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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秋媗拉着林雨菡从苏忆雪身边挤过，没有对她的嘲讽做任何回应。林雨菡被拉出来的时候，撞了一下苏忆雪的肩膀，两个人都不由得晃了一下神。走到隔壁病房门口，林雨菡才回过神来，急忙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唐秋媗。
“怎么了？”
林雨菡抬起那只被抓住的手晃了晃：“估计薇薇姐这会儿清醒着呢，我们就这么进去，太高调了吧？”
唐秋媗恍然：“也是。”
“你真是被气昏头了，秀恩爱在苏忆雪面前秀就好了，可别伤了薇薇姐的心。”
唐秋媗无奈地瞟了她一眼，道：“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等等，或者去买点早饭回来。”
“遵命，女王大人。我这就去买早饭。”
“淘气！”唐秋媗抬起手作势要拍她脑袋，接触到的一瞬间又改为轻柔的抚摸。“去吧，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二岁的小孩子了。”
“还有，要是小雪再私底下找你，你无论如何都得先给我打个电话，知道吗？”
“知道啦！你快进去吧，这么啰嗦都快变成教导主任了！”
林雨菡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苏忆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不想在等电椅的时候和她正面撞上，便去了自己房间，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番才出门。初春时节，医院里还显得有些萧索，小广场两旁的绿化带上，去年的落叶尚未腐烂殆尽，叶子的脉络上面还粘连着一点黑黄的叶肉，像极了老人手上枯皱的皮肤。
林雨菡走到车子边上，正要开门，忽而看见苏忆雪正朝着自己走来。林雨菡心下觉得麻烦，不想和苏忆雪说话，先一步开了车锁。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按住了车门。
林雨菡心下愤怒，转过身来盯着面前这个害自己不浅的女人，问道：“你想干嘛？”
苏忆雪也盯着她，却一直没有回答。过了良久，忽然抬起手，在林雨菡的头发上摸了摸。林雨菡触电般地侧过头去，皱了眉头。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触感。唐秋媗的手是温暖的，轻柔的，是爱人的手。而苏忆雪的手却是冰冷僵硬的，让人觉得难受和排斥。
苏忆雪的手怪异地停在空中。
林雨菡觉得今天的苏忆雪实在反常，担心她又耍什么花样，便道：“我要去给媗媗和薇薇姐买早饭，麻烦你让一让。”
苏忆雪终于放下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淡淡道：“……你走吧。”
几天下来，夏薇薇吃什么吐什么。唐秋媗平日只有被人照顾的份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照顾过别人，常常夏薇薇一吐就手忙脚乱，好几次都被吐了一身。这几天路过的人，可以看见一个让人惊艳的大美女端着装着呕吐物的盆子靠在病房门口压抑地流泪，无不唏嘘叹惋，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她的男友还是丈夫。
苏忆雪会在晚上或者大清早的时候来医院，如果夏薇薇醒着，便陪着她聊聊天。唐秋媗和林雨菡都明白，苏忆雪虽然对不起她们，但并没有对不起夏薇薇，她们毕竟是十几年的友谊，不能因为自己和她的矛盾就阻止她来探望。当然，也不可能因为她是夏薇薇的朋友，就可以不计前嫌的。所以苏忆雪一来，最妥当的就是避而不见，两个人趁这个时间去附近公园、商场逛逛，弥补这将近三个月的分离。等看守的小护士通知她们苏忆雪离开了，才回去医院。
夏薇薇愈发瘦得厉害，平常的食物已经无法下咽，只能喝点稀饭和清汤，靠注射营养剂和打点滴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不过，人倒是一天天精神起来，昏睡的时间也减少了，思路无比清晰，喜欢拉着人聊天。唐秋媗陪夏薇薇的时间也渐渐多起来，旁敲侧击地跟她提了联系夏家人的事，不过每次都被夏薇薇生气地回绝，唐秋媗便不敢再提。
林雨菡回了几趟h市，向林正风交待工作，也给两人更多的独处时间。看到唐秋媗现在的情况，林雨菡冒出了想在林氏之外再找份工作的想法，给两个人留一条后路。就算到时候她们被盛世和林氏驱逐，也不会落到小武和他爱人那样的地步。
林雨菡在h市的期间，林之道过来八卦了好几次，林雨菡一直对夏薇薇的情况守口如瓶。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揭穿道：“你不就是想见媗媗嘛，有本事自己去约啊，扯那么多干什么！”不过后来看着自己的哥哥这么相思成疾，也有点过意不去，某天在自家客厅闲聊的时候，脑洞一开，提议道：“媗媗有个远方表妹，小名叫眬儿，比我大一岁，好像是早些年就一直跟在媗媗的外公身边。我觉得她身上有很多地方和媗媗很像，尤其是气质上，简直就是一个年轻版的媗媗，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林之道习惯性地来了个隔空爆栗：“年轻版的……说得好像媗媗有多老似的！不过，既然是媗媗的表妹，认识一下也不错。她没有男朋友吧？”
“据我所知，没有……但我也没确认过，哈，要不等我确认了就给你介绍？”
“好啊！哎，你这段时间长进不少嘛，连媗媗的表妹都勾搭上了。”
林雨菡往后拢了拢一头墨黑浓密的长发，靠在沙发上悠然道：“什么叫‘勾搭’，这是有缘分好吗！你妹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缘好，没办法。”
林之道戳了一下她的鼻子：“瞧你这脸皮，快比老爹新买的装甲坦克还厚了！”
“啊？你说爸买了……坦克！？好端端的买什么坦克啊！”
“就跟有的人喜欢私人飞机、游艇一样呗，爸爸喜欢坦克就买坦克喽。”
“……”林雨菡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成了一条线，“有钱就是好啊！而且得是自己能掌控的钱……”林雨菡用眼角瞄了瞄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咖啡的林之道，看着他时不时抖一下腕上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名表，突然凑过去贼兮兮道：“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出来创业啊？”
林之道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二郎腿一翘，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活脱脱一个富家大少。“我在财富发展得好好的，干嘛出来受罪。”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要是早两年，或许时不时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现在都年过三十了，闯不动了。”
林雨菡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你自己懒，很多人可是为别人打工好几年，积累了经验和人脉才出来创业的，都是你这个年纪的。而且你在财富应该知道不少渠道和内部消息吧，相比别人有很大的优势。”
“那是！你哥哥我最不缺乏的就是消息。但是现在创业形势不好，白手起家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炮灰，而且创业太费心神，要经营的关系网太复杂，我不喜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关系网之类的可以慢慢来嘛，没有谁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林雨菡眼珠子一转，建议道，“哥，要不咱先创立一个小公司试试，小公司嘛，就算亏了也不会亏太多。就先做一个app，如何？”
林之道咝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想到搞这个东西？你是不是早就有主意了，现在就等着我入坑啊？”
“什么叫入坑嘛，这是邀请你入伙。”
“停！”林之道赶紧做了停止的手势：“林雨菡，我劝你还是在林氏的工作方面多上点心吧，爸还等着看你的成绩呢！一个女孩子家，创什么业啊！”
“就算成绩好又怎样，到时候狐狸精把照片往爸爸那里一送，爸爸知道了我和媗媗的事，肯定二话不说把我扫地出门。”
林之道觉得林雨菡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拒绝道：“总之这事我帮不了你，我不跟爸爸告状你有窝里反的心思，你以后也别来连累我。要是爸真那么做，还有媗媗那个大富婆养着你嘛，愁什么。你要给哥哥介绍女朋友呢就好好介绍，但也别用这个跟我谈条件，你哥哥可不是没人喜欢。”
“知道知道，但媗媗的表妹可只有一个。”
“那你就不必介绍了。”林之道整了整西装，端着咖啡走出客厅。
林雨菡愤怒地朝他的背影挥了挥靠枕：“好绝情啊！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了真是的！”
在林之道那里碰了钉子，林雨菡并没有放弃出来单干的念头，她总觉得这个准备是必要的，万一自己和大小姐两家都不接纳，如果没有一点独立的事业或工作，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一大早赶到s市，想和唐秋媗商量此事，却一直没有独处的机会。
两天前，苏忆雪出钱从国外购买了一批药物来稳定夏薇薇的病情。今天药物送到，唐秋媗和苏忆雪第一次在病房里齐聚。林雨菡到了之后看到这样的情况，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唐秋媗抱着夏薇薇聊起以前的事，问她：“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会里一大群人第一次去看电影的场景吗？当时放了一部拉片和一部叫《春光乍泄》的gay片。《春光乍泄》里张国荣演的何宝荣和梁朝伟演的黎耀辉是一对恋人，何宝荣之所以会那么无所顾忌地挥霍黎耀辉的爱，是因为他知道，黎耀辉永远也不会离开他，永远会包容他。直到有一天，黎耀辉离开了，他终于浪子回头，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哈，你不会是想说你像何宝荣，我像黎耀辉吧？”
“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你这是夸我呢？你这是拐个弯骂我犯贱，那个时候，我就说黎耀辉犯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说着瞅了瞅在一旁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刷手机的苏忆雪。苏忆雪听了这话也正好抬起头来。
夏薇薇目光又回到唐秋媗身上，缓缓地抬起手，想安抚一下她。唐秋媗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啊，让你有负担了。媗媗，其实我还是觉得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又听话，又安静，性子又好，十足的淑女范儿。哪像现在，脾气这么大。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喜欢的是小时候的你，不是现在的你。现在的你，也只有菡菡那个傻瓜会喜欢。”
“是啊……都是傻瓜。我亏欠的太多了……”
“你也傻！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顾得过来吗？别告诉我你还在想你的后宫。”
“怎么会，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会去打扰别人，不去碍别人的眼，也不想被人打扰。”
“是该如此。媗媗，去吧，去选择你喜欢的，这是最好最简单的办法。”
“薇薇……”唐秋媗听不下去了，她把夏薇薇的手放在唇边，哽咽道，“何宝荣是喜欢黎耀辉的，所以在最后，他才会想回到黎耀辉身边。你明白吗？”
屋子里安静良久，夏薇薇脸上扬起一抹微笑，虚弱却无比温暖。“谢谢……”她把手从唐秋媗手里抽回来，缩进被窝里，轻声道，“其实你能来，这样就够了，媗媗……”
“薇薇？”
“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
☆、第六十一章
葬礼办得非常简单，只请了几位最好的朋友。
清晨的细雨已经渐渐放晴，空气中还弥留的雨雾沾湿了睫毛。三月底，到处都是生命的苏醒和重生，到处都是经过一个寒冬的冻结之后复燃的活力，唯有此处的时光是永远的静止。
林雨菡挽着唐秋媗的手，轻轻地靠在她的肩头。“以前听你们说起薇薇姐的家人，我只以为是他们和薇薇姐在取向问题上有分歧，有一天还能够互相体谅。现在我才知道，薇薇姐的家人竟然这么冷血。”
唐秋媗把手覆在林雨菡手上，静默地站着。
对面，苏忆雪和江凯站在一起，冷冷地打量着两人。挽着江凯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干净清秀女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岁，清澈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稚嫩。她悄悄地靠近江凯，小心翼翼道：“小凯，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
女人嘟起嘴，有点小恼怒，不过一想到曾经的竞争对手已经逝去，以后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便很快释怀了。她把雨伞放到江凯手里，温柔道：“那我去车里等你。”末了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香吻。
这边夏薇薇的朋友们也陆续离去了，唐秋媗一一和她们道别，约好以后要一起要经常聚会，要珍惜现在的友谊，也要一起来祭奠逝去的朋友。送走了朋友，唐秋媗回过身来看着那个冰冷的墓碑，苦笑了一下，只觉得天意弄人。林雨菡于心不忍，看到江凯呆了一会儿也离开了，便想带唐秋媗早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唐秋媗却先一步道：“走吧，菡菡。”
苏忆雪立刻斜插过来，高跟鞋把草地踩出了一个个窟窿。“十分钟。你只比别人多留了十分钟。”
“你想说什么？”
“媗媗，你知道吗，薇薇最后的那段日子，和我讲了很多道理。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最后让我死心的并不是这些道理。薇薇在那样的情况下心里惦记的还是你，这是我做不到的，所以我……放弃了。可是，面对薇薇这样的付出，你还能心安理得地林雨菡在一起吗？你对薇薇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之心吗？”
林雨菡道：“我想，以薇薇姐的性子，肯定不会希望你说这样的话，对她而言，只要媗媗过得幸福，这样就够了，这就是你们最大的不同。如果当初换成是薇薇姐和媗媗在一起，我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苏忆雪笑了笑：“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薇薇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这样就够了’，而是‘媗媗’。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苏忆雪，你少说几句吧！薇薇姐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你和媗媗是这样的关系！媗媗，我们走吧，别跟她废话了。”
唐秋媗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苏忆雪面前，一字一句道：“小雪，如果生命可以交换，我愿意把我一半的寿命给薇薇，你明白吗？”说完便拉着林雨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忆雪愣愣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渐渐变得僵冷。
一夜激情。似乎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让人暂时忘记悲伤。
第二天下午，一阵铃声打破了一屋的宁谧。林雨菡抬起酸痛的胳膊，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果果的美人儿，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去，披了毛茸茸的睡袍去外面接电话，边听边揉着同样酸痛的腰。
“喂，请问是哪位？”
“嗨，雨菡，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林雨菡听着电话里有些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愣道：“请问你是？”
“哈，我是张晨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啊？哦晨哥啊，当然没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其实我是想找你帮个小忙。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脾气大，受不得什么委屈。前段时间在公司犯了点错，她那公司的老总说了几句狠话，一气之下就辞职不干了。后来又找了几次工作，要么就是工资太低，要么就是环境太差，离家也太远，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两天，她又说想进盛世，盛世毕竟是大公司，福利待遇好，环境也没得挑。但盛世的门槛毕竟也高，我劝了几次，她就是不听，吵着要跟我离婚，我也真是没办法了。”
“盛世不是在春夏两季都有招聘吗？可以试试嘛。”
“哎，雨菡，是这样的。我家那位只有本科学历，读的还是三流学校，要是走正常程序，那肯定只能是被刷的命。所以我想，你在唐总面前不是很说得上话嘛，你看能不能……能不能给唐总说说，给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