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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继续待在寺里。
他觉得这个寺,不太寻常。
主持看到他来,得知他要下山,就说顺路送他下去。
方域问:“师傅也要出门?”
主持说:“去找赵施主。”
方域没想到这个寺里的人还要去找赵兰山!一下子愣了。结果他跟主持到了院中,看到所有的师傅都在,主持说:“走吧。”师傅们就三三两两结伴出了山门,往山中去了。
方域问:“师傅们每天都要找赵兰山吗?”
主持理所当然的说,“施主在寺中失踪,我们是有责任的。”
寺中没有别人了,主持亲自把方域送到山脚下。山脚下的公交车站写着每天两班车,方域想打电话让秘书或司机从镇上叫辆出租过来接他,结果主持陪他站了一会儿,路那边就开来一辆三轮,突突突开到两人身边,车上司机看到主持就停下车,很亲热的喊:“师傅!去哪儿?捎上你!”
主持让方域上车,跟司机说:“请送方施主去镇上他朋友那里。”
“没问题啊!”司机说。突突突的开出去几百米了,方域看到主持还在路口那里看着他们,司机说:“这寺里的师傅都是好人啊!”
方域回到镇上,秘书已经照他说的请来公证人员,拍了一段录相,准备拿到电视台播放。这是为了向镇民证明他们说的悬赏是真实有效的。
秘书跟方域说:“方哥,我赵哥有消息了吧?”
方域摇摇头,“没有。我昨天来了,先去寺里看了看。”
“那就是个野寺。”秘书抱怨说,“我都不让赵哥来,想去寺里玩多少有名的大寺不去,非到这种野寺来!”
方域说:“走吧,我们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先送一面锦旗,又捐了一辆车,之后方域就跟警察局长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了聊。
警察们也是下了大力气去找的。
“到现在,还是没人见过他。”经办的警察说,“我们这个镇跟市里隔得不远,每天也有十几辆车。虽然车多,但都是两个公司的车,司机只有八九个人,都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镇小也有镇小的好处,外来人口少,一镇上的人牵亲带戚都认识。要找赵兰山按说不难。
警察们在方域没来之前,不但把车站和出租车公司给翻了一遍,还把镇上开家庭旅馆的都给翻过了。这些家庭旅馆里也有各种项目,他们担心有人见财起意,看赵兰山有钱就害了他。
警察局长对方域说了实话,“现在人还找不到,我们猜测……人可能已经遇害了。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出味,这给隐藏尸体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条件。我们这里山多,拿塑料布一包,往三轮车上一扔,开到山里不拘往哪里一埋,山里动物多,到能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化成骨头了。”
就连方域也说不出赵兰山不会见色起意,钻到哪个挂着特殊服务招牌的小店里去。
“我们一定会尽力。你在电视台做广告也不错,要是有人看他有钱,舍不得杀了他,我们就还有机会把人救出来。”警察局长说。
“谢谢你们。”方域跟警察局长握了握手。
“一有消息,我们就通知你。”警察局长把方域送到门口。
司机在门口车上等着,他把赵兰山的车从警察局领出来了。赵兰山是开着车来的,他失踪后,这车就被拖到了警察局。今天领出来后,司机看到车已经多跑了八十多公里了。
“这些警察……”司机恨恨的拍了下方向盘。
方域盯着仪表盘,想了下,说:“你先把车开到枣山山下,就是你把老赵放下的地方。”
“好。”司机说。
车到枣山山脚下,方域算了一下距离,从那八十多公里中减去,剩下五十六公里。他从车上下去,绕着车看了一圈,蹲下看底盘、看轮胎。
这车是赵兰山新买的悍马H6,方域能理解他为什么到这里会开这辆车。而他到了这里,会没有开过这辆车吗?
导航在这种山里是没什么用的,举目望去,周围没有明显的标志性建筑物。警察当然也查过赵兰山的车,推算出他可能会开车去什么地方,但最后也没找出什么东西来。
方域让司机把车和他都留下,让他回镇上去了。
等司机走后,他坐在车上抽了根烟,定定神,发动汽车,随便挑了个方向就出发了。
方域跟赵兰山有过不止一次随心所欲开着车在茫茫荒野中瞎逛的记录,但他们总不会偏离公路太远,所以没有出过什么危险。
在路途的选择中,他和赵兰山不同。他喜欢顺着水源走,赏一赏与都市截然不同的景色风光;而赵兰山更喜欢“操”车,什么地方不好走,他就偏要走那里。用他的话说就是“车都买了,难道只让它走走平地就心满意足了?”
赵兰山喜欢挑战车的极限,所以他的车费得很,每一辆出去一趟,回来基本都要大修。
这次,方域就模仿着赵兰山的习惯,哪里就沟非要从沟底走,哪里有坡就一定要爬上去。他从镇上出来是十一点,到枣山的山下是一点半,现在是下午五点。
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他走到了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
这里没有树,全是细瘦的树桠子横七竖八的和野草长在一起。倒是各种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丛生的野草把路全都挡住了,刚才过来时,车就差点栽到沟里,都是野草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到路上的情况。
地上坑坑洼洼的,举目望去,昏暗的天空下,周围是连绵的群山,一重又一重,像是永远也走不出山的怀抱。
山里冷得很,方域下车这一会儿功夫就冻得手脚都没知觉了。
天黑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落到山下,黑幕降临。方域回头,他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外面的路,现在再看,前方是一片黑暗。
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五点二十。
他爬上车,打开大灯,沿着原路往回走。
一个小时后,他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周围是一成不变的深山、草丛,远处的山已经看不表了,近处坑洼的土地、路边的石块、脚下的草丛都既陌生又眼熟。
方域只能凭着一股盲目的信任继续往前开,最后,他已经不看旁边的路上,只按照自己的直觉开。
两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按照时间来看,他此时应该就在枣山脚下了,就算有偏差也应该离得并不远。
他没有下车,坐在车上又抽了一根烟。
这根烟抽到还剩个烟屁股时,他已经打算在车上住一晚了,到明天天亮后再找路。
这时,前大灯照到了一双腿。
方域迅速把烟按熄,伸手悄悄握住座位旁的电击棍。
“方施主。”那个人说。
是主持!
方域猛然发现这就是早晨主持送他走的地方!
主持说:“方施主,你今晚也要借宿吗?”
方域沉默了一会儿,提起背包下车说,“对。”
“好的,方施主,请跟我来。”主持说。
方域跟着主持走了不到十米就看到了通向八宝寺的山门台阶。
他回头看车,车仍然停在原地。
“方施主。”主持说,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方域转回来,道了声谢,走在了前面。
☆、第 164 章 主人的礼物
方域跟在主持身后很快就到了八宝寺,他感觉比上回自己走花的时间要少。
寺里的僧人们都已经休息了。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方域看主持没有问他晚饭的事,就知道今晚没饭吃了。幸好他的背包里还有罐头和压缩饼干。
主持带他去办公室,点起蜡烛,又写了一张跟昨天一样的文书出来让他签字按手印。方域统统照做,然后问主持:“请问,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他拿出茶包,想泡杯热茶。
“可以。”主持站起来,方域不解的跟在他后面,当发现他去提放在外面水缸旁边的水桶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住他问:“主持,你……难道是要现在去提水吗回来烧吗?”
主持说:“是的,请方施主稍等片刻。”
方域赶紧说他不要热水了,包里有现成的矿泉水。
主持也不介意他出尔反尔,两人就坐在办公室里,他看着方域吃完“晚饭”后,再次起身,带他出去挨个门敲。跟昨天一样,敲了两扇门后,在第三间屋子找到一张空床。主持站在门前说:“你进去吧。”
屋里没有点蜡烛,里面的僧人已经睡着了。方域小心翼翼的进去,主持很体贴的等他找到床后才关上门,没有关门前,外面的月光映进来还有一点点细微的光线,当关上门后,连月光都没有了,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域把背包放在枕头的位置,掏出睡袋,鞋也不脱的钻进去。躺好后,他掏出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整,他问过秘书和司机现在镇上的情形,又跟秦青聊了一会儿,九点半才关掉手机,这时手机上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九十。
这一觉,方域睡得很熟,早上听到屋里的僧人们起来的声音后才跟着醒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在寺里的这两晚倒是都睡得不错。
他掏出手机,刚打开,手机就响起电量警报:电量还剩下9%。
这间寺庙,会“吃”电。
方域不动声色,掏出充电器,插上手机,等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充电器里的电也消失了。
早饭和昨天一样。方域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今天他已经能记住寺庙里的二十六个僧人的长相了,果然有几个又不同了。可这些僧人似乎没有发觉自己身边的人跟昨天不一样。
吃过早饭后,僧人们还要出去找赵兰山。方域跟主持说:“我也一起去。”
“可以。”主持看看他,说:“你跟我一起吧。”
“好。”方域也看了一眼主持。自从他到这里来以后,似乎只听过主持说话,也只跟主持交谈过。
——这间寺庙里的其他僧人,好像都不会说话。
僧人们出发时,什么也没带。他们不带水,不带食物。方域却背着背包,里面放着急救物品,有急救药品、小型的心脏起博器、信号弹和无线电台。
他与主持两个人,出了寺门后,主持仰头一望,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们往那里走。”
两人这就出发了。
枣山没有经过开发,所以没有路。
方域走在山中,想起在来之前看到的资料。
除了地质矿产专家来的那次之外,枣山的镇政府也考虑过好几次开发计划,但最后都失败了。
枣山的土跟别的地方不同,它就是平平常常的土,不含什么特别的元素,而且土石混杂,以前有人想挖这里的土去卖,开着挖掘机一下下去,就挖到一块大石头,换个地方挖,又磕到一石头,好不容易挖了一堆土出来,放到平地上一看,土里面至少有六成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块。
这个开发计划就失败了。
镇政府的人又想,既然石头多,就挖石头挣钱。结果枣山附近的石头全都是小石头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管是材质还是颜色还是成分,开发价值太小。于是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别的地方守着山,不能挖山掏石头,好歹还能伐树挣钱。可枣山附近不知是怎么回事,不长树,树都长不粗,长上十年八年,也只是细瘦的一根。
镇政府是什么招数都想过了,还曾想过把山卖给别人当墓地,开发成公墓。结果又因为枣山的土颜色发红,人家来看过后就不肯再来了,说这种地方就算开发成公墓了,墓也卖不出去。“血红红的,太吓人。”
于是枣山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方域一开始还能走在主持身边,两个小时后就气喘吁吁的只能跟在后面了。
山中没有路,走起来格外辛苦,攀高坡过矮沟,走五十米就要来这么一回。方域一直紧紧跟着主持,没有叫苦,也不喊停。他还有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山中,没有大个的动物。
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松鼠、黄鼠狼、狐狸、獾。
还有,没有鸟。
主持好像一点也不累,从出发到现在,步速丝毫未变。
方域根据指南针判断,他们一直在向西走。
又走了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主持停下来,对方域说:“休息一下吧。”
方域连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把背包放下,先坐在背包上喘均气,然后才打开背包,准备生火。
这是一个方圆大概有四五公里的荒地,没有树,地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块。
主持随便找了一个高底正好的石头坐下,看方域生火架锅烧水,等水烧开了,方域泡了两杯茶,递给主持一杯,主持接过来,捧在手里慢慢喝。
方域也在旁边随便一块石头上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喝茶。
“你跟赵施主是很好的朋友吧?”主持突然说。
方域嗯了一声。
主持说:“赵施主来过几次,从没提起过家人妻儿。在他失踪后,只有你赶来找他。”
“我们是朋友。”方域说,他没有看主持,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主持却仿佛很有谈兴,他说:“赵施主身在俗世,虽然有心向佛,但对他而言,还是红尘更有魅力。”
“我们都是俗人。”方域笑着说。
主持却对方域说,“你不是。”
方域好奇的问,“我怎么不是?我有一个心爱的女朋友,打算跟她结婚,一起生几个孩子把他们养大;我有一家公司,希望能在五十岁之前把分公司开遍大江南北。我既爱色,又贪财,怎么不是俗人了?”
主持笑道:“你那不叫爱色。若是除了你心爱的女朋友之外,还会被走过身旁的色相吸引,那才叫爱色。你独钟一情,只爱这一味色,怎么能叫爱色?”
方域说:“你又怎么知道,她在我眼中只是一味色?我看到她,就看尽了这世间的色相。”
主持摇摇头,“施主不必强辩。至于财,你赚钱不是只为了钱,又怎么能叫贪财?”
方域笑着说:“那我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主持看我是不是有慧根?”
主持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若是施主愿意剃度出家,是小僧的无上功德!”
方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主持在劝我出家?”
主持摇头:“小僧不是劝施主,只是指给施主一条路。若是有一日,施主觉得红尘无味,愿入空门,得大智慧,积大功德,便是小僧日后刀火加身也值得了。”
方域笑了一下,喝了口茶说:“我认识的一个人说过,功德是不能积的。若为行善而行善,那善也不是善了。”
主持道:“施主的朋友见得清楚。只是世人多愚,若无好处,怎么肯行善?告诉他们今日做一件善事,日后可得福报,他们才会为了日后的自己而行善积德,归根到底,人皆自私。但善行就是善行,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善行并不会因为心不纯粹而变得不是善行。就如同方施主来救朋友,我看到的是你来救人,而世人可能会给方施主的行为施加上种种理由,里面有善的,也有恶的。但来救人的是方施主,与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没有关系。”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他们又出发了。
主持带着方域继续往前走,方域却根据指南针判断,他们正在绕回八宝寺。果然两个小时后,天渐渐暗下来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八宝寺的经塔了。
他们这是绕到八宝寺的后面来了。
方域来了两天,还没见过经塔。
经塔塔高九层,琉璃瓦在黑夜中也闪着光。但走近一看,方域就笑了。寺里的师傅们并不懒惰,可他们似乎并没有细心照顾经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