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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汉文被师母连番叮嘱,保证说:“我一定亲手把师妹交到她父母手上!”
“还开玩笑!”师母轻轻拍打他一下,疼爱又嫌弃的让他赶紧走。
许汉文赶紧说:“我明天过来,一早就来。”
秦青把刀放在包里提着,一路上许汉文问的都是施教授的病情,两人转公交坐地铁再乘11路,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了楼底下,这才想起来问了句:“你这包里装的什么?提了一路了。”他没说的是,跟包里装着一百万似的。
秦青:“刀。”
一个路过的男人连忙低头加快脚步。
许汉文先是被那凉凉的一句“刀”给惊着了,回神又发现被路人当神经病了,半晌无言,找回舌头后问:“什么刀?古董?”
“菜刀。”秦青算算刀的岁数,“不算古董,也就一百来年的历史吧。”
“那是欠点。”搞他们这行的,岁数没有二百来年都太年轻。许汉文一摆手,“上去吧,我在楼下等着,平安进家给我来个电话。”
秦青回来的不算晚,秦妈妈说:“你回来的倒巧,家里有新煮的马蹄果。”今晚新煮的粥也加了马蹄果。“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推车卖就兜了一兜回来。”
秦青看有煮好当零食吃的,盛了一碗拿到卧室里,先把刀取出来,放到书柜上,寻思着回头弄个刀架来。
这菜刀虽然凶,可气正,放在家里还有辟邪的效果。
不过有她在,家里也没邪物就是了。
刚好秦妈妈进来给她换被罩,“你这几天不回来都没给你换,自己换了睡觉。”一眼看到菜刀,上手一掂,分外衬手!顿时喜欢上了,“多好的刀啊。你怎么放屋里?”秦妈妈瞪了一眼,拿厨房去了。
秦青根本没来得及开口,跟上去就见秦妈妈从水盆里提出一只泡着的光鸡,“刚好,我正准备收拾鸡,家里的刀都不快。你这刀是新买的吧?”
“老刀。”秦青忙说。
“一看就是老刀,刃是新的。”秦妈妈话音未落,一刀下去,鸡就给劈成了两半,“这刀真不错!跟切豆腐似的!”秦妈妈还叫她来看,“看,这骨头切下去多干净。要说这做刀,还是老手艺人做的刀才好使。”接下来她咣咣几下,一只整鸡就给跺成了均匀的大块,“真快啊。”秦妈妈还感叹,一边架锅倒油爆香。
“妈,你干嘛?”秦青看秦妈妈把刀在水底下一冲,半丝血污都没沾上,然后随手就给搁刀架上了,她刚才一直提着心呢,正想偷偷把刀再给拿走就看到秦妈妈把案板端起往锅里一倒,滋啦一声!
秦妈妈盖上锅盖,腾出手来切香菇和青椒,说:“我给你做个菜,再蒸个米。”
秦青口水泛滥。
……再想想,这菜刀摆书架上供着哪有在厨房物尽其用好呢?刀若有灵,想必也想在厨房待着。
施教授住院的事终于在学校里传扬开来了,病房里每天都挤满了探病的学生,摆满果篮、花篮和礼品。
秦青却觉得那两天更漫长,现在看到施教授能每天坐在那里跟学生聊上十五分钟,她就觉得心情好极了。
师母的心情也很好,她看到秦青来就“赶”她走,让她去上课去写作业,不要再来医院。
“医院不是好地方,没病的人来多了不好。”师母说,她现在每天都带着笑,管施教授管得更严了。
施教授跟秦青说,等这回出院后,他每年就只带一个学生了。“等这一届走了以后,我就只剩你一个学生,等把你送走后我再收人。”
秦青却觉得承担不起施教授的厚爱,她在学业上并没有太大的天分,她会走进这一行完全是意外,而且到目前为止,她研究的方向也很偏,是出不了成绩的。
施教授让她不要有负担,“什么是成绩呢?你想要好成绩,到你论文时,我能给你找一堆人给你附名,这有什么?”
教授,你这观点好像不太对。
“代先生……就是教我的先生,他是有教无类,只要有向学之心,他就都教。”施教授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不这样。只有这一点,我不跟先生学。我要挑学生,有学生了,学生要学什么,我教什么。”所以,他的学生里面,反骨的人少,反了还要咬教授一口的,更少。他这一辈子,其实真正学自先生的并不多,唯有最得意的一点是看人,这偏偏是先生没有教,也不会的。
先生是个清高的人啊……
施教授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让秦青去找些书看。“人不能有一天不看书,去找些你感兴趣的书看一看,有好书可以推荐给我,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免得我在病床上骨头都躺僵了。”
秦青得了施教授的话,又被师母“赶”了四五天,再加上施教授现在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她去了等于是添乱,就转头去图书馆找书看了。
世上有人能穷尽一生,看完所有感兴趣的书吗?
秦青站在学校图书馆里时发出如此感慨,因为她觉得,她能把这座图书馆里的看完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现在她和司雨寒刚好做伴,只是比起她的轻松来,司雨寒就有些太辛苦了。
看司雨寒在奋笔疾书,秦青就去买了两杯咖啡。
“谢谢。”司雨寒接过来,“对了,我表哥问你的事呢。”
“问什么啊?”秦青想起那个有点二的表哥,二归二,人还是不错的。
“问你是不是会通灵?”司雨寒说。
“会了怎么样?不会又怎么样?”秦青问。
司雨寒写了一会儿,憋不住,抬头说:“好吧,我告诉你,你不许笑!”
“我不笑。”秦青深吸一口气,她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东西可能真的会让人发笑。
她会憋住。
说白也很单纯,就是钱多,事少,闲的。
司雨寒的姥爷家那附近以前就是市郊,开个小三轮就能进城卖菜那种。附近有几个村,以前就是靠种地过日子,那时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去市里工作,哪怕是在市里开个小饭店都是做生意的,被同村的人羡慕。
司雨寒的妈妈当年也是市里的一员,她是女工,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几乎都是工人,当时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很不错。
后来,社会发展太快了。先是全家都下岗,全都没了工作,再去种地?地全被村里收走了,他们家早没地了,更别提家里没有一个人会干农活。村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少。
但没过几年,他们村要通高速!
然后就是从来也没见过的钱砸下来。
大起大落之下,村里的人就算有了钱,也很小心。他们能想到的就是在市里买房子、买商铺,赚租金!
然后还住在村子里。
司雨寒姥爷这一辈的,还跟以前一样,穿的仍是集市上二十块就能包办一身的衣服,阿迪大斯的运动裤运动鞋。
司雨寒的妈妈偶尔会买驴牌,用神仙水。
最快接受“我发财了!!”这一意识的是第三代,也就是司雨寒的表哥这群人。
可惜,上面有两层长辈管着,银行存款再多,家里仍是一天三顿白面条,倒是有肉有鱼,就是全做的黑呼呼的,表哥嫌弃一句,他妈就黑着脸:“吃啥?你妈不会做!”
表哥手里没钱啊,他只有零花钱,这个零花钱是他妈给的,每次就给二十……
表哥想要多点,他妈继续黑着脸:“二十还不够?二十块都够你抽黄鹤楼的了!”
表哥的妈对给男人零花钱的态度就是用来吸烟,所以二十块够买一包不错的钱,这就可以了。其他在村子里还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吗?给多了去找小姐怎么办?再惹一身脏病还要去治!
村里的生活是很平静、乏味的,休闲娱乐也很朴素直接。从村里变拆迁户搬到这里来之后,旁边竟然出现了一条按摩街!也不知道这些种田出身的老少有没有这种精细的生活需求。
不过生意不错,一到晚上一条街上都是醒目的大灯箱。
村里的男人们也会赌点小钱,不过不带小孩子玩。都是十里八乡的都认识,这边带孩子玩了,一会儿孩子的家人就找来了,打起来就不好了。
“所以,他平时真挺空虚的。”司雨寒说。
“你铺垫这么多,我懂了,你哥打算做什么蠢事?”秦青直接问。
“他跟他那几个玩的好的想去高速路口招魂。”司雨寒捂住脸。
没脸见人了!
秦青惊呆了。
“活腻了吗?”她瞪司雨寒,“你怎么不拦?”这是开玩笑吗?还挺有新意,去高速路口招。
司雨寒趴桌子上:“我拦了,拦得住吗?我是才知道,这早不是第一回了,这回是他想叫咱俩去,才跟我说的。”
秦青想了想,这事无解。没出事之前,人人以为意外不会出在自己身上,出事之后再想起来,都想把当时的自己掐死。问题是现在,司雨寒拦不住,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会出事。就是她去拦,这些人也不会信。
“如果真出事,”她说。
司雨寒期待的抬头。
“那也是他们命里该有此一劫。”秦青说。
司雨寒跟秦青说也是想找她想办法,“没什么办法能避免吗?护身符有用吗?”
秦青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用过护身符。但我觉得,既然都能去请护身符了,不去做那件事就行了。”既然要做,就要承担后果。
司雨寒说:“其实也未必会出事,他们都去好几次了。”
秦青想想也是,哪会那么容易就撞到鬼了呢?
“这次肯定行!”黄山说,“这个路口死过人!肯定能招到!”他往路口看,红得发紫的天空慢慢压下来,云彩都被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前面的路口分了岔,到这里汇成一条,因为没有路牌示警,所以偶尔会有车看不清隔壁也有一条车道,撞在一起。
“你说的啊!”路威把香点着扔在地上,“请不来再找你的事!”
其他几个男生有的点香,有的烧黄纸,往路口扔,渐渐的,青烟聚到一起,盘旋升到天上。纸灰如灰色的蝴蝶,翩翩飞舞。
☆、第 225 章 马路派对
晓北望蹲在最远的地方,一不留神就跟旁边的路蹲融为一体了。
他伸长脖子往小伙伴中间望,就是没胆子上前。
自从那天遇上表妹带的那个女同学后,他就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有点发毛。可要是不来吧,他又怕被人笑。都是认识的人,他什么时候也没露过怯啊。要是让他们笑了,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呢?
此时才不过晚上八九点钟,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待到夜里两三点才会走。
要说这大晚上的在这路口站着,确实挺像神经病的。他表妹就不止一回的说他们是神经病。
晓北望也觉得……有点傻。但他跟表妹说的时候都是“你不懂!”,再带着一点神秘色彩。
夜色越来越深,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开始烧纸时只有五六个人,这一会儿都有十几个了。路过的巡警每回到这个路口看到他们就放慢速度,有一次还在这里盯了他们半个多小时。不过因为他们也不做坏事,就是聚在一块抽烟聊天,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发现警察也对他们束手无策后,他们觉得自己帅呆了!这半夜跟神经病似的聚会也越来越像电影里的主角们了!
可惜,他们不敢赛车。
这条公路修了没几年,就挨着他们村旁边,以前这附近还有条小河沟呢。现在都填了,修成了笔直的公路。
那时他们村里才刚刚有人买车,晓北望还记得那辆简直像是从电影里扣下来的跑车,深蓝色的车身上绘着张扬的机械彩翼,让他都看傻了眼。
当时村里同辈的人都疯了,他们从没想过钱还能这么花!
不过钱不就是这么花的吗?像父母那样一定要把钱存在银行里,还一天三顿吃面条?这钱还有什么意思?
村里的风气是好攀比,有一家给孩子买了这种车,后面买的人就多了。晓北望一直暗挫挫的等着,等村里的车多了才给家里开口要车。人人都有,他们家没有就没面子了。父母很快答应了他,让他自己去看车,看好了,家里把钱打到他卡上让他去买。
车一多,大家就提议赛一赛。
去哪里赛?
当然是门口的这条路。新修的,平时大白天都看不到几辆车过,连红绿灯都没装,当然也没有电子眼,想怎么跑怎么跑!
但他们还是记得不能在白天赛,因为白天人不见了,父母会找,晚上倒是说一句去打牌就能出门,一晚上不回来也没事。
然后他们就约在晚上赛车。
一开始,他们怕被人发现,约在凌晨三四点钟;
发现根本没遇到什么人之后,有人就说三四点太晚上,想早点赛,就提前到一两点。
然后时间慢慢的从凌晨两点变成凌晨一点、午夜十二点,终于那一天,他们晚上十点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那天晓北望没去,他听到他们在手机里开实况时还心痒的不行,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的,偏偏那天他爸、他妈和爷爷奶奶都在一楼看大电视,他出来几趟被他妈看到还以为他是晚饭没吃饱,现在又饿了。
晓北望到现在都记得。
——“操!顺子跑到前头去了!”
——“哈哈哈!这回要输得掉裤子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
他听到那头传来的奇怪声音,有人在跑,有人在喊话,跟着就有人把手机关了,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回来,第二天中午才听说有一个人被抓到警察局去了,车全被扣了。
原来在那天晚上,在那条路上,就是那么巧,有个人穿过马路。
因为没有路灯,没有红绿灯,周围没有商店,没有霓虹灯,什么都看不到,而他们的车速太快,根本没看到有人。
那个人被撞死了。
最后定性为交通意外,而那一家赔了六百多万,事主家才没有告他们,人也被放出来了。
从那以后,父母就不允许他们再把车开出去了,之前还说要给晓北望办证,现在证也不办了,车就在村里开开得了。
晓北望平时是个无赖性子,但这次他被吓破了胆,没提一点反对意见。
他只要想起如果当时他在场,那他也会被抓进去关就吓得浑身哆嗦。
他后怕了,所以对只能在村里开车没任何意见。
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事情过去没两年,这些人就开始提起那次让所有人吓破胆的意外,聊过几回后,就有人想给那个意外死去的人烧点纸,拜祭一番。当时所有参与赛车的人家都掏了钱,撞人那家掏的最多。说起来大家也是都有责任。
然后,我们把人喊出来问问吧?
全票通过。
除了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之外,剩下的都是凑热闹的。这个试胆大会也越来越有名气之后,来的人就更多了。后来竟然发展成了一个马路派对,烧纸成了消遣活动,主菜是蹲一块抽烟、瞎聊,晒女朋友、晒发型、晒手机、晒衣服各种晒。
晓北望对这个“社交活动”很着迷,从没有一天错过。只是一开始,他去烧纸真的是想对那个无辜死去的人表示一下歉意,后来发现这些人想招魂后,也蠢蠢欲动的想看鬼长什么样,后来就是过来的时候顺手烧一下下。
直到见过表妹和她的女同学后,他才觉得这件事有一点不对头。
他本想用“我带你们去看稀罕”的语气把表妹和她同学哄过来,不料表妹听说后就用“你是傻B吗”的眼神凌迟了他一天,好像他的脑子里装的不是脑子而是水。
“我不会去,我同学也不会去,你最好也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