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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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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事?”玄缎老人用那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道:“你才到么?”顾迁武满面惶恐道:“属下竟夜未眠,未尝稍有懈怠,刚刚巡到西楼附近,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立刻赶来……”玄缎老人点点头,顾迁武道:“方才那人是谁?”玄缎老人不答,岔开话题道:“听说青儿有一位客人来访?”顾迁武道:“是个姓赵的少年,甄姑娘此番出堡在道上与他结识的。”玄缎老人似有所感,道:“青儿是长大了,岁月过得真快啊。”这个言语举止一向寡情冷酷的老人,想起韶华之易逝亦不免牵动老怀,发为嗟叹。他一举步迳自走远了,身影渐次消失在黑暗之中。顾迁武停立原地良久,忽然转身面对楼侧花圃,沉喝道:“姓赵的,你也该出来了!”花圃中悉嗖声起,赵子原穿身而出,他信手拂去衣袂上沾着的泥渍,看似轻松,其实已暗暗引满全身功力待发。表面上他仍谈笑自若道:“小弟初次作客,反复不能成眠,遂趁着大好月色到园中散心……”顾迁武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是么?”赵子原道:“顾兄以为如何?”顾迁武道:“以为?我为什么要以为?眼睛瞧见的还不够?”赵子原心中打鼓,但他自幼因环境影响,养成深沉不露的天性,依然装作淡不在意地道:“小弟愚钝,不明顾兄之意。”顾迁武面色一沉,道:“赵兄怎地老来这一套?你自楼阁退下藏人花圃中时恰被我撞见了,我不在甄堡主面前点明说破……便是……”话犹未完,陡闻楼角那边传来一道呼声:“迁武——迁武……”声音甚为尖嫩,正是甄陵青所发。顾迁武不及多说,瞅了赵子原一眼,一转身迈步走了,只留下楞愣而立的赵子原,他默默对自己说:“是啊,既然我的行藏已露在顾迁武眼里,他为何不向堡主说破?莫不是他有意袒护自己?但这又多么不可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赵子原离开了宣武楼,才过几条曲回的廊道后,蓦然发觉自己门径不熟,竟然循不着原路走向上房!他心中暗暗发急,在廊道上左转右绕,一面又闪闪躲躲,生怕遇到堡内之人,方走到廊角转弯处,忽然听到“轧、轧”机声传入耳际,他放缓足步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人正坐在轮椅上,被仆人推着行动!中年仆人手推轮椅绕过一条狭隘的通道,朝四下张望一忽,使走人一幢宽敞的石屋去了。赵子原晃身掠到石屋前面,隐隐听到那红衣人的声音道:“天风,你可以为我卸装了。”那中年仆人的声音道:“天将破晓了,老爷还要憩息么?”那红衣人涩哑的声音:“不养足精神怎么行?咱们明日又要赶一段长路了。”那中年仆人唯唯诺诺,接着房内透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咝咝”声响,仿若金属物相互摩擦所发。赵子原动了好奇之念,哈腰自门隙望进房内,于是他瞧到了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怪景像——只见那红衣人以原有姿势坐在钢铸轮椅上,中年仆人天风操纵裕如地将他推到床前。他意颇踌躇,红衣人连声催道:“甭磨菇了,快动手啊。”天风点了一下头,这时候惊人的事发生了,他步至轮椅左侧,将红衣人左手及左足自齐肩和齐腹处卸下,然后转到轮椅右方,以同样动作将他的右手右足一一卸了下来,那模样像是玩弄法术,更近似于肢解活人!赵子原吓得险些忘形大叫起来,屏息继续望去,那天风做完这些动作后,伸手一按轮椅把柄,“轧、轧”异响复起,椅座冉冉上升,露出了一个约莫五尺见方的黑色空匣——天风把卸下来的两手与两脚排列有序的放进空匣里,动作相当干净利落,显见已经熟于这项工作。他从容地将红衣人抱起置于床上,这个缺少了四肢的人,事实上与一团肉球并没有两样!赵子原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红衣人,发现他的一对手脚全被齐根切掉,肩肋和小腹结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疤,伤口附近肌肤瘰疬,泛出紫黑颜色,厥状之惨怖,使人不忍卒睹!似此奇异可怖的景象,顿时将赵子原唬得呆住了,错非亲眼目睹,他绝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一个残肢怪人。他情不自禁忖道:“怪不得红衣人始终坐在轮椅之上,全身动作除却头部的转动外,便只有胸部呼气吸气的起伏,原来他的四肢早已残缺,不知他的手脚是怎么失去的?失去它们后又怎么能活下去?活着又为了什么?……”中年仆人天风立在床侧,面向红衣人说道:“老爷,又过去十天了。”那残缺红衣人像一团肉球般躺在床上,斜睨了中年仆人一眼,慢吞吞道:“十日之期又到了么?也亏你记得这般清楚。”边说边自口中吐出两粒色呈淡红的小丸交与天风,道:“两颗药丸又可以让你支撑十天了,十天是一个不算短的日期哪。”天风接过药丸纳入口里,道:“多谢老爷。”口上虽是如此说着,但毋论语气表情都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残肢人瞧在眼里,阴笑一声道:“天风,你可是厌倦了这桩差事。”天风道:“老爷意所何指?”残肢红衣人道:“这一问是多余的了,天风你并不蠢,自然猜得出我所指的乃是服侍老夫这一件工作而言。”天风似乎被勾动了内心深埋的怨怒,面上恶毒之色毕露无遗,冲口道:“老爷既能以特种方法制驭小人的心神甚至一命,哪须……”语至中途,似是有所察觉,忙住口不语。残肢人柔声道:“看来你是厌倦的了,老夫可从绿屋里另挑选一人充作随从,至于你……”他语声一顿,接道:“至于你可任意离老夫而去,少了老夫这个累赘,乐得享享清福。”天风身子一颤,结结巴巴道:“小……小人没有这个意思……”残肢红衣人放柔声音道:“也亏你数年来寸步不离我身,服侍得无微不周,嗯嗯,老夫会记得你的好处,尤其是你走了以后。”红衣人口气愈趋柔和,大风身躯抖颤得便更加厉害,“噗”地一声,他双膝一软竟自跪了下去。他打着牙巴骨道:“小人不欲……不欲步上王仁及……及金贵等人后尘,请原谅……小人无知……”残肢红衣人沉吟一下道:“起来吧,老夫看不惯你这等奴才模样。”天风露出喜色,长身立起道:“老爷是答应小人继续眼侍左右了?”残肢人不应,陡地别首朝壁窗喊道:“好朋友,既来了何不堂堂皇皇走进来?”门外的赵子原吓一大跳,以为又是对方发现了自己,全身立时运集真气,蓄满待发,倏听得“叭”的一响,一条人影宛若滑鱼一般自壁窗一闪而入!那人身着黑衫,面上蒙着一幅黑布,端端立在石室中央!残肢红衣人平静如故道:“你是谁?”那蒙面人压沉嗓子道:“区区此来非为与阁下论交,何庸通名报姓!”声音甚是干涩朦胧,分明有意隐藏住自己通常所说的语声。残肢人道:“那么你是干什么的?”蒙面人一言不发,右腕一沉一抖,“嚓”的一声脆响,他已将长剑自腰剑鞘中抽将出来——只闻他冷冷道:“干什么的?你问问区区手中的这支剑子便知道了!”他一舒长剑,剑身颤动不歇,周遭空气像在一霎问被无形的巨帘旋卷起来,发出嗡然巨震。残肢人依旧不见慌张,道:“有话好说啊,何必动刀动剑?”蒙面人猛可一挥手,尖啸之声顿起,剑子有若潜龙出壑般一吐而出,由正面往对方袭去。残肢人那仿若肉球一样的身躯仍斜躺床上不动,顷忽问,蒙面人一剑已递到了他的胸前,剑风呼啸而涌!眼看蒙面人剑尖堪堪触着肉球的前胸,一旁的中年仆人天风陡地欺身向前,自斜刺里一伸掌,一道内力应势而出,朝蒙面人后背击至。蒙面人但觉后脊生凉,不觉吃了一惊,慌忙间不暇伤敌,长剑迅速撤将回来,上身同时一俯,对方掌风从他头上掠过。天风冷冷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在老爷面前撒野。”他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机会,双掌一左一右接连挥起,笔直朝蒙面人疾罩而落——残肢人喝道:“天风住手!”天风闻声,双掌一沉,硬生生将去势刹住。残肢人向持剑以立的蒙面人道:“老夫问一句——”蒙面人道:“阁下休要拖延时候……”残肢人打断道:“你可以瞧得老夫手脚俱无,形同废人,但你仍不惜动剑必欲取走这残废老人性命而后已,且请说说缘由何在?”蒙面人道:“自然不能告诉你。”残肢人两眼晶珠不住转动,道:“到底你受了谁指使而来?”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说到指使,区区倒要反问你,先后动用了多少银子买雇剑手,指使其为你排除异己了?……”残肢人神色霍地沉了下来,躯干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疤前由赭而赤,仿佛在运集什么内力,神态可怕之极!他缓缓道:“你是为了这码事来的?怪不得,怪不得……”说到此地,眼帘蓦地一揿,目光精光暴长,复道:“不过你找老夫却找错了!”蒙面人不耐道:“闲话少说,看剑!”他反手一闪,长剑再度弹出,对准残肢人身躯一击而下。残肢人阴笑不已,待得敌方一剑将至,倏然拧肩一个翻身,滚到大床靠底墙的角落——蒙面人一剑去势极猛,推实后竟击了个空,“喀”地一响,长剑深深插入檀木床中,他反手正待将剑身拔出,残肢人身在左侧,倏地一扭首,张口徐徐吹出一口气——暗劲拂起,蒙面人脸上蒙中被揭开少许,立于门外窥望的赵子原适巧瞧见他的侧面!当下但觉人眼熟检异常,心中狂呼道:“这不是顾迁武吗?他为什么要蒙了一条黑中进来行刺这残肢怪人?”他脑际思潮反复,却始终想不透顾迁武身为本堡银衣队总领,缘何要加害作客于此的残肢怪人?还有他蒙上一幅黑中,不愿被人瞧破面目,他又有什么样的顾忌?……蒙了面的顾迁武终于奋力将剑身拔出,再往前跨上一步,手中寒光一闪,疾地又刺出一剑,那剑风呼呼,只震得人心跳耳鸣,单就这等气势,若非剑门世家之后,实无可能办到。残肢人不闪不躲,瞬间剑尖已抵他喉前不及半寸之处,蒙面的顾迁武大吼一声,道:“拿命来!”但是在剑尖将抵对方咽喉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残肢人陡地又自张口吹出一口热气,疾逾掣电的剑身吃他口气一拂,顿时偏拨了几分。接着他张嘴连吹,黑暗中银光闪烁,顾迁武惨号一声,持剑的右手无力垂下,似乎身上已中了某种暗器!“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顾迁武临危不乱,足步一错向左后角一闪,三支细如牛毛的银针又自他身侧扫过,嵌入右方墙上!顾迁武当机立断,猛然把长剑一挥,仓遽夺窗逸去。那中年仆人天风喝道:“好朋友留下来!”欲待提身追出,那残肢人摆首道:“天风不用追了。”天风惊异的瞧着他的主人,道:“‘一日纵敌,数世无患。’老爷不是说过这话么?”残肢红衣人淡然道:“那人肩上业已中了老夫一支无影毒针,不出三日即将毒发暴死,而且眼下伤处亦会因毒素蔓延泛成紫黑之色,嘿嘿,咱们明日离开大昭堡前,只要留心察看,不难得知那一人就是刺客……”说着阴阴一笑,复说道:“是以咱们今夜不必再作无谓的惊扰了,嘿!嘿!”石室外,赵子原也暗暗吁了一口气。步回上房途中,他按捺不住翻腾的思潮,忖道:“顾迁武剑上功夫颇为到家,分明出自名门,至于那残肢人更是古怪,他虽则手足全无,但口中吹针的功夫却令人防不胜防,此外他似乎还有一种神秘恐怖的力量,使敌人与他交手时会产生战栗的感觉,此点与玄缎老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摸索着回到上房,只觉心力交瘁,但上床后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又是一口开始了,映掩的新阳像缤纷的彩裙,夜来阴幽森冷的古堡也因而含蕴了无尽的生机。赵子原犹在睡梦朦胧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起身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暗责自己太过大意,纵令身心俱疲,亦不能睡得如此昏迷,若吃人暗算,岂不是毫无抵抗能力。“笃”!“笃”!“笃”!敲门声继续响起,赵子原喝问道:“谁?”他举步上前,信手开了房门,只见门面婷婷立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赵子原不觉怔了一怔,那婢女冲着赵子原一笑,笑靥依然带着几分稚气。“小婢奉小姐之命,请相公移驾过去一谈。”赵子原心中嘀咕,猜不出甄陵青一大清早便着婢女找他何事?他想了一想,说道:“好吧,在下就去。”那年轻婢女袅袅在前走着,直步人后宅,赵子原留意打量门径道路,见院落都在长廊右边,左面则是垣墙峻字,每个院落都由一个圆形拱门通入里侧,然后是小客厅及房间。他才数到第四个院落,从拱门跨进院子,只见此院建筑又与其余三座不同,抑且地方较为宽朗,院中有个池塘,红荷绿叶,平铺水面。池旁坐落一幢水轩形式的房子,婢女在轩前驻足,打开房门道:“姑娘,小婢将赵相公领来了。”房里一道银铃似的声音道:“着他进来。”赵子原心想这轩房必是人家小姐的闺房,自己是不是可以贸然走进?但眼下他却无琢磨的余地,只有硬头皮举步进去。他踏入门槛,地上全是软绵绵的地毯,走动其上但觉爽意非常,房中陈设得十分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暗香。闺房内侧绣床上罗帐高悬,锦裳摆得十分整齐,甄陵青就坐在床沿上,她大约也是刚刚睡醒不久,钗横鬓乱,尚未梳装,另有一种动人的韵味。赵子原望着对方那诱人的风仪体态,竟不敢直视,缓缓移开视线。甄陵青笑着道:“你昨晚睡得可好?”赵子原错愕道:“还好,姑娘着人找我来此,只为了问这句话么?”他有些心虚,唯恐对方已然察觉自己昨夜的行踪,当着她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他必须尽力掩饰自己的疲态,不使它表露出来。甄陵青道:“自然不是。”语声带着些恼怒,敢情赵子原此等单刀直人的问话,已大大惹恼了她。甄陵青一击掌,这时一名婢女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绸布包袱走人,放在案上又施札退了下去。甄陵青道:“包袱里整整八十两银子,你拿了可是立刻就要离开本堡?”赵子原不由一怔,若自己拿着银子立刻就走,那么好不容易寻了个藉口混进堡内,岂非前功尽弃?但八十两银子已摆在面前,又没有理由滞留下来,不禁好生为难,一时之间,沉吟无着。正自蜘蹰间,忽闻甄陵青道:“如果你不急于离去,我倒有一项建议——”赵子原愣道:“姑娘说说看。”甄陵青道:“你可以八十两银子的代价在本堡住上几天,吃喝均由本堡供给,但你视财如命,此项建议怕又行不通……”赵子原大喜过望,道:“在下其实也厌倦了外头的奔波流浪,正好趁此机会安住贵堡享几天清福,姑娘此议,正中下怀。”他匆匆出口答允,倒不曾顾及对方缘何会有此一违反情理之言?甄陵青内心暗道:“果然我料得不错,他此来是另有目的。”但一方面,她却又因赵子原答应留下来,芳心微感快慰,可是她又猜不出对方有何意图,一时只觉心绪紊乱,蹩扭非常。她眨眨眼,道:“如此甚好。”这会子,轩外足步声起,一人走将进来,赵子原抬目一望,来者正是身着玄缎的太昭堡堡主。玄缎老人人犹未至,已先出声喊道:“青儿,你睡醒了没有?……”他双目一扫,瞥见了坐在案前的赵子原,不觉错愕万状,膛目道:“这是怎么回事?”甄陵青脱了赵子原两眼,道:“爹爹是说此人么?”玄缎老人道:“青儿,你从来不让男人进入你的闺房,今日怎地一反常例?”甄陵青玉颊微酡,赵子原却没有瞧见,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浮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登时露出腼腆之色。玄缎老人转向赵子原,眼睛射出奇光,慑人心胆,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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