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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一份报告书,在最后的结语页,写道:“阿瑟·米尔,在测试过程中表现出了极为罕见的、坚定的忠诚。”
亲自过来提交报告的格林很是为难地说道:“全部程序都走了下来,阿瑟被折腾得不轻,他对于疼痛和药物确实承受度比常人要高,不过,根据综合分析,他的忠诚度是值得信任的,除非,这套军科处的测试程序本身存在漏洞。奥斯顿将军,请您指示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伊登翻阅着报告中的各项数据表格,手指习惯性的缓缓敲击着桌面,而后说道:“带他来见我。”
阿瑟被折磨了整整一个星期,就算是他前世再怎么训练有素,现在的体格毕竟不是那个健壮的护卫队长了,他这个看起来柔弱的身体,几乎要扛不住那些审讯了,就在他极度悲愤,将要彻底昏死过去之时,那些仪器突然都撤走了,还有人给他套上了宽大的白色袍子。
接着,阿瑟被带到了伊登面前。
伊登坐在黑漆漆的转椅中,隔着宽大的书桌,盯着眼前摇摇欲坠的阿瑟。一个星期的测试,让原本就苗条的人更加消瘦,不过伊登并没有生出可怜之意,因为他看到了阿瑟明亮的眼睛,确实是很坚定的目光,没有因为遭受刑罚而黯淡,反而更加深沉明亮,像是隐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伊登打开了墙壁上巨大的显示屏,调出一份文件,指了指上面画红线的文字,说道:“这句话,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阿瑟忍下自己的愤怒和虚弱,努力站得笔挺一点,他朝着屏幕看去,是上一期发在《米分红预言家》上的一篇文章,伊登画出来的那句话是:
“他们的感情将像安邦要塞那样坚固。”
阿瑟还是很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等等!阿瑟突然瞪圆了眼睛,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伊登皱眉,不过还是回答说着:“米勒历2016年。”
阿瑟立刻明白过来,觉得自己遭罪都是活该。
他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安邦要塞”计划,由伊登·奥斯顿将军于米勒历2016年12月提出,而现在,是10月,离人家正式提出计划都还差两个月,更别提秘密修建成功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在阿瑟前世中,因为安邦要塞在防御体系中的强大堡垒作用,在民间都形成了固定俗语,人们喜欢用“我对你的xx,像安邦要塞一样牢固。”等等比喻方法,类似于“情比金坚”的用法,阿瑟已经习惯到默认是人尽皆知的俗语了,写文章的时候一时顺溜,就写出来了,校对的时候潜意识里也没觉得错误,结果就捅出了大漏子。
阿瑟顿时觉得自己要成为历史罪人,如果真的被有心人洞察导致安邦要塞计划出现问题,阿瑟觉得自己可以去一枪蹦头了。而且,确实会有人注意到不是吗?奥斯顿将军会注意到,那么《米分红预言家》发行量那么大,会不会有别人也注意到了呢?
阿瑟很焦虑,他无意中的不谨慎,可能对整个联邦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他无法忍受的错误。气馁的阿瑟气焰顿时萎靡了,可是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承认,他小声说着:“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将军大人,恕我愚钝,噢,我想我只是犯了一个笔误,‘安邦要塞’是什么东西,您知道我大概喝酒了拼写错误,因为经费紧张,我都无法雇佣一个校对员,我当时大概要写‘像我们安定的联邦一样牢固’。所以,这只是一场误会对吗?您难道要因为一个平民的笔误而大费周折的将他折磨疯掉吗?”
伊登仔细地观察着阿瑟的每一个表情,心里却泛着冷笑,他轻轻敲打下桌面,骨节与坚硬桌面的响亮撞击声震得阿瑟心脏发颤。
伊登却出人意料地只是平静地开口,说道:“军方的行动再谨慎也不为过,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阿瑟·米尔,经过测试,你确实是一位无辜的忠心市民,当然,我们会弥补你的损失,现在,你自由了。不过这里发生的事情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如果,你不想再经历一次的话。”
阿瑟很意外伊登没有再追究,他很确定,非常确定,伊登根本没有相信他的辩解。
伊登没有再给阿瑟停留的时间,护卫军人已经带着阿瑟转身向外走去,阿瑟转身那刻,觉得自己后背发毛,那种绝对不是善意的感觉让他冷汗一下子就激出来了,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好像要朝着诡异的方向飞奔而去了。不是只想干个不问世事的媒婆子吗?怎么会又跟军方搭扯上了,他前世确实以身为军人为傲,可是这辈子他只想做个游手好闲的闲杂人等,他只想安享盛世,不想再投身军权斗争中了。
此刻阿瑟如果回头,大概真的会被伊登·奥斯顿将军的眼神吓坏了,好吧,我们可怜的阿瑟,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第五章
阿瑟被送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趴在地板上起不来了。浑身疼得发颤,他觉得自己像被活体解剖了的可怜外星系动物,被划开的刀口还没缝合呢就被扔出来了,真尼玛疼。他万分后悔提出整这个没开化的忠诚度测试,早知道是因为笔误,何苦自己找罪,弄得大动干戈。
那个伊登·奥斯顿也真是混蛋,脑子是不是被彗星尾巴扫了,何必还亲自来抓人,就不怕被人知道反而盯上了《米分红预言家》,阿瑟摊开四肢躺在地上,想起伊登·奥斯顿阴惨惨的目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吧,就算对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被这么折腾一番,阿瑟实在无法对奥斯顿将军大人生出一丁点好感,他已经将伊登划入有多远躲多远的范畴。要知道,在阿瑟的交际圈子,处在该范畴的,除了我们的奥斯顿将军,就只有一位因骚扰妇女而被逮捕的败家官二代了。
阿瑟歇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挪到厨房给自己弄了口方便速食,口感实在称不上好,他囫囵咽下,有点想念豪华宴会上的美酒佳肴。用速食补充了点体力,阿瑟往《米分红预言家》公众页面上发布了一条消息: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很抱歉,因为阿瑟·米尔主编身体抱恙,本期《米分红预言家》将延期发行。”
阿瑟发布完消息后,开始算了一笔账,包括即将产生的身体诊疗费、心理疏导费、《米分红预言家》广告损失费、信誉损失费、销售损失额等等等等,他算钱的时候也不觉得疼了,两个眼里几乎要冒出米勒币的轮廓了,既然伟大的伊登·奥斯顿说会有相应的补偿,那么就让他补偿好了。阿瑟这一生没什么特别嗜好,就只能靠积攒财富来打发无聊时光了。
阿瑟甚至还调出了上一季度的各种销售数据,作为证据支撑弄了很漂亮的一份财务损失报告,当然,最后的数额也是非常惊人的,阿瑟要求特殊任务部队赔偿他十亿米勒币,要知道,即使在联邦政权的首都,两亿米勒币就可以买一套豪宅了。他直接将赔偿报告书发送给了审讯官格林,至于什么时候赔偿,又能赔偿多少,阿瑟其实并不太关注,他也就是泄个小愤。
等他算完钱,心里才舒坦了,滚到床上躺好,昏睡前想起了自己前世最好的那位朋友,四眼书呆子戴维,戴维一直在军科所工作,老实巴交的戴维最看不惯通过折磨肉体使人屈服,他觉得心理的屈服才是关键,所以军科所到了戴维那一代,审讯手段的研究重点已经偏向心理领域了,比如那个该死的忠诚度测试。
阿瑟叹口气,希望就算自己不在身边,书呆子戴维能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凶残的所长欺负得尸骨无存。
阿瑟睡了足足十八个小时,身体的疲倦消减很多,他揉了揉眼,去冲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本想到阳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放眼一看,受到了惊吓。
哪个脑子进水的!竟然在他门前堆满了玫瑰花,没错,艳红艳红的玫瑰花,一片!铺满了整个草坪!这得多少钱啊,玫瑰种植非常昂贵的好不好,能不能换成铺满地的米勒币啊!不要是上次那个花痴洛克上校了可以吗?不,应该说不要再是男人送的可以吗?阿瑟想跟前凸后凹的辣妹子约会啊,不想跟硬邦邦的男人搞基啊!
阿瑟左顾右盼,没有见到任何人,无奈跑下楼去开门,看到门口前的花束上还放着一个金色的盒子,他抖擞着心脏打开,悲愤地发现,又尼玛是男人送的,上面写道:
“亲爱的阿瑟,听闻你身体抱恙,我真的很担心,正在外星系执行任务,不过很快就能赶回来,期待我们的见面,喜欢这些美丽的玫瑰花吗?但愿能让你身体尽早好起来。爱你的罗斯。”
罗斯,联邦首席外交官。
好吧,这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时间里,阿瑟一直忙于签收各种快递,比如外系类人形生物研究所所长送来的美容液,据说是从某星球爬行动物身上提取的胶原蛋白,千金难求一毫升,能够保养皮肤,甚至能在爱爱活动中提升肌肤的敏感度;比如联邦财务部总秘书长送来的钻石镶嵌画,据说是原产于矿脉中的天然钻石,比人工合成的贵了将近一百倍;还有奥斯顿军校校长助理送来的最新款防辐射服,轻巧美观,可以在参加外星系宴会上穿在礼服里面,轻柔贴身,有价无市,特供款……
连阿瑟自己都要诧异于这吊炸天的人气了,好吧,虽然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人送的。阿瑟顾不上休息,将礼物整理好登记入库,瞅着清单乐开了花,虽说是无功不受禄,阿瑟相信,自己一定会帮这些家伙找到好的归宿,找对象,他敢称第二,整个米勒星系没人敢称第一,就当提前收取咨询费好了。至于这些人迷恋他的事实,阿瑟相信随着真爱的出现,他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当阿瑟关上储藏库保险大门时,他像少女一般捂着胸口嘚瑟感慨道:“阿瑟·米尔,你怎么可以这样迷人。”
我们迷人的阿瑟·米尔大概猜不到,他虽然被放回来了,可人家伊登·奥斯顿大人怎么可能一点措施不采取呢?“笔误”这种幼稚的借口,伊登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伊登对阿瑟秘密启动了s级监控,直白点,就是最高级别的监控,连你几点几分几秒上厕所,都能准备记录的最高级监控。要知道,上一个s级监控对象,是大名鼎鼎的星际海盗头子,被监控了一个礼拜就漏出了马脚,被特殊任务部队连窝端了,搜出几千亿的米勒币,轰动一时。
于是,当伊登处理完军务,从军方机甲训练场回到特殊任务部队的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几份文件。
第一份是格林带过来的,赫然就是阿瑟撰写的那份财产索赔报告,伊登翻看了下报告写成的时间,凌晨两点,也就是阿瑟刚被放回去两个小时左右。伊登翻看着有理有据的报表,嘴角勾着笑,还真是精力充沛地家伙,十亿?他怎么不要米勒星系的金矿开采权?
要是这话被阿瑟听到,他肯定说要。
第二份报告,是由监控阿瑟的军人呈报的,上面是长长的一个清单,记载了阿瑟·米尔今天收到的各种礼物,以及送礼物的各类人物。伊登一看,意外得很,几乎都是身居要职的政府要员,更有很多军方长官,至于送的东西,都是昂贵稀少的珍品。伊登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个平民,结交这么多权贵,未免太不合理了。而这些有身份的人上赶着讨好一个平民,更奇怪。
伊登想起了阿瑟没穿衣服躺在审讯台上扭动的模样,很不愉快地将手里的报告扔到桌子上,伊登想着:难道他对谁都发骚!
☆、第六章
阿瑟最近几天非常忙,他已经连续六天参加各种名目的酒会,这可不是因为我们阿瑟是个花花公子,他也不想这么连轴转,要是可以,我们阿瑟更愿意待在自己家里自娱自乐,他这么高频率地同人接触,还是有点小目的的。
自从阿瑟被带走审讯以后,“安邦要塞”计划便成了阿瑟心头的一根刺,他真的很是担心自己的一次笔误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如果真的导致计划搁浅或者被敌对势力盯上,那可不是他能承担起的责任。
阿瑟很忐忑,可他总不好冲到伊登·奥斯顿面前去打听吧,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的交际圈子,试图从这些军政要人的谈话中捕捉到什么风声,可惜连番接触下来,都是徒劳,看来这是普通军政人士接触不到的高级机密,阿瑟依旧一无所获。他本来打算放弃来着,可接到了一个邀请函,是联邦外交部发来的晚宴邀请,上面还有首席外交官罗斯的亲笔签名,好吧,就是那个用玫瑰花铺满阿瑟大门口的狂热追求者。
阿瑟犹豫片刻,还是准备赴约,他希望这次能打探到什么风声,好让自己的良心安稳安稳。再说,他记得这个罗斯,最后娶了外星系某附属国的一名公主,还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所以,阿瑟觉得自己是很安全的,他相信罗斯先生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滚去茫茫星空寻求真爱了。
阿瑟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对生活品质一向要求很高,所以重新定制了好几套高级礼服,参加外交部晚宴的时候,阿瑟挑了一套剪裁修身的纯黑色套装,显得腰身更加苗条挺拔,衬得肤色更是白皙干净。
他满意地收拾齐整出了门,罗斯已经很体贴地派专车等候在阿瑟门口了,车子是最新款的格林尼,米勒星系最昂贵的无人驾驶复古车,没有少于十亿米勒币的车型,更别提这最新的限量款了,听说是罗斯新入的天价爱车。阿瑟坐在车里看着一如罗斯浮夸性格般的内饰,无奈地笑了笑,决定还是趁着今晚把话对罗斯讲明白得好,免得到处都是烂桃花,他的目标,是邂逅美女,是前凸后凹的软妹子啊!
晚宴是在罗斯家族经营的高级酒店里举行,阿瑟一下车就看到了好几位熟面孔,不多会,罗斯从人群中走出来,给阿瑟一个热烈亲密的拥抱,说着:“亲爱的,你今天晚上看起来特别迷人,喜欢我的花吗?”
阿瑟想起那些夸张的玫瑰花,嘴角抽了抽,说道:“亲爱的罗斯,真是让你破费了,不过我觉得那些美丽的花应该送给某位娇美的小姐,而不是浪费在我的身上。”
罗斯挑了挑眉毛,当成没听到的样子,搂着阿瑟的肩膀往里面走着,说道:“你能来我真的非常高兴,今天晚上有很多外国的客人,他们都听说联邦有一位文化产业的巨人,要知道能将文化产业做到这么赚钱的程度,没有人能超过你,阿瑟,你是天才。他们都想一睹你的尊容呢。”
好吧,我们阿瑟如果只是一位拉皮条的,那也太低级了,首席外交官罗斯说得没错,阿瑟经营着一条非常成熟的文化产业链,从《米分红预言家》到各种衍生文化产品,包括每年定期举办的各种大型文娱活动,受众从贵族到中产阶级到平民,统统囊括,有人估算过阿瑟的身价,不亚于承包米勒星系罕有的金矿山,所以,阿瑟在上层社会还是蛮受欢迎的,人俊美谦和好相处,又是有钱的金主,不枉他如此炙手可热。
阿瑟趁着罗斯招待新来客人的空隙迅速找角落藏匿,他站在暗处打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们,想着从哪位身上下手能套出点有用信息,他实在是担心“安邦要塞”计划会不会如期执行,那对于联邦政权的防御体系实在是太重要了,它的杰出战略功效延续到三百年后也毫不褪色,在这方面,阿瑟承认伊登·奥斯顿是位真正的军事天才。
阿瑟正想着,突然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黑色的浓密卷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挺鼻梁上架着看起来有些笨重的黑框眼镜。
老天,阿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