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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都是真的,”洛潇低声道,“那人厌我,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父亲。即便回去,我也无处容身。”
向云归似乎有些动容,可考虑到那人的身份,又道:“你是绝情山庄庄主,整个山庄都是你的,你怎会没有容身之地?”
洛潇明白这人不会懂得他的处境,只得摇头道:“我不会回去。”
“我告诉爹爹……”向云归越说越小声。
“你还有爹爹可以说话,”洛潇扯了一下嘴角,“我却一个人都没有。”
向云归脸色不定,似乎犹豫不决。
“你……”向云归仍是低着脑袋道:“若是尽快离开,我便不说出去。顶多……顶多十日……”
十日,说不定父亲就会找来了。洛潇略作一想,道:“成。”
向云归得了允诺,便埋着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
洛潇低下眼,才发觉原来自己手中还拿着向云归做的千层糕。
十日啊,他随心所欲的日子,只有十日了。
又过了一日,洛潇的衣服终于晾干,穿上了,又是翩翩少年郎。
晓得了洛潇的真实身份,向云归几乎不再与他说话,自然也没有打发他做事。洛潇就在厨房里看火,无所事事地拿着蒲扇不时往炉灶里送风。
做好了千层糕便又开始一日的活计,洛潇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暴露了身份,便坐在堂中帮着卖糕点。
洛潇本就生的俊朗,再有衣装陪衬,更引来不少探寻的目光。小小的店面平日里就热闹,今儿更是挤得人山人海。可气的是有一半只是来瞧热闹,丝毫没有要买糕点的意思。
“向老板,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俊俏的小哥?”围在前面的周婶问。
向老板笑了笑,“是我们店的学徒。”
“哎呀,做个糕饼学徒当真可惜了。”周婶没有眼色地道。
一旁的向云归翻了个白眼,堂堂绝情山庄庄主做一个学徒自然可惜。
见从向老板那儿套不出什么话,周婶便干脆直接问洛潇,“这位哥儿打哪儿来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哦,我是从北边来的。”洛潇也没多说,埋着头继续打包千层糕。
“小哥可有婚配?我家侄女年方二八……”妇人开始滔滔不绝,身旁的人也兴致勃勃地看着。
向云归原不打算插手,可见后面的要买糕点的人挤不过来,横眉道:“周婶,您那侄女咱小店伙计配不上,您就别费心了。”
说罢就拉着洛潇进了里屋,道:“你就在这儿呆着,别出去了。”
洛潇挑眉,终于肯和他说话了?
“周婶好心给我牵线,你倒好,一把就给我拉断了。”洛潇故意道。
向云归哼了一下,“周婶侄女从小就是个霸王,如今更为泼辣,你娶进门也好,挡煞。”
“悍妇啊,”洛潇想起他那薄命的舅母,“悍妇最有趣了。”
向云归无语,“你可别生事,就是真有意思也等回了山庄三媒六娉再娶。”
洛潇抱着手,“你也知我是一庄之主,怎能娶市井女子。”
向云归眸子动了动,又垂下眼睑道:“那你还听周婶在那儿絮叨。”
“好玩啊。”洛潇理直气壮地道。
向云归嘴角抽了抽,“你慢慢好玩罢,我去做事了。”
说着,便又回了堂中。周婶和一众看客见只有向云归回来,便悻悻地散去。
洛潇从麻布的门帘里看出去,只见向云归接过他父亲手中的碎银,又数了几枚铜钱递给客人。
洛潇靠着墙壁,凝视着两个忙碌的身影。他对周婶的侄女自然没有兴趣,他不过是想同那人说说话罢了。
日头渐渐生到正中,向云归趁着空当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便见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璋哥?”向云归大喊着打招呼。
里屋的洛潇一听,稍稍掀起门帘,却瞧见了数年未见的人。
璋儿——沁环的贴身侍从。即便过了六年璋儿的身形早已不像过去那般瘦小,肤色也深了不少,可那张脸他不可能认错。沁环还在山庄里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小院,直到舅舅送他去了武当。他知道沁环因病去世,可却从未见过他真正的陵墓,且连活着的璋儿也不见人影,一直是他心中的疑惑。
“劳向老板称三斤千层糕。”秦璋走到店门外道。
“好嘞。”向老板说着便动手干活儿。
向云归笑道:“前两日秦大嫂才来买过,今儿就吃完了?”
“是啊,”秦璋讪讪地笑了笑,“你也知我兄长最喜你们店的千层糕,昨日吃完了就催我来买。”
向老板称好千层糕,秦璋付了钱,又同向云归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洛潇的眼睛跳了跳,放下门帘,便从后院飞出追着秦璋而去。如今璋儿好好地活在楚门的辖地,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可他仍有一事不明,定要问个清楚。
秦璋出了城便发觉自己似乎被人追踪,回头,却不见人影。他已过了数年安生的日子,有妻有子,心中不由得惶然。
将手里的包袱背在身后,秦璋脚下一点,便腾地飞起。他原想以轻功甩开那人,不料那人武功颇为高深,气息如影随形如何都无法摆脱。
最终,秦璋落在一处空地,朝着身后喊:“不知何方英雄,一直跟着在下有何事?”
洛潇想了想,便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秦璋一见他,惊讶得瞪大眼。
“璋儿。”洛潇站在他几步之外负手喊道。
“小少……”秦璋猛地想起这人如今的身份,作揖道:“裴庄主。”
洛潇也抱拳,上下瞧了瞧秦璋,道:“璋儿,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我离了楚门,如今在海边过活。”秦璋答。
洛潇显得有些意外,随即定了定神,问出此行的目的,“其实我跟着你,只是想问一件事。”
秦璋有些局促,“何事?”
洛潇眼中落出些悲凉,“沁环的坟茔在哪儿?”
秦璋的目光晃了晃,嗫嚅着不知是否该道出实情。
“我问过我爹和楚门主,可他们领我去的墓地连个墓碑也没有。”洛潇回忆起来便是满腔忿恨,“我不信那是沁环的坟墓。”
“这……”秦璋吞吞吐吐地道。
“莫非你也不知?”洛潇皱了皱眉,沁环是那个男人的心腹,楚门攻上绝情山庄,不可能将沁环草草葬了,连个墓碑都没有。
秦璋犹豫半晌,道:“裴庄主,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洛潇往家走去。
为了走得快些,秦璋半途租了两匹快马,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海边的一处小屋。
秦璋下了马,道:“庄主稍等,我去去就来。”
洛潇见秦璋进了小屋,不多时又走了出来,道:“庄主请进。”
下了马,洛潇慢慢走过去,小小的门里只能看见两个玩耍着五色绣球的孩子。两个小孩看见他似乎有些好奇,被他们的父亲叫到了一边。再过去些,便是一个悠闲地坐在藤椅上的男子。那人见了他,缓缓站起来,笑如春山,“潇儿。”
洛潇站在门口,只觉得这老旧的门框,隔着生死两个世界。
“沁环?”
☆、章五 云归
沁环瞧着黑了些,脸色却比从前红润,身上穿着寻常的布衣,头发也只是用木簪盘了起来。
明明那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洛潇却一步也不敢靠近,只怕这一切是镜花水月,一碰便隐了踪迹。
“站在那里作甚,进来罢。”沁环瞧着他这目瞪口呆的模样,笑着招手道。
洛潇看着沁环直立的双腿,话都有些说不清,“你……你的腿……你没死?”
沁环笑了笑,上前了几步道:“我没死,这儿又不是黄泉,你怎的不敢进来?”
洛潇这才随着沁环进了屋,沁环坐回藤椅上,他便坐上一旁的小凳。
这样的景象已多年不见,他坐在沁环身旁,手边或是瓜果,或是煮着一壶香茶。那时沁环偶尔会讲些江湖上的趣闻,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院中看着天空。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觉得无趣,沁环看着天空的模样就像一只即将展翅的仙鹤,梦幻缥缈,稍纵即逝。
“你的腿好了?”洛潇看着沁环的脚踝道。
“是啊,”沁环想起不得行走的日子也是感慨不已,“你父亲替我治好了腿,不过毕竟伤了那么多年,如今也只是能走路,不能跑跳也做不了重活儿。”
断了脚筋还能正常行走已是幸事,洛潇道:“如此便很好了。”
“说起来,你父亲如何了?”沁环问道。
看着沁环的笑颜,洛潇扯了扯嘴角,“同楚门主好得很。”
沁环明白洛潇已知晓楚焱与洛尘的关系且心有不满,可楚焱毕竟曾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挚友,他似乎不好在这段关系中置喙。
“你如今是绝情山庄的庄主了?”沁环换了个话头道。
“嗯,”洛潇想了想,又讪笑一声,“暂且还是。”
沁环晓得他话里的意思,楚焱的雄心总有一日会波及绝情山庄甚至整个武林。
方才的话头不太好,沁环又换了一个问:“可娶妻了?”
“还未。”洛潇摇摇头,他外祖姑母倒是有一些动作,可架不住他没有心思。
“该娶妻了,”沁环一副长辈的模样,“可有看得上眼的?”
眼前忽地浮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撑着一把靛蓝的油纸伞低头看他。洛潇甩了甩头将那影子撇开,道:“没有。”
“让你父亲替你相几个罢。”沁环道。
说起父亲,洛潇的脸色凉了下来。
“怎的了?”沁环瞧他神色不对便问。
洛潇犹豫了一阵,埋头搓着手指道:“我晓得……我父亲不是我的生父了。”
这模样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他舅舅或是外祖母惩罚之后向他诉苦时一样。沁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角却望向屋后。
洛潇怎么说也快二十岁,很快便收拾了心情,笑着问:“你近来如何?”
沁环弯起眉眼,上扬的嘴角宛如月牙,“你也瞧见了。”
洛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着了在屋里玩着绣球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脱离楚门搬到海边,璋儿成了亲有了孩子。我如今就是普通的渔民秦环,平日出海维生,回来了便瞧着这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沁环眼里满是温柔,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道:“笙儿,筝儿,到伯父这儿来。”
两个孩子一听,丢了手里的绣球立即跑了过来。
“大一些的男孩儿是笙儿,小一些的是妹妹筝儿。”沁环一一介绍,随即指着洛潇道:“这是潇哥哥。”
两个小孩立即奶声奶气地喊了哥哥。
“真乖。”沁环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给了两人糕饼道:“去那边玩儿罢。”
两人拿了糕饼又嬉笑着回了绣球旁边。
沁环瞧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孩子,道:“他们就如我亲生的孩子一般。”
洛潇笑了起来,鼻头却有些发红。如今沁环不但好好地活着,而且活得如此自由洒脱,再不是那只折了翅膀只能望着天空的仙鹤。
“对了,”沁环犹豫了一下,道:“有个人,你还是见见罢。”
洛潇正疑惑,便听沁环往屋后喊了一声:“出来,有什么好躲的?”
“我在补网。”屋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洛潇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网什么时候都能补,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的。”沁环又朝后面喊了一句。
那人久久没有答话,也不见出来。
沁环等得不耐烦了,便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屋后痛哼了一声,沁环又佯装恼怒地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那人这才露了面,褪去了华丽的冠服,腰间也不见贴身的利剑。除了高大的身躯与仍带着些威严的眸子,浑然找不到从前一庄之主的模样。
洛潇看着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来。那人虽进了屋,但也没有靠近,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沁环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结果一个都不愿意开口。他只得走到裴朗行身旁推了推他道:“哑巴了?”
裴朗行吭了一声,喊道:“潇儿。”
洛潇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唤这人舅舅还是爹爹,最终合上双唇,点了点头。
“他这些年尽被人使唤,都不晓得说话了。”沁环揶揄道。
裴朗行无奈,嘴角却逸出一丝笑意。
“潇儿,你便原谅他罢。”沁环看着洛潇,眼里满是认真。
洛潇也摸不清沁环这话是什么意思,默默地低下头。若是为了裴朗行不肯说话这事,他本身就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为了其他,再多的道歉也无济于事。
两人又相顾无言,沁环看了一眼裴朗行。那人眼中三分歉疚一分欢喜,剩下的都是失意。
沁环拉了拉裴朗行的手臂,那人说了一句:“我去补网”便又去了屋后。洛潇瞟了他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沁环想了想,却还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洛潇将目光放到沁环身上,那人却显得有些心绪恍惚。洛潇刹那看清了一切,手脚不禁冰凉。
“我……先回去了。”洛潇说着便要转身。
“潇儿?”沁环喊他。
“我……过些日子过来看你罢。”洛潇勉强笑着道。
沁环顿了顿,笑着点头。
洛潇抱了抱拳转身离开,走到马旁,回头,便见沁环正往屋后走去。洛潇颤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握上缰绳,纵身一跃,便飞往远处。
耳旁的风声呼呼作响,即将立冬的寒气刮得他的眼睛胀痛不已。洛潇忽地停下,踉跄着走在带了些石子的枯草上。
看见沁环的瞬间,他以为他终于有了一个亲人。
结果,他仍然一无所有。
再回到向记的后门,他仍是如此狼狈。
洛潇抬眼看着低矮的围墙,淡淡地叹了一声。他想来想去,自己还能回去的地方也不过这一处。
推门,却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就蹲在门边。那人见了他,立即埋着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眶,才肯抬起头。
向云归——负笈在外,云胡不归?
真是个好名字。
“你……不是走了?”向云归瓮声瓮气地问。
这人真是……他在时赶着他走,他走了又伤心,着实别扭。
“我走了啊,”洛潇看着向云归吃惊的神情,又慢悠悠地道:“可我又回来了。”
向云归瘪着嘴,小声嘟囔道:“走了又何必回来。”
“我要待足十日才走,”洛潇说着便往大堂迈步,“你可别赶我。”
向云归跟上,抿着嘴不说话。
“哎,若是我待了十日还不走你怎么办?”洛潇两手扣在脑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若不走……”向云归跟在他身后,想了想道:“我便拿着笤帚打你走。”
“我会功夫,你打不走。”洛潇转过身,嬉皮笑脸地道。
向云归也跟着停下,故作凶恶地道:“我让我爹打你走!”
洛潇哈哈大笑,“向老板品性温和好善乐施,你怎的一点也不像他?”
向云归横眉,脸色也冷了下来。
“不过我也不像我爹,”洛潇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生父养父都不像。”
“那你像你娘?”向云归问。
洛潇又抬头想了想,道:“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些像我父亲的情人。”
向云归皱着鼻子,小声道:“又唬我。”
洛潇不由得叹气,“为何我说的真话你都不信?”
向云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仍是满腹怀疑地偏过头。
洛潇无言,转身继续走。
“向云归。”洛潇忽然喊。
“嗯。”向云归答他。
“我想住在这里。”洛潇道。
“住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