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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春闱放榜了。”
檀墨凑近了些,笑着道:“顾阁老的长孙得了一甲十七名,谢家长孙得了一甲第一名。”
话音一落,萧译放下手中的笔,唇角微微勾起,龄儿此刻想必最为高兴。
檀墨将手帕递给萧译,萧译接过擦了擦手,便听得檀墨道:“殿下,咱们要不要带上备好的贺礼送去国公府。”
萧译沉吟了下,微微摇头道:“你一会儿亲自送去便好,我这里尚还有事要处理。”
说到这儿萧译看了看桌案上的奏章,随即将手帕递回去道:“再者我去了,一番规矩下反倒扰了气氛。”
“是,小的明白了。”
萧译微微点了点头,拾起茶盏微微抿了口茶,这时便听得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檀墨当即缄口不言,转而看去。
只见打扮朴素的幸氏恭敬地走进来,微微福下身去。
“殿下。”
萧译闻言眸中化开温和,抬手道:“嬷嬷快起。”
幸氏温柔的站起身,看了眼案上堆积的奏章,眸中难掩慈和和心疼道:“殿下如今大了,也越发劳累了。”
萧译闻言看了眼案上,笑着道:“嬷嬷来可是有何事?”
话音一落,幸氏唇角微微勾起柔和的弧度,随即福下身去:“奴婢今日想向殿下告假,回家看看。”
座上的少年闻言丝毫未犹豫,温和出声道:“嬷嬷有些日子未回了,回去多休息几日再回来吧。”
幸氏听了笑着道:“奴婢谢殿下恩典。”
“宋文,在国子监可还好?”
听到座上萧译的询问,幸氏当即笑着道:“托殿下的福,一切都好,文儿说在国子监学了许多未曾学过的东西,还叫奴婢代为向殿下谢恩。”
萧译闻言唇角勾了勾,将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道:“那便好,入了国子监,三年后的会试,想必他也能一举高中了。”
“奴婢也盼着呢。”
幸氏眸中难掩笑意,抬头间见少年又忙于政务,便极为识时务地福身道:“奴婢告退,不打扰殿下了。”
“嬷嬷好走。”
在萧译的示意下,檀墨亲自将幸氏送出了毓庆宫,这才返了回来,小心翼翼道:“殿下,小的正要与您说,方才冯唯悄悄递了消息来,今日魏安也告了假。”
话音方落,少年将手中的笔放下,唇角微微勾起。
时机到了。
“今日在京畿巡防的指挥是谁?”
听到萧译的问话,檀墨当即答道:“陆尧陆大人。”
萧译闻言眸中微微一动,既是熟人,那便更方便了。
“让陆大人今日告假休息半日吧。”
檀墨闻言当即笑着道:“是,小的这就去。”
陆尧乃是当今京卫副指挥使,一向与指挥使韩振交好,陆尧若是告假,韩振必会替其巡防。
而韩振此生,最痛恨的,便是颐指气使的阉党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不可告人()
入夜时分,皎洁的月色与牛乳一般莹润的铺洒下来,轻轻的落在庭前的花枝翠夜上,掠过缝隙,投射到地上,映出斑驳的光芒。静谧的屋内此时传出少年郎朗背诵的声音,幸氏慈和的坐在窗下,看着眼前比自己尚还高上一些的少年,眸中满是欣慰与期盼。
“母亲,这些都是儿子这几日在国子监所学,母亲觉得如何?”
看到俊俏的少年凑上前来,围在她膝前,一双眸子期盼的等待着她的评价,幸氏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绾起的发髻,声音温和而轻缓道:“好,好,文儿如今越发厉害了,三年之后,母亲只等着咱们文儿中一个状元回来,母亲也就有所指望,也能向你那早去的父亲有所交代了。”
话说到这儿,宋文眸中不由微微一动,感激地伏在幸氏的膝上,握住幸氏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掌心带给他的温度,语中难掩动容道:“母亲的恩情,儿子此生难忘,儿子只愿母亲能陪儿子一辈子,叫儿子能尽孝母亲身旁。”
幸氏闻言眸中渐渐湿润,覆在少年脸颊上的手轻轻一颤,拇指随即爱怜地摩挲着,唇角勾起欣慰地弧度。
“好,母亲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娶妻,生子,日后儿孙环绕。”
掌心下的少年微微一动,随即直起身子,蹲在幸氏面前,仰起头道:“儿子此生有母亲陪伴足矣,便是不娶妻又何妨。”
幸氏闻言微微一愣,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不由笑着道:“那如何能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宋家的香火还要指着你传下去,就是母亲也等着抱你的孙子呢。”
少年闻言微微低头,眸中细微地划过一丝落寞,却只能默然不语,直至耳畔却传来了母亲的玩笑之语。
“只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母亲只盼你娶了媳妇,也莫忘了你这个母亲,我那时老了,可别叫你媳妇儿与我这个老婆子梆梆的顶嘴就好了。”
话音落尽,只见膝下的少年陡然认真道:“若真如此,儿子就休了她!”
幸氏听了这话不由觉得欣慰,因而顺手将少年揽回怀中,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她此生也该无憾了。感受到这温暖的怀抱,少年也顺从地伏回幸氏的膝上,贪恋着这一刻,不想离去。
屋内陷入一片宁静,鹧鸪“咕咕”的在窗外啼叫,陡然呼地展翅飞向另一枝头,惊得树枝轻轻摇曳,透射出鬼魅的影子来。
“今夜我还有些事要出去处理下,文儿早些休息,明日你还要去国子监学习。”
听到耳畔陡然传来的声音,趴在幸氏膝上的宋文眸中微微一沉,随即又淡然抹去,再抬头间,已是分外温顺道:“儿子明白,母亲也早些回来。”
幸氏闻言眸中顿然变得更为温和,爱抚地摸了摸少年鬓边的头发道:“好,这几日母亲都告了假,便在家中好好陪你。”
话音一落,少年欣然地点了点头,幸氏这才笑着站起身来,由少年送至门口,便只带了贴身的几人出去了。
快到正门时,身旁的人递上来了斗篷,幸氏接过披上,眸中冷淡低沉,将身子全然裹在玄色斗篷里,再将兜帽戴上,走至马车前,微微侧首看了看四周,这才谨慎地上去。
车夫轻声一喝,打着响鼻的马脚下一动,马车便趁着夜色缓缓前行。
宋文静静地站在正屋门后,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安静的庭院,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能从那如墨的眸中看到隐隐的愤怒与不甘。
身旁的孝德微微垂眸,看到少年紧攥的双拳,唇角微微一勾,默默将头垂了下去。
“你的人,还在那个别庄?”
听到身旁少年陡然出声,孝德连忙恭敬地点头道:“回少爷的话,一直在那儿,不敢妄动。”
阴影下的少年默然点颌,一双眸子因愤怒而越发深沉,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旁人口中怎样的尤物,能将母亲抢离他的身边。
他也要看看,在母亲心中,到底是他这个相伴十几年的儿子重要,还是一个男宠重要!
“更衣,我们走。”
听得此话,孝德忙点头,转而去替少年拿斗篷,谨慎而小心地伺候穿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直至上了另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朝着方才幸氏所去的方向,缓缓驶去。
马车行的越来越远,穿走在树林间,隐隐能听到一身黑羽的老鸹低沉而嘶哑的啼鸣声穿梭在幽深而僻静的树林中,为这夜色莫名地增添了几分寒意。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帘外传来孝德压低的声音:“少爷,咱们到了。”
宋文手中微微一紧,眸中划过一丝什么,随即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当孝德带着他微微一转,便看到一个修缮奢华的别庄落在眼前,门外悬着的绸灯微微摇曳,灯下站着守门之人。
这时奉命在这儿守了几日的人上前悄悄道:“少爷,德爷,方才有一个马车停了,来的,还是上次那位看不清容貌的妇人。”
“下去吧。”
孝德轻而出声,转身再看宋文时,只见少年眸中的恨意如火焰一般烧起,随即拳头捏的更紧,当即提步要走过去。
“少爷莫急。”
孝德见此忙拉住宋文,好声劝慰道:“此事不可急,再等等更为妥帖,或许夫人的确是有重要事来会客,一会子便回去了,咱们如此贸然过去,只怕反倒让夫人难过,还请少爷回车上稍作等待。”
眼见着少年被劝了下来,拂袖上了马车,原本点头哈腰的孝德趁着夜色看了眼宁静的别庄,眸中微微便沉,不进则罢,既要进,自然得选个天时地利人和才对。
要知道,就这会子时间,连喝口茶的功夫都不够,更何况旁些事情。
当他再转过头来,在夜色中朝阴影处给了一个眼神,当即人影闪过,快速地离去。
今夜月色甚名,正是将一切不可入眼的秘密曝开的好时候。
第二百零九章 惊心动魄(爽快的一章!)()
约莫将至半个时辰,幽深而黑暗的瓦檐上陡然响起了“老鸹”的叫声。孝德眸中微微一亮,朝瓦檐上看了一眼,唇角缓缓勾起笑意,看来,该来的人也快来了。
转眼看着眼前的别庄仍旧那般安静,坐在车中的宋文再也忍耐不住,当今掀开车帘沉沉地走了下来,孝德一见忙上前躬腰道:“少爷。”
少年侧眸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满是抑制不住的愤怒道:“你继续等你的吧。”
“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少年坚硬的转而看着不远处的别庄,眸中恨意逼人,当即撩袍大步朝那里走去。孝德唇角抿笑,再也未去阻拦,却是诚惶诚恐的跟了上去。
当守在别庄外的人看到陡然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影,微微警惕,直至人走至门前,上了台阶时,当即上前抬手,脸色生硬道:“你是何人?”
话音落尽,宋文丝毫未理,仿佛未听到般,继续朝上走,那阻拦之人见此当即推了一把,宋文身子一偏,险些一个趔趄,幸好被赶来的孝德给扶住了。
“放肆!竟敢冒犯我们家少爷。”
那守门的人看了当即扫了眼前的主仆二人,随即嗤笑出声,替魏老祖宗看门的他们,什么达官贵人他们没见过?即便来了,一个个不也照样提着大礼小礼,恭恭敬敬地等候着,还没见过这么冲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守门之人这般侮辱,孝德气愤地扶着宋文,却见那人更是脸带鄙夷的与同是守门的小子相视嘲笑,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道:“你们给爷爷听好了,凭你是哪家的少爷,都入不得爷爷们的眼,识相的赶快给爷爷滚远点,免得一会儿揍的你哭着找娘。”
话音一落,门外的几个人笑成一片,听到那满怀讽刺的笑声,宋文双拳紧紧攥住,胸中的愤怒如烈火上浇了一把油,几乎要炸裂开来。
那守门的人看了眼双拳紧攥到颤抖的宋文,眼中浮过一丝不屑,随即凶然出声道:“小子,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滚?还等着爷爷给你赏一顿?”
身后笑声更大了几分,孝德当即忍不住,上前怒指道:“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你们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
那守门的几个人闻言脸色当即一沉,从来只有他们骂旁人的份,还没有别人骂他们的份儿过。
再一扫眼前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和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仆子,他们非得揍的他们满地找牙。
感觉到自己的弟兄们愤怒的上前了一步,个个摩拳擦掌,为首的那人拿手微微一挡,随即怒极反笑道:“哦?你倒是给爷爷们说说,你家少爷是谁?”
孝德犹豫地看了眼宋文,却见少年愤怒的低着头,丝毫未理会他,想了想,终究出声道:“我们家少爷的母亲,那是当今长孙殿下的乳母!”
此话一出,未曾想换来的却是更为侮辱的笑声,随即身后更有人不怀好意的笑道:“乳母?爷爷饮过羊奶,牛奶,却是好久未尝过人奶,不知能否叫咱们爷几个尝尝。”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意越发讽刺与屈辱,就像是一把削尖的锥子,攥的人生疼,一直接受文人之道的宋文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烧燃的怒火。
当多年的母子之情,掺杂进那许多让他觉得屈辱的流言蜚语,再有眼前如此卑劣的一幕,让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她是陪伴母亲十几年的儿子,他绝对无法接受,任何人与他抢夺这份感情!
宋文手中攥的骨节凸起,手臂不住地颤抖,而在夜色下,少年额际地筋几乎都爆裂开来。
就在这嘲讽的笑声中,少年突然扬起拳头,朝着最近的一人呼去,随着拳头与骨头撞击的声音响起,为首的那人痛呼出声,当即捂着自己的额头朝后退了几步,惊得旁边的人忙要上前去看,谁知宋文却是丝毫不犹豫,扬拳便要扑向另一人。
那挨了一拳的领头当即怒然,指着宋文便道:“狗娘养的,给我朝死里揍!”
话音落尽,那领头继续吃痛地捂着伤口,而身后的人已经一拥而上,几乎是拳脚并用,让宋文这不过十来岁的文弱少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踢打的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孝德见此大声一喝,原本等在巷子里的人一拥冲出来,看着陡然多出来的七八人,倒是叫守门的人一愣。
“哟呵,还有帮手。”
那领头不屑地笑然出声,随即门被打开,出来了更多的家奴,两相对峙下,孝德半抱着受伤的宋文,当即怒喝道:“给我打死这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话音一落,两相顿时扑打起来。
原本在内院的管家听到有人来报,当即眉头一皱,直直朝外院走,听到门外碰撞扑打的声音,心下更是不悦。
眼看着府里来了贵人,今夜该是老爷春宵一刻的好时候,若是吵到了,门外一群狗东西是不要命了。
当他怒气冲冲地刚走至门外,却是一眼瞥到了渐渐逼近的灯火与人马,当即一愣,他认得出,那是巡防京畿的京卫队。
原来,本在随军巡防的京卫指挥使韩振听到了这边的响声,便调转马头过来了。
“住手!”
听到颇有威慑力的一喝,原本厮打在一起的人都不由停了停,当看到眼前陡然出现的一队军卫,都不由愣在了那。
只见一位不过十八九的男子高坐与马上,男子五官俊朗而刚毅,微微侧颜的曲线如刀刻一般利落,一双眸子却尤为慑人,看起来虽年轻,可那一身的气势却是与那些多年征战,弑杀修罗场的猛将一般。
只不过,那些猛将的气势更为张扬,而眼前的男子更为沉冽。
座下的赤色宝马猛地打了个响鼻,马蹄轻轻一动,发出“哒哒”的声音,为这寂静的夜色更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不由心慌。
男子拿缰绳轻驱宝马,马蹄声下,渐渐逼至石阶之下,冷冽的眸子淡淡扫了眼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一群人,直至落在躺在那,衣衫上满是灰尘,脸上渗血的宋文身上,男子终于开了口,却是如寒冰一般,顿时冻住一切。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寻衅滋事,都给我带回去。”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身披铠甲的兵卫走出来,极为刚劲地抱拳道:“是。”
只见其手一扬,当即便有兵卫走出来,那府中管家看了眼当即一震,连忙想要上前圆场。谁知孝德却是爬一般,狼狈地跪了过来。
“大人求替我家少爷伸冤,我家夫人被强拐至此,少爷救母心切,却是被这群歹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