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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书店的区别一样。这里被装修得很有情调,主暖色,在寒冬里看着特别暖心。
也许是想找点慰藉。找点人气儿。帝人推开门进去了。
而在收银台前支着脑袋看书的少女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轻轻笑出了声。
满身雪的帝人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有点可爱的大雪人。
不明就里的他单纯地眨了眨眼睛。
“热咖啡……”少女将散发着暖气的保温杯递到少年手上,然后去找了一个板凳给帝人。
再然后,少女就接着看起她的书,十分专注。略手足无措的帝人也不好意思说话来打扰到她,离开之前想着不买点什么更不好意思,在店里转了几圈之后最终还是向少女求助。
“那个,小姐,有什么吃的或者什么比较有助于睡眠吗?”
“啊、啊?”突然被惊起的少女有些缓不过神,推了推眼镜然后抱歉地笑笑,“核桃、蜂蜜都是很好的选择。先生最近是睡眠不好吗?”
很多店主有时候都会选择与来访的客人稍微攀谈上几句,聊以打发寂寥的时光。
“是、是啊。”帝人将五罐蜂蜜和一大袋核桃搬过来搁在收银台上,“麻烦了。”
抱着有些沉的口袋重新回归于风雪中的帝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目前为止,他很少有和异性搭过话的时候,加上性格因素,之前是相当紧张的。
离开拐角前的帝人莫名地转头望了一眼那家店铺,无意间瞥见少女黯淡的脸庞。有一种“啊原来她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的感想。
随即很惆怅,很惆怅。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这是纪田正臣离开的第七个月。已是盛夏时分,聒噪的蝉浪声声入耳,刺眼的光将天地漂出一片惨白,浓郁的绿叶沙沙作响,筛下密影。
龙之峰帝人规规矩矩地走在路上,目不斜视,或者说目中无神地看着远方的某一点,一步一步地走着。
从头到尾不断有路人纷纷对他侧目,可能是因为背上那个超大的刺猬背包,也可能是因为少年那不同寻常的颓废精神状态。
少年的眼眶周围泛着淡黑,瞳孔里布满血丝,神色疲惫不堪,拖着包的手都软弱无力,看上去步履艰难,胸口猛烈地一起一伏,眉毛微蹙,不断有汗珠从额头上一滴一滴地滑落,仿佛随时都会屈服于烈日而倒下去。
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道几乎快要撕裂他的五脏六腑,前方的路被汗水打湿得模糊,一直延伸延伸就像没有尽头,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在盛夏的阳光下却让人心生烦躁之意。帝人靠在路旁的电线杆上喘气,抬头灌了一口热乎乎的矿泉水。
“唉……”少年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接下来的他也必须一直走,朝前一直不停不停地走。
从一个月前收拾好行李锁好门踏出那座城市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退路。
一个月的经历并不短,却不长。帝人在离开家门之前通过网络搜寻过一张又一张世界各地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提到过的地方的资料,但那一切在他走出门那一刻,一切搜罗来的文字和图片资料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片空白,他脑海里残留的印象,依然通过那个黄发少年告诉他而形成的。
什么都没有改变。
带着夏日独有潮热的风拂过脸颊,突地,他就释然了。
既然只剩下空白,那么就用黄发少年留给他的,和未来的时光,将空白的地方,一笔一笔重新涂上颜色组装拼接就好了。所有的事情解决的很容易。
这漫长的旅途并不尽然总是美好的,不,应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默默地默默地承受着自然,人群带来的苦痛,有时候甚至生命都岌岌可危,唯有抱着那一丝丝希冀坚持到最后,才得以那一眼的胜景。
那短短的日子里,他眉飞色舞地告诉了他那么多美好的故事,那么多叹为观止的胜景,他用他独特的夸张语调却说得帝人也如临其境——而在看到那些风景之前,独自一人的他吃过多少苦,帝人都无从知晓。
他只是在跪坐在世界地图上拿着蓝色记号笔标记着一个又一个圈时,才发现那个少年原来是跨越了那么长的距离,才在那个风雪夜,走到他身边。
帝人的脑海里不自禁地滑过一张张映像,少年的黄发隐没在暗红头帽下,一个人走在路上,形单影只,步履匆匆,在风雪之中,在阳光中,在暴雨中,在阴风中,或喜或悲,或离或合。
龙之峰帝人突然觉得,他欠那个少年很多东西。
仅凭他从他那索取到的足以点燃一个冬天的温暖,却什么都没帮助到对方这点就足够证明了。
身旁的景色缓缓地更替着,已经日升中天。
帝人用身上最后一点钱,找旁边的一家店里买了一瓶水,在店主老太太惊愕的眼神下一口气饮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呛得半死不活。
带着一腔郁闷走出门时,锋利的日光像刀子一般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痛。
龙之峰帝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接着朝前走。
他从前的生活实在很无味,每天除了写灵异小说,吃,睡,喝,没有其他的可以做的事情了。别人眼里最普通的美好,比如夕阳,朝霞,星空,对他来说不过是脑海中的一个个名词,无趣的自然景象,他没有心思,没有心力抬头欣赏那些美好,一个连温饱都还没办法解决的人,又怎能奢求他分散注意力供给精神世界。
他胆小,他甚至有些怯懦,他活得那么渺小如蝼蚁。
他的生活曾极度空虚。季节的循环轮替对那时的他毫无吸引力。
他就像茫茫海洋里失去了航向的小船,随波逐流,再也无求,任凭一浪一浪的海浪吞没它,也不肯再去找正确的路,因为正确的航向,对于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而冬夜里猝不及防出现的正臣就像是海上的灯塔,不光照亮了正确的航路引领他慢慢靠岸,更还在无形之中,给予了他救赎。
他用他的行动告诉他,他的生命也可以变得非常意义。
——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黄发少年早已经离开了。
那么就去找吧。
龙之峰帝人从未如此坚定过心中的信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10。
三年前,纪田正臣还在欧洲徘徊的时候,有一段梅雨季,阴雨连绵不绝,下得稀里哗啦,迫不及待地洗去初春时刚刚绽开的阳光留下的余温,天色暗沉,一如他那时压抑的心情。
在那段时间里,最不可能读正经文学的他却看完了圣经。
《旧约·□□纪》有一句话——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光。”
光的存在,起初的目的是为了救赎,最终又演变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折磨。
蚊虫会因为自身的趋光性而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人类亦是如此。
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永远都不得教训,却是永远地心甘情愿。
在那个短暂的冬天里,他都开始觉得自己像一只无知的飞蛾,朝着熊熊烈火里扑得一头热。
无知无觉。
盛夏年华,一片青绿伴随着铺天盖地地袭来。
海豚塑像的嘴里扑扑地往外冒着清冽的水,两旁水柱不时冲上几尺高,隐没视线,喷泉底部满满地散了一池各国的硬币,有几个小孩子在喷泉旁跑来跑去嬉戏打闹。
龙之峰帝人站在喷泉旁边看着水柱升高又落下,耳畔清风徐徐,熏阳温柔。
懒散的午后,连街边两旁的行人脚步都有些慢吞吞的,不紧不慢,闲适安宁。不远处蔚蓝的海洋波光粼粼,今天也无风无浪。
离上一次离开家已经有大半年了。离最后一次看到纪田正臣已经隔了一年半。
近乎一年的旅途中,即便是独自行走,他也开始渐渐明白了,生命的乐趣。
形形□□的人每天在这繁华杂乱的凡世浮浮沉沉,悲伤消沉的光阴那么多,多得有时候会在无意识间冲破大脑皮层最后一道防线,神经崩溃,于是每日每日都有人寻死。
那些人已经被打磨得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活,比死更困难。但逝者的痛苦,永远是生者承受。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公平。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正负永远是相对存在的。
有黑暗,就不能没有光明。神的旨意从来都不会错。有冷漠悲伤的人,就有温暖幸福的人。一切都会抵消。
高高的水柱又一次冲上碧空,洗清了对面的风景。
五秒后。泛着光的水又再次零落而下。
在阳光下飘扬的红色披风,温暖如初。
原本满心快乐的少年,在看到对方的这一刻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极委屈。
委屈得让本来不怎么哭的他差点没忍住眼泪。
但他最终只是微微笑了,纯粹如一泓清水:
“我还以为再也不见不到你了。”
黄发少年故作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随即笑开:
“纪田大人我怎么会舍得永远永远离开帝人你呢。”
“纯情boy可是很难见的啊~”
看着少年猝不及防的眼泪,和匆匆抬手抹去的手,伴随着一阵心痛感的正臣还是继续开着玩笑:
“果然是看见我实在太高兴了吗帝人?”
少年没回答,而问的人显然也不准备听这个回答。
他跳上喷泉边沿,摸出一枚硬币。
闪闪发光的硬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穿过同时上升的水柱,稳稳地落入水池正中央。
纪田正臣一步一步地走进少年。
如果让他自己来形容,他一定会将那秒的自己形容成飞蛾。
奋不顾身地扑向熊熊的烈火。
不计后果,无知无觉。
却此生无悔。
他终于有勇气卸下他所有的精神负担,走向他。
他终于有勇气从自己画地为牢的黑暗里走出来,迎接他。
纪田正臣嘴角的光芒闪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却冷不丁地脚下一滑。
如果能按下暂停键,这一刻两个人的表情一定都好看得很。
因为紧接着纪田正臣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面前人也往后猛地一拉。
喷泉里炸出一朵几米高的水花。
两个浑身被水湿透的少年对望了一眼,凝视了对方狼狈的样子一秒,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了很久很久,直到喘不过气。
“海风有咸鱼的味道啊~”纪田正臣张开双臂很开怀地伸了个懒腰。
“只不过因为海水本来就是咸的好吗。”
龙之峰帝人一边满头黑线地嘀咕,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
紧接着少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开口:“说回来,你找到所谓旅行的意义了吗?”
忽视了少年语气里掩不住的揶揄之意,纪田正臣悠然地开口:“早就找到了。”
“咦?是什么?”看着少年的透澈眼睛,纪田正臣将双手叠在脑后,笑着咧开一口白牙。
“这个是秘密~”
“一定又是一些很冷的想法吧。”
“激将法已经被用烂了哦帝人。”
白鸥划过碧蓝的海面,海风荡漾,夏天的影子还有很长很长,未来也还有很长很长,时间也还有很长很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快乐。
少年情不禁地微笑。正臣看着少年的微笑,也笑了。
他的秘密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心还跳,就由我来逗他笑。”
沉入水中的硬币,静静地带着这句默念,和其他的愿望一起,接受着光芒的洗礼。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向成田后爹上三株高香。
☆、番外
某个秋意绵绵的早晨。
“呐帝人。今天也要充满活力地和我一起去搭讪吧!Go!Go!少年!”
“……”帝人面无表情地扯着被子翻了个身。
正臣干脆利落地拉开窗帘,阳光洒满整间屋子。
帝人皱眉,扯过被子遮住脑袋。
正臣坚持不懈地在一旁叨叨。
“如此nice的阳光你舍得抛弃它吗帝人它要哭了哦?!”
“秋天girls and ladies飘飞的裙摆也毫不亚于夏天哟~”
“这么爱睡觉干脆来生当一只考拉啊帝人你!听说一天有23个小时都在睡觉简直连生命都献给睡眠了呢!”
“……”
帝人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得不说,有时候正臣你真的超烦。”
正臣停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真的?”
帝人打了个哈欠:“当然是真的!”
“所以说,帝人你今天不想跟我去搭讪?”
“纠正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正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帝人一边穿外套一边深觉不详。
“或许今天出门我能假装成一个诡异而有着独特魅力的导游,然后耐心地带着天真无知的少年没错就是帝人你游览这个国度,想必无论是妈妈桑还是青春活力的少女都会为纪田大人我的魅力而倾倒!”
“……”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帝人以飞速叼着吐司背上包想走,被拽住。
“这种事情正臣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啦干嘛非得扯上我。”
“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什么嘛。”
“真够固执的哎帝人你。……这样好了,我们猜拳。我赢了就陪我去搭讪!Do you understand”
这至少比强迫着出门像精神病人一样配合他且毫无反抗的机会要来的好。于是帝人答应了,虽然很无力。
石头。
布。
玩家帝人顺利落败。
“看起来这是上天的旨意啊帝~人~”
踏出旅舍大门,秋风徐徐,碧空如洗,雨后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天高气爽。
风景是很美的。但是人的心情总是不同的。
无论是什么时候,天气有多好,或是有多糟,总会有开心的人,和不开心的人。
黄发少年笑着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膀劝慰着“总比宅在家好吧”,不过好像完全没有起到半毛钱的作用。黑发少年依旧顶着一对熊猫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来啦来啦,咖啡。再这么下去真希望你一会儿不要走着走着栽在马路中间。”
黑发少年接过咖啡罐的那一瞬间,嘴角终于浮起了微笑。
在这条大道上,路人都能瞧见,一个黄发少年和一个黑发少年在满街的法国梧桐下来去徘徊,前者热情洋溢到爆表简直想让人感慨青春,后者单纯清秀满面无奈就差贴上一张“我不认识我旁边这个人”的标签。
这样的组合,似乎是很怪异。不过在这个纷繁的大街上,来来去去形色不一的人海里,貌似并不显得突兀。
不过这样的少年,路人也总会想多看上几眼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是有光的。
那种光芒不仅可以温暖自己,还可以温暖对方,温暖周围的人。
两个少年拌嘴打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海的尽头,伴随着几句黑发少年似有若无的抱怨和黄发少年一路的欢笑声。
即便是陌路人,看到此情此景,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微笑。
天高路远,岁月情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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