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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却没想到如今竟有人,愿意与她同堕阿鼻。
狐凌,你可知,我走的这条路,万劫不复?
风姿楼白天是不开门的。
因为几乎没有人会选择白天去花街柳巷。
可是有个人却来了。
他是来这里见一个故友的故友,这个故友显然不是楼里的姑娘。
他的故友是苍云,而他故友的故友,叫花娘。
他是柳扶风。
江湖中更喜欢称他作“柳不吟”。
“你倒是乐得清闲自在。”花娘烫了壶酒,“我与苍云多年的好友,却从未见过你。”
“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没想到,昔日的‘妙手生花’殷秋离竟然会放下身段,当起妓|院的老|鸨。”
“苍云他……死不瞑目。我帮苍雪,也不过是赎罪。当初,若不是我无意间带了五灵脂,苍云也不至于武功尽失,落得这样的下场,以至于害的那孩子走上如今这条路。”
“江梦若无此心,你带再多的五灵脂也无妨。至于苍雪,那孩子主意正的很,你不用愧疚。”柳扶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红衣温柔重现江湖,武林又要不太平了。”
闻言,花娘的眼神变了变,手中的酒杯却不曾洒出一滴酒:“此言差矣。”她淡淡开口,“武林何曾太平过?”
柳扶风一捋鬓发:“你对,我错。”
“只是,你真的要跟苍雪打?”花娘皱了皱眉,“我改了容貌换了身份,加入傲绝宫,可不是为了让你俩打个你死我活。”
“也许,我会不战而败。”柳扶风说完这句话,就像风一般的离开。
他的身上又开始疼了,疼得人恨不得立即死了去。
却依然没有□□半声。
因为他姓柳,名扶风。
江湖人称他“柳不吟”。
官道上,一抹鲜红骤然出现,身后数十匹骏马奔腾,所到之处尘烟四起。从远处可看到一个人影起起落落于那抹鲜红旁。
尚北。
进了城,苍雪便不再骑马,改乘马车。
人多眼杂,这红又鲜艳,难免不会让人看出些什么。
既然那帮正人君子当我是歪魔邪道,那我便越晚露面越好。
想想真是可笑,偌大一个武林,竟无人见过傲绝宫主的模样,也无人知晓她和苍云的关系。
只知道她原名夜落雪,后改为苍雪,灭天道盟囚禁云姬子并杀了夜天。
他们还一直认为苍雪是夜天的女儿。
这样一来,雷日是一定会出现的。
很好。
非常好。
父亲做不了的事,就让我来做!
苍雪坐在临海楼的二楼雅间,手中把玩着白玉酒杯,眼睛却看向了楼下的一队人马。
狐凌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妖雪,那是……”
四个黑衣男子抬着一顶白色的轿子。这四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肩上抬着重物却步履如风,走得四平八稳。
这轿中是何人?
狐凌不禁起了好奇心。
轿子在临海楼前停下,从轿中走出一名女子,白纱遮面,一身琉璃净白,唯独发间有一梧桐叶式样的饰物。
“风雨梧桐。”苍雪眼中有莫名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梧桐楼的人。”
“那个女子是镜玲珑?”
“不是。”
狐凌几乎把自己噎死!
“不是镜玲珑还整这么神秘,她以为我们都是好奇宝宝啊!”
“就算她是,也没有人认得。”苍雪优哉游哉把剩下半句话说完。
狐凌看了苍雪一眼:“妖雪,咱下回说话别说一半,成吗?”
“我有说我说完了吗?”苍雪斜了狐凌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嘲笑狐凌笨……
狐凌转身挠墙:“妖雪你欺负人……”
苍雪不禁莞尔。
连续赶了七天的路,就是神仙下凡也该好好的歇一歇了。
何况,三天后,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苍雪决定下午不再赶路,在临海楼休整一晚,明日再动身。
是夜。
一局下完,狐凌又是厚着脸皮不承认白棋输了,打着哈欠弄乱了棋盘,老实不客气的沾床就睡。
也不是第一次,苍雪便由着她。
马上就是武林大会了,苍雪却一次次的从梦中惊醒,然后望着墨一样的天,直到东方泛白。
梦不是噩梦。
她只是梦见了苍云。
梦中的苍云,红袍曳地。
那是怎样的风华,可以绝代至此。
苍云反反复复在梦中说的,只有两个字,清晰而又残忍。
“放下。”
放下什么?是垂手可得的武林至尊,还是将要得报的血海深仇?
仇,我会报。
武林,我更要得到!
已经走到这一步,如何放得下,又怎能放得下!
太晚了,父亲,我已经放不下了。
“放下,放下。”
苍雪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翻身下床,身旁的狐凌睡得昏天黑地,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靠着轩窗的桌案,有一把琴寂寂沉睡在那儿。
仿佛已经等了一千年那么久。
琴身雪白,琴弦血红。
这把才是真正的失红音,先前用来对付薛千原的,不过是件赝品。
所以薛千原才不会骨断筋折,还能结果了自己。
修长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丝丝凉意从指间渗透进心里从未到达的地方。
心里突然间空了一块,还有丝丝寒意从那空着的地方一点点溢出来。
苍雪猛地收回手!
父亲,你又想告诉我什么?
我不明白。
“妖雪。”
身后的声音骤然响起,苍雪一惊,差点打碎桌案上的瓷杯。
狐凌“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号,并不是白来的,她的听觉比常人高出好几倍,飞花落叶皆逃不过她的耳朵,何况是这么大的动作。
“怎么了?”狐凌见苍雪神色倦怠,不禁有些担心,“怎么还不睡?”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便去睡,这样熬一晚上,谁都会累的。”狐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又不是干我这行的。”
夜色正好。
苍雪的侧脸在夜色下,渐渐的柔和。
心里那空荡的感觉,在听到狐凌的声音时,就消失了,而寒意却越来越重。
那地方莫不是给狐凌留的?
那寒意难道是狐凌给的?
那我又为何会有不安的感觉?
苍雪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表情却依旧沉静如水。
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变过。
这是上位者必须学会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苍雪学得很好。
“狐凌,你会背叛我吗?”
良久,苍雪悠悠开口。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大战在即,只求一个心安。”
狐凌突然发现,即使号令天下一统江湖,到头来,苍雪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一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女子。
既如此,就让我来做她的依靠。
“不会,我狐凌对天发誓,永不背叛苍雪。”
狐凌昂首,一字一字说得坚定。
“有违此誓,当孤独一生,抱憾而终。”
苍雪刹时就白了脸色!
你何苦发誓!
我只是要一句话而已。
从来誓言无用。
这句话,我一直深信不疑,但愿,我是错的。
“妖雪,”狐凌突然痞痞地笑了起来,“我要是真的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
“把你丢到深山去喂狼。”
“唔,妖雪好狠心。”狐凌拽着苍雪的袖子摇啊摇,“不如丢到乱花谷里喂蜜蜂吧~”
“好啊。”
夜渐寒,月如钩,寂寞梧桐锁清秋。
虽是春天,可仍能感受到瑟瑟秋意。
秋意寒凉。
手更凉。
因为这双手的主人,来自地狱。
苍雪盯着自己的手。
忽然将手握起,仿佛将天下握在手中!
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绝不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
☆、武林大会(上)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错妄峰上,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江湖人,有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也有最近风头正盛的武林新秀。
一派和谐景象。
“空劫方丈,近日可好?”
“原来是青程掌门。”
“冲石道长,许久不见了。”
“莫掌门还是老样子。”
一顶轿子落下,白衣女子掀帘而出。
“这是我家姑娘要我交给师太的。”
静元师太打开请柬,一片梧桐叶飘然而落。
“风雨梧桐,原来是梧桐楼的人。”静元师太拂尘一甩,”可是镜姑娘请小姐来的?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师太抬举了,小女子婵娟,奉姑娘之命而来。我家姑娘云游四海,听说武林有这等大事,不能亲自前来实为憾事,命我来此,也算是稍稍弥补。”
“镜姑娘肯派婵娟姑娘来,已是给足了贫尼面子。萧雨,请梧桐楼的婵娟姑娘去那里休息。”
婵娟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向空慧斋的弟子道了声谢。
这里的视角极好,位置也上佳。不仅可以将比武场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又不会被误伤,看得出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桌上的笔墨都已备好,这是规矩。
梧桐楼的人从来都不会自己带这些的。
婵娟扫视了一圈,终于将视线定在右侧的一名女子身上。
红色的衣裙,惹眼的很。
青丝及腰,眉目含情,无端的就生出一股内媚。
除了成光寺、越星观、空慧斋,婵娟想不出还有哪一门派有这等殊荣,可以占据这么好的位子,并且挨着梧桐楼。
莫非是……
名利庄!
婵娟看了看女子身后的家仆和随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不错,是孙家的人。
这女子正是孙家大小姐——孙婧颜。
看着看着,婵娟竟觉得孙婧颜的一头青丝泛着红。
太阳太毒,人都产生幻觉了。
婵娟从怀中拿出薄荷油,点了一点抹在太阳穴上。提笔,饱蘸浓墨,落笔:元康初年,四月廿七,召武林大会于错妄峰,名利庄孙婧颜……
通往错妄峰的路上,有一座吊桥,桥下是万丈深渊。
云雾之气笼罩着桥两边的山。
“孤鹰,让诺儿先去。”
一只苍鹰凌空而起,片刻的功夫又飞了回来,落在孤鹰的肩膀上。
翻身下马,苍雪走至桥边。
吊桥摇摇晃晃,让人生起一种走上去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的感觉。
这种桥可经不得一点折腾。
孤鹰挥手:“弃马,步行!”
苍雪含笑走到一马车边:“云夫人,下来与本宫一起吧。”
空慧斋,就要到了。
吊桥上,一群人走过。
狐凌跃起而又落下。
她的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苍雪上,自是没有注意到吊桥上那一抹纤白身影。
苍雪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武林大会上,自是没有注意到她们走后,那断了的吊桥。
你欠我的,我一定会讨回来。
等着看吧,姐、姐……
比武场上
一名黄衣女子向对手一抱拳:“承让。”
“第四场,空慧斋冷蝉胜。”
静元师太甚是欣慰。
冷蝉刚要走下场地,一条三丈长的鞭子凌空飞至,缠住她的佩剑,顺势就要扔了出去。
冷蝉眼疾手快,抓住剑柄抽剑而出!
那条长鞭便只将剑鞘掷到了一边。
鞭子的那头,一名红衣女子翩然落下。她将长鞭收回,歪着头天真的看着冷蝉:“真是妙人儿啊!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样。”说完最后一个字,长鞭“嗖”的出手。
冷蝉随手舞了个剑花,散了鞭子的力道,那女子又是飞起一脚!
身体向后仰倒,冷蝉就地一滚,两人位置对换。
“功夫也俊,不过真是可惜,”女子顿了一顿,粲然一笑,“你就要死了。”
长鞭如毒蛇般窜出,冷蝉挥剑去挡,却发现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两条鞭子,长约两丈。
哪里冒出来的!
冷蝉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就滞了一滞,鞭子就缠上了身。
炽热的鞭子。
幸好,她手中还有剑,她还有力气拿剑。
她还没有败。
而自己的师姐妹更不会不顾自己的死活。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空慧斋派除了静元师太以及近身弟子,其余的,竟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狐凌躲在暗处甩了甩自己已经过肩的长发,赞叹:“烟姒的药真是厉害,比点穴方便多了!”
旁边的苍雪毫不客气的赏她一记白眼。
好快的身手!冷蝉暗道。
须臾间,腹部一痛!转而一冷!
冷蝉低头,发现缠绕住自己的鞭子,整整三条鞭子,布满了银色长针。三条鞭子的尽处,竟成了龙头的模样!
然而地上,一滴血都没有。
炽热的感觉早已被彻骨的寒冷所代替。
这是什么兵器!
红衣女子看着渐渐变得通红的鞭子,笑得天真无邪:“你师父难道没有教你,跟别人比武的时候,不能分心的吗?”
“我……”
一口鲜血喷出!
鞭子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长长的银针将冷蝉的身体划成了几段。
女子的声音越发的无辜:“尤其是当敌人用的武器是鞭子,名‘炽寒’的时候。”
静元师太怒而发剑,身边五个黄衣女子接剑飞至!
红衣女子动作悠然的将鞭子一圈圈缠好,拿在手里。
剑光直直照进女子深如古潭的瞳眸里。
她不闪不避。
“本座最不喜欢的就是名门正派中用剑的女子。”
“因为她们,通常都犯贱。”
从袖子中突然飞出的瓷瓶摔在了地上,迸洒出的液体不仅腐蚀了冷蝉残破的尸身,也将那五个女子的衣服腐蚀了一部分。
幸好只是裙裾处有几处破损,并不严重。
几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都是颈间一凉!
一名男子,着蓝衫,执长剑,站在比武场中央,红衣女子旁。
长剑上有血,剑尖指地处,鲜血滴落。
神兵无量,剑不沾血。
“你们是什么人!”静元师太拍案而起!这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她门下六大弟子,其余的也似乎为人所制,简直就是搧了静元一个巴掌,让天下人都以为空慧斋派外强中干,不过是一个个绣花枕头!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女子走上前,在看到孙婧颜的时候皱了皱眉:太像了。
简直是一模一样。
真该死。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师太可清楚?”女子说完就有两个人押着云姬子到静元面前,“师太,认识么?”
“梦儿!”静元大惊失色,指着那两个人,“你们是傲绝宫的人!”
越星观弟子中,一直低着头的宋远山猛然抬起了头,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时,瞳孔骤然放大,“夫人”二字几欲脱口而出。
云姬子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双手无力垂下——显然是被挑断了手筋。
他忽然发出一声长啸,一剑刺向红衣女子。
“我要你们为冷蝉偿命!”
女子向后撤了一步,站定,眼前一把神兵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剑意。
蓝衫男子抬眼,目中寂寥如斯,也冷冽如斯。
宋远山忽觉一股内力自剑柄传来,忙弃剑后退。
他本不擅长使剑。
“雷日,”男子缓缓开口,”天道盟四大高手之一的雷日,我可有说错?”
“不错,我是雷日。”他不解释,也不隐瞒,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如此干脆的承认反而让两人都觉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