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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龄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泛着看不清的光芒。
而最重要的,前些日子顾敬明与顾子涵镇守的长宁城被围,郭慎宗却是故意拖延,不发援军,最终是顾敬明以出奇制胜的法子大败敌军,不仅解了围,还得到了反攻的机会,而顾子涵在长宁一战中更是身先士卒,足足歼灭了所有的敌军,使得敌军全军覆没。
这一战已经打出了顾敬明与顾子涵的名气,便是百姓都已口耳相传,连建恒帝都当着百官对顾正德大加赞赏。
如今的顾敬明与顾子涵,一个被提为辽东总兵,一个为副总兵,在军中的威望已然深入,即便郭慎宗想动,也是不敢轻易妄动了。
“奉县也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萧译的话,顾砚龄唇角轻轻勾起。
“双箭齐发,就看郭氏一族的盔甲有没有那么坚硬了。”
萧译闻言宠溺一笑,似乎,他就喜欢看她这般狡黠谋算的模样。
“郭家的事谈完了,谈谈我们的吧。”
顾砚龄闻言微微一愣,偏头脱口道:“什么事?”
萧译唇角轻勾,轻轻凑上前道:“夜深了,该睡了。”
话一说完,温热的唇瓣顿时携着温柔的攻势覆上来,顾砚龄眸中浮起笑意,双手也转而勾住萧译,毫不犹豫地回应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翌日,一夜的秋风将云雾吹散,阳光毫无遮掩地射向大地,灿然的光芒落在层层重叠的琉璃金瓦上,泛着一层金芒。
当顾砚龄起身梳洗时,在外练武的萧译也已然回来,刚走至门口处时,便瞧着那抹清丽的身影静静坐在妆台前,素手轻轻捏着一只眉笔,在眉上轻轻扫过。
透过镜中,顾砚龄瞥到了倚在门前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也不回头,只顾自描眉道:“看什么?倒似是没见过一般。”
萧译闻言挪步进来,不紧不慢地上前道:“这样的景,这辈子都不够看。”
顾砚龄轻轻一笑,并未出声,只淡然搁下手中的眉笔转而道:“时辰不早了,换了朝服,用了早膳便该上朝了。”
萧译闻言微微点头,却见少女又陡然一笑道:“对了,今日还要敬茶。”
萧译闻声微微皱眉,随即淡然地化开,温柔地上前牵着顾砚龄起身,当檀墨将朝服取来时,顾砚龄仍旧自然地接过,亲力亲为的替萧译穿起来。
“你每日管着这么大的毓庆宫也累了,一会子我会吩咐西殿,日后若无事便不要来东殿打扰了。”
低头替萧译系着衣带的顾砚龄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着手中的事情。
“罢了。”
顾砚龄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玉带,双手环住萧译的腰整理着,头微微抬起笑道:“终归是新妇,若这样岂不是与禁足一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长孙妃多厉害,刚进门便这般磋磨侧妃。”
萧译眸中微微浮过一丝不豫,顾砚龄却是毫不在意的替萧译抚平香囊玉佩道:“不过一个侧室,与皇后娘娘手下的六宫相比,这场面可不算什么了,若西殿我都难以应付,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儿,顾砚龄素手环住萧译的腰温柔道:“你就放心前朝,后宫的事我来琢磨便好。”
萧译闻言默然地将身前的人揽入怀中,只得道:“辛苦你了。”
从皇祖母那他便知晓,作为母仪天下的女子早已不能如寻常女子那般,从小到大,他亲眼看到皇祖母如何心怀大局,游刃有余的平衡一宫又一宫的妃嫔,好似从未生过嫉妒之心一般。
可他却知道,当一个人至爱之时,便愿意为对方做出更多的牺牲。
如同皇祖母对于皇爷爷那般,即便妃嫔再多,也能够大度的去面对。
所以自他得以将阿九迎入宫时,他便告诉过自己,日后除了一后不想再纳他人,即便顶着重重压力又能如何?
难道没有三宫六院,便不能成就大业?
可未曾想到,终究阿九为了他,却是甘愿主动去接受这一切,只为了不要他去承受一切指责与质疑。
“此生我若负了你,便是连天都忍不得。”
耳畔传来萧译认真而动容的声音,顾砚龄闻言轻声道:“那你会负我吗。”
“我宁愿短寿十年。”
听到这坚定的声音,顾砚龄微微皱眉,随即离开萧译的怀抱,目带嗔意道:“不许胡说。”
看着少女只为他而温暖的目光,萧译微微探手,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颊,随即动容地覆唇在少女唇上轻轻吻下。
“走吧。”
话音一落,萧译温柔地将手探入她的掌心,牵着她朝外走去,当来到主殿,二人这才并肩落座在上,下一刻,穿戴整齐,候在殿外的侧妃管氏已然温柔地走进来,来到近前时,这才恭谨地行下一礼。
“臣妾给长孙殿下请安,给长孙妃请安。”
萧译目光抬也未抬,只冷淡地低头摩挲着手边的茶杯,不发一言,管氏僵滞地站在那儿,久久不得起,以至于身子微微颤抖,顾砚龄见此也是不由想笑。
若放在别人处,此刻下马威的也当是她这个正妻,可如今的萧译却是将这样的红脸替她唱了,她除了唱这白脸,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想到此,顾砚龄端庄地抬头看去,微微启唇道:“管侧妃起吧。”
话音一落,一旁担忧的玉合连忙上前扶着管氏起身。
“殿下一会子还要上朝,今日这礼就从简吧。”
说着顾砚龄转而示意地看了眼檀墨,檀墨领悟地站直身子,颇为认真的扬声道:“行礼。”
拿着软垫的小宫娥闻声当即上前来,将软垫放到萧译脚下,管氏由两旁的宫女搀扶着抚裙跪下去,端庄的行了大礼,这才挺直身子跪着聆听训话。
一直冷淡漠然的萧译此刻才微微抬起头来,却只淡淡睨了脚下人一眼,便转而看向身旁坐着的顾砚龄道:“侧妃出自名门,又在慈宁宫学过规矩,我不必多言,毓庆宫的事务一向是由长孙妃掌管,宫中上下皆知长孙妃行事赏罚分明,连陛下和皇祖母都在称赞,因而毓庆宫的事,我无暇顾及,也不会插手,后宅之事有不明白的,侧妃多向长孙妃请教。”
原本跪在那儿聆听的管氏手中不由地缩紧,却是没有多言,只能恭敬地伏首道:“臣妾谨记。”
萧译这一番话几乎如刀一般冷漠毒剜入她的心,话语中每一句都在维护顾氏不说,更是当着众人告诉她,日后毓庆宫只以东殿的正妃顾氏为大,因为顾氏的赏罚分明,因为帝后的交口称赞,所以即便日后顾氏罚了她,也是她不懂规矩,咎由自取,即便是萧译,也不会插手,只会冷眼罢了。
管氏身上微凉,似乎感觉到周围立着的侍婢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与怜悯。
萧译微微侧首下,一旁的檀墨忙示意托着托盘的内侍上前,微微倾身间,只见托盘中只搁了一枚玉色通透的玉佩,而这,便是萧译送与侧妃的敬茶礼。
看似也贵重,却是没有丝毫的心意。
“臣妾谢殿下赏赐。”
当管氏再起身时,又转而朝着正妃顾砚龄行下礼起,顾砚龄相比起来反而温和了几分,只眸中微笑道:“后宅稳,殿下才能安心前朝,日后还要侧妃辅助本宫。”
“臣妾谨记。”
当顾砚龄淡然一扬颌,醅碧便捧着一个极精致的楠木香盒出来,轻轻一打开,便能看到里面搁着一整套价值不菲的头面,管氏眸中惊艳间,也渐渐的化为嫉妒与自卑,随即垂下头来,淡然地覆下眼眸叩拜行礼道:“臣妾谢长孙赏赐。”
“好了,起来吧,跪久了膝盖也难受。”
在顾砚龄的一番关怀下,管氏这才由侍婢们小心扶起身,谁知待她刚站直身子,面前的萧译便已然起身,眼看着那祥云龙纹的袍角渐近,在管氏微微悸动的心下,萧译却是自然地上前扶起顾砚龄道:“你肠胃不好,早膳不能耽搁,走吧。”
管氏身子微微一滞,那样温柔的声音,是她从未听到过的。
顾砚龄笑着颔首,顺着萧译的力道起身,临走前微微瞥向管氏,正要问话时,一旁默然不语的萧译却是率先淡然道:“侧妃也回西殿用早膳吧。”
话音一落,不等管氏谢恩,顾砚龄便已被萧译牵着走了,徒留管氏一人留在那儿,却是硬生生撑着行下最后一礼,几乎是从唇间溢出每一个字。
“臣妾谢殿下恩典。”
在众人或看笑话或怜悯的眼神中,管氏掸了掸裙子,转而搭着玉合的手,扬着颌,丝毫不输侧妃的气度缓缓走了出去。
而只有此刻的管氏知道,这每一步走的有多艰难,可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便是再难,她也要把它走顺畅。
……
转眼间,日子渐渐走入十一月,而在十一月十二那日,却是发生了一件几乎轰动整个大兴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以退为进()
十一月十一日,建恒帝在太微宫举行斋醮,严惟章与女史徐成君皆献上了自己的青词,就连从未写过此的顾正德也献上了一份,颇得建恒帝赞赏。
一切如从前那般进行,可几乎如同天意般,在斋醮过后的第二日,浙江舟山却是传来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原来当地的百姓无意在深山中遇到了一头通身雪白的麋鹿,百姓将其送至官府,浙江巡抚得知后不敢马虎,当即将此事上报,浙直总督得知此事,立即写了折子加急送往京城,同时带着谋士所写的贺表,亲自携这白鹿送与当今的建恒帝。
自古以来,世人皆知,白鹿乃是祥瑞中的上瑞,只有真正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盛世才会出现,此次方行了斋醮之礼,第二日便喜得这白鹿,于建恒帝而言,分明就是他所献上的青词上达天庭,天上的诸神们感受到了他对道教一份虔诚之心,才降下这祥瑞,保佑他大兴千秋万代,更坐实了他作为一名圣君的地位。
因而当那白鹿到京时,百姓们皆是在街道两旁跪迎此白鹿,争相一看,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待到入宫之时,皇帝更是亲自迎接,只见那白鹿果然通体雪白无暇,约莫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那般高,看起来像极了天神的化身。
皇帝观后更是龙颜大悦,徒步护送那白鹿入太微宫供养,以显示自己的一番虔诚之心。
当白鹿入宫的第二日,皇帝对浙直总督,浙江巡抚及舟山的官员大家封赏,同时对严惟章,顾正德分别予以太子太傅,太子少保的头衔,而同样献上青词的女史徐成君则凭此一跃升为五品的御前女官,掌管御前宫女,在整个乾清宫,地位唯独次于掌印太监冯唯罢了。
此事一出,宫人们皆是想着法儿的与这位御前新晋的红人套近乎,而得罪了徐成君的人更是惴惴不安,谁知月余下来,徐成君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反倒是一如既往地待人谦和。
而在毓庆宫中,日子依旧那般过着,作为正妃的顾砚龄仍旧掌管阖宫事务,上下皆服,至于西殿的侧妃管氏,在众人眼中几乎不在一般。
毫无意外的,即便婚后已然过了一个月,皇长孙萧译却是未踏过西殿一步,从来都是下了朝直接去了东殿,更莫说夜里的侍寝。
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管氏却是从未越矩,更未有一丝嫉妒的模样,反倒是在顾砚龄面前分外谦恭,每日晨昏定省的前去请安,陪着顾砚龄这位正妃说话聊天,在顾砚龄手中事务渐忙时,也是毫无怨言地帮衬着,对于侍奉的宫人们,不论是西殿的,还是旁的,也分外随和,如此之下,管氏也渐渐地得到了毓庆宫宫人们的敬服。
这一日方入夜,因着渐入冬日,殿外的空气越发寒冷,入夜之后更有滴水成冰的感觉。守在萧译书房外的宫人们皆裹上了棉衣,将手不由地缩进袖中,脚下微微的动弹着,可即便这样,也冻的如冰块般,麻木的似乎连血液的凝滞了。
微微的呼吸间,便能从灯下看到微微哈出的寒气,白色如烟,就在此时,微弱的光芒缓缓出现在眼前,在这漆黑的夜里由一个亮点渐渐化为两盏提灯,在这提灯之后,正是裹着大红羽绉斗篷的侧妃管氏。
守在廊下的宫人眼中不由浮过一丝感慨,从嫁入毓庆宫,管侧妃每日都会亲自洗手做羹汤,按着这个点送来给书房的殿下作为宵夜,可每回,都是连人都未被召进去,只是由檀墨接过送入殿中罢了。而让他们惊讶的是,管侧妃似乎从未生过气,使过性子,只是关心的问殿下的身子,便又原路返回西殿。
他们虽是做奴婢的,却也能看的出来,管侧妃对殿下的这份心是真的,只可惜天意弄人,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
想到此,看到走近的女子,他们更为尊敬了几分,也怜悯了几分。
“侧妃。”
管彤唇角勾起柔和的角度,随即道:“都请起吧。”
在众人起身之时,管侧妃微微侧首看了眼夜空,随即转首关心道:“天儿越发凉了,日后值夜多穿些。”
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如一碗参汤般暖入人心,众人忙颔首应了,管彤笑着点头,随即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似乎失神了一瞬,却又很快的启唇道:“替我禀报一声吧。”
众人见此不由心下唏嘘,连忙应声,然而等候了片刻,出来的仍旧是檀墨,只见他习以为常地上前谦恭的拱手笑道:“天气越发寒冷了,侧妃千金贵体,怎能劳得您日日亲自送汤,让身边的人来也是一样的。”
见檀墨瞥向她身边的奴婢,管彤浅笑出声道:“无妨,都是臣妾对殿下的一番心意罢了,旁人来,便淡了。”
檀墨见此语中一滞,也不再多劝,恭谨地行了一礼,随即伸出双手便要去接,谁知那管彤却是微微将手中的食盒往后移了几分,檀墨不由诧异地抬头,却见管彤颇为随和道:“我有事想要求见殿下,劳替我禀报一声吧——”
檀墨闻言不由一愣,一个月来,管侧妃这是忍不住怨气了?
“我知殿下事忙,不需要太久。”
看到管彤劳烦的笑意,檀墨终究拱手道:“奴婢这就去禀报。”
当檀墨进去片刻,便走了出来恭谨道:“侧妃请进。”
管彤闻言不由欣慰一笑,随即微微颔首,这才走了进去,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眼前的一景一物与她而言竟是无比的陌生,这里明明是皇长孙,是她夫君的书房,可嫁入毓庆宫以来,她竟是第一次走进来。
此时的她不由觉得自嘲,双手也不由微微攥起。
“殿下,侧妃来了。”
萧译闻言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直到管侧妃上前请安,才平静的丢出两个字。
“何事。”
管彤看着埋案于前,连片刻看她的时间都没有的笑意,唇边的笑意渐渐变得尴尬,却是强自撑着。
“殿下可否给臣妾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萧译闻言并未有所动,直到将手中一封折子批完,这才淡然地抬起头来,看到管彤眸中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才淡然地侧首对檀墨道:“在门外守着,顺便告诉醅碧她们,将浴汤备好,等这最后一份折子批完,我便去东殿。”
管彤闻言手中微微变得寒凉,却是知道,这一番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待到屋内一片死寂,才淡淡响起萧译低沉的声音。
“说吧。”
当管彤整理思绪抬起头,却见萧译又一次埋头手中的折子,丝毫没有与她对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