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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一直守在布庄门口,见布庄老板火急火燎地出门,不过片刻又折返,他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陆林轩来布庄干什么?但他终究只是守在门口,一直等着陆林轩。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平日里那个白袍素衣,不施粉黛的姑娘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布庄走了出来。
但见她一身紫色劲装,窈窕的身躯一览无余,眉间的花钿妖娆而不失俏皮,白皙的皮肤,朱红的丰唇,竟让萧允看得有些失神了。不止是萧允,一路走来,无数男人都忍不住为她而侧目,他听得见那些人轻薄的言语,看得见他们眼中的欲望,而自己的内心亦是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似乎要烧尽这渝州城才能熄灭。只不过,他的目光最后却被陆林轩手里的剑给吸引了。她拿剑,要做什么呢?
陆林轩丝毫没有留意到周遭轻薄的眼神,径直走进了一家饭馆,在一个靠近窗边的位子坐下了。萧允站在饭馆外,看着阁楼上的陆林轩,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只不过他无意阻止,也不能阻止。因为这便是他来渝州城,并且刻意接近陆林轩的目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只需要坐等其成即可……但是为什么,他却不愿离开呢?
“主上。”
不知何时,墨英已悄悄来到萧允的身旁,他看了看面前的云升阁,又看了看萧允有些黯然的神情,犹豫地说道:“既然主上这么在意陆姐姐,就不要让她……”
“住口!”
墨英似乎并不怎么惧怕萧允的呵斥,反倒是有些担忧地继续说道:“主上,你又何必强行背负那些已经被挣脱了的束缚呢,做自己,难道不好吗?”
做自己?萧允哑然。自他一出生,他的生份就没有自己可言,无论是他想或者不想,权势和争斗都势必会蔓延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他是朱温的儿子,是冥帝的弟弟,是鬼王朱友文。他身上那些深入骨髓的丑陋疤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权势的勾心斗角,就连亲人也会利刃相向,何况是争名夺利,想要一统天下的各大藩王与政党。三年前朱温亡,冥帝死,通文馆和幻音坊便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玄冥教这块肥肉,都想要据为己有,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已经死在了幽兰殿的鬼王竟然是个冒牌货,这也在无形中为朱友文提供了很多的便利。为了均衡玄冥教,通文馆以及幻音坊的势力,三年来,朱友文一直在暗地里集结玄冥教旧部,并且伺机破坏其它两派的势力发展。而三年前,李星云率领通文馆与幻音坊在藏兵谷的那一战里,幻音坊九天圣姬竟然折损了四个,反倒是通文馆捡了个大便宜,不仅未损一兵一卒,甚至还趁此四处拉帮结派,迅速壮大了起来。这次他来渝州城,正是要阻止晋王与秦王的结盟,却不料碰见了陆林轩,于是便将计就计,试图利用陆林轩来要挟张子凡,但他并不知道张子凡已经失忆了。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常宣灵来了,说她要归顺自己,并且带来了一个诚意十足的消息,那就是李星云。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明白李星云对陆林轩的意义的话,那一定非常宣灵莫属了。她知道,李星云的出现一定会让陆林轩和张子凡反目,不需要任何理由。其实朱友文也质疑过常宣灵,毕竟他们曾经私下吸收了五大阎君的内力,但是常宣灵的一席话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原来,几日前她和兄长常昊灵前去通文馆探听消息,无意中发现了李星云,从通文馆离开的时候却不料被李嗣源发现了行踪,常昊灵为了保护常宣灵,耗尽了毕生功力才将她从李嗣源的乾坤至圣功中救出,而他自己却是无力再从李嗣源手中逃脱。没有人比朱友文了解常氏兄妹之间的情谊,就像没有人比常宣灵了解李星云对陆林轩的影响一样。于是,他成功地利用了陆林轩,让陆林轩和张子凡反目成仇。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要说他算漏了什么,那一定就是他的这颗心了。他没想到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会因为陆林轩而觉得心痛,但他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往前走,因为他是鬼王,朱友文。
最后凝望了一眼阁楼上的那抹紫色倩影,朱友文转身对墨英说道:“走吧。”
陆林轩坐在阁楼上,细细地品尝着杯中的茶水,以前她总是觉得这些茶叶的味道千篇一律,并不像师哥说的那般变幻莫测,然而此刻她却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或许这和喝酒是一个道理吧,醉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颗心。那天下午,她想起了很多的往事,那些令她忍俊不禁的,脸红心跳的过往,以及曾经不敢回想的离别,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当她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李星云的死之后,那抹久违的笑颜终于再次浮现在她的娇颜之上,美得那么决然,那么惊心动魄。
临近傍晚十分,长长的迎亲队伍终于涌上了渝州城的主道,一时间,锣鼓宣天,红绸满地,人们争相观望着,都想一睹通文馆少主的风光以及莲姬的倾城绝世。
陆林轩也不例外,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张在她心里临摹过千百次的容颜,依旧是那么俊逸,那么熟悉,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呐,张子凡,你说过此生不会负我,还算数吗?
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张子凡猛地一抬头,云升阁三个大字立马映入眼帘,他恍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似乎曾在这里撞见过一个姑娘,可是记忆是那么模糊,以至于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在他收回眼眸,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之际,一抹紫色的倩影自云升阁上飞身而下,剑尖直指张子凡而来,张子凡大骇,翻身下马躲开了这个蒙面女子的攻击,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紫衣女子真正想要攻击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而是轿中的莲姬!情急之下,张子凡折扇一开,无数晋星刺应声而发,朝紫衣女子袭去,原本以为她会躲开晋星刺的攻击,却不料她竟然丝毫不在意晋星刺的威胁,一心一意地朝轿中人刺去。
迎亲的队伍被突来的意外给打乱了阵脚,周围的看客被突来的打斗吓得四散而逃。场面顿时变得凌乱不堪,而紫衣女子的剑还未触及到轿子便随着持剑人一起掉落在地,一同落地的,还有那张蒙着俏颜的面纱。
是陆林轩!张子凡倒吸一口凉气,今天的她似乎格外漂亮,紫袍花钿,娇蛮可人,他的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重叠起来。
陆林轩……
陆姑娘……
林轩……
轩儿……
轩儿!张子凡头痛欲裂,瞳孔骤缩,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天,李星云联合通文馆和幻音坊前往藏兵谷诛杀不良帅,原本计划接应幻音坊的通文馆竟然在关键时刻弃她们于不顾,为此,幻音坊连损四个九天圣姬才终于从不良人中杀出重围,而通文馆便坐收了这个渔翁之利,将藏兵谷一举歼灭,不仅如此,李嗣源竟然还私自囚禁了李星云,并故意将李星云死在了藏兵谷的假消息放了出去,想要借此独占龙泉宝藏。本想着可以瞒天过海的李嗣源却不料被张子凡撞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因念及李星云是陆林轩的师哥,于是张子凡不惜背叛李嗣源打算助李星云逃脱,但最终还是被李嗣源给拦截了下来。张子凡拼死保护李星云,被李嗣源打成重伤,本打算斩草除根的李嗣源万万没有想到张子凡竟然会失忆,于是暂时留下了张子凡一命,让他继续为通文馆做事。这三年来,张子凡从来没有质疑过李嗣源对自己的不信任,他依旧像当初那样将李嗣源视为生父,以礼相待,只是如今忽然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就算是他,也不禁对李嗣源的绝情感到痛心疾首。
至于陆林轩,他又怎么能忘记呢!他曾答应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娶她为妻,他曾无数次唤她娘子,如今,自己竟然对她刀剑相向。张子凡跌跌撞撞地朝陆林轩奔去,他怀抱着满身是血的陆林轩,封住了她的穴道后,取出了三根晋星刺。见陆林轩吃痛地皱了皱眉,张子凡紧张地说道:“轩儿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伤口处传来的灼热感让陆林轩渐渐觉得有些昏沉,她依偎在张子凡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焦急,那声久违的呼唤竟然让她差点儿流出泪来。陆林轩费力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抚过张子凡的侧脸,笑着说道:“子凡,你记得我了吗?”
张子凡一把抓住陆林轩的右手,止不住地点头,“我怎么会忘记,你是我的轩儿,是我张子凡这辈子唯一的娘子,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去找义父,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晋星刺上有剧毒,很多年前张子凡就已经告诉过她了。那日在渝州城外的石桥上,张子凡和李星云紧张的神色她至今都没有忘记,同样没有忘记的,还有师哥说过的那句话:晋星刺之所以能够成为通文馆的独门暗器,那是因为晋星刺上的剧毒,无药可解。
陆林轩知道,张子凡更清楚。
“子凡,你哭了?”炽热的泪水顺着张子凡的脸颊缓缓流下,打湿了陆林轩的手,她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是因为她吗?陆林轩为张子凡拭去眼角的泪痕,将头轻轻地往他怀里蹭了蹭说道:“子凡,带我回剑庐好吗?”
张子凡重重地点了点头,无限温柔地说道:“嗯,我们回家。”
将心里的悲痛狠狠地咽下,张子凡横抱起陆林轩,正欲翻身上马,耳边却传来了女人带有哭腔的叫声:“张子凡……你,你真的要扔下我吗?”
莲姬面带泪痕,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子凡。她是秦王之女,身份高贵,她是塞北佳人,容貌绝世。若不是自己钟情于他的才貌,又怎么会愿意下嫁于他,可他,竟在这大婚当日弃她于不顾,这份屈辱她怎么能够容忍。
张子凡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陆林轩,从他眼底透露而出的宠溺和深情是莲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忠贞。后来,向她提亲的人依旧会踏破□□的门槛,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的耳边依旧少不了男人的甜言蜜语,但她却再没见过那年张子凡眼中的痴情。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身份多么尊贵,容颜多么俏丽,都抵不过陆林轩那眉间的一个小小花钿。
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的回答,她已了然于心。
张子凡将陆林轩圈在自己坚实的臂弯之中,一手为她渡入真气续命,一手紧握缰绳策马扬鞭。自腰间涌来的暖流徐徐流过陆林轩的全身,她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原本沉重不堪的眼皮此刻似乎也能够毫不费力地撑开了,她略微一抬头,便可以看见张子凡俊逸的脸庞,那么近,那么安心。她忽然很想和张子凡说说话,虽然她并不知道张子凡是不是能够听得清楚,但她依旧不停地说着,因为她害怕,那些沉寂在岁月之中还未来得及告诉他的思念会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子凡你知道吗?三年前你离开之后,我曾试图找过你,可是没多久我就放弃了……因为我害怕你不会原谅我,害怕你说要分开,所以我不敢找你……后来上官云阙死了,妙成天死了,就连如雪也去世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那段时间里,师哥他每天都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哭着叫如雪的名字,可我在一旁却无能为力,师哥他,他……咳咳咳,咳咳……”一想到李星云,陆林轩悲痛交加,一时之间气血逆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轩儿!”张子凡立刻勒停了马匹,抱着陆林轩翻身下马,还未来得及将她稳稳地放到一旁的草地上,一口鲜血便从陆林轩的口中吐出,染红了大半个衣裙。
张子凡显得那么不知所措,连呼吸都变得凌乱不堪,他再次凝结真气渡给陆林轩,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此生如果没有了陆林轩,他又要如何独活?
“轩儿,你不能有事,世界那么大,我才刚刚找到你……不要,不要再离开我……”
“轩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子凡,是你的夫君。”
“轩儿……”
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张子凡哽咽的声音,那么绝望,那么令人心痛。陆林轩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告诉他不要担心,但是她却怎么都动不了。今日她本来是想在云升阁前刺杀张子凡的,可是,当她品着杯中的茶水,回忆着他们之间的过往时,她竟然心软了。既然她没有办法对他刀剑相向,那么或许只有用自己的死来惩罚他了吧——倘若他还对自己有一丝情义的话。所以关键时刻她选择了行刺莲姬,因为她知道张子凡一定会救莲姬。当晋星刺出扇的那一刻,陆林轩有些欣慰,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其实按照她的性子,三年前,听闻李星云命丧藏兵谷的消息之后她便已心如死灰,失去了一切的她以为自己终是不会再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可她却拿不起手中的剑。她是不怕死的,这三年里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她也不明白自己依然活着的理由。直到她再次见到张子凡,那份压抑已久的思念如决堤之水一般一泻千里,难以抑制,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她不愿意死去,是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活着,尽管她等不到他,也见不到他,但她依旧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到有关他的一丝蛛丝马迹,只要活着就还能听到他的消息,纵使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她却依然舍不得割断他们之间细细的红线。可如今,即使她躺在他的怀抱中却渐渐地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就算她想要拼命地挽留,却终究是水中月,指中沙。
对不起啊,子凡。
☆、尾声
通文馆少主大婚当日,竟同一陌生女子离开,自此下落不明,秦王大怒,遂举兵征讨晋王以此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战事,最终以两败俱伤的局面收场,晋王元气大伤。就在此时,朱友文忽然出现,向天下宣告那日死在幽兰殿的其实是自己的替身,之后便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大梁皇帝的位置,与此同时,沉寂已久的玄冥教再次重现江湖,势力竟然不减当年。恍然明白过来的晋王、岐王无不暗自扼腕叹息,恨没能早些将玄冥教的余党铲除,但眼下已于事无补。至于通文馆,少主失踪,门徒死伤过半,再没了当年的嚣张气焰,一时之间,一切又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玄冥教,通文馆,幻音坊再次在江湖之中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只不过不知道为此而流淌的鲜血浸透了几层修罗地狱。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朱友文忽然想起了那个蒙蒙细雨中倔强前行的瘦弱身影,内心终究是有些不忍。于是挑了一个日子,换上一身便衣,悄悄地来到了剑庐。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又或许是最后一次,如预料中一样,他并没有见到陆林轩,事实上,整个剑庐空置已久。他漫无目的地在周围走着,雨后的山林让人觉得格外清新,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陆姑娘她,是不是也曾嗅到过这样的芳香呢?
得不到回答。
朱友文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往剑庐走去,无意中却看见了不远处耸立在山丘上的墓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前往一看,虽然他心里多少已明白了几分。
没有祭品,也无人清扫,坟头杂草丛生,荒凉无比。最左边的一个写着姬如雪三个字,中间的是李星云的,至于最后这个,镌刻着“亡妻陆林轩”的字样,蓦地,朱友文感到了一丝清晰而敏锐的疼痛,转瞬即逝。
大概,她也不想见到我吧。
朱友文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剑庐。
江湖还是这个江湖,纷争不断,而政党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从未停止过。那些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