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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珏乐呵呵的笑。
他笑了，朗言书自然也跟着心情好。泡完药澡之后，朗言书搬了两张躺椅，放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细碎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沈墨珏双手枕着脑袋，仰头看天上的蓝天白云。
还以为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暗无天日，现在看来，朗言书还是有几分通情达理的，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舍不得自己吃苦。
不知怎么的，沈墨珏心里竟想到了一个词——恃宠而骄。
这样宁和的相处模式，令沈墨珏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相守一世，已经变得很老很老了，两个老头睡在树下打盹，回想着这一生的往事，有苦有甜，就是没有后悔二字。
忽的又醒悟过来，这不过都是假象。一直都是朗言书强迫他的，从来就没有真心相爱这回事，更不会有苍老，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陨落，或者成仙，如果一生受制于朗言书，他的人生到最后一刻都会充满着悔意。
不！绝对不要这样！
沈墨珏不禁咬紧了牙齿。
……要逃出去。
或许是感应到了他心里的怨气，原本一直搁在屋里的天极剑居然忽的一下冲了出来，沈墨珏与朗言书俱是惊了一惊，天极剑周身溢满光芒，忽高忽低，在院子里盘旋，似乎想冲破整座院子周围的禁制。
朗言书挥出一道法术，将它控制，过了一会儿，天极剑周身的光芒渐渐隐去，飞落在朗言书的手中。
见他满脸杀气，沈墨珏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朗大哥。”
朗言书转头看他，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墨珏眼神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的目光，心虚的摇头：“没、没想什么。”
朗言书面无表情的看他，似乎在嘲笑他，淡淡道：“天极剑已经认你为主，它是把通灵性的宝剑，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应到主人心中所想，若非你怨气极深，它也不会这般杀气腾腾就冲了出来。”
沈墨珏面色一变，哑口无言。
伤心之色瞬时划过朗言书的眼角，很快又消失不见踪影，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他道：“好了，都没事了，这把剑还给你。”
沈墨珏接住了天极剑，低声道：“对不起。”
朗言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很多遍，小珏，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我想得到你，就必须比你付出更多，承受更多。”
沈墨珏黯然，抱着天极剑坐下，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难以忍受这样的安静，他抬头看朗言书，说：“朗大哥给我说说天极剑吧。”
第55章 我只宠你一人
“天极剑？”朗言书静静回想了一下，“它在朗家已经很久了；据说是上古时代一名很有个性的铸剑师铸造；铸剑师死前将自己的灵魂注入了剑内；剑便有了灵性；只是此剑性子高傲；不肯轻易为人所驱使；即便是流落朗家的数百年也从来只是摆设，偶尔在赏剑大会上露面。”
“连朗大哥你也不能驯服他吗？”沈墨珏又问。
朗言书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连朗大哥你都无法驯服它；它怎么就乐意跟着我？”说完怀中剑似有感应，竟发出嗡嗡的剑鸣之声。
“它既然能通灵性；选择跟着你，自然有它的道理；又何须纠结。”朗言书道。
沈墨珏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灵剑其实比人还现实，这么说，天极剑还是很看好他的，虽然他现在修为不高，未来的可塑性却很强。
这把灵剑果然很有眼光。沈墨珏美滋滋的想，又想起另一件事，两人所处的屋子似乎只是普通的农舍，便是连这间院子的围墙有些地方已经塌了下去，难道这里是中州凡人居住的地方？
听了他的问题，朗言书点点头：“这里的确是中州，当日你自剑阁内取走天极剑之后，朗家便派人四处寻你，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查，我便带你来到了凡人之地。中州鱼龙混杂，凡人的气息多为混乱，你我混迹此中，借以掩饰身上属于修士的气息，可以扰乱他们的追查方向。”
“我令你们朗家失了天极剑你们要抓我也是理所当然，可是看守剑阁是你的责任，岂不是我连累了你？当日我本不想带走天极剑，它却不肯留下，非要缠着我，朗大哥，对不起，是我害得你无家可归，不如我随你回凤来山和他们解释，你是朗家的长子，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说什么傻话。”朗言书忍不住苛责道，宽慰他，“如今走到这一步，虽不是我甘愿，我心中却早已有所准备。小珏，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是我心甘情愿，如果非要说是谁的错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命运。”
“说的这么玄乎，有点听不懂呢。朗大哥你是修仙之人，怎么会相信命运？”沈墨珏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那么你相信命运吗？”朗言书问他。
沈墨珏摇头，想起前世玩游戏经常看到的一句话，忍不住豪气冲天的说了出来：“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朗言书喃喃重复了一遍，看沈墨珏，“这不太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沈墨珏讪讪：“我知道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啦，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可是你不觉得它很有道理吗？”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你的人生都只是书中的一段剧情，甚至连你的结局都已经写好了，你会相信吗？”
沈墨珏讶然：“朗大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对于你这样的古人，能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太前卫了，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朗言书微微一笑：“那你会相信吗？”
“我也不知道。”沈墨珏摇头。事实上穿越这么玄乎的事情都发生了，穿书也没啥好奇怪的。忽然转头看朗言书，他既然能这么问，难道——
“朗大哥我们真的不会只是一本书里面的角色吧？”
“如果是的，你会怎样做？”朗言书看他。
“如果是真的话，也只好接受啦，你知道的，我是别的世界来的，穿越和穿书对我来说真的没啥区别的，不过朗大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你自己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对了，你知道你自己的所有剧情吗？”
朗言书笑笑：“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倒当真了，只是前些天看到一本话本，那话本上便有这样的设定，一时有所感概，便忍不住代入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有这样的话本？”沈墨珏震惊。在这个古代有这么惊世骇俗的设定，莫非那话本的作者也是穿来的！沈墨珏有点小激动，“你能把那本话本给我看看吗？”
朗言书没有说话，显然不愿意。
沈墨珏也不强求，默默腹诽，不给就算了，真是没劲，白白吊起了他的胃口。便抱着天极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剑柄，如同摸着小狗的脑袋，自顾自的说道：“就算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我觉得吧，命运这种东西是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身体也是自己的，还是那句老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有时间愤世嫉俗，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使自己变得更强一些，对抗凶残的命运。”
说完还握了握拳头，在朗言书看来，有淡淡的萌。
这样充满朝气的沈墨珏才是他喜欢的样子。
“看起来不聪明，说出来的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朗言书失笑。
沈墨珏哽了一下，觉得很无辜，他明明看起来就很机灵的样子，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还常常夸他跟只猴子似的。
——那是因为太闹腾了。朗言书没有将心中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看着他笑，觉得两人这样敞开心扉的说说话，其实也很不错，比将什么都闷在心里要强得多。
说起院长，沈墨珏盘腿坐好，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你觉得我名字文艺不？听起来像你们古人的名字对不对？院长姓沈，所以我跟他姓沈，墨呢，是文房四宝之一，就是代表肚子里有墨水，很有文化的意思，珏，是合在一起的两块玉，院长的意思很简单，君子如玉，他希望我能做个有文化的君子。你说，这名字是不是很复杂？”
朗言书有些想笑，却没有笑，只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嗯，是个好名字。”
“那么你呢？你叫言书，有什么重要的含义吗？”
朗言书摇头：“没有，家父随口取的。”
沈墨珏：“……”这回答的太不负责任了吧。他无聊的抓起一把放在手边盘子里的绯果，眯着眼睛晒太阳。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惬意啊，跟猫似的，无忧无虑，有人养着，有人哄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可是心里总有一丝不甘心。
这样想着，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沈墨珏转头看朗言书，眼中划过讶然之色。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来敲门？
朗言书也同样回看他一眼，说道：“应该是村子里的百姓，我去开门，小珏，别使坏心思，你在我手中是逃不掉的。”
沈墨珏撇撇嘴。就算他想逃，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逃，他得想个万全的计划。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朗言书收回目光，抬手撤掉禁制，转身去开院子的门。从门外探进来一张黑乎乎蓬松脑袋，正是村子里淳朴善良的百姓。
“李叔。”朗言书显然认识他，开口道。
被唤作李叔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了，皮肤黑黝黝的，是干农活晒了一辈子晒出来的，只见他怀里抱着个大西瓜，对朗言书道：“家里的瓜熟了，特意摘来一个给你们吃，又大又甜的。”
朗言书连忙接过大西瓜，对他微笑道：“多谢，辛苦李叔了。”
李叔摆手：“你太客气了。”好奇的冲院子里瞅了瞅，看见沈墨珏坐在躺椅上，一对嘴唇透着青黑的颜色，惊讶道：“那位就是你重病的弟弟吧，看这个样子还真是病的不轻啊……”
“是啊，这些年为了他的病四处奔波，只盼着能早日将他治好。”朗言书应道。
“他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对了，村子里前两日来了一名大夫，据说医术很高明，隔壁的王二婶子多年的怪病都被他治好了，要不你带你的弟弟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治好的方法。”
“嗯，我们收拾一下就去，多谢李叔了。”
“小伙子你太客气了，老伴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做饭，李叔我先走了。”
“李叔慢走。”朗言书目送他离开，转身却瞧见沈墨珏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看他。
朗言书重新设置了一道禁制，抱着西瓜走到沈墨珏身边，温声问道：“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对别人说我是你弟弟？”
“自然，要不然你希望我该怎么称呼你？”朗言书忍不住笑了，开玩笑，“夫人？这样惊世骇俗的称呼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沈墨珏略囧：“我没这个意思，当你弟弟也挺不错，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言棋的，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你不必羡慕他，在我这里，他只有挨揍的份。”
沈墨珏：“……”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朗言棋听见会哭的。
“吃西瓜吗？”朗言书问。
沈墨珏点头。
“不过只可以吃一块。”朗言书又道。
沈墨珏失望，只好再次点头。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
朗言书破开西瓜，切了一小块给他。沈墨珏凑了过来，捧着西瓜，毛毛忽然从他的背后探出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墨珏转头，正想对背对着他的朗言书说也给它来一块，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令他整个人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砰地一声，朝身后的地上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
第56章 朗言书的心痛
毛毛吓了一跳；抱着双爪站起来；惊讶看沈墨珏。
朗言书也惊了一惊，转头看见沈墨珏捂着心口倒在地上；面色剧变，连忙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一道温和的灵力裹住了他的全身。
“小珏。”朗言书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毒发作了；尽管早已有所预料；可是当沈墨珏真正毒发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淡然；原本是用来“教训”沈墨珏的手段；此刻竟是成了他的惩罚。
朗言书苦笑。他果然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绝情；只要与沈墨珏沾上一点边，他都会手足无措。
他用灵力护住了沈墨珏的心脉，替他控制住游走在经脉中的毒素。
沈墨珏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额上俱是冷汗，连双唇都在颤抖，一个劲的往他怀中钻，似乎只有如此，方可减弱这如同凌迟一般的痛苦。
也确实如此。
沈墨珏发觉只要稍微靠近朗言书一些，他身上的痛苦便减轻了许多。汗水模糊了眼睛，沈墨珏透过迷蒙的视线看朗言书，见他满脸凝重，眼中皆是痛苦之色，似是比自己还难受。
“朗大哥，怎么了？”沈墨珏有些担忧，怕他做什么傻事，如果真是那样，他岂不是欠他越来越多。
“没事，很快就好了。”朗言书伸出十指扣住他的手指，灵力在两人的身体内缓缓流转，过了一会儿，毒素渐渐被控制住，沈墨珏苍白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朗言书面色凝重的收回手掌，问他：“如何了？”
“好很多了。”沈墨珏点头，有些担忧，“朗大哥你做了什么？”
“只是分担了一些你身上的毒，只怕今晚要和你一起喝药一起泡药澡了。”
沈墨珏眼神一颤。
“好了，没事了。”朗言书扶他起来，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不是还要去朝阳楼吃东西么？走吧。”
沈墨珏嘀咕：“可是凡人的东西你又不许我多吃。”
“今日破例，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朗言书难得的开明。
沈墨珏眼睛一亮。
到了朝阳楼，朗言书果然没有食言，将菜单往他面前一放，让他点菜，沈墨珏自然也不会客气，身处凡人之地，并不能常常买到修仙界才有的灵蔬，是以朗言书虽不会苛待他的伙食，却也限制他吃凡人的食物。
沈墨珏翻开菜单，一页一页的看过去，觉得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美味，都很想吃，但就怕自己点太多朗言书忽然改变主意，只好控制一点，可是那么多菜，取舍实在太难，沈墨珏有些纠结。
坐在他怀里的毛毛实在有些看不过去，跳了出来，坐在菜单上，与他眼对眼。
沈墨珏：“……”
将毛毛拎了下来，沈墨珏瞅了瞅这页的菜色，发觉也还不错，为了避免朗言书后悔，他自己将伙计叫了过来，将单子递给他：“这一页的菜我都要。”
却没有看朗言书。
朗言书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伙计拿着菜单便下去了，朗言书将茶递到他面前，温声道：“先喝口茶。”
沈墨珏捧起茶杯前啜一口。毛毛蹲在他的旁边，略馋。
朗言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拿起茶盏，动作忽然一顿，透过窗户朝大街上看过去。
沈墨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震惊道：“言棋和四叔……”
只见街上人头攒动，从汹涌的人流中走来两人，两人皆着一身青衣，一个俊美跳脱，一个成熟稳重，皆是丰神俊朗的人物，明显不似凡人，两人经过的地方，人流下意识的避开了他们。
朗言书回头用警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