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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沐昕是怎么和王妃说的,令得她坏了心情。
这心情糟糕,如何还有聚宴的兴致?
我和熙音之间发生的事,自然不能给王妃知晓,否则难保有人不会借着动熙音心思来打击我。
只是如此,也实在难为了沐昕。
寒碧沏上茶来,我拦了她,亲手奉了茶给沐昕,对他一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回望我的眼眸静意深深,恰如几上那盏少见绿菊“春水碧波”。
一时室中寂静,唯闻盏盖相击轻响,我却隐约听得远远有喧闹之声,似是有人哭闹着一路出去,皱了皱眉正要寒碧去看看,却看见沐昕略带了然的神色。
我盯着他,他察觉我的目光,抬起眼来,轻轻搁下茶盏,淡淡道:“别看了,是兰舟。”
我一挑眉,他自然明白我的询问之意,却摇了摇头:“你别问了,也是她钻牛角尖。”
我见他话说得奇怪,他素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今日却言语有些碍难之处,莫非。。。。。。错处在我?
将往事回思一遍,我犹豫的道:“她。。。。。。境遇不好?”
沐昕飞快的看我一眼,想了想方道:“果然瞒不了你去,简单说吧,兰舟原本是王妃的心腹,倍受倚重的大丫鬟,素来受王府中人尊抬着,结果当初她弄丢了王妃陪嫁的千年鹤珠,王妃从此不喜她。。。。。。这王府你也知道,爬高踩低的事多了去,再加上她昔日得势时也有不着意不照拂处,如今便都来作践她一回,想必是天壤之别的待遇,使这丫头生了怨望之心,后来,不知怎的她和熙音遇上一起,撺弄了一些事情,这些你都知道了。。。。。。如今想必是东窗事发了。”
我怔了一瞬,道:“她玩的那些把戏,我自然知道,原想过是王妃主使,后来也算想明白了,王妃纵不喜我,也不会在现在对我动手,多半是这丫头自作主张,撺掇了熙音报复我,只是我想着,此事起因在我,终究是我对不住她,便没有声张,没想到。。。。。。”
“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她那点微末伎俩,何况熙音并不打算为她遮掩,有心要你误会王妃,”沐昕微微叹息一声,“当初在王府等你回来的日子,我将这些事情想了一遍,随即便命人缀着这丫头,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报,果然不出所料,查到她故意交好医官,要了些禁药。。。。。。想必想在中秋宴中做手脚,我去拜访王妃,也有试探此事是否是她主使的意思,现在看来,王妃倒确实不知情,不过王妃也实在厉害,就这么一番试探,她便起了疑心。。。。。。所以有兰舟今日被逐之事。”
说到后来他神色微黯,我知道他心有不安,遂和声道:“此事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你万不可多想,便有什么恶业,都是怀素一身担之。”
他深深看我一眼,道:“你的恶业,自然都应是我替你一肩担下,还有什么区别。”
他语气中的理所当然令我心中软热,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扬眉一笑,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少许。
然而喧闹之声却越发近了来。
隐约听得院外那尖利哭闹之声飞速接近,身后似还有一帮人追逐阻止之声。
我冷冷一笑,道:“你且歇着,女人的事,我来解决。”施施然站起,走了出去。
笑话,一帮男女会拉不住一个纤纤弱女,由得她一直绕着路从回鸾殿大老远的跑到流碧轩?
想看我笑话?想给我警告?想给我难堪?
无论是哪种,那些人们,你们都失算了。
一路步至前庭,叫骂声越发清晰。
“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叫她出来,我和她对质!看是谁害人了!凭什么生生的撵了我去!”
“叫她出来,叫她出来!我要问她,为什么害我!”
七嘴八舌的劝阻声,不痛不痒。
“兰舟姑娘,快收了这样子,人不知鬼不觉的早些去吧,也算留个体面,闹将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是啊姑娘,你且收敛些儿,也好叫王妃记着你的好,改日回了心思,说不定便又想起你,也就欢欢喜喜的进来了,何必在这里闹这些不好看的。。。。。。”
“。。。。。。”
一派喧嚣人声里,流霞的清脆嗓音越发清晰。
“对质?对什么质?她兰舟是什么人?我家郡主是什么人?和她对质,这是哪门子言语?嬷嬷们,这兰舟好歹也是王妃跟前人,学的这是什么规矩?跑到流碧轩来撒野,欺负流碧轩没人吗?。。。。。。”
婆子们七嘴八舌解释,又去拉扯兰舟,越发吵嚷得不堪,我眼角觑见黑影一晃,心知师傅受不了吵嚷已是怒了,他若出手,只怕谁都难免吃些苦头,赶紧加快了脚步,行至前庭。
触目便见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正中哭着前冲的女子,一堆似拉非拉高矮胖瘦不等的嬷嬷仆妇,远远站成一排的赶来的侍卫。
我的身影跨出院门,人群犹自喧闹不休,侍卫们抬头见了我,立即俯下身去。
嬷嬷们一一回过头来,见了我,立如热粥锅里浇了冷水般安静下来,撒了手给我请安,兰舟一直拼命的在和那些身健体壮的女子们纠缠撕掳,乍然失了钳制,反而一时茫然,呆呆抬头看我。
几十双目光凝住下,我缓缓下阶,行至最后一级阶前,我站住,居高临下俯视兰舟。
她在我目光逼视下,有些恍惚的双膝一软,似要下跪。
日光照在我缃色裙裾玉色宫绦上,裙上织金云霞纹熠熠生光,映得她神色苍然如雪。
她低垂的头触及我锦罗衣饰,顿了顿,霍然抬头,拍拍膝上的灰自己站起,目中掠过恨恶之色,恨恨道:“我不跪你!我为什么要跪你!为什么要跪你这个自私阴狠的女人?”
“我从没说过要你跪我。”我态度温和,“所以你下次一定要记得,别动不动膝盖就软。”
“不过,”我淡淡掠了她一眼,“也许你也没有下次见我的机会了,既然出了府,再见,想必不容易。”
她神色阴厉,一路哭叫过来嗓音已经微哑,狠狠瞪着我道:“我是爹娘逃荒卖出来的,如今被撵,反正也没个活路,今日便当着这许多人面分辨个明白,让这许多人都看看,怀素郡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四)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2:38 本章字数:3616
“我是个怎样的人,不劳你来辨明。”我莞尔一笑,不再看她,抬眼缓缓看过一圈,淡淡道:“好,很好,燕王府的从属们是越发长进了,为了这婢子一个人,这许多人,大老远的从回鸾殿一直追到流碧轩都没能追住,实在辛苦。”
侍卫们面色刷的青白一片,嬷嬷们讪讪的退后几步,不敢辩解,我厌倦的看着他们,挥了挥手。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赏茶吃么?你们劳累了这许久,又要撵人又要作势的,还不赶紧歇着去?”
转首命流霞:“将这大胆丫头给我带进来。”说罢便走,有嬷嬷慌了神,急忙追上几步道:“郡主,王妃有命。。。。。。”
“王妃有命,要将她撵出去是么?”我回眸一笑,目光流转过四周,被我眼光触及的人纷纷忙不迭低首。
“诸位既然在这里,自然都是明白人,这丫头为什么被撵出去,想必都是知道的吧?”
众皆默然。
“既然事涉于我,这丫头又闹上了我门,我如何就不能亲自问个始末是非?”
还有嬷嬷不甘心,意欲再说,我轻轻侧头看她。
“嗯?”
她浑身一颤,立时不敢再言,回头示意一众人等退下。
缓缓行过回廊,心里忖度王妃的意思,故意让兰舟奔到我这里,是想告诉我,她已经明白我当日在回鸾殿做了什么,只是她不追究而已。
只是,兰舟今日之举,真这么简单么?
流碧轩的正门在众人窥视的目光中缓缓掩上,我并不回正厅,直接穿过回廊,去了轩内的花园。
曲水流觞的八角亭,檐垂金铃细碎有声,风雅秀致,可惜我这流碧轩多武夫少佳客,纵有访客,也别有怀抱,难有与我流觞赋诗的缘分。
注目亭前清清流水半晌,我一斜身坐在栏杆上,接过寒碧递来的鱼食撒入,引得红鲤争相游来,挤挤簇簇,张着嘴乞食。
寒碧在我身侧看着,觉得可爱,微微生出笑靥,我却怅然若有所失,忽道:“你瞧这鱼如此拼命挤挨,不过为一餐之饱,而今日我们虽主宰这鱼肚腹之欲,焉不知茫茫尘世,攘攘众生,冥冥神祗眼中,你我又何尝不皆如这鱼?而你我之生死饥绥,又是为谁掌控?”
寒碧怔了怔,还未及答言,我已转眼去看被流霞带过来的兰舟,她并未将我的话听在耳中,只是愤恨的瞪着我,我微微皱眉,仰头道:“师傅,亭子顶不平,你换地方睡去。”
“啪!”一朵残菊砸下,巧巧落在兰舟脚前,花瓣散落一地,拼成歪歪斜斜几个字。
“最毒妇人心。”
我咬紧嘴唇转过头去,怕被早已为近邪神技惊得抖颤的兰舟发现我忍俊不禁。
再转回头时,我已正色望向兰舟,她惨白着脸低头看那花瓣字,散乱的发披落,遮住她的脸颊,她拒绝回视我,只恍惚的喃喃骂道:“你害了我,你害了我。。。。我死也不饶你。。。。。。是你害了我。。。。。。”
我失笑,是啊,我害了好多人,灭门绝户,杀亲辱身,以致一个个都恨毒在心,视我为生死寇仇。
死也不饶我。。。。。。嗯,这话有意思,可惜我若真和她们一般,只怕她们永远没有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想报复我是吗?”我伸手抬起她下巴,冷冷盯着她的眼睛:“我告诉你,活着是不可能了,死了做鬼来诅咒我,也许还有几分机会,你看,要不要我帮帮你?”
她一震,有些惶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神色,我笑起来,“口口声声不要这条命,口口声声做鬼去咒我,可你根本不想死,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也不能杀你?”
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我道:“你是觉得,当初那件事,终究肇因在我,而祸连无辜的你,我必负疚在心,所以不会对你下手?”
她霍然抬头,披散的发里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睛,全无当年初见时的爽利之气,“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你不是被百姓称为万家生佛么?你不是人赞智勇双全仁义无双么?你这样的人,有谁知道那个不择手段,火烧王宫窃人宝物,使诈自没有武功的女子手中夺宝的卑鄙无耻的人,也是你?”
“我行事不论是非,只论我自己,当为不当为。”我并不动气,“我救我当救的人,只要不曾伤及他人性命,我便无需在意,何况,依我素来的习惯,我已忍了你数次的心怀叵测,也算还了当初欠你的债,便要杀你,也是当为了。”
她一昂脖子,“你杀我,杀我啊,让北平那些视你为神的百姓也看看,所谓完人的怀素郡主,也是个会杀婢的主儿!”
说罢掩口而笑,指上艳红的蔻丹衬着她苍白的颜色和唇,越发鲜艳欲滴,其色如血。
我的目光,在她手指上微微一顿,缓缓踱近两步,停下,低首看她。
“敢情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你当我在乎么?”我撇嘴一笑,目光懒懒掠过她面庞,“你也算是聪明人了,只可惜,只是小聪明而已,平白被人利用,做了他人的待烹的猎犬而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她神色一变,警惕的看着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我一笑,忽地上前,单手拽住她手腕,一抖一甩,咔嚓之声清脆,连响两次,她惨呼一声,双手软软垂下。
冷汗瞬间滚滚而下,湿了她鬓角,她立时软瘫下来,而我已远远退开,继续看池中锦鲤。
流霞寒碧齐齐惊呼出声,微有些不赞同的目光向我射来,我神色不动,听得亭子顶的师傅,冷冷一哼似有不满,不由苦笑。
敢情我怎么做都有人看不顺眼。
不知就里的流霞寒碧,私心里觉得我出手狠毒,神目如电早已看出了端倪的师傅,却又怨怪我烂好心多事。
心里叹息一声,我示意流霞扶起兰舟,又命寒碧去端盆水来,寒碧去了,不多时端了水来,我道:“给她洗手。”目光触及她的脸色发红,突然一惊。
“不好。”
急忙上前,掰开她手指看看,果见中指指尖微湿,而眼睑下垂,浑身软散,竟有沉睡之状,不由跌足。
流霞寒碧不知所以,诧然望着我,我恨声道:“我见她指上蔻丹鲜艳,心生疑窦,想她此时心情境遇,衣衫头发尚且不整,哪来的心思伺弄手指?其中定然有问题,便凑近看了看,发觉颜色有异,遂出手卸了她腕关节,不想她先前掩口之时,竟已吃了些下去。。。。。。”仔细闻了闻那蔻丹味道,轻声道:“钩吻!”
“鲜羊血可解。”疾步而来的是沐昕,“我去寻。”
“不了,这里有脚程更快些的人,她毒已发,丝毫耽搁不得。”我仰头,笑道:“师傅,劳您大驾。。。。。。”
亭子顶一声怒哼,然而那哼声瞬间消失在远处。
我对沐昕摇摇头,笑道:“嘴硬心软。”
他笑意微微,道:“别损人了,小心气着你师傅。”低头看了看兰舟,出手如风,封了她几处穴道,我看他手势,知道他又运上了内息,不由皱眉,想了想却没说话,命流霞将兰舟扶到一边,又拉他坐下,问:“你如何来了?不是叫你补眠的吗?”
“哪有白天睡觉的,”沐昕今日眉目不同寻常,欣喜里微带担忧,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微讶的笑起来,“你怎么了,今日这般古怪。”
他也不躲藏,看着我的眼睛,道:“刚才遇上方崎,说你记忆恢复了。”
我嗯了一声,对他一笑,“是恢复了,我刚刚想过,至那日恰好一年之期,许是此禁制一年自解,贺兰悠那个狐狸又骗了我,说什么待心情好时便帮我解开禁制,自己却拂袖而去,当时我便该知道,哪有这样的事。”
说话时我转开头,出神去注视亭畔乱石叠翠的假山。
却有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握了我手,那般的温暖直入心底,化开某一处乍结的冰寒,湿润的心情,缓慢洇开。
那日。。。。。。那日。。。。。。是姑姑的忌日,却在我的混沌中,错过了。
昨夜那一场好醉,浇的是心中块垒,亦是对姑姑的深深愧疚。
我对不起她,竟然和杀她的人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九个月,纵然当时我记忆遗失,可是如果姑姑泉下有知,也许会对我失望吧?
我的手指,不能自己的抖颤。
他微微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轻轻俯下身,虚虚揽我在怀,在我耳侧言语,“怀素,别,不是你的错。”
不含旖旎的一个拥抱,听来熟悉的劝慰,却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拥抱的赐予或理解的幸福,而是以最合适的距离和温暖,对命运的遗憾最温和最明了的爱护。
我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的肩,将脸埋在他肩上,默默半晌。
然后抬起头,对他一笑,“我没事。”
不需言谢,彼此心知。
他亦对我一笑,丰神清绝,秋风中华光摇曳。
我淡淡笑着,微有些怅然轻轻触上他手腕,“只是姑姑一去,你的手,却不知能否恢复。。。。姑姑有记载行医所得的习惯,希望能自她的遗物中,找到线索。”
他浅浅一笑,笑容如月华辉光朗然,“怀素,我只望你平安康泰。”
我对他莞尔一笑,“我们都会的。”
话未落,忽有风过,亭角几盆紫绣球簌簌一阵乱摇,落下些许残叶。
“季秋之月,鞠有黄华”,我目光掠过那淡紫垂丝花叶,轻声道:“一年花事至此休,只是,素来宁可抱香死不坠北风中的菊,如何也有此萧飒之态?当真境随心转么?”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几许恩仇能快意(一)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2:38 本章字数:4145
“多想!”硬邦邦两个字劈头砸下来,银发一闪,近邪点尘不惊的从我身边掠过,银盆里鲜红的羊血犹自冒着热气,那般迅捷的速度,盆中羊血一丝涟漪都不曾漾起。
我自嘲的笑笑,看流霞赶紧将羊血给兰舟趁热灌下,渐渐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