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顿了顿,他轻轻道:“你说罢。”
我凝视着日光下他的面容,俊秀而微带苍白,薄而软的唇,抿出并不算坚毅的弧度,单论相貌,他不及沐昕的清逸绝俗,也不及贺兰悠的明丽温雅,却自有久居深宫培养出的尊贵高华气质,转目抬眉间,色如春晓,人淡如菊。
无声的叹息,我缓缓道:“大哥,自古皇家无情,高处不胜寒,你既坐了这个位置,便须得令自己坚若磐石,若想铁桶江山,你的心,便得比铁更硬,更冷。”
“你还要比敌人更狠,比奸臣更奸,比被伤害的人更懂得保护自己,比有深仇的人更懂得步步为营。”
“你万不可轻易心软,因为若你自己的心先软了,你要如何抵御奔杀而来的种种明枪暗箭?如何护卫住你羽翼包容下的江山?”
允炆霍然扭头看向我,目光惊异。
半晌,他似是镇定了下来,缓缓道:“怀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苦笑:“我知道。”
我闭上眼:“我说出这番话,亦几经犹豫,然而,我无法做到,坐视你的弱点牵绊住你而不出声提醒。”
阳光泼洒下来,如此灼热,然而心却如此冰凉。
轻轻的,我道:“大哥。。。。。。你说过我们不要提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可我不能不说,因为我怕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因为如果这次你让我离开,回去后,我就会。。。。。。”
“别说了!”
允炆难得激烈的语气打断了我的未竟之语,我垂下眼。
允炆的手指紧紧扣进了地面,将掌下的草皮绞成绿色齑粉,“怀素,我曾以为,当年,父皇驾崩时告诉我你的身世时,我最苦,燕王递密折为你请封时,我最苦,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最苦,永远没有尽头。”
我沉默,这个一心诚挚说过要等我的少年,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尚要面对自己所爱是自己妹妹的残酷事实,并要在她成年后,迫于形势,要做了她的敌人,与她最终,决战天下,不死不休。
这是怎样的无奈?
命运弄人何至于斯?
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勉强扭转话题:“还记得当年那一跌吗?”
允炆微微一笑,突然拨开额发,“你看。”
我凝视着那小小的月牙形伤口,想起那日那惊惶的一跌,罚跪,梦惊,以及。。。。。。娘亲的逝去。
心,瞬间生生的痛起来。
允炆是个细心人,立时发觉了我的不对,急忙岔开话题,问起我这些年的经历,我勉强收拾了心神,一一答了,然而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沐昕和贺兰悠,更觉得出语维艰。
实在说不下去,便问他这些年的近况,然而那些继位,争权,剪除藩王势力,亦是我们之间不可触碰的话题。
我终于难以为继。
允炆也渐渐沉默,神色越发黯然。
我们都已发觉,说完那句话后,我和他,再也无法从容继续任何话题,任何似乎无关当前的回忆或经历,无论如何迂回绕过,都不可避免最终关联着鲜血淋漓的记忆,都必须掀开久远的不可触碰的伤疤,如同陷入高手妙布的绝杀阵法,无论选择了哪个出口,等待我们的都是苦痛的绝崖。
最终,允炆道:“怀素,陪我看看风景吧。”
他的声音,平静而怅然。
百转千回期待的相见,却最终只能落得如此仓促的收尾。
我沉默,坐在他身侧,听风声鸟鸣悠悠穿越这突然沉寂的空间,看天边艳阳由明亮不可直视而渐渐收敛锋芒,看日光一层层一层层的淡下去,而云霞漫漫的涂满天际,华丽的裙裾尾端捎来黄昏的黯沉。
天色,终于由明蓝转为紫红青靛的五彩之色,然后深红的晚霞也缓缓镶上灰黑的边,极远的天际,苍白的月若隐若现的升上来。
黄昏已尽,夜色将临。
我们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时辰,坐到夜露方起时,我听到晚归的飞鸟的振翅的声音里,允炆的声音疲倦而无奈的同时响起:“我得回宫了。”
我转头,看最后一点微光里,他清秀的轮廓沉在半边阴影里,眉目沉重,而神情空茫,
“好。”
默默站起身来,远处,早已徘徊梭巡许久,已有焦躁神态的护卫,静静的牵马过来。
允炆抿紧嘴唇,不看我,只向护卫们行去,我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手触到马背那一刻,他突然回头看我。
“怀素,我只恨人生悲苦,无休无止,只愿你能对我,永如今日。”
我震一震,抬起头来。
却见他一步迈至我面前,突然轻轻,将我一搂。
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在我的发上。
随即他立即转身,几乎是逃般的一跃上马,尚未坐稳便立即扬鞭,那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猛地撒腿奔去,迅如流星。
侍卫们惊呼着纷纷跟上。
我呆呆立在原地。
良久,我缓缓伸手,摸上发梢。
夜露早已打湿了我的发。
没有人再能够知道,那露水里,还有一滴红尘里,最悲伤最沉重的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试拂铁衣如雪色(一)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1:38 本章字数:3253
建文元年九月,我回到北平。
与我同行的还有近邪,他的武功已经恢复,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在替他把脉时,却隐隐察觉他体内有极细的内力波动,却不能辨明那是什么,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害,我将此事按下在了心里,没有和近邪说。
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这是解毒后的正常现象,但愿不多久这异状便会消逝,但愿,贺兰悠你不要再一次令我失望。
上次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我是不告而别,没说的,王妃寝宫被烧的嫌疑人定然会落在我这个事后便下落不明的外来人身上,再加上个恨不能置我于死地的朱高煦,可以想见,我若回去,想必有好戏等着我。
想到这里,我挑挑眉,笑笑,看着北平城高大的城门,门口的守卫已经不是当初带有监视性质的谢贵的卫军,全数换成了燕山卫的人马,虽然尚是清晨,已有无数兵士在修筑防御工事,加固城墙,加宽护城河,并对进出城门百姓仔细搜查,整个北平城,都满溢着肃杀的战争气氛。
进城门时,有兵士过来拦住:“你,下来检查!”
我懒得罗唣,直接出示当初父亲给我的燕王府的令牌,那小兵大约是新征召的,居然不识,我无奈的一笑:“那么,叫你们这儿最高的长官来。”
士兵犹疑的看了看手心里似非凡物的令牌,考虑了一番才去叫他们的长官,我懒懒的将马牵到一边,远远看到两骑行来,不由目光一缩。
朱能,和朱高煦,他们身后,跟随着大队士兵。
我看着那金冠华服的小子,满面阴沉之色的纵马而来,冷冷一笑。
朱高煦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俯视我,我淡淡盯着他,良久,他微微一笑:“原来是我的怀素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上次你离开的时候,正是王府失火的那次吧,记得我还正待去安抚姐姐,谁知姐姐就悄没声的走了。”
我缓缓抚摸马背,看也不看他:“是啊,那天我被一只疯狗咬了一口,所以出门治伤去了。”
朱高煦浓眉一挑,颇有惊讶之色,脸上笑意越发盎然:“姐姐说笑了,王府哪来的疯狗?燕王府虽不是什么过分高贵的门庭,不过疯狗和野种,一向都是拒绝入内的。”
我笑吟吟:“是吗?”偏过头,满带疑问之色,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他被我看得有点发毛,毕竟还是少年,虽然阴鸷,还没到老奸巨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程度,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喝道:“你看什么看?”
我慢吞吞道:“我在看,站在我面前的这只,果然非我族类,否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扑哧一笑。
朱高煦的脸色实在难以详细形容,想他少年郡王天潢贵胄,自小珠围翠绕锦衣玉食长大,谁给过他这般言语?
他要忍得下,倒是奇怪了。
我也不想乘胜追击,站在原地,笑嘻嘻盯着他渐渐紫涨的脸色,在心里,等。
一,二,三。。。。。。
数到第三下,朱高煦果然已经抬起手来:“来人,拿下奸细!”
他身后,跟来的卫士轰然一应。
倒是朱能呆了一呆,急忙一拦:“郡王,郡主不过和你开玩笑,莫伤了和气。”
近邪向我看来,我微微一笑,他便转过头去,自管负手看天上的云,我对着朱能摇摇手指:“朱将军,你错了,我没开玩笑,你们郡王想必也没心情和我开玩笑,至于和气这东西,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过。”
朱高煦狞笑道:“算你聪明,你和朝廷走狗紫冥教私下勾连,跑到昆仑山却能全身而回,还去见了建文,却好端端回来了,建文不是傻子,为什么会放过你?而你又算什么东西,能在这些人手里护得周全?定是做了人家奸细,回来探听军情来着!
我忍不住一笑:”这个推断真是真知灼见,不过,“我指指朱高煦:”好像在我之前,也有人,从建文手里好端端的回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人也有奸细的嫌疑呢?“
朱高煦窒了一窒,半晌,突然阴阴笑了起来:”本王不和你争口舌之利,本王现在受命于父王,执掌奸细肃清事宜,你当初走得匆忙,连个招呼也无,李景隆大军压境,你却恰在此时回来,你要让人不怀疑你也难,我的姐姐,虽说我心疼你这个没娘的,不懂皇族教养的姐姐,可也不能因私废公啊。。。。。。来人!“
他手一挥:”拿下!先押进大牢,由本王亲自审问!“
朱能在一旁几次欲开口,一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冲前一拦,大嗓门响得半条街都听得见:”郡王,小将认为。。。。。。还是先报知王爷再作处置吧,郡主可是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她算哪门子的金枝玉叶?“朱高煦冷笑连声。
我亦冷笑连声,谁耐烦和你站在这风口罗唣?谁耐烦一一打发这些傻兮兮冲上来的兵丁甲乙丙?眼角斜斜瞟过街角,又若无其事转头,我突地上前一步,手指一拂。
朱高煦的马立即躁动不安,打着响鼻原地乱转,任朱高煦勒紧缰绳连声喝斥也无济于事,转了几圈,那马越发烦躁,突地仰头咴律律一声长嘶,猛地扬蹄直立而起。
立时将猝不及防的朱高煦闪下马来。
朱高煦武艺和反应倒也说得过去,半空一个仰翻,已经稳稳落地,可惜他还没站稳,我已经闪身至他身侧,啪啪便是数个耳光。
这耳光声极其清脆,响在清晨的城门口处,宛如惊雷般,齐齐震呆了周围的人们。
我却揍得痛快之极。
耳光余音回荡声里,我一字字以内力送出:”朱高煦,第一个耳光,是责你跋扈骄狂,不尊长上,未得上命,擅作主张以弟欺姊之罪!“
”第二个耳光,是责你执掌缉查事宜,却以公济私,为泄私愤,胡乱入人以罪之罪。“
”第三个耳光,是责你动用私刑,滥使职权,意欲陷害无辜,以致贻误军机之罪!“
我站得笔直,冷冷指着朱高煦鼻子:”三个耳光,小小惩戒,如若不知悔改,我定要你再受严惩!“
收指,理理衣袖,我缓缓走到已经被气呆到不知如何动作的朱高煦身边,以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还多一个耳光,是我自己送你的,你记着,这只是个开始。“
浑身一震,朱高煦慢慢转过头,喷着怒火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大有想将我拆成碎片吃了入腹的架势,我却根本不看他,只是淡淡道:”想陷害我么?欺负我只有两个人么?朱高煦,我告诉你,人多是没有用的,光凭这种水平的栽赃阴谋陷害更别想奈何到我,我劝你,真想我死,最好来点狠的,象现在,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我离你这么近,只要你敢妄动,我不介意立刻就废了你!“
我的眼睛远远看向街那头,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我不会轻易出手杀了你,那样太没意思,我说过,我要看你失败,我要让你的梦统统在我手中破碎,我要你跌落,趴下,被踩至泥潭,永生不能挣扎得出。“
”现在,“我向他温柔一笑:”赌约已经开始。“
绕过立在原地浑身发抖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却愣是没有出手的朱高煦,我神色里淡淡讥诮,朱高煦,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轻视了我,上次被你险些得手,不过是你运气好,正逢到我衰弱之极之时而已,你欠教训,而我,不介意给你来个更狠的教训!
我走向街那头,向那个大袖飘飘的道衍迎去,扯出一个不怎么诚恳的笑容:”和尚,戏散了,你要还不过瘾,不如自己再演上一场。“
道衍丝毫也没有被我拆穿他隔岸观火看戏的尴尬,气度平和的向我一个合十:”郡主终于归来,王爷已经盼了很久?“
”哦?“我讥讽的笑:”是啊,盼了很久,不然怎么会让你这个大军师等在城门口看好戏?“
道衍目中闪过一丝光芒:”老衲以为,抬出王爷命令来劝阻郡王,对郡主来说,是种侮辱。“
我挑眉看他:”你很满意?“
道衍笑得和蔼:”郡主从不曾辜负王爷期望,刚强聪慧,果决明断犹胜王爷诸子,郡主归来,王爷靖难除奸大业,必更添胜算。“
”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老衲有些不明白,郡主为何要选高阳郡王立威呢?“
我皱皱眉,不想接这个话题,只缓缓道:”我有话要和父亲说,先回府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第七十章 试拂铁衣如雪色(二)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1:39 本章字数:2953
父亲见到我时,笑得颇为开怀,似乎丝毫不以我当日闯宫纵火贸然出走,今日当街辱弟的种种大胆行径为念,只一味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淡淡一笑,不想去分辨父亲的喜悦里有几分真诚,他既愿意装傻,我又何必自找难过。
近邪根本不欲和父亲照面,道衍一出现,他就消失了,不过我知道,他会一直都在。
我在正厅陪父亲喝茶聊天,谈些别来诸事,假做没看见父亲眉宇间的焦灼和疲惫,只管慢慢吹开茶盏水面的浮沫。
父亲勉强说了几句,转目一顾,突诧然道:“沐昕呢?如何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皱皱眉,这也是我担心的,算算时间,以沐昕的脚程,他应当已由山庄返回,却为何至今不见踪影?他去了哪里?
心里思索,口中却淡淡道:“他另有要事,不与我一道,不过,父亲,我觉得,沐昕还是不要和燕王府过多牵扯的好。”
父亲目光一闪:“你担心万一事有不谐,会连累西平侯府?”
我冷哼一声:“我是父亲的女儿,无论父亲做什么抉择,做女儿的,也只能陪着,然而沐昕不行,我没有理由要人家为了你虚无缥缈的所谓大业,押上一家老小的前途性命。”
父亲脸色变了变,那一刹那他似乎有什么言语要冲口而出,然而瞬间他又忍了下去,苦笑着摇摇头。
我放下茶盏,淡淡道:“当日父亲使计留下沐昕,女儿是不赞成的,所以今日女儿回来,便是要和父亲约法三章。”
父亲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冷冷道:“我会全力助你,但你不可再利用沐昕一丝一毫。”
父亲苦笑:“怀素,你也忒将沐家那小子看低了,他岂是轻易可被人利用的人?他之所以投入我麾下,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是因为。。。。。。”
我一口截断他的话:“那是另一回事,我只想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要再以机诈之术试图掌控沐昕,不要以我为借口,勉强沐昕做任何事!”
父亲的脸色有点难看,半晌道:“沐昕是个人才,不过你放心,你父手下,并不缺他一个!”
我轻轻一晒:“如此甚好。”
父亲心情不豫,一时默默无言,我也不理他,一时室内气氛颇有些尴尬。
半晌,父亲轻咳一声,问我:“刚才你掌掴高煦,前两个耳光倒也师出有名,最后那句意欲陷害无辜,以致贻误军机之罪,却令人不解,何来军机贻误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