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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以为可行!”
“是好计!”
“正该如此!”
诸将对龟兹国都无甚好感,只不过是碍于明月公主的面子不好提出灭龟兹的事儿罢了,此时只要有人起了头,自然是全都群起响应,鹰四、鹰五、林挺、刘旋风等人纷纷站出来请命,各个奋勇争先,大有一气先拿下龟兹再议出征于阗之势,唯有沙飞驼却脸现不忍之色,待得见诸将纷纷出言,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狠命地咬了咬牙关,站了出来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嗯哼,为何不可,尔且说来与本王听听?”李贞一压手,示意诸将安静,而后目视着沙飞驼,面色平淡地问了一句。
沙飞驼稳了稳神,高声禀报道:“殿下明鉴,前番龟兹无理来犯我境,若是我大军彼时出击,剿灭龟兹国,乃属寻常事耳,并无不妥之理,然,如今殿下已接受了龟兹国的输诚,不再计较前番之事,更与明月公主喜结连理,此事已传遍大漠,若是再兴大军,则师出无名,恐遭非议,既无利于殿下之名声,也恐有损我大唐之仁义,若是因此而引起西域诸国之恐慌,实不利于我安西之发展,是故,末将以为此事断不可行!”
沙飞驼话音刚落,诸将尚未来得及出言反驳,却见李贞勃然大怒地一拍书案,霍然而起,手指着沙飞驼怒斥道:“荒谬!国之大势岂可以儿女私情扰之,尔原就是龟兹国人,莫非心向龟兹乎?”
李贞之言可谓诛心之语,此话一出,满大堂的将领们全都傻了眼,一时间也无能敢出头为沙飞驼缓颊,便是身为游骑军甲营校尉的沙飞驼之弟沙魁也一样噤若寒蝉,可沙飞驼却并不因李贞的盛怒而有所收敛,满脸子坚毅状地道:“殿下息怒,末将之言乃是出自肺腑,非关末将之出身。”
“你……”李贞看样子被沙飞驼顶撞得怒气勃发,一双眼中立时杀气四溢,狠狠地盯了沙飞驼一眼,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道:“如此说来,这龟兹国本王便是攻不得喽,那按沙将军之言,本王该如何做方可?”
到了此时,沙飞驼似乎有些子被李贞的怒态所惊,面色惨白了起来,可口中却依旧坚持着说道:“殿下明鉴,龟兹国既已驯服,我方自可借道而行,所过之处无非是龟兹国之边境耳,并非城池所在地,只消殿下派人与龟兹国王好生协商,断无不妥之礼,如此一来,既可走和田道,拿下于阗,又不致与龟兹国发生冲突,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听完了沙飞驼的话语,李贞冷笑连连,突地一拍书案,高声断喝道:“呵呵,两全其美,好一个两全其美,尔欲陷本王之粮道于龟兹手中么?好大的狗胆,来人,将沙飞驼拖将出去,斩了!”
李贞此令一出,堂外数名亲兵立时一拥而入,将沙飞驼放翻在地,捆将起来,便要往外拖去,那架势吓得诸将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纷纷出言为沙飞驼求恳了起来。
“殿下息怒,沙将军不过是建言耳,罪不致死。”
“殿下,沙将军也是一片苦心,您且饶过他这一回罢。”
“殿下,战前斩大将,于军不利啊。”
……
“哼!”面对着诸将的恳求,李贞依旧是余怒未歇,不过脸色却是平缓了少许,一挥手道:“都给本王站起来,哼,本王用人素来不问出身,可尔等若是心不在大唐,那也怨不得本王不讲情面,沙飞驼这厮身为我大唐之将,却不思报效朝廷,心怀故国,本王虽有好生之德,却也容不得其造乱,看在诸将份上,其死罪可恕,活罪却是难逃,传令下去,将沙飞驼重打五十军棍,革去本兼诸职,赶出军中!”
诸将还待再劝,可李贞却是不听,下完了命令,便拂袖而去,满脸子怒气地转入了后堂,只留下满堂的不知所措的将领们在原地发傻,一场好端端的战前研讨会便落得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交河城西,一所不大的宅院中,赤/裸/着后背的沙飞驼躺在一张胡床上,由着其弟沙魁为其创口涂抹金疮药,虽不曾开口呼疼,可脸色却狰狞得可怕,满头的汗水顺着扭曲变形的脸流淌了一地,双唇都已被牙咬得鲜血直流,那副痛苦状便是久经沙场的沙魁也看不下去了,边为沙飞驼涂抹着伤药,边不满地埋怨道:“大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殿下必取龟兹,还要胡乱出言,这回好了,白挨了五十军棍不说,就连官也丢了,唉,先前拼死拼活才得了明远将军的衔,眼看封爵在即,现在可啥都没有了,瞧您这事办的,浑啊!”
“我没错,龟兹当取,可也得师出有名,岂可胡乱行事,哎哟,你轻点!”沙飞驼并不认可沙魁的话,亢着声反驳了一句,不想用力大了些,牵扯到了创口,立时疼得龇牙咧嘴地直呼疼。
“现在才知道疼,先前咋就不能少说一句,唉……”沙魁将最后一道创口抹完了伤药,苦笑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刚想着唤几名亲兵将沙飞驼扶进屋去,却猛然听到院门被人敲响,忙挥手示意手下亲兵去打开院门。
“沙将军在么?”门刚开,一名胖乎乎的管家模样之人便领着几名抬着口大箱子的仆人从门口挤了进来,满脸子媚笑地招呼道。
“是你,尔来做甚?”沙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明月公主陪嫁过来的二管家白叶,立时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啊,沙二将军也在,这可是太巧了,呵呵,公主听闻沙将军受了委屈,特派小人前来慰问一番,些许薄利不成敬意,还请沙将军笑纳,来人,打开箱子。”白叶丝毫也不在乎沙魁的恶劣态度,笑呵呵地挥手示意手下仆人将那口大箱子打开,露出了内里之物,竟然全是绫罗绸缎与珠宝,看那箱子的深度,这箱礼物的价值便足有万贯之多,饶是沙家兄弟出身于沙盗,见惯了大宗财货,一时间也被此箱中之财货震得有些子回不过神来。
“拿走,尔送这些东西来,想要做甚?某家兄弟乃是大唐官员,须不是尔等能收买得了的!”沙魁原先在当沙盗时便是负责对外联络,脑筋转得快,立时明白这礼只怕没那么好收,一个激灵,忙出言断喝道。
“误会,误会,呵呵,沙二将军误会了,这不过是公主殿下的一点心意罢了,实算不得什么。”面对着沙魁的怒斥,白叶依旧笑呵呵地躬着身子解释道。
“哼,公主殿下岂会如此行事,尔竟敢冒公主之名行事,来人,将这蠢货拿下!”沙魁根本不信白叶的话,冷哼了一声,一挥手,下令手下亲兵上前动手拿人。
“且慢!”沙飞驼见沙魁的几名亲兵一拥而上,忙出言道:“二弟,此乃为兄之事,与尔无关,尔出来甚久了,还是先回营去罢,此事为兄自有道理。”
“大哥,你……,哎!”沙魁恨恨地跺了跺脚,气恼地摇了摇头,一挥手,领着手下亲兵便要出门,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盯着沙飞驼道:“大哥,尔已错了一回,切不可再错了,小弟这便回了,大哥善自保重。”
沙飞驼起不得身,却不耐沙魁的啰嗦,挥着手道:“快去,快去,为兄之事用不着尔来多管。”
沙魁见沙飞驼不听劝,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出了门,在大街上逛了一阵子,始终放心不下,一扭头,径直到了大都护府门口,递了牌子,要求面见越王,在门房里等了多时,这才得到了个“请”字,不敢怠慢,跟随着前来召唤的鹰六大步走入了二门厅堂,入眼便见李贞正在俯身速书,忙急步上前,一头跪倒在地,高声道:“末将沙魁参见殿下。”
“哦,是沙将军来了,怎么,如此急地要见本王,可有要事?”李贞从文堆里抬起了头来,轻皱着眉头问道。
“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沙魁深吸了口气,面色突地一黯,嘶哑着嗓音道。
“嗯?”李贞眉头皱成了个“川”字,细细地打量了沙魁一番,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说罢,若是为尔兄求情,那就不必多言了。”
“末将岂敢质疑殿下之处置,只是此事事关明月公主,末将,末将……”沙魁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偷眼看着李贞的脸色。
“明月?怎么回事,说!”李贞面色一变,眼睛锐利如刀般地扫向了沙魁,惊得沙魁猛地一个哆嗦,忙出言道:“殿下,末将刚从兄长之临时住所而来,来前正好遇到明月公主院子中的白二管家带着厚礼去拜访家兄,那礼物之贵重实末将平生罕见,末将以为其中恐有蹊跷,这才前来禀明殿下。”
“白二管家?厚礼?”李贞口中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突地霍然而起,一拍桌子道:“好个白二管家,来人!”
李贞这一声断喝,霎那间原本在门口戒备着的亲卫们纷纷涌了进来,刚接手亲兵队长之职的鹰大排众而出,一躬身子道:“属下在!”
“鹰大,即刻点两百人马与沙将军一道前去捉拿白叶及沙飞驼来见,另,传令下去,紧闭城门,不可让此二人逃了,快去!”李贞黑着脸,下达了将令,鹰大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还是立马高声应诺了一句,领上人马奔出了大都护府,由沙魁领路,向沙飞驼的临时住所扑去,行动倒是迅速得很,只可惜却扑了个空——沙飞驼所在的院子早已是人去楼空,待赶到城门口一问,这才得知半个时辰前,白叶赶了辆马车,说是奉明月公主之命出外采办货物,已去远了,鹰大不甘心之余,率部纵马追赶,可追了半天也没发现马车的踪影,不得不垂头丧气地与沙魁一道转回了大都护府复命。
“殿下,属下该死,去迟一步,未能拿住要犯,请殿下责罚。”鹰大一见到面沉如水的李贞,忙跪倒在地,满脸子羞愧状地道。
“罢了,走了就走了,尔等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好了,沙魁,尔留下。”李贞面色虽不愉,却也没冲着鹰大等人发火,只是咬着唇交待了一句,任由鹰大等人先行退下。
“殿下,家兄叛逃,末将未能及时制止,已是大罪在身,请殿下责罚。”沙魁见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不待李贞开口,自个儿便低头认起了罪来。
“此事怨不得尔,是本王自己疏忽了,沙将军请起罢,尔能尽忠职守,本王岂有罪尔之理,你是你,你兄长之事牵扯不到你头上,尔无须多虑,只管做你的事去便是了,谁要是敢拿此事作文章,尔只管来告知本王,自有本王为你做主!”李贞摇了摇头,语气平缓地说道。
“谢殿下!”沙魁本自忖其兄叛逃,他本人也难逃牵连,就算不死也得罢官免职,可此时听得李贞如此开明,心中自是感动不已,双目含泪地磕了几个头,这才恭敬地告辞而去。
背叛之事古来不绝,李贞自己也不是没有遭遇过遭人背叛的事情,可那都是出自手下人,虽气恼却也不至于到恼羞成怒的程度,而今这场背叛不但是手下大将,更牵涉到了自家后院,已触犯到了李贞的最后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待送走了沙魁,李贞连等都没等,立马转身大步向着明月公主所在的院子走去,步伐匆匆,脸上满是冰霜之色,一路上所遇到的王府下人全都被李贞身上的煞气吓得跪倒在路旁,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先前鹰大率部去缉拿白叶之事声响闹得极大,后院里早就传开了,明月公主自已是知晓了其事,只是因着王府有着后院不得干政的铁律在,吃过一次苦头的明月公主并不敢到前院去跟李贞解释,只能焦急地等在自己的院子中,待得见到满脸冰霜的李贞行了进来,忙领着满院子的下人们迎了上去,盈盈地跪倒在地,却没有急着出言辩解。
望着跪满了一地的丫环、老妈子,李贞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尔等全都退下,明月,尔随本王来。”话音一落,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大步走入了卧房之中,明月公主咬了咬双唇,强自忍住眼中的热泪,默默地起了身,慢慢地走入了卧房之中,只是那孤单的身影却有种说不出寂寥之意……
第二百六十九章背/叛(下)
有些事不是光靠说便能解释得清的,若是说得过多了的话,反倒更是牵扯不清了,所以,每当此时,不说反倒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是故,尽管心中满是委屈,明月公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轻抿着双唇,默默地看着脸色复杂的李贞,宛若一尊玉制的雕像一般不言不动。
“说说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瞅着明月公主那副神伤的样子,李贞心中便是一疼,默默了良久,实不忍出言责问的,可到了底儿,还是忍不住问将了出来。
明月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咬了咬鲜艳的红唇,话尚未出口,泪水倒先忍不住淌了下来,一时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咽泣了良久之后,这才幽幽地开口道:“殿下,这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您要打要罚,月儿都认了,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唉,这傻丫头,这等大罪也是能揽到自家身上的么?事情的缘由李贞自是心中有数,可为了不露出破绽,有些事情哪怕再违背自己的心愿,却也不得不去做,而这便是身为天家子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故此,李贞尽自心中不忍已极,可却还是硬下了心肠道:“本王只问一句,尔可曾事先知晓此事?”
明月公主身为龟兹国公主,又是李贞之妻,夹在国与国的冲突中间,本就已是为难得紧,毕竟伤了哪个都不是明月公主所愿,此时见李贞兀自苦苦相逼,心中立时委屈到了极点,泪水流淌个不停,可既然李贞有问,她还是不能不答,也只能是咬紧了牙关,强自镇定地道:“妾身亦是事后方知。”
李贞实是不忍再看明月公主垂泪的样子,起了身,大步走到明月公主身边,一伸手将明月公主揽入了怀中,轻拍着明月公主消瘦的后背,怜悯地说道:“本王知道此事与小月儿无关,只是,唉,本王也是难啊。”
听着李贞那温和的话语,明月公主心底里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殿下的难处,妾身能明白,妾身自上回殿下说过之后,就再不曾理会过前院之事,那白叶本是父王派来的管家,妾身看其老实听用,便留在了身边听使唤,实是不知其底细,出了此等大事,妾身自知罪责在身,实不敢奢望殿下宽恕,妾身,妾身……”明月公主说到这儿,伤心一起,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哭着。
“乖,不哭了啊,本王知晓月儿的为人,断不是出卖夫君之辈,这一点本王心中有数着呢。”李贞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玉人,温言地劝慰着,安抚着。
或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李贞的安慰起了作用,明月公主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到了末了,只是静静地贴在李贞厚实的胸口上,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却抖动个不停,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令人一见便生怜惜之意,而此际,不知何时已潜然潜入屋中的月光更是为眼前的一幕增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息。
“殿下乃谋大事之人,妾身不敢以一己之私误了殿下大事,只是……”良久之后,明月公主长出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直视着李贞的双目,幽然地说道:“只是不知殿下将处妾身之父王于何地?”
此话题极为敏感,不但关系到安西唐军下一步的整体战略,更牵扯到明月公主与龟兹国王那班的父女之情,可却又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故,李贞也只是略一迟疑之后,便即答道:“这么说罢,本王不会太过为难尔父的,不单是尔父,尔之家人本王也会加以保全,唔,长安城虽繁华,可再多上一座公爵府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