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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却眉头皱了皱,向那佐领说道:“贵山,我是叫你去买洋枪,不是叫你拉人入伙。人多嘴杂,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佐领着那人打了个千,说道:“回大人,额勒登布说了跟他说清楚这买卖的底细,他就不把那洋枪卖给咱们。大人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额勒登布的脾气,他若说不卖洋枪,便是将他打死也绝不会卖。若是跟他说去落草,他还打算入伙呢。怪只怪标下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然的话,哪里会出此下策?”
“这也不怪你只怪随身带的银子太少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袁世凯跟爷不对付当了大总统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爷的府邸,爷能到这四川来举事,这路费还是找别人借的呢。不过你们放心,借咱们银子的人又汇了一笔款子过来,等成都银号开了门,这笔款子就能提出来,到时候,二百块大洋一杆洋枪,若是好枪,五百块大洋爷也给得起。”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额勒登布打量几眼,说道:“额勒登布,咱们的买卖可是杀头的买卖,你可得想好了。跟你说不打紧,可是你听了之后,就得写下誓状,摁下手印,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你,全天下的几百万旗人也饶不了你。”
“爷您尽管开口,咱旗人的祖辈当年从辽东一路杀到中原,那不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么?折了本,不过人头一颗献上,赚了,那就是整个中原的花花世界。”
“好,好!这才是咱八旗子弟!若是如今的旗人都跟你一般心思,咱们的大清国又怎会被一帮革命党掀翻?富贵险中求,当年咱们八旗的祖辈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道,这才占了中原花花世界,只可惜啊,这二百年的太平日子过惯了,现在的八旗子弟多是不成器的废物。幸好还有咱们这样的旗人,咱们大清国才复国有望。”
那中年男子很是高兴,感慨了一番,站了起来,说道:“从现在起,你额勒登布就是咱们的人了,不过爷把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小子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爷也轻饶不了你!来人,拿誓状来,叫额勒登布签下花押,他就是咱们的人了。”
当下走来一人,捧着个硬皮帐薄,翻开几页,先在那上头写了几笔,然后递给额勒登布,叫他画押。
额勒登布略一迟疑,接过毛笔,被人指点着在自己的名字下签了花押,然后又拿印泥涂了手指,摁下手印。
这时又走来一人,萨满打扮,拉着额勒登布进了客房里间,叫他在大行皇帝神位前跪下,用满语起誓绝不背盟。
额勒登布长这么大,哪里认真学过满语?最后只好改用汉话起誓,在里屋折腾了半天,才跟着人走回前屋。
“额勒登布,你可记住了,以后要用心学咱们满洲话,将来咱们满洲复国了,这第一要务就是把满洲话定为国语。说起来咱们旗人现在大几百万,可是会说满洲话的连一成都不到,这成什么话?你们摸摸自己脑后的辫子,再摸摸自己的胸口,凭良心说一句,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疆场的八旗先辈么?”
那中年男子对着额勒登布很是训斥一番,顺带着也训斥了其他人几句。
额勒登布冲着这人打了个千,说道:“大人的话小的记住了。不过小的现在还不知道大人的名讳呢。”
那中年男子哼了哼,一字一句的说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满洲正白旗、托忒克氏端锦就是爷!爷千里迢迢到这成都城来,就是来报仇的!”
第206章 联合拔刀队
锦,就是满清两江总督、钦命校阅太湖秋操大臣端方袁世凯的儿女亲家。
当初赵北策动黄泥港兵变,这端锦与他老哥端方一同做了革命军的俘虏,革命军向西开拔之前,总司令赵北下令在军前斩杀端方,端锦却跟着革命军一路开到了九江城,作为“满清走狗”被编入了苦役队,后来总司令欲行反间计,挑动清廷反袁势力逼反袁世凯,于是命人演了出戏,让端方与张彪逃出苦役队,去了九江英国租界。
端锦并不清楚他的成功出逃是总司令有意为之,只是坚持认为这是他老哥端方在天之灵保佑,一想起端方的惨死,这端锦就五内俱焚,他想报仇。
思来想去,端锦认为他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袁世凯,另一个是赵北,于是他的复仇计划随即展开,先是联合那些一起“逃”离虎口的旗人拍电报,向清廷密告袁世凯“与革命党勾结鸩杀大行皇帝”,拼着撕破儿女亲家的脸也要让袁世凯吃不了兜着走,他的做法直接导致了袁世凯的出走和谋反,所谓得不偿失,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后,在紫禁城里抄出了端锦的那封密电,当然不会跟端锦客气,于是端锦在京津一带的财产都被袁大总统兼儿女亲家给“充公”了,就连端锦过继给端方的那个女儿也被袁家一封休书赶出了袁府。
端锦咽不下这口气,但袁世凯身为民国大总统,深居简出,很少离开总统府,端锦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旗人,没有办法接近袁大总统,倒是赵北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时不时的召集中外记做秀,这个目标可比袁世凯显眼多了,于是,端锦决定先向赵总司令复仇。
实际上,总司令在武汉坐镇的时候,端锦就在谋划刺杀总司令的行动了,为了刺杀总司令锦很是费了番脑筋,江湖人物没少找,亡命之徒也网罗了一批过总司令防卫很严,下手的机会很难寻到,而且没等他们动手总司令已率领大军西征四川,端锦立即追随总司令的脚步跟了上去,重庆光复之后,端锦从败兵手里购买了一批长短枪械打算对总司令实施狙杀,但此时又爆了“蕲州惨案”,总司令坐着炮舰直接就回了武汉,端锦的行动再次落空,只好带着手下也赶回武汉,不料走到川东的那帮手下因为赌博生争执,由口角之争展到刀枪相向场内讧之后,没死的人拖枪上山落了草端锦只能带着几个旗人亲信仓皇逃出四川,由于担心走漏风声不得不在汉口日租界躲了一段日子。
就是在日租界的那段日里,端锦与日本人搭上了线,某日他在茶馆里与几个日本浪人商议购械事宜时碰到了川岛浪速,端锦前些年曾在肃王府与川岛浪速有过一面之缘,川岛浪速也记得他。
双方只攀谈句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利用价值,于是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将总司令除去,端锦是为了复仇,川岛浪速则是为了踢开大日本帝国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日本伸出援手,端锦志得意满,决立即行动,于是趁着共和军二次征川之际,再次入川,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自行其是了,一切行动都由日本顾问指挥。
这个日本顾问就是政府派驻大冶铁矿的监督西泽公雄,正是他将这个刺杀组织命名为“日清联合拔刀队”。
这个日清联合拔刀队化装成马帮。:跟着共和军主力部队。从重庆一路往西。一直跟到了成都。并在成都光复地第二天就在城里城外分别潜伏下来。
由于沿途盘查很严。枪械好随身携带。因此这支拔刀队没有携带长枪。无法立即对总司令采取狙杀行动。只能等待机会。但没等两天。“川汉路款亏空案”爆光。西泽公雄很是兴奋。觉得这是搅乱川西地好机会。于是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煽动民变。
端锦虽然觉得这可能会使总司令加强警戒。不利于刺杀行动。但是吃人家嘴软。也不得不附和此议。于是利用成都旗营作为联络点。网罗了一批江湖会党、游棍。在城里城外四处煽风点火。由于川民群情汹汹。他们地行动取得了一点进展。今天上午地那场百姓哭街行动差点演变成民变。只是因为总司令地克制。事态才得以平息。
此次行动功亏一篑。西泽公雄也是无可奈何。而且由于总司令加强了警戒和宵禁措施。拔刀队潜伏在城里地那部分人也不得不撤到城外。这使端锦失去了城里地盯梢和耳目。让他很是恼火。却又不敢作。
眼看着总司令地警戒措施越来越严。端锦心急如焚。决定挺而走险。就在当地搜罗枪支。立即着手布置刺杀行动。于是便派出手下四处探听战乱中流散在民间地那些枪支地下落。
额勒登布手里有一杆英国步枪地消息很快反馈到端锦耳中。于是他便派了贵山、尼
等人去向额勒登布购买那杆步枪,但是额勒登布却低,不肯出售,若非如此的话,这额勒登布也不会出现在这座充当联络站的客栈里。
虽然端锦向额勒登布报了名号,可额勒登布毕竟只是一个旗丁,他可不清楚官场上那些大人物的名字。
“原来是端大人,小的给大人请安。”
见额勒登布一副淡然模样,端锦有些生气,于是只好将端方抬了出来,说道:“爷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过,可爷的兄长的名字你不可能没听过。前任两江总督是谁,你总知道吧?”
“前任两江总督?”
额勒登布抬起,看了看被端锦系在腰间的那条白色腰带,猛然醒悟。
“原来大人竟是忠臣之弟!的真是有眼无珠。端大人为国尽忠的消息传到四川后,川督还曾亲率成都文武官员为端大人设祭,还特意在祭台前杀了批革命党,用他们的脑袋告慰端大人在天之灵。”
“川督?赵尔巽过是假仁假义,他是个什么东西在咱们都看清楚了,那就是一个墙头草,跟着风倒。不过这一次他可算是看走眼了,以为献出成都城,那赵北就会留他一命,可笑这赵尔巽死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端锦本欲好好夸赞额勒登布几,可是一想起那四川总督是赵尔巽心里就不是滋味,本来,当初他是打算来投奔赵尔巽的可是现在看来,幸亏当时没选那条路,不然的话也得陷进这“川汉路款亏空案”里去。
“额勒登布,你说吧,你那杆洋枪藏到哪里了?现在就起了出来,咱们举事可离不开这洋枪啊。”
见端锦终于言归正传勒登布陪笑,说道:“爷,您还没说要干嘛呢?总不会是想在这成都城里举义吧?那可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端锦斜了他一眼,哼道:“爷傻呢,就凭你们这十几号人,就是去山里落草也嫌寒碜!爷就实话跟你说要去杀赵北,爷要用洋枪干掉这个革命党的先锋官!”
“杀……杀赵北?”
额勒登布这才明白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过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于是一拍胸口道:“爷,您尽管话么时候要那杆洋枪,我什么时候把它起出来。”
“爷现在就想要那杆洋枪!英国枪打得准,虽然准头比不上日本的大盖枪,可比毛瑟单打一准。其实爷不是没有洋枪,可没有那么好的洋枪。”
说到这里,端锦向角落一指,又道:“爷身边有神枪手,百步穿杨,当年还在东三省跟俄国人打过仗,死在他手里的俄国兵没有五百也有二百,只要给他一杆好枪,那赵北有本事别出门,只要他敢走出铁路公司的大门,爷就敢打包票一枪爆了他的头!”
额勒登布顺着端锦的手指望去,在屋子的角落看见一个人,那人坐在一张条凳上,虽然穿着马帮伙计的衣服,可是那坐姿却是一板一眼,腰杆笔挺,双手搭在腿根上,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一股傲慢。
更重要的是,这人的两只眼睛,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即使在看人的时候,那左边的眼皮也不自觉的微微下垂。
这种眼睛额勒登布在川边见过几双,那都是山里的老猎户,由于长年用枪瞄准,两只眼睛就显得与众不同,看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用眼睛瞄准。
被那人阴的目光一扫,额勒登布一个激灵,目光挪到端锦那边。
“这不就是戏里唱的‘万军中取敌将级’么?这端锦还真是敢想敢干啊,不过光有神枪手没有好洋枪,这不就是先揽了瓷器活再找金刚钻么?”
“额勒登布,干脆点,你那杆英国的‘李恩飞’藏在什么地方?”
尼克通阿走了过去,一拍额勒登布的肩膀。
额勒登布抬手向西一指,说道:“埋在城里了,要想起出来,只能等明日天亮。不过,敢问大人,这洋枪起出来后,可怎么弄出城呢?现在共和军可是查得严呢。”
端锦笑道:“不用弄出城,咱们进城,起了洋枪后,就找机会埋伏在铁路公司附近,他赵北不是自诩亲民么?咱们再找些人哭街,趁机闹事,到时候民变又起,我就不信,他赵总司令不出来安抚!”
“那他要是不出来呢?”额勒登布追问道。
“不出来的话,我们就朝百姓开枪。”
角落里站起一个中年男子,虽然也是马帮的打扮,可是说话的腔调却有些古怪。
端锦连连点头,说道:“西泽先生说得不错。赵北若不露面,咱们就朝哭街的百姓开枪,到时候肯定大乱,咱们逢人就说是共和军开的枪。这下子,革命党的这位赵北同志就臭大街了。”
第207章 抢桃子
号声响了起来,紧闭的城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拉开的红旗与那冉冉升起的旭日交相辉映,成都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天刚亮没多久,热气还没起来,但是出操的部队已将城门附近的街道占满,城门打开之后,他们是第一个出城的,在官兵们粗豪的军歌声中,等候在城外的菜贩、乡农也排成一列纵队,鱼贯入城,他们的随身物品必须接受守城士兵的严格检查,就连乡农们的粪桶也必须揭开盖让士兵瞄上两眼。
这是必要的防备措施,自从昨天铁路公司门前的那场差点引起民变的哭街事件生后,成都城的警戒级别就提高到了最高等级,不仅出入城门要接受检查,就连在街上闲逛,也有可能遭到巡逻队的盘问,袍哥打扮的人更是共和军士兵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这成都城里做袍哥打扮的人就几乎看不见了。
鉴于城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今日进城卖菜的菜贩和乡农少了许多,这城里的菜价也就水涨船高,已比昨日涨了两成,一些穷苦人家吃不起城里的菜,就趁着城门开放到城外去购菜,这出入城门的百姓顿时显得比往日多了不少,让守城的士兵有些目不暇接。
迎着出城的百姓队伍,过来一队骑兵,扛着十八星红旗,还扛着面五色旗,径直开到城门前,被守城士兵拦下。
“哪部分的?”守城官走上去问道。
“没瞧见咱们的十八星旗还问?”那领头的骑兵大大咧咧的哼道。
“我知道你们是共进会的革命联军,问的是你们的番号。”
“你管老子的番号是啥?闪开!们是进城开会的!”
见那队骑兵要硬闯,守城军官一抬手,身后的士兵们“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上了刺刀的步枪齐齐指着这队骑兵挺架在城头上的机关枪也转动着枪身,将枪口压了下去,瞄准了骑兵们。
这时。骑兵队后头过来一人。伸手递给守城军官一张纸条。说道:“兄弟居正。是湖南军政府地军事委员日进城。是奉命来参加四川绥靖会议地。”
“既然有路条。早拿出么咋呼呼干啥?这条子上说你们各带一杆步枪。没说带手枪。这位长官。委屈您将那支手枪下了。暂交咱们保管等你出城地时候再还给你。”
那守城军官仔细看了看路条。然后抬起手i了指对方腰带上地那支左轮手枪。
居正有些诧异。拍了拍腰带上地手枪道:“我是军官。这手枪自然是防身用地。总不能也扛着杆步枪吧?”
守城军官说道:“长官也是军人自当明白军令如山地道理。这总参谋部开地路条上可没说许你们带手枪进城弟我也是奉命行事。长官多多包涵。”
居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