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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萧泽沉吟了下,随即开心的抬头道:“好,不过你是我的侄媳妇,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便不要用臣女这样生分的字眼了。”
看着眼前故作老成的孩子,顾砚龄不由轻笑出声,随即点头道:“好。”
和妃见眼前的顾砚龄并未有生气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随即又担心孩子口无遮拦说的太多,便遣来宫女将萧泽带下去沐浴,重新换上干净衣裳。
当殿内渐渐安静下来,顾砚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道:“皇后娘娘和姨母总说,十四皇子很是可爱——”
说到这儿,和妃两手渐渐不安地握着,而下一刻,少女便转过头来,状似无意道:“听宫里的老人讲,除了长孙殿下,就属十四皇子长的最像陛下了。”
“顾姑娘——”
和妃一双手猛地一握,却是分外冰凉,看着少女平静的神色,却是觉得自己心里越发不平静起来。
和妃似乎明白少女有话要说,而如今的她也如同走入了漫天迷雾的森林,急于寻找一条能保全她们母子的活路。
在和妃的示意下,大宫女怀袖忙带了其余的宫人退了下去,当殿内再一次陷入寂静,少女的声音渐渐变得认真了几分。
“夜深了,砚龄不打扰娘娘休息,便长话短说了。”
话音一落,少女陡然站起身来,在和妃诧异地随之起身时,少女已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来,递到了和妃的面前。
和妃迟疑地接过,看到信封上的空白,才缓缓打开,当看到随着信笺滑落到掌心的一枚璎珞,许是因为年代久远,那枚璎珞已经掉了几分从前亮丽的色泽,明明下面的流苏有些脱了丝,却并不像是为人遗弃,反倒是佩戴了许久。
和妃看到这枚璎珞不由眼眶一红,近乎激动地打开了信笺,看着上面熟悉的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随之一滴热泪滚烫地落在信笺上,印的墨迹糊成了一团。
“这是数月前,臣女托远在苏州的二舅舅送来的。”
和妃闻言当即手中一紧,紧紧地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笺。
顾砚龄看着如此的和妃,也不再拖延,只用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平静道:“娘娘的为人,皇后娘娘清楚,姨母清楚,东宫也清楚,身在宫中,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之时,十四皇子是个好孩子,这是皇后娘娘的原话,也是太子妃的原话。从始至终,错的没有娘娘,娘娘无需担忧,如今您位列妃位,又有皇子傍身,日后只有走的更好。”
说到这儿,少女的声音渐渐变得温和而缓慢,犹如循循善诱的长辈般从容道:“娘娘一生所求的,不难,如今这些东西实实在在的摆在娘娘的面前,谢家的诚意至此,娘娘是玲珑心,不会感受不到。”
话音一落,少女微微站直了身子,眸中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可和妃却从中看到了真诚。
和妃手中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笺与璎珞,泪水不住地滑落,而在下一刻,她却是毫无预兆地便要感激地下跪。
顾砚龄并不意外,只从容地将其扶了起来,语中劝慰了几句,便转而离开了。
和妃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捏着手中的东西,一直悬而不下的心终于安定了。
当她看到幼弟写给他的信,看到她进宫前夜亲手给幼弟系上的那条自己亲手打的璎珞便知道,昭懋逼迫她的那把刀终于落下了。
如今的昭懋被禁在府中,她的家人都得到了谢家的庇佑,而泽儿就在她的身边,便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少女的话仍旧盘旋在耳边,而从那些话中她得到了希望,只要在皇后与东宫面前,泽儿仍旧是个好孩子,她仍旧是那个安守本分的人,便会如少女所说的那般,她想要的平安一点也不难。
而最重要的,便是少女临走前在她耳边看似无意的一句话。
“听闻临安是个好地方,日后十四皇子若能封个临安王,接娘娘一同前去,也算是天伦之乐了。”
……
这不是一句笑语,而是一个承诺,或者说是未来大兴真正掌权人给予他们母子的承诺。
不论是下一朝,再下一朝,坐上皇位的终究是东宫。
她如何不期盼,日后迟暮之年能够离开那重重深宫,随着自己的儿子去一个平静的封地过上后半辈子。
而最重要的,临安与她的娘家毗邻,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圆满的。
从前软弱了一辈子,踌躇了一辈子,这一次,她要为泽儿,为自己赌上这一把!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阴谋()
第二日清早,当号角吹起时,所有精锐的将士们皆列队于前,建恒帝身穿鱼鳞叶明甲,衣襟缀枣核形金别扣及布扣襻,前胸左右各饰一条金色升龙。
上身衣襟、及领、肩、底边等处皆施以红色织金云龙纹缘边。两肩为金色兽头形肩甲,缀红色肩缨。衣身前后片的底边饰有双排彩穗。罩甲下穿五彩云龙纹窄袖袍,两臂戴臂缚,腰部束黄色鞓带,上悬佩剑、弓袋、箭囊。头上戴着一顶抹金凤翅盔,身子颇为沉稳的坐于赤色宝马之上。(注:这是百度搜索明神宗出警图整理的。)
阳光落在这些身着盔甲的将士们身上,反射出夺人的目光,这一刻的建恒帝不像是年将五十的人,当他的马转了一圈,看尽了在场将士们勇猛的气势,顿生出气吞山河的雄伟来,当他凛冽而锐利的目光落到身后英姿勃发的皇子皇孙身上,眸中也渐渐多了几分欣慰与自豪。
在他铿锵有力的助阵话语中,在场的将士们顿时山呼万岁,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般,几乎震慑的林中的飞鸟惊然飞离。
当号角再一次吹响,林中的护卫已然打开圈养了许久的麋鹿及猛兽,在场的将士们顿时精神一振,整装待发,感受到座下宝马按耐不住地踢踏着脚下的泥土,在渐渐升起的尘土之中,他们已然准备好了这一场男人之间的角逐。
“父皇,儿子也想要去。”
陡然的声音让原本肃穆的建恒帝不由低头,看到萧泽稚嫩而英气的小脸时,顿然眸中带笑,眼角的纹路渐渐深了几分。在和妃担忧的眸中,建恒帝陡然伸开了双手,随侍十四皇子身边的宫人忙将萧泽抱了起来,送到建恒帝手中。
建恒帝大手一揽,将小人儿抱坐在前,不由笑着问道:“泽儿想随父皇去做什么?”
怀中的人一听,丝毫也不怵,扬着头颇为骄傲道:“儿子也想随父皇,随哥哥叔伯们一起射飞鸿,猎老虎!”
看着怀中眼前明明年纪小,却颇有壮志的小儿子,建恒帝到底生出了几分自豪之感,当即朗声大笑道:“好,我儿有志气!”
此话一出,建恒帝随之颇为气势道:“我大兴的皇子皇孙如此,将士们更要如此——”
说到这一刻,将士们渐渐群情激昂,而下一刻,建恒帝笑然的眸中渐渐变得严肃,也渐渐变得凛冽。
“记住,我大兴的男儿们,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当年武帝时便有如此雄心壮志,我后世者,岂能示弱?如今东有鞑靼,南有倭寇,要的便是你们为我们大兴的百姓,守好这每一寸土地,为你们的老父,老母,为你们的妻儿,为我们大兴的后代打下一片净土!”
此话一出,顿时如震颤箭弦,振聋发聩,让在场的男儿渐渐燃起了积蓄已久的斗志,一腔热血几乎横冲直撞地冲破喉腔,化为了震慑山河的呼声,响彻整个山林。
建恒帝看着这一幕,那从未熄灭的盛世之心再一次燃起,唇角欣慰地勾起满意的弧度,随即低头看着怀中的幼子道:“泽儿有此雄心,为父心甚慰,不过如今你骑射尚未到家,朕替你选人教你骑射,待你去西狩区能射到一头麋鹿,便随朕去东狩区射虎,如何?”
“好!”
萧泽闻言兴奋地抚掌,建恒帝朗声大笑,将怀中的萧泽递给了宫人,随即卸下腰间饰以珠玉的御佩宝刃赏赐给了萧泽,更显示出了对这个幼子的偏爱。
一旁的萧衍神色无异,眸中却是隐隐变得晦暗,而为首的萧译看着这一幕,却是平淡依旧,只是看着马下的小人儿,眸中多了几分温和。
随着第三声号角响起,宝刀未老的建恒帝一夹马腹,犹如利箭般携着一众皇子皇孙绝尘而去,在众将士们兴奋和激动地吆喝中,顿时扬尘而起,留在那儿的女眷不由都捏起帕子去挡,顾砚龄却是静静站在那,看着一身银白戎装的萧译,唇角多了几分自豪。
当一日下来,直到日落西山时,建恒帝才与众人归来,这一场狩猎中,皇长孙被众人簇拥而来,以猎到一头金钱花豹拔得头筹,赢得了建恒帝的赏赐,而萧衍原本狩猎颇多,只因这一只花豹便不得不屈居于下,一切的光芒与赏赐皆眼睁睁落到了萧译的身上。
当顾砚龄看到一身戎装的萧译风尘仆仆的来到她的宫殿时不由微微怔愣,而下一刻她便看到那英气俊朗的身影自然而然地上前将她揽在怀中,全然无视了周围低头抿笑的宫人。
当她反应过来去推时,周围的宫人早已识相地退了出去,而抱着他的人手中却是越发紧,她无奈之间只得放弃,唇角多了几分笑意。
“今日猎了几只赤狐,你畏寒,冬日里做成斗篷给你正好。”
顾砚龄闻言不由欣然,赤狐小而聪明,对于周围的动静极为敏感,跑的又格外快,要得一只尚且不易,更何况是几只。
可见,萧译的骑射的确拔尖。
……
狩猎苑的日子不同于皇宫,规矩少了,轻松便多了。
每日看着旁人围猎,顾砚龄便闲散的同绮阳一起逛逛山林,听着归来的萧译生动地给她将狩猎的故事,或是与其一起携手登山,看着夕阳西下,倒觉得日子难得这般闲适。
后来绮阳坐不住了,因着长居深宫,她尚且随着长兄他们学会了骑术,绮阳却是丁点儿都不会,后来趁着一日建恒帝猎的尽兴而归时,便撒娇地要建恒帝也为她寻个人教骑射,建恒帝一高兴便依了,绮阳却是丝毫不客气,当即便指了锦衣卫指挥使韩振教授,在韩振一贯冷冽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怔然时,建恒帝的话已然脱了口,也不好再收回,再加之一向又宠爱这个孙女儿,便欣然地应了。
于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能使人闻风丧胆的韩振,便在这一场天家父女的对话中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日,眼看着狩猎也渐渐快入了尾声,建恒帝再一次亲身上阵,携着众人入林,临走前,萧译给了顾砚龄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回过头,一扬缰绳,绝尘而去。
当日头渐渐落下,一行狩猎颇多时,建恒帝却越发来了兴致,当即便要朝东狩区(注:就是猛兽区。)深处而去。萧译看了看天色,不由多了几分担忧,原本想劝慰,看了眼一旁默然不语的萧衍,沉吟下,终究还是出了声。
“天色渐晚,臣斗胆请陛下明日再行狩猎也不迟,想必宁娘娘她们也在宫中等候了。”
建恒帝原本的兴致陡然被打断,当即脸色一变,闻声见是萧译,终究未出声斥责,可脑海中却又渐渐想起那一夜的雷火,脸色登时更沉下了几分,随即出声道:“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话音一落,建恒帝便纵马而去,萧译眸中忧色未减,看着天边的一抹晚霞,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以作保护,而萧衍默然看着这一幕,眸子一如既往地温和,眸底却渐渐升起一丝冷冽的杀意。
不过略走了几步,建恒帝便又迅疾地射杀了一只狍子,在众人欢呼中,建恒帝越发自傲,而一个内侍也在这时慌里慌张的策马过来。
这一幕恰好落到建恒帝眼中,便出声道:“怎么了。”
那内侍闻言忙下马道:“回陛下,顾姑娘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此刻腹痛不止,宁娘娘担忧不已,便叫奴婢来报。”
到底是未来的皇长孙妃,事情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可建恒帝此刻已然来了狩猎的兴致,轻易又不愿回去,犹豫之下,便听得身旁的萧衍道:“既是如此,阿译回去看看,只怕更妥帖些。”
萧译听到此不由眉头一皱,当他看向萧衍时,从其云淡风轻的眸中渐渐看出威胁来,当即手中一紧,控制住拳头扬起的愤怒,越发担忧起顾砚龄来。
建恒帝闻言“嗯”了一声,随即便许了,此刻想着少女可能遇到的危险,萧译再也不推脱,当即抱拳应了,转而低声吩咐自己的人保护好圣驾,便立即一扬缰绳,几乎如一道凌厉的闪电般,飞驰而去。
感受到风从耳边猎猎擦过的声音,萧译一夹马腹,使得脚下的马更快了些,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满足他立即飞驰回宫的心思。
第二百三十二章 重伤()
这厢,林中的鸟雀陡然都惊惶的叫着,扑腾着翅膀便四散飞去,策马进入东狩区深处的建恒帝下了马,静静地移动着步子,一双眸子锐利地扫向远处几乎到小腿处的草丛。
忽然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东西一掠而过,电光火石间,建恒帝当即搭箭穿去,下一刻那箭矢便如风一般携着凌厉的力道钻了出去,正中那快速奔跑的身影,当再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看到方才那兔子惊惶的模样,可见周围还有旁的厉害的猎物,因而建恒帝心中顿生几分兴奋,身后随行的侍卫忙小跑上前,准备去逮回那只死兔。
陡然——
随着一震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声,一阵迅疾而令人生寒的风携着什么从丛林中倏然钻出来,下一刻便听得那侍卫惊惶一叫,仓皇朝后退了几步,还未来得及拔刀,便被一个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这一幕来的太快,几乎转眼间,便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与动物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味。
当那个侍卫满脸是血的躺在那儿,被一只体积庞大的成年黑熊压在身上,没有了一丝生气时,众人不由都受了惊,竟是颤颤巍巍的朝后退了几步。
此刻的萧衍连忙抬手护住皇帝,侧首全力扬声道:“护驾!”(注:黑熊视力不好,但是听觉、嗅觉很强,所以萧衍这样喊,分分钟是在故意引黑熊过去。)
话音一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要掩护建恒帝后退,可建恒帝此刻却是莫名多了几分兴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丝毫没有心生畏惧。
而原本袭击了人的黑熊此刻闻声转过头来,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包围住建恒帝时,便愤怒地张开了它沾染鲜血的嘴,将两条前肢竖立起来,俨然如一个身形庞重的壮年男子,随即那咆哮声携着厉风传来,几乎震动的山林作响,让人听之都觉得有几分胆寒。
下一刻那黑熊猛地将前肢放下,“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跑着朝建恒帝处奔去,随着几只箭快速地射了过来,那黑熊竟是聪明地躲过了几只,身上却还是中了两箭,当即便咆哮的冲着那放箭的侍卫跑去,几乎在他们还未来得撤退之时,便被一掌拍到地上,那黑熊愤怒的竖起身体,随即将两个前肢凌厉地放了下去,压在其中一个侍卫身上,顿时鲜血四溢。
当它再转而对向另一个侍卫张嘴咆哮之时,惊得那侍卫当即脸色一白,竟不由晕了过去。
这一刻众人渐渐发现,眼前这头黑熊性情暴戾,与寻常的猎物并不同,而这个地方,已是不宜久留。
因而萧衍侧首危急的对建恒帝道:“父皇,请父皇撤退,保重龙体。”
建恒帝闻言当即应了,连忙在众人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