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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嬷嬷背过身,手不禁抖了两下,强笑一声:“我这就去厨房吩咐他们用心准备,这起子下人不时刻盯着便耍滑头。”她一面说一面往外走,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两行老泪顺着她脸上纵横纠结的沟壑缓缓流淌。
下一刻,她左右瞧了两眼,见没人,便迅速擦干泪,用汗巾子摁了摁眼睛,重新把脸一板,神色肃穆,又恢复了那副古板刻薄的苍老模样。
“郡王,公主吩咐了,就不留您吃饭了。劳烦您把小小姐的行李派人送来公主府。老奴还要去厨房,就不陪您闲磕牙了。”宫嬷嬷冷淡地对水溶下了逐客令。
水溶一愣,复又一笑,露出惯常温雅淡定的笑脸:“我只怕晴雯姑娘在公主府住得不惯,我出门时祖母吩咐了,要准时带晴雯回家吃饭。”
“家,公主府才是她的家。”
“哦?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明人不说暗话,郡王也不必抬出老太妃,想她当年和我家公主也有两分香火情,想必不会怪公主把小小姐留下来。”
宫嬷嬷明显又要送客了,水溶眉头紧皱,这大长公主行事总是出人意表,他巴巴送了人来,公主扭身就把他打发了。圣上交待他的事情只怕难办了,若是当事人都不想翻案,纵容是圣上也难以化解这尘封多年的纠葛。
有心无力,奈何天!
第57章
只因当年局势复杂,即使圣上心知肚明驸马一案有猫腻,偏偏阴谋算计阳谋,对方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轻易地打乱了一盘精心布置的好局面。
为了不惊动太上皇,圣上只能命水溶悄悄地查,偏偏这事不管怎么查,最终总是会惊动太上皇的。譬如晴雯回归一事,大长公主开了府门进宫向圣上请旨意,只说多年在庙里养病的孙女如今大好了,请圣上垂怜公主府遗脉,赐予封号。这借口找的简单,简单得你一眼看穿便可以说不信,但你不信还不行了。
圣上问大长公主:“此事便不查了么?”
“圣上要查,本宫拦不住,只是上头还有人拦得住。肉都烂成灰了,何必再扒拉出来。”
“朕不甘心,老师和老驸马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姑母您难道不顾忌老驸马的清名了。”
“人都死了,要甚名头,能吃还是能下饭?活人的玩意,别牵扯到死人身上。圣上要查自去查,如今只不要扰了我和孙女的清净,其余我也管不着。我能活几年便看几年,守不住了就利利索索地撒手。我这辈子享受了人间极致的富贵,便做好准备承受极致的痛苦。圣上你呢?”
“罢!罢!罢!!!”
圣上御笔亲封晴雯为清河县主,隔外开恩赐予每年俸银二百两,禄米一百一十斛,俸锻十匹。大长公主谢了恩,领了旨意扭身便回了公主府。
不说公主府名下的产业,只大长公主一人一年的俸银便多达上千两,她替孙女讨个名头,不是差这点银子,不过是为了替这孩子正正名,堵了世人的嘴。便是堵不住他们的嘴,凭着权势也要压了他们。有权不用,过期浪费。
大长公主讽刺一笑,出了宫门,被宫嬷嬷扶着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这一出,着实将京城上下好生吓了一跳,各种传言众说纷纭,谁都插一嘴说自己有秘密消息。年轻的一辈倒是对这位大长公主知之甚少,一问家中长辈,个个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再问,便都吓得说不可随意议论皇室。
北静王府家中的老太妃也拉着孙子问:“晴雯丫头哪去了,你把她藏哪里了,快让她出来陪我玩。”
水溶无奈苦笑:“她祖母接她回去了,此刻人在公主府里。”
“咦?”老太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会嘟着嘴道,“我怕那人,那人真坏,都一把年纪了还和我抢一个丫头。”
“您要上门去讨人吗?”
“不敢,可不敢去。”老太妃连连摆手,叹口气,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回屋了,一面走一面哀叹,“好好的孙媳妇又飞走了,荣哥儿真没用,不顶用啊!现在的后生不顶用啊!想当初老王爷跟着太。祖马上得天下,一进京城就迷倒了无数少女……”
水溶一脸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啊!明天就要启程去南方了,实在是不放心把祖母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天的晚膳,水溶特意留了下来,陪老太妃,座上还有贾环。贾环见水溶难得出现,愣了一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水溶轻轻抬眸看他一眼,他连忙做正襟危坐状。
老太妃拿了筷子敲水溶的头:“不准你吓他。再吓人,以后,你别陪我用膳了。”
贾环唬了一跳,嘴里忙替水溶辩解:“奶奶,我只是刚被汤烫嘴了。”
“乖,慢点吃,不够了让厨房再准备。”老太妃摸摸他头上的发髻慈爱地笑道。
贾环刚想抱怨说自己的发型被弄乱了,余光瞥到水溶丢过来的眼刀,连忙闭紧了嘴巴,作鹌鹑状。
水溶从老太妃碗里夹走一只水晶虾,轻声道:“大夫说您要少吃鱼虾,今天的菜单是谁准备的,不用心,下去领板子吧。”
老太妃脸色一变,摔了筷子,怒道:“你就是不让我把饭吃舒坦了,说,又整什么幺蛾子。”
水溶替她顺气,态度温和地安抚道:“孙儿明日就得启程去南方了,归期未定。到时家里就剩您一人,我可不能让您胡闹着来。”
老太妃一听便要落泪:“这又要走去哪里?圣上那里没人使唤了吗,可着你一个使劲差遣。狠心的小子,就把我老太婆一人丢家里。”
“你要走,好歹给我留一个曾孙,我有曾孙了,就不会老赖着你不放了,免得你嫌弃我聒噪。”老太妃继续哭诉。
“祖母,这曾孙一时半会,孙儿还真没办法给您变出来。”
“那我就不准你走。”
“我不走那就是抗旨了。”
“抗旨?”老太妃犹豫了一下,做出退让,“没有曾孙,那你给我找个孙媳妇。”
水溶吃得七分饱了,便收了筷子,对贾环说:“你跟我来书房一下。”
老太妃这会讪讪地回房,大半夜让身边的老嬷嬷把以前收集来的一堆美人画像拾掇出来,一个个看过去。孙子不着急,看来还是得她亲自出马,她就不信,偌大一个京城,就找不到一个乖巧的孙媳妇。
她眯着眼睛,颤巍巍地指着一个坐在秋千上的圆脸美人道:“这姑娘长得面善,叫甚来着?”老太妃一时想不起来,问身边的如嬷嬷道。
如嬷嬷近前一看便笑了:“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前年已经嫁人了。”
“已经嫁人了!”老太妃叹了一口气,放下画,又打开了另一幅,“这个呢,骑在白虎上,看着很精神,肯定好生养。”
“这位小姐是边关来的,大字不识,当初闹了不少笑话,您都忘了?”
“瞧我这记性,不能找不识字的,荣哥儿眼界高,肯定和她说不到一块,”老太妃拍拍脑门,又拿起另一幅美人芭蕉图,“这个屁股大,也好生养。”
如嬷嬷一时卡壳了,悄悄压低了声音:“这位小姐年初时病逝了。”
老太妃默默把卷轴卷起来,交给如嬷嬷,叹息道:“这幅图收起来吧,以后别再拿出来了。”
这么找也不是事,这些图时日已久,当初相看的那些小姐千金们各个也都有了出路,看来明日还是找官媒上门吧。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传出话找官媒,实在是脸上不大好看。老太妃默默又叹了口气。
如嬷嬷宽慰她:“我看郡王主意大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孙媳妇和曾孙给您一道带回来。您老别操心,好吃好喝把身体养好了,才有本钱以后抱曾孙。”
老太妃是个心宽的人,被劝了几句便回转了心思,笑道:“也是,我得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好好跟这个混小子扛下去,总有等到宝贝曾孙的一天。”
同一时刻的书房里,贾环却没老太妃那么心大。
水溶喝了盏茶,才开口问他:“演武场辛苦吗?”
“不辛苦。”贾环连忙摇头。
“要跟我去南疆吗?”水溶冷不丁问了句。
贾环紧张地挪了下屁股,差点坐到地上去,赶紧收回了屁股,小心翼翼抬眼瞄水溶的反应。
水溶轻笑:“我有这么吓人?”
“跟着你师傅学了这么久,就不想出门吗?”他循循诱导,犹如一只大灰狼在引诱天真的绵羊。
不谙世事、不知人世险恶的贾环兴奋地点了点头:“我想出远门,可是师傅不让我跟。”
“去跟你师傅说,我准你去。”水溶淡淡回答道。
贾环得了令,立马转头看向束手站在一旁做壁花的水靖,一脸狗腿笑:“师傅,郡王都答应我了,你看……”
无知小儿!水靖在心里狠狠腹诽,面上板着脸道:“贾环少爷,你喊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傅。”
贾环顿时犹如受了重大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要哭不哭地凝视着水靖:“师傅你早上刚教我师门不外传的功夫,这会就翻脸不认徒儿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人笨学得太慢?我明天一定早早起来,搁你眼皮底下站马桩,让你满意为止。”
如果此时晴雯在场,肯定会吐槽贾环小胖子太爱演。可惜水靖主仆二人没有她的火眼金睛。
水靖嘴角抽筋,这小子太会顺杆爬了,他不过是手痒指点了几下,到贾环嘴里就成了师门不外传的功夫。水溶也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本来他叫贾环来,只是准备吩咐他几句,好好替他照顾老太妃。不过看到贾环的那一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很想知道,如果把贾环又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贾环会怎么做。水溶摸了把下巴,露出沉吟的表情。
看到贾环总免不了想到晴雯,不知道这会她过得如何。虽然他收到了属下的线报,但是纸面上寥寥几个字,却没写出他想看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或许他也是在好奇,晴雯会怎么面对如今的局面。圣上已经让他暂时收手,只说时机未成熟。那么,作为一个背负着两代人污名,消失了十多年,又突然出现的深闺小姐,她能承受外界对她的压力吗?
他很好奇。
是不是有人说过,当你好奇一个人的时候,距离爱上她便不远了。可惜这会的水溶大概没想到这一点吧。
第58章
水溶猜的没错,晴雯这会的日子是痛并快乐着。她遣了公主府的人去找吴贵和韩琦,来人只带回了韩琦,而吴贵却搬家了。韩琦望着晴雯欲言又止,显是有话要说。
晴雯一时怔松了下,挥手让下人退出会客厅。
韩琦神色有些复杂,张了几次口却没有说话。晴雯朝他露出和煦的笑脸:“怎么了,我不过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得我了?”
“你如今是县主了,我……”原本晴雯便生得与常人不同,如今盛装打扮,一水的百褶如意月裙,身上环佩叮咚,耳边的水滴碧绿坠子,衬着她的粉脸晶莹剔透,又因为日子过得安逸,浑身散发着轻松愉悦的信息。面对这样的晴雯,韩琦又怎能不心情复杂。
他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来,却比哭还难看,眼神不安地左右游离。晴雯叹口气,也不再为难他,强求他像从前一样看待她,问道:“我哥哥去哪里了,他有和你说过吗?”
韩琦这才勉强恢复了正常,耳根仍有些微红,缓缓吸口气回答说:“之前流言很多,有人说你得罪了荣国府被赶出去了,我和吴大哥到处打听消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吴大哥也急得连赖家的差事都不当了,整日里和我到处打听你的事。后来又有王府的人来说,你跟着贾环去了北静王府。再后来,不知为何,我便找不到吴大哥了,那处院子也是人去楼空。我去赖家找他,也找不着。还有人说他去了荣国府,那地方我却进不去,自此便没了他的消息。”
晴雯的眉头随着他的消息渐渐紧皱了起来,待他说完了,追问了一句:“为何说他去了荣国府?”
韩琦为难地摇了摇头。晴雯咬了下牙关,低垂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韩琦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拿出了几张图纸来,轻声说道:“这段时日,我有空便会去铺子里看看,用你之前留下的钱,照着你的吩咐,先动工了一部分。”说着他便指给图纸一一仔细对晴雯分说。
晴雯按捺下满腹心思,认真听他说话,韩琦的态度也慢慢不再拘束了,说完了成衣铺的布置,眼神亮晶晶地望着晴雯,一副亟待夸奖的模样。
晴雯满意地点点头,对他笑道:“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就按你说的办,不必再改动了。这几日我抽空去铺子里走一趟,等定下来,我们便能开业了。”
晴雯突然想起一事对他补充道:“我请了位老掌柜过去帮你,”见韩琦脸色一变,她连忙解释道,“这家店的掌柜还是你,那位老先生只不过是过去帮我们掌眼的,你跟着他好好学,一个月后他便还回公主府当差。”
韩琦一脸微红,不自在地搓手:“应当的,我都怕自己本事不济,把你的事情搞砸了。”
说完这事,他又犹豫地抬头看晴雯:“那铺子的房契,是不是要到衙门里把名字改过来。原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你也有了身份,把房契改回去才是正理。”
晴雯从前未尝不曾顾虑过韩琦能力不足的问题,只是经了这段时间,他还能守着一家铺子一心一意为她打算,她心中不免有些动容,越发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事你不必操心,有府里的下人会去办的。”晴雯嘴角含笑,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韩琦嗫嚅道:“是我想多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必操心这等小事。”
晴雯也没有再去纠正他,时日久了,他自然会发现,虽然她的身份改变了,但是她一直都只是她自己。生在杳无人烟山谷里的梅花,和长在喧闹繁华人世间的梅花,并没有不同,梅花一直都只是那一株花罢了。
晴雯露出一个轻笑,留韩琦用饭,他却不自在,一再辞去。晴雯也不强求,派了人送走了他。等人走了,她这才沉了脸色,面上浮出几分郁闷来。
用午膳的时候,她还没缓过精神,大长公主淡淡瞥了她一眼:“有吃有穿,还摆脸色。”
晴雯连忙讨饶:“我哪里敢在祖母面前摆脸色,就是见 了旧友,一时心里不痛快罢。”
“不痛快,就别见了。”大长公主豪迈地一挥手,偏过头又朝宫嬷嬷嘟囔了句,“被个大丫头叫祖母,感觉我自己都老了。”
宫嬷嬷一面给她布菜一面哄她:“公主在我眼里永远都是艳压群芳的京城第一美人。”
大长公主摸摸自己爬满纹路的脸皮,叹了句:“老了,我们都老了。我可不敢争第一美人的名头,还不被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了,我还是消停点,免得被人骂老妖精又出来当搅屎棍了。”
听了她这话,晴雯嘴里吃到一半的红烧排骨顿时卡住了,晴雯费了好大劲才艰难地把排骨咽下去。
欲哭无泪,吃饭时,能不能别提搅屎棍这种话题。大长公主的存在就是时时刻刻来打破她对美好的一切幻想。咋有人说搅屎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什么鬼,公主府根本没这事,大长公主就是个话唠,外加自恋狂;什么男女大防,女儿家要养在深闺,琴棋书画皆通,更是没有的事情,大长公主除了不能说她是个大文盲外,根本就没有丝毫高雅的艺术细胞;一手字像蚯蚓爬,见到晴雯写的字,她更是得意地哈哈大笑,说终于发现有一个人字写得比她还难看,不愧是她的亲孙女;最喜欢午休时让人给她谈曲子,因为她会睡得特别香。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