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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东炫心中不忍，但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要做那个快刀斩乱麻之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此这般继续纠缠下去，对赵家兄弟，对卢珉宇，都没有任何好处。
“你早就知道的，赵光旻爱的只能是赵荣旻。他不可能爱上别人。”
金东炫冷淡地俯视着卢珉宇，用极尽平静却理智到残忍的语气，彻底揭开了卢珉宇一直竭力避开、竭力维护的假象，残酷而冰冷的现实血淋淋地暴露出来，卢珉宇突然失控。
“对！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永远替代不了赵荣旻！可即使这样，我依然渴望着赵光旻能彻底放下赵荣旻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我依然渴望他能看见我的好，然后忘了那个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与伤害的赵荣旻！可我还是错了！错了！是我痴心妄想，是我死缠烂打，是我……”
苍白的嘴唇被倏然封住。卢珉宇错愕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与震惊地望向眼前被放大数倍的漂亮五官，脸颊两侧还挂着冷却的眼泪。
似乎不满卢珉宇的反应，金东炫伸手，轻轻覆住了卢珉宇瞪圆的眼睛，继而更加深入地黏上小孩微张的唇。
“是我错，不该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了你。”
……
这算什么？
迟来的爱？
卢珉宇冷淡一笑，却也不再挣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金东炫在自己的嘴唇上肆虐逞凶。
光旻啊，从这一刻起，我决定放手了。
爱一个人太苦。爱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人更是痛不欲生。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接受金东炫呢？至少，他不会让我再次感受到你曾带给我的痛苦。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从今以后，卢珉宇还是卢珉宇。
依然是你最衷心的部下，依然为你出生入死，依然可以为你背叛Boss。现在的我，除了爱你，什么都可以的。失去了，说不说抱歉，其实都无所谓了。
赵光旻，请记得我曾经爱过你。
很爱，很爱。
☆、『日光倾城』 第十七章
IFT集团副总裁赵荣旻遭遇严重车祸一事，成了这个春末首尔最大的新闻。
执行总裁赵圭贤正身处日本，与日本最大财阀九宫礼氏的合作案已进入最终阶段。闻此消息，赵圭贤当即放弃与九宫礼财阀的合作机会，连夜乘坐私人飞机赶回首尔。
执行总裁未归，副总裁又躺在医院里重伤昏迷，IFT一时群龙无首，以其为核心的韩国产业链条险些面临崩溃的危险。再加上日本方面的合作告吹，IFT所面临的局面更是艰难。若不是有第一副总沈贤星带领着一帮董事苦苦支撑，以及法国RG集团的倾力相助，恐怕IFT集团早就大变天，届时便再没有转寰的余地。
此时此刻，首尔高级医疗中心，特级病房。
赵荣旻已经昏迷四天。车祸时伤了后脑和脊椎，伤势严重，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如今的赵荣旻就如同雕塑一般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只能靠着呼吸机和营养液，以及大大小小的针管所输送的药液维持着薄弱的生命。
赵荣旻睡得很安静，很端庄。面容依然俊美，只是覆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灰暗与苍白，好像随时都能呼散最后一口气，从此陷入无穷无尽的长眠。后脑勺被车体碎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针线缝合后如同一条攀附着休憩的蜈蚣，看起来狰狞而可怖。可惜的不只是这些，为了便于进行手术，主治医生索性将伤口附近的头发全部剔除，留下了一片雪白的头皮。很滑稽，但又惹人心疼。
赵光旻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抚过赵荣旻的短碎发，凝望着眼前人安静而美丽的脸，语气柔软地细声呢喃，“如果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你会不会很变扭啊，荣旻？也是，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荣旻啊，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吧？”
赵光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赵荣旻的脸颊。他从不相信赵荣旻的生命会如此脆弱。毕竟赵荣旻生来就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在风雨浮沉的首尔生意场上，赵荣旻早就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当一个人强大到了一定地步时，他所表现出的任何寻常之处都会被世人视为天理不容，因为在世人眼中，他理应再创奇迹。
所以，赵荣旻，为奇迹而生的你，一定会不负众望地醒来的对吗。
“总裁，LD（还记得嘛珉宇的情报集团与RG的势力总据点）那边有消息了。”
病房门被悄悄推开，卢珉宇脚步徐缓地走了进来。迎面就望见赵光旻抚摸着赵荣旻的脸庞失神地细语，卢珉宇定了定神，极力压下心口的酸涩，无声地走近赵光旻身边。
赵光旻视线依然落在赵荣旻身上，眼角的余光却望向卢珉宇，小声且冷淡地开口，“是赵圭贤？”
卢珉宇微微低头，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是。”
果然不出所料。赵光旻抿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但危险莫测的情绪，起身，温柔地帮赵荣旻掖好被角，在眼前人紧闭的双眼上落下浅浅一吻，随即转过身来。
“出去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天台。
赵光旻扶住天台的围墙，视线望向了下方缩小的首尔版图。目光幽深，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卢珉宇深深吐出一口气，不去注意心中的躁动，面向着赵光旻修长的背影平淡地出声。
“昨天夜里九点左右，LD旗下第一操作师KW侵入了赵圭贤的私人电脑，窃取了赵圭贤最后一次与助手的通讯记录。赵圭贤……已经得知赵荣旻的情况，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KILL组织的人也将会在今天下午抵达首尔。”
“怎么这么慢？”
赵光旻眉头一皱，荣旻的事情四天前就已经被疯狂报道，以赵圭贤对荣旻的关心程度与掌控力，不应该现在才有所动作，难道，赵圭贤又耍了什么心计？
陪伴了赵光旻七年，卢珉宇自是对赵光旻内心的想法了如指掌，接着赵光旻的疑惑继续开口。
“九宫礼泉那老家伙精明得很，进行谈判的时候采用全密闭模式，外界的消息全都封死了。还是赵圭贤的手下，不惜坏了规矩把消息传了进去。也正是这个原因，赵圭贤和九宫礼财阀的秘密合作正式告吹。九宫礼泉那个老家伙，想必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轻轻看了一眼卢珉宇嘲讽的神色，赵光旻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扯起了邪邪的笑意，“九宫礼泉那个老家伙，在法国的时候已经吃了RG一个教训，被逼回了日本还是这么不安分。赵圭贤也是个角色，对外声张与九宫礼进行产业联盟，暗地里竟然做起了贩卖军火的勾当，还妄想和九宫礼泉进行地下交易，扩大辐射范围。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
“谁知道呢。”卢珉宇面色冷淡，“当初就该端了九宫礼泉的老窝。不过也好，以那老家伙的性格，跟赵圭贤的合作怕是没有任何可能了。不过，我唯一担心的是，赵圭贤的手里到底有没有军火。”
赵光旻唇角微抿，目光一片晦暗幽深。
“九宫礼泉可是稳坐日本黑市的头把交椅，既然赵圭贤能和这老家伙牵扯上……他的手里，绝对有存货。”想到这里，赵光旻的神色陡然严峻起来，“虽然失去了九宫礼这一大助力，可赵圭贤的身后还有美国KILL组织，而且我不在的四年里，没人知道他又拉拢到了多少势力……看来这一战，见血是不可避免的了。”
听到了那个极其敏感的禁忌般的字眼，察觉到赵光旻语气里的冷厉，卢珉宇倏然暗下了目光，“KILL组织虽然强大，但LD也不是没有一拼的实力。况且，李副总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人脉，如此一来，我们是有些胜算的。”
“有些？”闻言，赵光旻突然挑了挑眉，嘴角浮漾起戏谑与自负，语气深沉地改正，“是绝对。”
“绝对？”
卢珉宇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赵光旻一笑，语气里有势在必得的霸气与强势，“想除掉赵圭贤的，可不止我们啊。”话音一顿，赵光旻的目光含笑着悠悠转向卢珉宇，“你觉得，被一个男人变相折辱了四年，荣旻能善罢甘休？”
……
对啊。
以赵氏兄弟那极其相似的性格和睚眦必报的原则，赵圭贤，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放过。想必这四年里，赵荣旻必定暗中培养了不小的势力。一旦赵氏兄弟联手，赵圭贤绝对不得善终。
到时候，KILL组织被毁，赵圭贤也被铲除，光旻就能和赵荣旻重新开始，那么自己那肮脏的过去也就能随之洗去，也就能无悲无喜、无憾无愧地旁观他们的幸福了。
想到这里，卢珉宇突然扬起了一抹似是解脱的笑容。
“据我所知，目前荣旻已经与King集团联合，而沈贤星的本家，也就是他父辈的家族，也调来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两边势力结合起来，三个KILL也难以对抗。况且……”
赵光旻突然停顿，眼底涌起一丝复杂。
“什么？”卢珉宇追问。
注意到卢珉宇的目光，赵光旻沉默了几秒钟，声线喑哑地继续道，“况且，就在荣旻出事的那天晚上，李政敏已经把赵圭贤谋害我爸妈的证据全部传送了过来。”
有了这份音频证据，赵圭贤，绝对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卢珉宇很快提出疑惑，话里有显而易见的不满与迟疑。
“为什么不告诉你？”
邪邪地重复一遍，赵光旻突然意味不明地扯起了唇角，五官精致清冷，眼角眉梢有卢珉宇捉摸不透的复杂与诡谲。然后，在卢珉宇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背对着倾城日光，一步一步，彷如魔鬼又恍若神明般，带着灼热得能刺痛双眼的光彩慢慢走近。站定。
卢珉宇愣神，下一秒，下巴被赵光旻轻松挑起。
被迫对上了眼前人的目光，卢珉宇心下彷徨失措，却望见赵光旻的眼底一片冷漠，毫无任何感情。那种像狼一般冰冷的无机质的眼神，让卢珉宇忽然有种强烈而真实的错觉：仿佛他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死人。
卢珉宇突然如临大敌。
“光旻，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的眼神……”
“——赵恩载的死是你干的！？原来你说的报复是指这个？你为什么要雇人撞翻汽车！赵圭贤你这个魔鬼！你知不知道赵光旻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亲人了！？我卢珉宇真是瞎了眼了当初才选择追随你！！
——怎么，你后悔了？
——是，我真后悔上了你的贼船！你害得赵光旻失去了双亲，我却依然傻子一样把你当作大哥……我有罪，你也有罪！我要回韩国，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了！
——得了吧。从加入KILL的那天起，你就已经不干净了。到现在，你竟然指着这里说它脏？你还有资格？
——是啊，我是没资格。可我比谋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你干净了不知多少倍！我感激你当初收留我，救我一命，可是到了今天，我宁愿当初一个人死在美国也不会选择跟你走！至少我不会因为知道你迫害挚友的父母却无能为力而感到如此痛苦与自责！！
——卢珉宇，做了我这么久的心腹，你觉得，你还有可能逃吗？
——赵圭贤！你这个魔鬼！我他妈真想亲手杀了你！！！……”
熟悉到令人心惊的音频从身后缓缓播放出来，穿过灰白的空气轻飘飘钻进了耳膜。仿佛承载着雷霆万钧的重量，轰轰烈烈，又幽幽弋弋，好像久远到遥不可及，但又距离又如此之近，仿佛就在眼前吞吐着恶魔的滚烫鼻息，简直要逼人自焚。
模糊，但也无比清晰。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风声，轰鸣声，喧嚣声，云涌云起声，都被这晦暗的声线压了下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如雷心跳，全身血液在各处血管里潺潺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从录音笔里挤出来的音波与空气一起相互摩擦挤压产生的细小的嗞嗞声。
卢珉宇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天塌地陷。
恶魔的狂笑在耳边肆无忌惮地回响。天使的嘲笑在脑海里无休止地碰撞。赵光旻眼底的冰冷，简直要冻僵他不断跳动的心脏，冰封他四处游走的血液。
卢珉宇瞳仁毫无焦距，下巴一直被赵光旻捏在手里固定着仰头的姿势，脖颈一阵酸痛。心底的惊慌突然不受控制，卢珉宇不顾赵光旻手下强劲的力道，硬生生拧偏了脑袋，望向声源。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健硕而俊朗的男人正环抱双臂，左手两根手指之间叼着一支录音笔，嘴角的笑意邪魅而玩味。
是沈贤星。
“多么有价值的证据啊，小家伙。”
右手虚握成一把□□，食指为枪口，轻轻缓缓抵上了太阳穴。在卢珉宇惊惧的目光中，沈贤星极尽邪佞地启唇，“砰——” 一连串模仿开枪的动作，竟有种阴森之感。
卢珉宇猛然把目光转向赵光旻。望见眼前人眼底密布的深沉与阴霾，卢珉宇突然疯狂地挣开了赵光旻强硬地钳住自己下巴的手，反而不顾一切地扯住赵光旻的臂膀，承载着毁天灭地的惊惶，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量，死死地抓住生命的最后一丝曙光。
“你听我说！赵光旻，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语气急切，带上了哭腔。赵光旻端详着卢珉宇快要哭出来的脸庞，眼底掩藏着极度的危险。突然，赵光旻神色一冷，再次不容抗拒地钳上卢珉宇的尖削下巴，朝着那片张张合合的唇狠狠地压下。
“……”
清冽的香气从两侧袭来，卢珉宇怔愣在原地，瞳孔瞬间放大，一时忘记了所有动作。
分明是日思夜想的一幕，为何心底如此苦楚？
卢珉宇的眼角突然涌上悲哀。
赵光旻目光晦暗，盯着卢珉宇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他深棕色的双眸。唇上的力道也没有半分温柔，似是发泄，似是报复，霸道又狠厉地沿着唇形啃咬撕扯，就是不肯深入温软的唇舌。鲜血顺着唇线流下，嘴角传来尖锐而细密的刺痛。卢珉宇却浑然不觉，目光呆滞地反盯住赵光旻的眼神。嘴唇在疯狂撕咬，视线在狠然相交。
沈贤星关掉录音笔，目光中似有叹息，似有玩味。
赵光旻突然伸出双手，把卢珉宇推离开了两米的距离。喉结动了动，赵光旻目光冰冷而幽暗，“都结束了。卢珉宇。”喑哑而低沉的声音落入卢珉宇心底，在他的身体里撕开了一片荒野。撤回全部的温度，赵光旻毫不留恋地转身，衣角掀起冬夜的凛冽寒风，带走了卢珉宇眼中的所有温凉，头也不回地离开。卢珉宇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望着赵光旻修长而深邃的背影，倏尔颓然跌坐在地，再没有任何动作。
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眼眶处有温热而湿润的触感，像是从心脏中被剥离出来，涌上眼底，滚滚而下，继而坠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既然控制不住，为何不痛快地哭一场？哭尽心底所有的痛苦，哭干全身所有的力气，哭出所有的不堪与伤疤。
哭吧。哭吧。
“啊——”
卢珉宇终于伏在天台冷硬的地面上，痛哭失声。
他想象过无数次，当赵光旻知道他曾是赵圭贤的心腹时该是怎样的表情与态度。也早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可当这一天毫无征兆地来临时，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坚强。打骂也好，报复也好，甚至枪毙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什么惩罚都可以承受，唯有赵光旻的舍弃，他死都无法接受。
可赵光旻偏偏就舍弃了他。
卢珉宇心如死灰，再也支撑不住，狼狈不堪地瘫软下去，面无表情。多想来一场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