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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贞如此上道,李愔咧嘴笑了起来,一拍手掌道:“八弟问得好,嘿,哥哥手中证据不足,实不足以到父皇面前禀明一切,可你我兄弟既然已知晓七叔图谋不轨,私下做些防备却还是能的,只消能擒拿住反贼之首,便是大功一件,如此好事怎可放过,八弟你说呢?”
“哦?”李贞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八弟,哥哥若是料得不差,今夜的长安一准不得安宁,大乱一场怕是免不了的了,嘿,七叔等人既是要反,皇宫自是必占之地,一准是全军出动,你我兄弟等乱事一起,一同领兵杀向七叔府邸,来个擒贼先擒王,只消拿住了七叔,这场大乱必定是烟消云散的结果,偌大奇功唾手可得,倒也趁便得很,到那时,以八弟平乱之功勋,谁能挡八弟入主青宫之势头,哥哥也能有个好依靠,如此可成?”李愔见李贞有所动心,忙不迭地趁热打铁道。
嗯哼,这小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妈的,搞甚妖蛾子?李贞面对着李愔画出的偌大馅饼,颇有些子哭笑不得,还真不知该说啥才好,想了想之后,看了李愔一眼,试探地问了一句:“六哥,万一七叔不是主谋,甚或七叔毁了证据,这事情要是闹到了父皇那儿,那……”
李愔笑呵呵地一拍胸脯道:“八弟放心,哥哥领人陪八弟走上一遭便是,若是无事便罢,有事哥哥自去顶着,定不叫八弟为难的,你我兄弟一场,哥哥岂会害你,这样好了,亥时三刻,你我兄弟在南大街风亭口碰头,待得探听明白之后,再行动手可成?”
“好,那就这样定了!”李贞虽还是看不透李愔的玄机,可一想到临出来前莫离的交待,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了下来。
“哈哈哈……”李愔哈哈大笑地说道:“好,八弟果真爽快,你我兄弟这就一言为定了,时辰不早了,哥哥也得先行回府准备一下,这便告辞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六哥慢走,小弟就不远送了。”李贞也急着要找两大谋士商议,此时见李愔要走,也不多加挽留,陪着李愔走出了王府的大门,即刻转身直奔内院书房而去。
天渐渐地就要黑下来了,内院的书房里却依旧没有点灯,莫离、纳隆二人默默无言地相对而坐,各自埋头沉思,即便是李贞进了门,也不曾将两人从沉思中惊醒,由于李愔进入二门厅堂之前,莫离、纳隆二人早已在厅堂的暗室处等候多时了,对于李贞与李愔的交谈情形都已知晓,倒也用不着李贞再多费口舌,此际见两大谋士神情凝重,李贞更是不敢出言打搅,蹑手蹑脚地走到上首坐好,静静地等着两大谋士开口解说。
多半会,沉思中的莫离率先抬起了头来,一双眼在昏暗的书房里闪动着,对着李贞点了点头,淡笑了一声道:“殿下,某有一猜测,但并无十足把握,殿下姑妄一听便是。”
现如今情况不明,线索有限,所能做的也就是猜测了罢,这一条李贞心里头有数,点了下头道:“莫先生请讲罢,本王听着呢。”
莫离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朗声道:“某以为蜀王殿下所言虽非全真,却也有可信之处,那汉王李元昌该就是侯君集背后之人,这一条蜀王殿下只怕并没有讲假话。”
“嗯?这……”李贞大吃一惊之下,不由地出言打断了莫离的话头,刚想着发问,却见莫离摆了摆手,立时收住了口,虽不再发问,可依旧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莫离。
“殿下明鉴,某若是料得不差,蜀王殿下、汉王殿下乃至侯君集都是一伙的,在造反上倒是一致,只是各自的计较却是不同,呵,以汉王殿下而言,其人名声极佳,又是贤王,号召力上却是不差,若是今上被擒,汉王殿下只需一篇檄文,言明今上本就是篡位,而后出示先皇遗诏,当可得大意名分,如此一来登上大宝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今上逃出了长安,也无甚不同,这也正是今上如今始终呆在宫中而不敢擅离的缘故所在,这等算计虽是不错,怎奈三人并不是一条心,蜀王殿下乃野心勃勃之辈,如何肯安居汉王殿下之下,邀请殿下一道攻打汉王府,左右不过是打算来个釜底抽薪,灭了汉王之后,即便是侯君集得了手,也只能推出蜀王以安抚民心,至于侯君集……”莫离说到这儿,始终默默不语的纳隆顿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地接着道:“侯君集同样也在做着登上大宝的美梦,无论推出谁来其实都是当傀儡在耍罢了,三人三条心,焉能不败!”
不错,看来该是如此了!李贞将老六一向以来的诡异表现以及侯君集在武库一案上的猫腻联想在一起,已然断定两大谋士所言十有**是确有其事,只是心中尚有几处疑惑,略一沉吟道:“七叔其人本王虽不熟识,可观其言行,乃是无欲无求之人,一向不怎么理会政事,手中产业也不多,他又是如何跟侯君集拉上了瓜葛,竟然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者,父皇那头可是知晓了七叔之事?本王又该如何应对?老六之约是否该去?望二位先生为本王筹划一二。”
莫离在国子监任职时,曾与汉王李元昌有过交往,彼此间尚算融洽,此际得知汉王要反,心情也颇有些子沉重,默默地摇了摇头道:“汉王殿下虽是聪慧过人之辈,可也不是个甘居人下之人,只是因今上太过强势,始终压抑着罢了,一旦有了机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只可惜他虽是聪慧却少了几分大气,终究不是一代豪雄的料子,某早在数年前便已知此人弱点,往日此人也屡次相邀,某都婉拒了,他日之因结今日之果,也算是天命罢,不说这个了。”莫离说到这儿,长出了口气道:“某以为今上或许看出了些蹊跷,却未必能断言汉王必反,殿下手中并无证据,此时面圣又能有如何?猜测之语毕竟上不得台面,而今之计,还是以稳为主,静观其变,蜀王殿下之约可以去,不过动手的时机却需殿下自行掌握,乘机控制住蜀王殿下也未尝不可。”
“不错,莫老弟言之有理,如今大乱在即,殿下不单要防着侯君集等人的谋反,便是其他诸皇子只怕也未必会闲着,今夜的乱局必然是场迷踪之局,一个不小心就是全盘皆输,王爷尚需慎重才是,一切以稳为主。”莫离话音刚落,纳隆紧接着说道。
以稳为主?唔,有道理,老子就先来个坐山观虎斗,嘿,就算是卞庄刺虎也未尝不可!李贞默默地想了想,突地笑了起来道:“好,那就依二位先生所言好了,来人,传令下去,即刻备膳,酉时正牌全军随本王出府!”
第一百六十二章喋血长安城(三)
酉时正牌,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原本繁华无比的长安城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城市中往来的行人极少,纵或有之,也都是些急着往家赶的路人,至于那些个往日里总是在此等时分开始一天中最美好时光的浪荡公子哥们则全然不见的踪影,无他,今日一早的大抓捕早已将满长安的人们都吓坏了——太子下狱,朝中百余大小官吏被擒,刑部大狱为之爆满,京师百姓人人惊慌,本就无心在此等敏感时刻寻欢作乐,更何况内廷早已下达了宵禁令——戌时正牌起,无中书省下发之文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行,违令者杀无赦,自是无人敢拿自家的小命来开玩笑,因着此点,夜幕下的长安城呈现出一派诡异的死气,虽平静却不过是暴风雨将至前的宁静罢了,而各种阴谋则在夜幕的笼罩下悄然地进行着。
没有人流自然就没有生意,这一条对于满长安的歌楼酒肆来说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号称京师第一酒楼的万花楼也不例外,整整一日,川流不息的客人浑然不见了踪影,除了午间还有些老熟客来用膳之外,其余时辰全是空白,到了天黑时分,营生已是做不下去了,满楼上下数百位伙计除了留守的二掌柜孙邈及数十名伙计外,余者也只能是匆匆离楼各自回家。待得人流散尽,一名伙计装束的壮汉走到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店堂的柜台之后打着瞌睡的孙邈面前低声禀报道:“孙掌柜,人都清光了。”
原本佝偻着身子的孙邈霍然而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股煞气陡然而生,瞥了那名伙计一眼,挥了下手,沉着声道:“好,关店门!”
随着孙邈一声令下,十数名伙计轰然应命,万花楼两扇厚实的黑漆大门缓缓地关了起来,孙邈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阵,突地挥了下手,也不作声,领着众伙计直奔酒楼的后院而去,一路急赶,来到一座假山之前,但见孙邈伸手在假山上一阵摸索,一阵机关运转的咯吱声响了起来,偌大的假山竟然平平地移了开来,露出了一个黝黑的地道口,随即,一阵脚步声从地道里响了起来,不多时,数百名手持火把的甲士簇拥着一名身着朱袍、头戴平天冠的儒雅男子从地道内走将出来。
“臣等叩见皇上!”孙邈等人一见到那名身着帝王服饰的男子,立时跪倒在地,大礼参拜起来。
皇上?此人虽着帝王服饰,相貌也与一代大帝李世民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却没有李世民那等藐视天下的气概,也没有李世民那等英武之形,倒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这人正是当今汉王李元昌,也正是万花楼背后那神秘莫测的主人!
“都起来罢,朕能不能夺回被逆贼篡了去的帝位,尚需诸位帮衬,倘若大事能成,朕不吝赏赐,诸位都将是我大唐开国之元勋!”火把的光亮中,李元昌环视了一下身周诸人,虚抬了下手,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
“老臣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孙邈等人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这才起了身,沿着地道口排成一线,个个挺胸而立,一派昂然之状。
“好!”见手下诸人精神状态极佳,李元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矜持地转过了身去,看着一名站在暗处,始终不出一言的白须老者,一摆手,很是客气地道:“侯公爷,请!”
那名身着一身青衣的便装老者轻笑了一声,走到了火把的光亮处,显露出了真容,赫然正是失踪了的英国公侯君集!
“老臣不敢,还请陛下先行,老臣跟着便是。”侯君集躬了下身子,很是恭敬地回了一句。
“哎,侯公爷何须如此,朕说过,只消能夺回帝位,朕便封爱卿为一字并肩王,朕与爱卿共治天下,何须如此生分,来,朕与爱卿携手而行。”李元昌很是随意地一伸手,挽住侯君集的胳膊,笑呵呵地说道。
侯君集眼中泪光点点,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陛下厚恩,老臣当以死相报!”
“哈哈哈……,罢了,不说这个了,今夜一战,尚需爱卿多加费心,走,上楼说去!”李元昌似乎很满意侯君集的表现,哈哈大笑地挽着侯君集的手便往万花楼的主楼行去,“君臣”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地便径直上了四楼,径自行进了松韵轩中。
“臣等叩见皇上!”早已等候在其中的十数名将军服饰的汉子一见到李元昌等人的到来,立时跪倒在地,各自叩首请安,侯国忠、侯国孝兄弟俩赫然也在其中。
李元昌松开了挽住侯君集的手,满脸子激动状地扫视了一下跪倒了一地的诸将,很是动感情地躬着身子,拱手为礼道:“朕自受先皇遗诏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恪守遗训,诸般委屈,万般忍耐,就是为了能驱除篡位之逆贼,偿先皇之遗愿,而今时日已至,逆贼授首就在眼前,朕多谢各位将军之赤诚相待了!”
“驱除逆贼,还我大唐!驱除逆贼,复我江山!”跪伏于地的诸将各自高呼了起来。
“众卿平身,今夜一战有我无敌,望众卿各自尽力,剿灭篡位逆贼,还我大唐之朗朗乾坤,朕在此拜托诸位了!”,面对着诸将誓死效忠的表态,李元昌泪流满面,抱拳作了个团团揖,语带哽咽地说道:“来人,请先皇遗诏!”
李元昌话音一落,一名老宦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展开手中捧着的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宣道:“圣天子有诏曰:兹有不孝子秦王世民者,杀兄弑弟,逼迫父皇,其行也逆,其罪难馨,人神共愤……幸有七子元昌,为人纯孝,品行纯良,当可以江山托之,朕大行在即,无力讨贼,特传此诏于元昌,望诸大臣共佐之,驱除恶贼,还我乾坤!钦此!”
遗诏刚宣毕,诸将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却见李元昌突地老泪纵横,跪倒于地,痛心疾首地双拳捶地,大哭道:“父皇,儿臣不肖,时至今日,尚未能完成父皇之遗愿,贼子猖狂依旧,儿臣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父皇您啊,儿臣罪该万死啊,父皇……”
“陛下不可如此啊。”一见李元昌大动感情,侯君集忙跪了下来,磕着头,温言劝慰道:“陛下之心,先皇已知,若能克服此难,大功告成之日,先皇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如今大战在即,陛下快快请起,老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满屋子跪着的诸人见侯君集如此说,自是个个拜伏于地,人人口称誓死效忠不已。
“好!”李元昌虽还是满脸的泪水,却顾不得擦上一下,豁然而起,一挥手道:“能得诸位相助,朕心甚慰,此战必胜!侯公爷,开始罢!”
“是,老臣尊旨!”侯君集高声应答了一句,磕了个头,起了身,扫视了一下兀自跪倒在地的诸人,语气平缓地道:“诸位都起来罢,‘勤王行动’即刻开始,孙邈,尔先行汇总一下各方动态。”
“是,末将遵命!”孙邈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大步走到房中一幅大沙盘前,指点着沙盘道:“现已查明情况如下:长安城中目下共有南衙诸军九千八百人众,其兵力部署为春明门(东门)一千五百余人,由左金吾卫郎将乔克明统领;金光门(西门)一千七百人,由右威卫郎将肖成功统领;明德门(南门)一千七百余众,由左领军卫郎将林耀武统领;永宁门(北门)一千九百余众,由右骁骑卫将军秦怀玉统领,余下三千余众目下集中在皇宫中,由程知节统领,据内线回报,其主要防区在东宫乃至通训门一带,另有从陇州调来了三千余陇州兵也在皇宫中,由礼部尚书李道宗节制,其主要防区为承天门、广运门一带,至于两万余羽林军除开宿卫宫中各处以及执行宵禁之兵力外,余者约八千余众全部集中在玄武门一带。”
“很好。”侯君集面色沉稳地点了下头,紧接着追问道:“京中诸王可有何异动?”
“禀陛下,公爷,据目前所得消息来看,魏王、吴王如今已是全府戒备,暂时未曾有异动,其中魏王府公有甲士一千九百余人,再加上其府中所暗藏的力量,能调动的兵力约为三千人左右,吴王那头也大致如此,据查,两府目下均未定下动与不动的策略,尚在观望之中;越王如今已率府中亲卫一千两百余众会同一千羽林军上街宵禁,目下在南大街一带转悠,疑似与蜀王有私下沟通之可能,据线报,今日午时、申时蜀王曾两次上越王府拜访,其中申时蜀王曾与越王在越王府密会,具体所谈事项不详,据推断,二王所谈之事极有可能是冲着陛下而去的。”
“哼,这个小六果然是心生反骨,该死的狗东西!”一听说蜀王私会越王李贞,李元昌的脸色立时有些子不好看了起来,冷着脸哼了一声。
“陛下息怒,蜀王殿下此举乃是出自老臣的授意,只因事情紧急,来不及禀明陛下,此乃老臣之过失。”侯君集见李元昌脸色不好看,忙躬身作答道。
“这……,侯公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