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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似有若无,玉堂凝神听时又只余风缥蝉噪,抱拳道“良辰美景,小弟省得。”
月中人欲言又止,最后抱拳道“最近不小心惹上个麻烦。如不嫌弃,壬申年八月十五太白楼醉仙阁,花冲下厨来诓白兄的好酒芦花白。”
“君子一言。”
“来日相见。”那影子翻拂过穹顶画栏。
是夜月晦,桂枝尚缠缠。
流火破天,玉堂突然忆起那段箫曲的唱词“最爱神女来行雨,一生心事住春光,无情岂解关魂梦,怜香偏绕绮罗裳。”但确实又想不了出处。
取带衣镖在墙角作了暗号,随便投家客店歇脚。
脚步极轻,如枯叶凋落。
玉堂飞镖切断了烛芯,翻身下床靠在了门后,那脚步忽停。
余烟袅袅升了半尺,门外传来一长两短三击掌。
收刀开门,当头就给个暴栗,一把拉进来人。
“行啊!‘天佑万源坊’的料子都敢自个儿买来穿,”一手擦了火匣子点上蜡烛,“给五爷看看!”
白福埋头唯唯“福儿只懂挑贵的买下,少爷怎么手一摸就知道自‘天佑万源’出?”
“梨花娘子一年织布八匹,连皇亲下帖都未必有货供着。今日整幅拿来给你裁衣,看来是徐娘半老却对你小子动了那心思。”
白福俊脸蓦地在烛火对映下都能滴出血来“少爷就知取笑福儿!”
“这行头得一件都是机缘,福儿要懂得惜福。爷那件苗家寨钩坏了一瓣梨花,福儿再帮你少爷央一次那俏娘子重做两套。”
白福叹口气笑了,一会又故意噘嘴“少爷也说了这行头得一件都是机缘,展爷若知道您捉钦犯都捉到万源坊,怕福儿央了也是白费心思。”
刚说得嘴滑想重提秋分那档子事,看五爷面色不对忙收住口问“少爷见着了柳相公?”
“最爱神女来行雨,一生心事住春光,无情岂解关魂梦,怜香偏绕绮罗裳。”
“那谜底应的是蝴蝶。少爷跟柳相公打谜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身似飞花衣如浓彩,香凝粉翅芙蓉睐爱。
白玉堂只觉得头一阵阵重,倚榻沉沉睡了。
白福替五爷扯上被子,吹了烛一人坐在桌前,月暗星稀,映得白福面青唇白。
恍然天色泛明,榻上却不见了五爷。白福不消猜也知道五爷探欧阳春去了,立刻心焦如焚喉头微甜。
好好地将衣服蜕下迭好,包裹在五爷床头。自己早长得同展爷比肩高了,那夷胖子欧阳一掌下来衣上竟无半点损伤,若不嫌弃也算报了少爷恩情的万一。
昊天横风,缕缕透骨,白福却不愿再多披衣裳,对窗微微敞襟。床边挑了个看得到天的位置,倚床柱挨掐着时间。
袖里握着只极玲珑的白玉瓶子,看云朵一片片的浮掠,千形万象还空,少年心中反而坦然。
第三章芙蓉峥嵘绚烂落芍药独开表一枝
初鼓之半,同福客栈。
人立柳梢头。
白玉堂刚想开口,窗内传出爽朗笑声“请了。敢问尊兄贵姓?”
随风欠身:“小弟姓白,名玉堂。”
“暧哟!莫非是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五弟么?”
少年抱拳,柳枝不摇“小弟绰号锦毛鼠。茶楼一见未言,今邀欧阳兄相叙。”
“五弟初来杭州,有什么劣兄可以帮到的?”
“特为足下而来。”白玉堂就将倪太守与马强在大理寺审讯、供出北侠之事说了一遍,道“是我奉旨前来,访拿足下。”
欧阳听玉堂这样口气心中好生不乐,“如此说来,白五老爷是钦命了。欧阳春妄自高攀,多多有罪。请问钦命老爷,欧阳春当如何进京?望乞明白指示。”
少年傲气,柳条被压得忽上忽下“此乃奉旨之事,既然今日邂逅相逢,只好屈尊足下,随着白某赴京便了。何用多言。”
欧阳春微微冷笑“紫髯伯乃堂堂男子,就是这等随你去,未免贻笑于人。尊驾还要三思。”
少年顿时气往上冲,柳叶纷纷唏嗦散了“这样说你决不肯随我前去,必须凭拳脚较量个上下,那时被擒获休怪五爷不留情分了。”
夷胖子性烈也就按捺不住,跃出窗连连说道“好,好,好!正要领教,领教。”
话说那白玉堂是练武奇才不假,但这样的资质并非空前绝后。
先不说那跑了大半个临安都没摸到衣衫的花蝴蝶,就这个北侠也是个百年不遇的会家。
习武之人都知道,幼时打的底子很重要,但真正的好年华在十八岁以后,而要武功大成少也得待二十五六。
此时的白玉堂在欧阳春眼里只是个刚长毛的小雏,经骨都没长齐全,遑论对敌经验。
身手固然敏捷、内息固然纯阳、招式固然狠辣,但少年的身板完全牵制了他的力度。
紫髯伯又正在气头。当下不顾拆招还招,仅以内力一个大开大合后,白玉堂已露了破绽。
北侠正要一掌拍过去的时候,心里突地一动:昨夜那娃儿的眼神与他如此相似,莫不是已错杀了?
掌风疾止,化劈为点。但力道仍小半吃在了玉堂身上。
白玉堂被重手封了穴道,倒抽了一口气,顿时经络闭塞,呼吸不通,眼前金星乱滚,耳内蝉鸣,不由的心中一阵恶心迷乱,实实难受得紧。
欧阳惟恐工夫大了,必受内伤,就在后心陡然击了一掌。玉堂经此一震,方喷出口血来。
欧阳想着是伤了韩彰的盟弟,不由大为尴尬,“恕劣兄莽撞,五弟休要见怪。”
白玉堂一语不发,竟自扬长而去。
云影重月影,宿露日不出。白福恍惚间,窗外一道白影遮云而过,来时快去势更疾。
“吱呀”一声门开,白福竭力站起,进屋的果是少爷,百感交集,腿一软投地跪了。
白五爷在北侠那输得颜面尽失,想得出门时公孙策千叮咛万嘱咐,后又出的种种主意是自己一句未听,更加恼悔异常。罢,罢,罢。
刚想支白福倒茶,却见他跪伏脚边神情动容,不由恻然。
按着白福肩膀,却不知该扶还是不该,叹一口气开口“你我份属主仆,情实逾兄弟。”
玉堂暗忖此一行受辱连开封都无面目再回转,处处皆是死路,独可惜了白福跟错自己。
又想着昨日白福的话,不禁又说,“你说过做侠客快活,我也知深你心意,不若就此别过。”
白福只是跪着不动。
玉堂吸一口气,也辨不出是悲是冀,双手加力在白福的肩上,“你日后武功定远胜于我,三桩事要给我记着。”
白福已熬得油灯将枯,被大力一按直瑟瑟抖个不止。
玉堂心中有事,错作他是应了,斟酌良久开口说,“心中永存侠义。”
白福低头啜泣。
玉堂念着自己的今日,又嘱“须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白福只听出少爷要撵自己走,颤得更甚,失声道“少爷……”一手将一只白玉小瓶递给玉堂,“白福不能再伺候您了。”恐大限已近,含泪一拜再拜。
玉堂被他一声“少爷”喊得心里凄惶,喉头哽咽久久,“以后每年记得常回开封探看几位哥哥,莫再为我同四哥斗嘴。”一把将小瓶推回白福手里,“这丹药危急时可以保命,虽仅带出岛一颗,你留着罢。”
又伸手解了右侧的佩刀,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将它好好系在白福背上,轻轻一拍说“去吧。”
白福复得了灵药,一时也不作多想,自行喂下了。又不意教少爷知道自己闯祸,飞马欲寻一处清静地养伤。
人随马势,白福竟没到陷空岛,反是伏骥向京都去了。
正欲踏入边厅,边厅好大的响动。却是四爷一人在那儿呼天抢地“才押了回赈粮,老五便给你们弄没了,而今我蒋平真是苦了!”
白福心感蹊跷,躲檐下侧耳。卢爷直那儿劝慰:五弟只是代展兄弟请欧阳春,即日是便归的。
“大哥你好胡涂!老五再怎样也是咱们的老五,那展昭再好也是皇帝的猫儿。五弟十四岁便跟着你,谁不把他当亲孩儿一样?现在总算人模样了你倒舍得将他往虎口送!”蒋爷声音激昂,变本加厉“公孙那狐狸哪里是挫挫老五的锐气!谁不知道老五再厉害没十年都不是那欧阳春的对手?老五哪能讨得好去!他那脾气,斗不过铁是要寻短见。”一会儿又哀哀哭,“五弟要是没了,俺蒋平也不想活了!”
声响似大力扯过一物,想是徐爷也在。果一开口便炸雷似的喊“走!老四,俺们救老五去!”
椅子上一落响,定是蒋爷停了上去蹲着耍赖“不去!利害都说清了,要去三哥你去!我去也是白白遭他奚落,你看那兔崽子去年一场淹后可有跟蒋爷我正眼说过一句?”
堂里一阵安静。
白福在这安静里突然脱力,胸口只一阵怦怦敲着。自己那夜跑出来后一晃已经数十天,少爷必然已经不幸。心里竟无半点伤怀,反手一寸寸按压过背上的弯刀,稍微提一口气也知五内俱已损得残重,可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报仇。
开封府内,待皇帝朝毕展爷转入堂内正欲洗脸,白福便一声不响踏了进来,扑通跪在了跟前。
展爷一惊,险些将热水洒了,忙一拦盆架双手扶起,“小福儿兄弟这是作何?”
福儿也没说刚才听见三位爷的说道,更不提公孙的作梗,只一扯搭靠自背上解下刀来,双手递过额前,人身不动,依旧是原地跪着。
展爷见着那柄弯刀自然认得,不由一声长叹,“福儿快起,这又是何苦!”
“自那日爷留了这刀交待与福儿,少爷便始终珍之重之,片刻不离身亦从未用过一次。如今少爷解刀与福儿,……”语咽眼泪喷涌而出,说完“福儿决不敢私留”七个字后竟“咕咚”栽倒在展昭脚边。
展昭暗自惊心,要详问时却一探福儿没了鼻息,幸而颈侧脉搏虽微不乱,只得施内力把他拍出口生气来搬到自己床上,转后院找公孙先生去了。
“展英雄找学生何事?”
“先生客气了,当初若无相爷与先生的举荐,何来展某今日?”
“展英雄,不妨直言。”
“入府之后,先生对展某一直关怀有加,展某感怀五内,铭记在心。”
“展英雄侠誉江南,少年成名,难免有疏漏之处。学生做的,也都是学生份内之事。”
展昭心内苦涩,仍是问了下去“先生觉得白护卫如何?”
公孙策放下手中书卷灸针抬头,望了展昭半晌,“展英雄这样,莫不是在责怪学生?”
“展某不敢。”
“学生斗胆,自负可与展英雄平辈论交,岂料展英雄始终不肯赏脸。”
“先生多虑了。展某心中,先生始终是良师。”言罢一揖逆身而去。
门口时脚步一顿,返身再揖,“展某仍有一个不情之请。”
“展英雄请说。”
“白护卫随身常伴个书童唤作白福,先生是知道的。”
“白少侠此举虽于礼不合,但学生亦不愿多说。”
“白福现性命堪忧,展某怕救不了他。先生精通岐黄之术,请先生出手相助。”
只是公孙策踏入房内时,里外都不见了白福的影子。
星夜飞马茉花村,天微亮时家丁报二官:白老爷求见。
丁兆蕙出门来,却在那边垂手恭敬侍立,一边啧啧嗅着。口称“今日那阵风儿真香,居能将护卫老爷吹来,真是蓬筚生辉,柴门有庆。白五老爷到了,恕我等未能远迎虎驾,多多有罪。请老爷到寒舍待茶。”
玉堂一拳捶在丁二心口,笑“二哥哥真是好玩,原来人真在茉花村。呀,参将老爷这样大礼卑职如何担待的起。”一把挽过,“我当作不待那猫儿成婚,再见不到哥哥了。”
两人相见,兆蕙也是高兴,两人推搡着进了门,俱忘了行程目的,只忙着嬉笑打闹。
玉堂从二官腋下挣扎出来仰脸问“姨母可都好?”
兆蕙揉着他头脑答“臭小子,比没当官时乖滑许多啊,来来去去几百次,这是头一次进屋便知行礼的。也才就一年,”拉了玉堂坐下喝酒,说是家母尚未起身。
玉堂举着盏子,“哥哥在边关,为大宋守土拓疆,小弟先敬你一杯。”
兆蕙摆手笑,“闹甚么虚文!从小斗你不过,也只有到日高天阔的北边,才觉得自己能展翅而飞。”
复敬第二杯“二哥哥胸中有韬略,小弟只能在近身兵刃上讨得便宜。愈是千军万马两军对阵,哥哥才能如鱼得水,让玉堂惭愧的紧。”
兆蕙见他说得恳切,也不免得情动,“你二哥我回来前,去祭了李陵碑。那时想,丁兆蕙将来若能马革裹尸,也是种死法。”
“二哥哥从小单怕死一桩,这下勇者无畏了。”自饮尽了第三杯。
兆蕙也不介意老五的取笑,自顾自以箸击盏,“人总得一死。既是从了军,便作了捐躯的打算。你小时候也说,大丈夫要轰烈烈地死,才不枉来人间一回。”
玉堂摇头,“若昨夜个死了,又怎知道你我兄弟今生今日能有促膝吃酒这般相好的光景。”
说了又觉不妥,便王顾左右,“只是齐齐个上了阵仗,也不怕,独苦了姨母?”
二官呆了呆,一把抢过玉堂的酒碗笑骂,“白喂了你这糖面老鼠这么多吃食!我们若不在了,你不管谁管?叔婶过得早,总不能指着靠着你那展大哥?”
原是闹着玩儿,说着却动了情,两人心底俱作了真。
兆蕙也不顾手里还提着老五的酒碗,一念下翻身跪了,“古来忠孝两难全。若真教我丁兆蕙命里注定,丁家还靠炎泽你多多牵记。”
“二哥哥起来。我白玉堂在世一日,便将姨母作亲母供奉一日,丁家子嗣统统视若己出,决不怠慢。”
虽得玉堂如是说,二官仍照行了顿首之礼。
玉堂一把拉起他,想了想问“大官好么?月华姐怎么样?哥哥还没讲给小弟听呢”
果然一扫前霾,“哥哥此行,就是来替大哥报喜的。”
“大官成了婚?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有此福气。”
“还不是学那杨郡马临阵会亲,蜜里调油时只能差这我这苦命的兄弟来跑断腿。”
玉堂听了,便在那假模假样地叹着气,“大官本就面团性子,搓就圆捏便扁,再得个夷女镇着,怕是得挂糊了。”
“也好,过年军中省得熬粥刷春联,两相便宜。”兆蕙揶揄。
“莫非新娘子是大官儿阵上掳来的?那倒是长了豪气。”玉堂来了兴致。
二官一拍腿笑,“你道那女子是谁?正是西夏王亲生女金花公主,双刀使得比大哥的单枪俊多了,他哪里擒得来!”
“那怎么又投入了大官的帐子?”玉堂大讶异。
“怎么投?还不是蛮女色心,见了你月华姐本领好故意卖个破绽给掳来,死心塌地说要嫁那个少年先锋。我自不会去寻那晦气,只问那郎倌若是副将公主还愿不愿意投了大宋,狼女捣蒜似的点头。”
“大官儿这回也算是军中一段佳话。忘记恭喜二哥哥便宜得了个管你的嫂嫂。”
兆蕙愤愤扭头“啐,我不会认。蛮邦女怎算得长房嫂嫂。”
玉堂讨得了便宜,又问“月华姐近来好么?”总角之交,不免关切。
“好得不能再好,那疯丫头成天作男装打扮,挎双枪背九刀,坐一丈高的铁甲战马不知多少神气,阵前望去比你更英勇几分。”兆蕙大笑。
玉堂想起初见时,傻妞她燕眼英眉还高自己半头,差些错作了丁家哥哥,不禁莞尔。兆蕙见他闷着头出神,突想起一事。一敲额角,正经起脸孔说,“小子你此次来,身上是否还带着官差?”
玉堂不欺,“实是官差。然而其中有许多原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