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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爸爸和柳妈妈少年相识,是革命战友,在那个年代他们的结合是合情合理又顺理成章的。于是在进入九十年代后,社会价值观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柳爸爸接受新思想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当年的革命战友是很珍贵,但两人的感情是战友情,而非男女情。这是柳爸爸劝柳妈妈离婚时的原话,柳妈妈在看到柳爸爸新认识的女同志那娇俏的脸蛋后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两人经过友好协商后合平分手,依然是朋友。
时光如梭,社会价值观继续跳水,人们紧跟时代朝流,呼吁个性解放。柳爸爸解放得尤其爽快,在柳意浓长大的这二十年里给他换了几个小妈。直到去年过年时,柳爸爸在年夜饭的饭桌上给柳意浓放了个大雷:“我跟你妈打算复婚了。”
就算柳意浓身经百战也不免呛了一口酒,咳得脸红脖子粗,喘均气后问他爸:“为什么啊!你们能不能不折腾了!!”
柳爸爸用充满岁月的笑容回答他:“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安定下来了。”
柳意浓:去你奶奶个腿儿!
柳爸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跟小老婆的婚姻后重新跟“原配”领了证,还请当年的战友们一起吃了顿便饭,周知众人。
柳意浓被拉来站台,笑容僵硬的附合:“是啊是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我好欣慰的!”去他的蛋!
柳弟弟由于出身问题有些敏感,柳意浓免得他爹又出鲜招——他听说他爹想把小儿子给他亲妈带去外国留学,柳意浓听到弟弟这么说之后暗中给弟弟转学,从外面的国际学校给转到了内部子弟小学,在这里上学可苦得很,柳弟弟去了没一个星期就晒得活似非洲兄弟了,可那里是住校制,一年回来两趟:寒暑假,除此之外亲爹妈来接都要找辅导员谈话,假还未必能请下来。
柳意浓不是害弟弟,他是真看不起他弟那个亲妈能把他弟弟教得有多好,他对弟弟感情又深,万一隔上十几年兄弟再见面,他弟成了一个二流子怎么办?那时再管就晚了。
他把弟弟往那里一送,他弟的亲妈去接了几回都没接出来,找他爸哭。柳爸爸倒是知道这学校对小儿子有多好,不说别的,从小学同窗起来的情谊,一起爬树上墙从食堂里偷吃的从教官手底下受罚,过上十几年,那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了。柳意浓是真对柳弟弟好才这么安排,像他这个爸都顺着他那小老婆的心把小儿子往国际学校送,以后喝洋墨水去,这就都洋洋得意——傻不傻?都已经爬到一个国家的顶端去了,还觉得外国的月亮圆呢?
柳爸爸把小老婆劝出了国,小老婆不信柳意浓,却信柳爸爸不会亏待儿子——要是柳意浓知道她的想法非笑傻不可,真指望这个亲爹,柳弟弟就被当成猪养了。
柳意浓这一手被周围的亲朋好友们称为“老谋深算”、“老奸巨滑”。既显得他爱护兄弟,又离间了柳弟弟和他亲妈的感情,又替他妈解决了不必日日对着小崽子装大度装贤良,一箭三雕。这厮,好生阴毒!
柳意浓冤深似海!他真是一个纯种的好人!他真的对上一辈的恩怨不感兴趣!他也不想理他爹!他也很好奇他妈干嘛又跟他领个证,可这跟他无关!无关!他就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平时有几个好哥们能时不时的约一约,再把弟弟养大,别让弟弟长歪,他这辈子就算值了。
总之,好人柳意浓飞车回家,尽量郑重的把柳姨父可能被什么东西妨碍的事给说了。
“哈哈,是吗?”柳姨父哈哈一笑,转头问柳姨妈,“是不是那瓶酒?离现在也有两百年了。”
柳意浓看这样子就知道姨父没怎么信。之前听他说马文才的事时,家里人还是有些慎重的,所以他才能把秦小姐给接回家来。不过在家里人的心里,这信与不信是三七开……有没有那么巧?家里真有人有事呢?从概率上讲这可有点巧啊。
如果这是柳意浓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他也不会信。刚好两家是朋友,刚好两家人中都有人出事?
柳意浓就不再开口了。既然大家不信,他也不必多费唇舌。想必秦小姐当面不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时话题已经转到了柳姨父新收的那两箱酒上了,柳意浓配合着拿出他的藏酒,与姨父的酒一起打开品尝,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十点过后就都回去休息了。柳姨父和柳姨妈最近都住在这里,下个月才回他们自己家去。他们在外地十几年,家里的房子一时半刻收拾不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柳姨父就病倒了。小病,感冒而已。
“没事没事,昨晚上就觉得有点困,又喝了酒,今天早上才觉得嗓子疼。”柳姨父的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床边围着一家人和保姆和医生护士,检查过后医生认为是扁桃体有点发炎,问题不大,吃两天药就好了,想快点就打针。
“打针,打针。”柳姨父撸起袖子,“我都快说不出话了,喝水都疼。”
医生给柳姨父来了一针,明天这个时间他再来,到时看看要不再来一针,如果有好转就不用了,“应该很快,下午看看吧。”医生说。
柳姨父困在床上喝蜂蜜水喝粥,柳姨妈关心一阵后跟柳妈妈去逛街了,她要去买礼物,他们刚回来需要拜访很多人,礼物都需要现买才行,还拉上了柳妈妈当参谋,因为多年未归,她对这里的人事已经生疏了。柳意浓被命令当陪客提袋子付账。
“他赚了钱,让他掏。”柳妈妈笑道。柳爸爸突然跟她复婚,她认为都是因为她妹妹和妹夫的缘故,因为妹夫要回京了,所以柳爸爸想把亲戚再捡起来。
三人逛了一下午,午饭都是在外面吃的,四点四十的时候回的家,刚好看到医生出来。柳姨妈愣道:“怎么?他的病又重了?”
医生这回不像之前那么有自信了,因为柳姨父下午牙龈出血,可他自己又没感觉,还是保姆给他倒水时发现他喝完水,杯沿上竟然挂了血珠子。
“让他到医院来,我给他预约几个检查做一做。”医生皱眉说。
柳姨妈的脸都吓变色了。
牙龈出血在柳意浓贫瘠的医学知识中,只知道白血病的容易牙龈出血,可姨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得白血病吗?这不是年轻人得的病吗?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哥们中的一个比他有知识的人,哥们给他喷回去:“谁TM告诉你只有年轻人才得白血病的?”
柳意浓还不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还有报纸上……”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小男孩得这个病。
哥们无力:“我跟你说话都降低智商!报纸上报道是因为少见!要是常见他报道这个干什么!”
柳姨父去检查了,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不是白血病,但柳姨父的身体不太好,打个比方,他是五十岁的年纪,七十岁的身体。医生直观的说他的心脏和血管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你看,这里能看出来吧?从这上面看,你的动脉粥样硬化很严重啊,有好几处都很狭窄了,装支架吧,不然这样我不敢让你出院的,你今天出去明天进来,我负不起责任的。”
柳姨父和柳姨妈问:“装个支架就行了吧?”
“你这要装……我看看,至少也要七八个。”医生很豪迈的在片子上连点好几下。
“七八个?!”柳姨妈指着那么大点的心脏附近,“装完了那他再过安检该报警了吧?”
医生笑了,安慰他们:“没事,这不算多,我最多的一次装了二十七个呢。”
柳姨妈:“那直接换个心脏不结了吗?”
医生笑得很尴尬,他也是带肩章的,也算敢说话,道:“支架是机器做的,一次做几万个,人工心脏现在的条件还没有成熟,我们先拿支架过渡一下,何况零件还是原装的好。”
柳姨妈和柳姨父回来时的表情不太好。
柳意浓早就不在家里住了,也就前两天回来陪陪客人,今天本打算回自己家去,结果被柳姨妈一个电话给喊了回来。一进家门,柳姨妈就把他给叫到了书房。
“什么事啊?姨妈?”柳意浓问。
柳姨妈犹豫了一下,问:“那个秦小姐,她看得准吗?”
柳意浓知道姨父今天去医院,心里一沉,看着姨妈点了点头,“姨父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柳姨妈叹气:“不怎么好。”她期待的问柳意浓,“能不能让她给看看?”
柳意浓明白过来了,摇头说:“她不治病。马文才叫她看出来也是去外面治,她要能治,他还用出去吗?”
柳姨妈犹豫的问:“你看她是治不了,还是不想治?”
“治不了。”柳意浓说。还有一点他没说,他觉得秦小姐在生死祸福上有点顺其自然的意思,她第一次肯救马文才,是因为那是有东西缠上了他,除此之外,他猜正常的生老病死她不会管。
柳姨妈问:“……那,她就没点别的办法?上回她说你姨父身边有东西妨碍,是什么能说吗?”
“她不知道啊,就让我姨父多晒太阳,再有多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算奇怪呢?”柳姨妈问,“我回来后已经把你姨父的行李给整理过了,别人送的礼物我也先让送到那边去了,现在就留了衣服在这里,他也不爱戴金戴玉,就一块老怀表,还是早年上海的,是他上大学时买的。”
柳意浓想了一下说,“那就可能不在这边。你们以前待的那个地方有点问题吧。”
“要是这样……那我们回来也算是没事了?可他怎么就病了呢?”柳姨妈一样样分析。
“可能是身体在那边就坏了,回到这里才发病的。”柳意浓说。
柳姨妈还是不放心,握着柳意浓的手说:“不管怎么样,让她再来看一回我才能放心。意浓,这就靠你了。”
柳意浓点点头,“行,我明天带她来吃午饭。”
☆、第 266 章 什么能让她心动
“我不会看病,如果你想让我去看一下他身上是不是还有问题,那倒是可以。”秦青说,“不过我觉得不用去看也能想像得到,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
有些小鬼或阴煞虽然想害人,可又没能力一口气把人干掉,就会想办法让人生病,病啊病啊的就病死了,有种说法是人在病的时候很容易被小鬼缠也是同样的道理,就像一顿散发着香味的大餐让小鬼们蠢蠢欲动。
柳意浓点点头,“我也想到了。现在是我姨妈不放心,我们家的情况也很复杂,你就当是去吃顿饭,替她安安心,说两句好听话就行了,具体的事有医生跟着呢。”他顿了下,怕秦青不肯去,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凡事有我。”
这个包票不是白打的。因为他正是这么想的。
秦青帮了马文才几次,马家的人都没出面,就是因为马文才想把秦青这个人给藏起来。
柳意浓把人往自家带,也是发现再冷落秦青已经不合适了,可他不是想把秦青变成柳家的人。一旦秦青真入了他爸爸或他姨妈的眼,那还有他什么事?哪怕是一家人,争夺起资源来也是赤果果的。
他和马文才都是一个意思:不能让比他们地位更高的人得到秦青。这样的人指的就是他们的长辈。浓缩一下就是爹有妈有,不如我自己有。他们毕竟不是给一颗糖就能满足的小孩子了。
柳姨妈也明白外甥的意思,让人说她去抢外甥的东西?所以就算见过一次面,她也要通过柳意浓约人,如果她自己喊秦青过来,不止柳意浓会生气,连柳爸爸或柳妈妈也会对她有意见。
柳意浓怕秦青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在车里就着重给她讲了一下,当然是用别人家当例子,什么爸爸和儿子、侄子和大伯斗得像乌眼鸡。
“贵圈真乱。”秦青听完喃喃道。
柳意浓:“这下你懂了吧?我肯定会护着你的。”
说完这个,他也大致解释了一下他们家目前的生态环境,“我爸现在也算改邪归正了。他之前对不起我妈,现在正是求表现的时候,所以对我姨父这事也很着急。我姨父这次回来可不是度假休息,他多躺一天,我爸就跟着着急,吃不下睡不着,不过他现在肯定不在家,你碰不见他,不用放在心上。”
到了柳家,不止是柳爸爸不在,柳妈妈和柳姨妈都不在,只有保姆和护士照顾病号。秦青还小吃了一惊,不是柳姨妈想让她来吗?怎么不在?
柳意浓却笑了,找家里的保姆阿姨问过后直接拉着她去看柳姨父,“没事,我妈把她拉出去了。”当妈的也怕自己儿子的人脉被人抢走啊。
上回来,秦青跟柳姨父没说过两句话,但也记得是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中年人,看着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五六岁,人也挺精神的。但现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年纪一下子就显出来了,他本来就是比秦青的爸爸还要大一些的。
他靠坐在床上正在看书,旁边的床头柜和、小推车上都堆着不少的文件,秦青站在门口,柳意浓先去把小推车给推开,再把床头散落的文件都收起来,“姨父,怎么不歇着?”
“歇了好几天,躺得骨头都疼了,你姨妈又不让我用电脑,我也就看看东西。”他仿佛刚看到秦青,笑着招手:“过来玩啊?快进来,别拘束。”
柳意浓过去牵着秦青的手过来,笑着说:“我们出去玩,听说您病了,就要来看看您。”
秦青上回还有些“不懂事”,现在已经明白这些人永远不会把真请她来干什么说出来。她顺着柳意浓的话笑着说:“叔叔,您身体好些了吗?”顺势坐在柳意浓给她拉的椅子上。
柳姨父也慈祥的笑着点头:“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就是他们啊,还不让我下床。”
“您多躺躺,平时休息得少了,正好趁现在补一补。”秦青笑着,拉一拉柳意浓的手,对他小声说:“叔叔手里还有一份。”
柳姨父也配合的往被子里藏,柳意浓却跟秦青配合过几次了,带着几分强硬把文件给抽出来,放到小推车上,还把小推车推到外面的小客厅里,回来对柳姨父说:“姨父,先别看了。”
柳姨父怔了下,唔了一声。
柳意浓知道柳姨父这是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暂时不打算发表意见——肯定心里也有不满。但秦青那么表示,文件肯定有问题。
他拉起秦青小声说:“让姨父休息吧。”
两人随即走到外面小客厅。
柳姨夫与柳姨妈借住的是个套房,有一个客厅和两个卧室。客厅在两间卧室的中间,三个房间是个“川”字型。
柳姨父住的那间卧室门没关,柳意浓就带着秦青站在门口说话,故意给柳姨父听:“这些文件有问题?”他“小声”说。
秦青点头,也不用手,直接用气打过去,“有阴煞。这些文件不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的吧?”
“嗯。”柳意浓没说是哪天到的。
秦青也不追问,问清楚也没必要,“阴煞是新附上去的,没什么年头。我简单点说,放这个文件的地方可能有阴煞藏着,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沾上了,解除的办法也简单,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就行。”
“晒多久?”柳意浓问。
“晒到你拿起它时不觉得凉就行。”秦青说。
这个感受是很主观的。
柳意浓不是很有信心。
秦青看出来了,说:“你再拿本别的书或什么跟着一起晒,什么时候摸着两边温度一样就行了。”
等柳妈妈和柳姨妈回来时就看到柳意浓和柳姨父在花园里,面前铺上张草席,上面全是摊开的文件。柳意浓时不时的蹲下摸一把,柳姨父饶有兴趣的喊他:“拿来我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