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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兴荣将茶放在南宫冽手边,低首立在一旁。
“薛先生,那药有用吗?”
魏公公的头几不可察的点了点。
“让谁去办的?”
“俪妃娘娘。”
狐凌去寿宁宫看了贺兰太后,温声细语的说了会儿话。看太后精神尚可,狐凌心情也好了几分。可谁知没几句就扯到了狐凌的婚事上,气得狐凌直翻白眼,也不管太后的心情,拂袖离去。
回到寝宫,狐凌想也没想就直接往床上躺,身形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啊!”一声惨叫响起,狐凌泪汪汪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嘴里不停地抱怨:“什么破床!还不如傲绝宫的呢,这么硬,硌死老子了。”一抬头,看到床头上放着的苍凌剑,摸了摸下巴,“我是不是应该把它供起来?”
“殿下,俪妃娘娘在外面。”宫女忍着笑进来通报。
“哦,我这就出去。对了,让人把这床弄软点儿,磕死我了。”
“是,殿下。”宫主又忍着笑退了出去。
一个宫装丽人端着茶盏浅啜慢饮,远远的看见狐凌过来,笑着迎了上去:“我的好凌儿,方才听宫人说你磕到了,让嫂子看看磕哪儿了?”
狐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暗问候了自己宫里所有的宫人,才回道:“没事儿,就是床太硬。嫂嫂今日过来,找我有事?”看着眼前的俪妃,狐凌心里打了个突:可千万别是皇兄的说客……
俪妃拉着狐凌的手坐了下来,身旁的宫女将东西端上。
“这是你皇兄的藏私,一直在我那里放着,不许旁人喝。凌儿难得回来一趟,又不是旁人,就把这酒拿来给你尝尝。”
看到好酒,狐凌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幅样子落到俪妃眼里,她低下头,用帕子遮住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酒香浓烈,入口醇厚,却无辛辣之感。只喝了一杯,狐凌便觉得有些醉酒后的晕眩,意识逐渐抽离。
俪妃眸色一暗,随即挥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将狐凌扶回了后面的寝殿。
“凌儿,醉了?”
狐凌晃了晃浆糊一样的脑子:“是……吧……”
“来,凌儿,听嫂嫂说。”俪妃将狐凌扶到椅子上坐下,稍微弯了弯腰,与狐凌平视,“南宫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对吗?”
左卫将军?
狐凌摇了摇头:“唔……不是。”
俪妃不急不恼,又道:“狐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对吗?”
“不是。”
俪妃咬了咬牙,看着不肯松口的狐凌:啧,有些棘手啊……
“狐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
“狐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
“狐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
……
一遍一遍,如魔音入耳。
“狐凌,你要嫁给左卫将军,对吗?”
狐凌看着俪妃,眼神空洞无神,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
“是。”
翌日,昭明帝下旨,庄隐公主将于五日后下嫁于左卫将军张余。
一时间,天下皆惊!
而傲绝宫却是一片宁静,只是宫中诸人在听到那个左卫将军的名字时都十分客气的被茶水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呵,咳咳。”离澈擦着唇边的茶水,哭笑不得,“这名字谁起的?这么缺心眼儿呢,听听,这得多大仇啊!”
土河一本正经:“他娘。”
无殇斜眼看着旁边装腔作势的土河,漫不经心接了句:“把‘去’和‘的’字加上,不要装文雅。”
“你想骂人就直说好了。”金渊嘲笑道,”我们不会介意的。”
苍雪故作镇定,涵凝悄悄戳了她一下,苍雪马上就笑开了,引得众人诧异不已。
苍雪心说花娘的帕子上又没说那个将军叫张余。
“昨日已经说了这事儿,也不知都安排好了吗?”
此话一出,大殿寂静如初。
片刻的功夫——
“请宫主号令!”
苍雪拨弄着额前的长发,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梢眼角都向上弯了起来:“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声音一冷,“无殇带落堂二十好手混在各府随从中,本宫号令一出,除了我们的人,剩下的所有人都不用留了。火堂水堂善后,烟姒领泉堂医术最高的十人在云升楼待命。”
“这一次,我们玩一票大的。”
众人领命而退,唯独涵凝还留在苍雪身边,许久才开口。
“宫主还敢信他吗?”
苍雪微眯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信不信的问题。我信他,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宫主有时更像一个赌徒。”涵凝道,“我知道您对他仍有疑虑,只是信得过烟姒罢了。”
苍雪在心里默然道:我谁都不信。
“漠瞳那里还有消息过来吗?”
“没有。”
“花娘?”
“也没有。”涵凝想了想,又道,“漠瞳是外臣,进不得后宫,花娘的人更进不去,还是我潜进去吧。”
“漠瞳的功夫不比你差,花娘更是在你之上。”苍雪无力的挥了挥手,“算了,也许是贺兰太后的意思,她终究比不得我,她还有亲人。”
“活了二十多年,被自己的亲人算计了二十多年,害了二十多年,但愿,北辽皇宫里的那些人,还能留点良心。”
“狐凌不是一只狐狸,她是一头狼,那些人最好不要把她逼急了。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把一匹狼逼急了,可就要吃人了。”
涵凝悄悄退下。
苍雪睁着双眼盯着大殿上精致的花纹。
要一匹狼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可是皇宫里并没有什么消息,你也不曾出来对我说过什么。
你答应了。
但我不信。
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困住你?
究竟是什么药,可以制住你?
除了摄魂术,还会有别的方法控制你的灵魂?
还是我错了,你我本就不同路?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苍雪突然觉得这件事不想自己想的那么单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这件事疑点越多。
五天时间,就要让一个女子嫁人,而这个女子还是一国公主?!
天大的笑话!
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婚迎嫁娶,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而堂堂一国公主,却跟赶着投胎似的五天就嫁了人,完全不顾老祖宗的规矩,三书六礼,竟然你扔了个干净!
南宫冽,你这脑子里在想什么!
妄想凭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婚礼,毁我傲绝?!
做梦!
而狐凌……
八成是被控制了,也不知用的什么腌臜的方法!
苍雪越想越气,一股腥甜之意从喉头涌出。苍雪心知这瘀血要是憋回去只怕伤害更大,急忙拿了帕子掩住。
这一呕血,苍雪又发现一件事儿:字狐凌走后,自己呕血的次数倒少了许多。
淡淡草药香飘来,苍雪收紧手中沾血的帕子——有些事儿,似乎被本宫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无比心水左卫将军的名字……
开始上课表示伐开心= =
☆、大婚之乱(上)
平都这五日不算太平,但凡是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的人,府上的下人总有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刨去这些,也有说请辞回乡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少了十多个,只好又去牙婆子那里买了些下人,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个。相比之下,城里的好几家客栈倒是人满为患,带刀带枪的武林人士有之,衣着光鲜的商人有之,最可笑的是云升楼竟然来了十个游方郎中。
莫非是武林人士多了,易斗易伤?
这么一想,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苍雪凭栏而立,观天象,看星云,探——人心。
人心这种东西,那可谓是玄而又玄,比八卦六合之术可要复杂得多。
值得好好钻研。
身后涵凝、孤鹰、离澈垂手而立。
“按我说的去做。”
孤鹰、离澈领命而退,高楼之上,只剩二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涵凝,古人是有这么句话吧?”
“前提是,他是君。”涵凝道,“而那人也得是臣。”
苍雪拍了拍朱红色的栏杆,嘴角往上弯了弯,却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一直站到了天亮。
沐浴,更衣,金钗,发簪,大红色的嫁衣。
新嫁娘的东西总是那么多,却又一个都少不了。
“四皇……姐。”南宫凊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说实话,她还真没见过狐凌正儿八经的穿女装,这次可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紧赶慢赶觉得自己不能错过,一大清早就闯进了狐凌的苍凌殿,以为自己那英俊有余,邪魅无双的四皇兄穿起嫁衣来妥妥儿的男扮女装。结果一看到狐凌,差点儿没把舌头给咬了,“四皇兄”这个称呼也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换成了“四皇姐”。
南宫凊吐了吐舌头,看着眼前不比天仙差几分的狐凌,有些呆愣。眼前的那张脸,模样未变,只是在衣服和妆容的映衬下,磨平了棱角,减了英气,柔和了许多,眼神有些呆滞,倒增加了几分懵懂。
这就是南宫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果然,眉目如画,风华无双。
不过,四皇兄怎么不理自己啊,莫不是改了称呼的缘故?
那也愣太久了吧……
南宫凊摇摇头:不应该呀。
门口唱礼的太监高声唱道:“吉时已到!”
还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南宫凊就看见一张大红喜帕盖住了狐凌的脸,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喜轿。
奇怪的是,俪妃还让人把狐凌房里供起来的那把剑放到了宫外的喜车上。
大喜日子,难不成那还是嫁妆?
不像啊……
公主嫁人自然不能和民间一样,坐着喜轿出了宫门,之后便被喜娘搀上了车,也看见了那把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的剑。
——苍凌。
狐凌一把握住剑柄,喃喃道:“杀苍雪。”
左卫将军府前,前来道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太后身体有恙不方便来,身为皇上的南宫冽却是早早就到了。
皇上嫁妹,他岂有不到之理。
礼部尚书莫童忙的不亦乐乎,招呼着客人入座,热情的好像是他娶媳妇。
总之,该来的都来了,不想来的碍于皇上在这儿,硬着头皮也得来。但是没有一个武林人士,清一水儿的朝中大臣。
这也难怪,那些武林正派才不认这个依靠造反建立起来的国家,他们心中的正统乃是南方那个腐朽的楚国。
众人都落了座,南宫冽率先动了筷子,其余人也就不再客气,喝酒吃菜,只是比平时要举止拘谨的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新娘到!”
“傲绝宫主送双凤白玉一对!”
张余先是一喜,后是一惊,扭头看向南宫冽,却见那人正在吃一道水晶虾仁,点点头:“爱卿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语气平淡得似乎连丝惊讶都没有。
今天将军公主成婚,送也是送龙凤白玉,哪有送双凤白玉的道理!
“你们宫主是想来破坏我的好事?”张余沉着脸道。
孤鹰笑道:“我们不是想破坏。”
张余松了口气。
“我们就是要破坏!”
话一出口,孤鹰将双凤白玉往旁边一扔,立刻就有手下接住。一个后翻,双脚踢向张余下颌。
张余脸色不变,双手迅速变成爪状,要抓住孤鹰踢来的双腿。
谁料那只是虚招!
孤鹰双手在地上一拍,身子斜飞出去,正是冲着狐凌的凤鸾车!
张余脸色一变:他们是要抢人不成!
只听“噌”的一声,狐凌拔剑在手,一剑刺了出去!
孤鹰不敢相信,事发突然躲闪不及,幸亏一条长鞭卷住了她的腰身拉向一边,而一柄剑拦住了苍凌。
“狐凌!”无殇手腕一翻架住她的剑,“你疯了!”
不料狐凌却是把剑一收,声音木然道:“你不是苍雪。”
“废话!”
“我要杀的是苍雪。”
宛若当头一棒砸下!
无殇当场就懵了。
“傀儡香。”隐在暗处的烟姒动了动鼻子,对苍雪道,“是傀儡香。”
苍雪点点头,看向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的几人,没来由的冒出一句:“没想到这只狐狸也有几分姿色。”眼光一凝,又看向此时过于平静的将军府,手指在手背上敲击了几下,“到时候了。”
随着苍雪的这句话,周遭突然响起类似于苍狼的呜咽声,一声未平,一声又起,一共十二声。
最后一声呜咽停止。
“铿!”
“锵!”
不知是谁先拔的剑,总之,那些老大人们十分惊恐的看见自己的仆人从腰间、小腿抽出刀剑来,毫不留情的朝自己砍去。
而自己竟然动不了?!
一时间,将军府内一片血光!
南宫冽端着茶盏的手在小小的停顿后又动了起来,将茶送入口中。
好茶!
从后堂冲出一百多名带刀侍卫,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毕竟安逸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们忘记手中握着的剑不仅仅是个摆设,而是夺人性命的凶器。苍雪的手下皆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两方若真是不要命的拼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场面一时胶着起来。
左卫将军见事情不对,抽出宝剑,一剑刺向无殇。
无殇向右撤了一步,右手举剑右扫,无量剑剑气逼人,竟是硬生生将为着自己的一圈人给逼退了好几步。出剑的同时,左腿向左踢去,速度极快。
张余见状立刻剑尖指地,借力向后一个空翻,方落地便将剑刺了出去,左手出掌紧跟而上。
带起阵阵风声。
好快的掌!
无殇也不敢怠慢,一个旋身挥剑挡住,拔剑挑飞,身体后仰,左腿撑地,右脚勾住了张余的手腕。
左腿用力一踩,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双腿连环踢向左卫将军面门。
张余不停后退,双掌像铁环一样箍住无殇的双腿。
无殇一挣,没有挣开。
张余冷笑着,双手用力往两边一扯!
“嘀、嗒……”
一滴血滴落地面。
张余还保持着向两边扯的动作,但无殇并没有被撕成两半。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无殇倒立着的身子极不可思议的向后弯曲,一剑刺进了张余的体内,又转了下剑柄,长剑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又清晰。
伤口处并没有鲜血流出,只见无量剑剑身红光大盛,无殇这才将剑拔了出来。
果断,决绝,不拖泥带水。
神兵嗜血,出手必杀。
左卫将军瞪大了双眼,死了,却没有放手。
离澈看着无殇的两条腿,无奈的叹了口气,长鞭一甩缠住无殇的腰,随后孤鹰甩出的两把飞刀斩断了张余的双手。
侍卫们从没有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一时间竟都有些拿不住刀,牙齿也在轻微的打颤。
他们历来,都是与人打交道的。
可这群人,是嗜血的妖魔!
场中陷入了奇怪的景象,一个个穿官服的拿着刀也不往前冲了,傲绝宫的人倒是见惯了杀人场,但是对手不动手,还跟个傻子一样的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儿啊。
南宫冽饮了口茶,茶盏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砰”,所有人都回神儿了。拿着刀的侍卫们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冷汗涔涔。先不说会不会被傲绝宫的人当场斩杀,刚才那一下,给他们提了个大醒——皇上可看着呢!
若是皇上有了不满,那可不只是死那么简单,抄家灭祖也不是没有可能。
越想越心惊,侍卫们一个个都后怕了起来,也不管眼前这群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了,拿起刀气势十足的冲了上去。
场面又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