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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那厮!李贞管着兵部,对于十六卫的中高级将领都熟知,只扫了一眼那具咽喉、胸口上各插着一支羽箭的尸体,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左领军卫郎将林耀武,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了眼王成武笑着道:“王骑曹能在乱军中稳住军阵,想来有几分真本事,不错,难能可贵。”
“末将不敢,我等事涉谋逆,若是不能洗刷清白,纵是逃了又能逃到何处?故此末将等不敢逃。”面对着李贞的赏识,王成武依旧无甚自矜的表情,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呵呵,还真是不错,不亢不卑已属难得,还能省时度势那就更是有些料子,这人将来一准能成气候!李贞心中爱才之意大起,恨想将此人揽入手下,不过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李贞也不好出口延揽,想了想道:“王骑曹能明白这点就好,而今京师风云变幻,皇宫受困,本王将前去救援,现南门无军把守,一旦有贼子前来偷袭,却是不妙,这样好了,本王派个人到你部任统领,王骑曹为副将,一道坚守南门,只消能确保南门不失,不但既往不咎,还算尔等一件大功,本王自会亲奏陛下,为尔等请功,王骑曹意下如何?”
李贞目下兵力有限,若是能带这支队伍一并前去增援皇宫,自是大有助力,可问题是天晓得这支队伍中是否还藏有叛党,若是到了阵前再来个爆发,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倒不如让这支兵马去守南门,确保己方后路不会出乱子来得强。王成武显然是个聪明人,虽说李贞没明着将话都说出来,可内里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略一沉吟,再想起李贞在军中素来有慷慨仗义的名声,倒也没多迟疑,恭敬地躬身道:“末将听从殿下吩咐。”
“很好。”李贞对于王成武的识相极为满意,大有深意地看了眼王成武,这才回过头来高声道:“王坤。”
“属下在!”随着李贞的喊声,一名身着校尉服饰的王府亲卫从骑兵阵中纵马而出,到了李贞身边,滚鞍下马,单膝点地,高声应答道。
王坤本是名边军队正,跟随李贞参与过神武保卫战,因杀敌有功,提升为兵曹,后李贞在全军上下挑选亲卫时,自愿放弃原有军职,投入李贞府中,现任王府亲卫队副队长之职,是陈亮的两个副手之一,为人一向沉稳,从不多言,然其人武艺高强,善能练兵,算是李贞的心腹手下之一,尽管身边少了此人会影响到亲卫队的战力,可值此际风云变换之际,李贞也只能选择此人去把控南门守军。
“王队副,本王即刻升尔为左领军卫朗将,相关手续等平乱之后再补,尔会同王骑曹一道率军返回南门死守,任何人不得擅离,违令者格杀勿论。”李贞面色严肃地说道。
“是,属下遵命!”王坤干脆利落地应答了一声,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径直到了王成武的身边,一拱手道:“王骑曹,请!”
王成武丝毫也未因李贞派来了个夺权之人而有丝毫的不悦,恭敬地回了个礼,也不多话,领着王坤径自走回了南门守军处,大声地将李贞的命令和许诺宣布了出来,原本人心惶惶的南门守军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不过片刻便蜂拥着撤离了现场,直奔南门而去。
呼,妈的,总算解决了一路!眼瞅着南门守军已退,李贞暗自松了口气,伸手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马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羽林军士兵纵马冲到了近前,口里头还高呼着:“殿下,殿下,有贼兵正攻击我等,窦将军派小的前来求援!”
什么?李贞一听之下,顿时吓了一跳,冲上前去,一把将那名慌张失措的羽林军士兵拎下了马来,断喝道:“说清楚点,何方兵马,嗯?”
“殿下息怒,小的不、不、不知道,前头打上了,窦将军只说请殿下快些回军救援……”那名羽林军士兵显然被李贞那副凶悍的表情给吓傻了,口齿不清地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李贞眼瞅着问不出甚名堂,一把将那名羽林军士兵扔到一边,翻身上马,高呼一声道:“出发!”话音一落,一马当先地便沿着南大街向来路狂冲而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喋血长安城(六)
打仗比较的并不完全是双方的实力高下,而是看主动权在谁手中,拥有主动权的一方往往就是最终的胜利者,古今中外多少以弱胜强的战例都证明了这一点,此刻,京师之战开打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虽尚未分出最终的胜利者,可有一条李贞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战争的主动权正慢慢由侯君集一方向着老爷子那一方转移——战事之初,老爷子在明,侯君集在暗,何时打,如何打,决定权在侯君集手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侯君集一方虽是攻势凶悍,却未必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老爷子暗中布置得那些手段一准会慢慢浮出水面,只要天亮时分侯君集还是不能攻下皇宫的话,这场仗侯君集一伙就算输定了。当然,这些都是整体局面上的分析,具体到李贞自己来说,要想在这场战事中取得立身的资本,其前提条件也一样是要握有主动权,不管是不是要及时出击增援皇宫,可决定何时出击的主动权一定要把握在手中,如此方能进可攻、退可守。
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一个小小的大意疏忽都可能造成一场惨败,这一点李贞自是明了得很,当初李贞之所以让窦福麟所部在橘子街口布防,其实并不是真儿个地要窦福麟所部来掩护全军的后路,只不过是担心那帮子派不上大用场的羽林军打起仗来拖了己方的后腿罢了——在李贞看来,汉王、侯君集两路人马就算再加上蜀王李愔所部也绝不可能有太多的人马,毕竟如今城东、城北、城西乃至皇宫的通训门、玄武门都已经燃起了战火,哪有可能还有余力来抄了自己这一方的后路,至于城南的林耀武所部也绝不是去参与攻打皇宫的,倒像是专门用来拖延自己赶赴皇宫之用的,基本上不可能再派出甚部队来对付自己这两千多号人马了,可现如今却听到窦福麟所部遇袭,还真是令李贞大感意外。
说实话,能顺利击杀林耀武,李贞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将己方后路的隐患清理干净,可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贼军会出现在南大街上,如此一来,李贞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主动权可就要飞走了——窦福麟所部是甚德性李贞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就那帮垃圾老爷兵一旦遇上攻击,若是有险可守,说不定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可在这大街上打巷战,那一准是一触即溃的局面,他们败了倒无甚关系,可李贞回皇宫增援的最短路径也将就此被截断,除非窦福麟所部能顶到李贞率部赶到,趁着两军混战的局面,一举出击,争取击溃当面之敌,否则无论是绕道还是冲破敌军阻截,对于李贞来说都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又怎由得李贞不发急。
急归急,李贞却也没有再次鲁莽地玩甚子单刀赴会了,道理很简单:林耀武的兵是南衙兵,并不是任何将领的私军,就算主将反了,下头那些兵也不会跟着反,只消除掉为首的林耀武等人,一切都能掌控在李贞手中,毕竟李贞身为皇子,又是兵部侍郎,手中还握有圣旨,把握性不小,可这一次来敌不明,而李贞又有伤在身,自是不会再草率行事,只能是不断地催促手下众将士快马加鞭望橘子街口赶去,即便是大腿上兀自流血不止,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从击退南门守军的战场到橘子街口并不算近,饶是李贞一行纵马狂奔也花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赶到了现场,可才一抵达橘子街头,李贞一见战况,顿时有些子哭笑不得——仗是打得很激烈,不过全凭一张嘴,无论是羽林军官兵还是那些个来犯之敌,全都扯着喉咙,隔着三十多米的距离跟泼妇骂大街般对骂个没完没了,声音之响亮连远处的厮杀声和哭叫声全都被压下去了,满大街全都是叫骂之声,也亏得那帮子羽林军“能耐”出众,打仗不行,骂街却一个比一个牛皮,大大地占据了上风。
他妈的,这就是窦胖子所说的遇袭?我靠!李贞纵马来到近前,心里头火冒三丈,断喝了一声道:“闭嘴!”这一声吼李贞运足了真阳诀,还真宛若霹雳雷霆一般,立时将满大街的叫骂声全给压了下去。
“殿下,您可是来了,下官可是始终为殿下担着心事呢,呵呵,殿下大胜归来,可喜可贺!”窦福麟见李贞率部赶到,语气不善,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边挥袖擦汗,一边讨好地媚笑着道。
妈的,这死胖子竟敢谎报军情,该死的狗东西!李贞就着火把的光亮瞅见窦福麟那张流油的胖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碍着羽林军是老爷子亲兵的份上,却也不好太给窦福麟难堪,冷着脸,扫了窦福麟一眼,沉着声道:“怎么回事?”
窦福麟虽没什么本事,可军纪军规还是心中有数的,也知道自个儿头前谎报了军情,按律可是大辟之罪,此时见李贞面色不善,两腿都不由地哆嗦了起来,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躬着身子,略带一丝惧意地道:“殿下,是这样的,您老先前交待过,任何军马都不得通行,末将自是不敢怠慢,立刻照殿下的指示般,布置了防御阵型,可殿下刚走不久,一拨人马到了,说是蜀王殿下的人马,自称跟殿下有约,要见殿下,末将不知虚实,自是不敢放行,那拨人马闯了一阵,被末将拼力杀退,死伤了些人手,那帮子狗才便放肆地骂起了大街,末将等自是不能跌了份子,这就骂了回去,然后……,嘿嘿,然后殿下都看见了,嘿嘿,末将可是按着殿下的吩咐来办,绝不会放任何人马经过此处的,这一条末将敢拿性命担保。”
妈的,该死的胖子还真他妈的会推卸责任,不愧是羽林军里混出来的!李贞见窦福麟一口一个殿下之命,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可心里头却是有数的——这一准是老六等自己不到,派人前来探明情况,那帮子草木皆兵的羽林军一准是没等人开口就乱放箭,伤了老六的人,这才引起了这场口水大战,若是老六的人马真有心要闯阵,凭这群废物一般的羽林军又怎能拦得住,只不过清楚归清楚,李贞却也不会在此时去指责窦福麟,毕竟窦福麟虽没用,可好歹算是己方的人马,而老六那头如今是敌是友却还难说得很。
“越王李贞在此,六哥可在对面?”自打李贞到后,羽林军便已停止了骂街,对面的人马也都静了下来,李贞的话虽不算响亮,却能远远地传到了对面,但见对面阵型一阵骚动,蜀王李愔在几名点着火把的卫士的簇拥之下走了出来,大老远便拱着手道:“八弟,哥哥在此。”
“六哥,小弟来迟一步,望六哥海涵。”李贞一见到李愔排众而出,也领着燕十八等人纵马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没事,没事,呵呵,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李愔见到李贞露了面,宛若大松了口气般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李贞爽约乃至刚才与羽林军的冲突一般,笑呵呵地道:“八弟,借一步说话如何?”
李贞此刻大腿上的伤口尚未处理,兀自疼得够呛,不过既然老六要求私下谈谈,李贞倒也不会拒绝,毕竟如今老六手下也有着五百多号人马,内里高手不少,是股不小的力量,若是不能搞清楚其真实动向,李贞还真是放心不下的,故此,一听老六开口相约,也没再多言,只是笑着一领**的战马向着街边的橘子巷而去,李愔见状,忙从后头赶了上来,骑着马默默地走在李贞身边,哥俩个谁都没先开口,就这么一路走着。
“八弟,午间哥哥说的那事八弟可是应承了的,如今时机已到,该是可以动手了罢?”到了底儿还是李愔率先沉不住气,满脸子凝重地看着李贞道。
妈的,这小子还是在作着渔翁得利的想头,嘿,混球一个,也不想想皇宫那头到了此时依旧打得激烈无比,显然侯君集并没有攻入皇宫的绝对把握,就算他还有后手未发,可未必就能胜过老爷子的后招,这场仗打将下来,只怕侯君集要输个精光了,嘿,你老六想死,老子可不奉陪了!李贞此时已经能断定侯君集基本上是要败了,就算尚有些波折,也绝对不会有胜机,哪可能还会跟老六去干那些没盐没醋的屁事,再说了,李贞才不相信李元昌会傻到躲在自家王府里,跑汉王府去绝对是扑空的结局。
“六哥,如今皇宫受困,父皇尚在危急之中,若是能擒贼先擒王倒也不失为破解此局的妙手,不过也总得找到贼酋放能奏效不是吗?而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皇宫,解了皇宫之围之后再行计议,七叔他跑不了的。”李贞虽对一帮子兄弟都无甚感情,可看在毕竟算是同一个父亲的份上,想了想之后,还是出言提点了一下,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此时你老六出兵去救皇宫,一切都尚有挽回的余地,若是一错再错,那下场一准是跟着李元昌一道完蛋的结果。
李愔并不傻,相反还聪明得很,李贞尽自说得隐晦,可话里的意思他却还是听得出来的,只是译者事到如今还能不能回头他心里头没有把握,再者,他也没有李贞那等敏锐的战场嗅觉,无法立刻断定出这场京师动乱究竟谁能最终获胜,当然,他对李贞的大局观还是心中有数的,见李贞话里明显透露出侯君集必败的信息,一时间有些子举棋不定起来,脸色变幻个不停,却始终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骑马立在那儿。
李愔不说话,李贞却是没耐心陪他闲站了,毕竟此时李贞大腿上的伤口还流血不止呢,就算要出兵,也得先处理了伤口不是吗?故此,一见李愔陷入了沉思之中,李贞也不说话,径直调转了马头,纵马回到了己方队列之中,跳下马来,伸手将燕十八叫到身边,吩咐其立刻联络各处人马了解战报之后,这才下令两名贴身卫士上前来帮着卸下衣甲,半躺在地上让侍卫们帮着处理大腿上的刀伤,心里头不断地思考着战局,估算着出兵的最佳时机。
子时二刻,长安城的大战已经打响了一个多时辰了,可依旧不见止息,各处的厮杀依旧激烈无比,满城的喊杀之声始终不曾停歇,除了城南保持安静之外,其余各处依旧是大火冲天,乱得不可开交,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这等人间的丑剧了,一声闷雷响过,天上下起了雨来,不再是春日里常见的绵绵细雨,而是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瓢泼而下,不多会长安城便淹没在了水幕之中,满城的大火也被大雨浇灭了,在这等大雨中攻守双方都不得不放慢了节奏,战事的烈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毫无疑问,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雨对双方来说都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儿,不说士兵的行动受限制,便是战场的决策者们一时间也因大雨而失去了对战场全局的全面掌控,很显然,意外往往就意味着变化的出现,但是,能不能抓住战机,将大雨所带来的困惑转化成优势乃至胜势就是考验一名前线指挥官之能力的时候了,这一条对于双方来说都差不多,当然,在这等局面下,原本就是各自为战的唐军自是占了不少的便宜,尤其是对于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将来说更是如此,而秦怀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所部之兵马率先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秦怀玉的武艺虽是不及其父秦琼,可有一条却与其父是一样的,那就是忠心!自打城北燃起大火而后城外出现大量游动的火把之后,秦怀玉便知晓长安城生变了,原本只是下令城北守军密切注意乱兵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