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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激灵——你干吗还求我呢?!是我不对啊!——说实话那时候你是真的不鸟了,鸟不起来了。换了那个女孩还真的敢继续鸟啊?!我就把车调头,开往商业区,我知道在哪儿买女孩衣服。我还是不说话,你还是不敢说话。沉默是我和你当时惟一的选择。是的,不能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只能沉默。
我拿着里外全套新衣服的几个购物袋从商场出来——是的,你当时就惊讶了,因为都是最贵的,当然式样颜色你是绝对不会挑剔的,这个自信我是有的——但是,绝对是青春女孩衣服里面最贵的。连内衣都是——你现在不惊讶我为什么那么准确地知道你穿什么型号的内衣了?因为我只要看一眼你,就知道差不多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弥补我心中的内疚,只能这样。我打开车门把购物袋和你给我的牡丹卡塞给你:“没有用你的卡,你在后面换吧。”
我就把后门关上了,在边儿上抽烟左顾右盼,也是给你放风——这个狗日的城市真男人不算多但是无聊的男人是真多,万一有人偷看呢?你把玻璃摇开一条缝:“小庄哥哥……”我回头,看见你红肿的眼睛,内疚再次浮现出来:“什么事儿?”我的声音是颤抖的——你真的很像小影,我怎么可能这么对待小影呢?我的内疚不仅仅是因为你,也因为……梦中的女孩。
“我可以去你家洗个澡吗?”你小心地问。我一怔——不会吧?你疯了?!
“我就是换了衣服,我妈妈也能看出来。”你说。我想想也是,谁的女儿谁的宝怎么能看不出来呢?但是,你怎么会那么信任我呢?丫头?我那么粗暴地伤害了你?
“求你好吗?我不敢这么回去。”你又怯生生地说。我的心马上开始绞痛——我他妈的是人吗?!我什么都不说就上车开车了。你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一句话都不说。我说过了,沉默是我们在不能说话的时候最好的选择。
后来你告诉我,你知道我不能算是坏人——因为我要得手早就得手了,你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告,但是我没有——你就知道,我还不能算是彻底的坏人,你还看出来我的内疚——你就从我给你买的衣服,和我没有用你的牡丹卡看出来的。所以,你敢去我家洗澡,你也确实需要洗澡再回去,不然就麻烦了——你老子老妈肯定把你审得烦得不行不行的。很多事情,其实孩子是真的不愿意告诉家长的。不是说孩子错还是家长错,其实都没有错,还是我在部队学的道理好使——一个层次和一个层次考虑得不一样,所以很难勾通的。这种事情,怎么跟家长说呢?
我也不说话,就那么开车。我当时住在西三环一个小区。很快就到了。小区很安静,我喜欢安静,这里的人也都互相不认识——我喜欢陌生喜欢不认识,我不喜欢谁跟谁都认识,谁都知道谁那点子破事的感觉——都说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远亲不如近邻,但是我觉得是人就要有**干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呢?
当时也是一楼,我喜欢一楼因为不用爬楼。够懒吗,我退伍以后变化得很厉害——因为我要和过去彻底告别,我直到现在才总结出来——当时是无意识的,就是在改变自己过去的所有习惯,包括当时留了长发也是这样。
啪!灯开了,你小心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走进来。我把洗手间的开水打开,试试温度,然后调整好了,就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条新的大浴巾——我喜欢自己没事的时候逛超市,用着用不着先买了再说省得以后再来,一次采购的东西恨不得用一年的——扔在沙发上,然后拿出一盒没有开封的烟:
“你自己在这儿洗吧,我出去在车里等你——洗完了打我手机,我送你回去。”我就要出去。
“我害怕……”你小心地说。我回头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那怎么办呢?”
我的声音还是颤抖的,我实在见不得女孩这样——尤其是被我整成这样的。
“你在客厅好不好?”你小心地说。
“你不怕我啊?”
“怕。”
“那干吗让我留下?”
随后你说了一句经典到了极点的话——“这是你家,你就是出去了,想进来怎么进都进得来;你出去和在客厅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对吗?”
我没有说话,心里在一丝丝地疼。
“你就在客厅,别进来,好吗?”你可怜巴巴地说,“我求你了,小庄哥哥。我不敢一个人在这儿,我真的会害怕——我求你了!你也别进来,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点头,在客厅坐下了。你拿着浴巾还有新买的衣服就进去了,把门插上了。然后我打开电视,放的什么节目记不清了反正是淡的没味道的东西。然后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在发呆,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真的是在克制自己,不是什么别的,换了哪个男人只要还有点人味现在都不会往歪里面去想,我在克制的是往事跟竹笋一样想冒尖钻出来的感觉。
我脑子里面就反复强调的是一句话——不去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我就这么过来的。所以,丫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有时候会很反常吗?——不是你说的什么艺术家的忧郁,那是扯淡——就是你太像小影了,你在我的身边,我既快乐又伤感。就是这样。
你洗完了换完衣服了出来了又是青春靓丽。我看你一眼,没不行不行的,我还没有从那种克制往事的情绪里面走出来。就是这样。你看着我,小心的:“小庄哥哥,我可以走了吗?”
我起身,你本能地后退一步,我没说什么这很正常。我就带你出去上车。就那么把你送回家。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酒吧街喝酒又带回家一个漂亮美眉,当然不是职业的,你知道我从来不干那种事情。这个世界既然是让人心碎的就总会有那么多心碎的人,无论是糙爷们还是漂亮美眉都不耽误会心碎。于是心碎的人碰到一起就什么都不要问。就是这样简单,我其实就该这样活下去——这就是我的命。你也确实不该再给我打电话。
要不怎么说,都是命呢?/game。do?method=gameIndex!~!
..
7。那些花儿(7)
再见到小菲,真的是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正在流行罗大佑——军区总院中午吃饭时间和所有部队大院一样都会放音乐,和野战军不一样的是放的不是军歌和革命歌曲,以流行音乐为主,就看放的小兵喜欢什么了。——那年那个小兵喜欢罗大佑,于是满总院中午都是罗大佑在唱歌。歌名我记得很清楚,是《你的样子》。
我们就在这个音乐声中在总院里面见面了。她刚刚从食堂出来,和几个女兵拿着饭盒在走。然后就看见了我。我就那么看着她。她就那么看着我。都没有说话。那几个女兵都认识我,小心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走了。
我和小菲就那么对视着,都不说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罗大佑在军区总院的上空自己孤独地唱着:
〖HTK〗“我听到了传来的谁的声音,
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的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心爱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HT〗
罗大佑就那么在军区总院上空用他嘶哑磁性的声音孤独地吟唱着——我不得不指出,我很少佩服什么人,尤其是搞艺术的,但是罗大佑绝对是值得我顶礼膜拜的,他的音乐我基本上不能说是喜欢了,应该说是基本上属于不敢听不能听,一听就要掉泪——好像现在,我写这个小说不得不把他的音乐作为背景,因为事实也是如此,我有他的碟但是就是不听——我不敢听不能听绝对不能,不然马上就不行不行的了,根本就写不下去。
——我和小菲就那么站在军区总院的食堂门口,就那么看着对方。谁都不说话。只有罗大佑在唱。我当时就恨死这个人了,因为我当时就想哭了——但是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军区总院,不光有部队的,还有很多地方的,我当然不能哭不能丢当兵的人——我当时刚刚脱下军装,但是脑子里面的军装还没有完全脱掉——那到很久以后才彻底消失掉。
小菲看着我,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我还是忍着。她的眼泪就那么一点点溢满了眼睛,然后就掉下来了。吧嗒。我赶紧闭上眼睛,把眼泪咽下去。再睁开,小菲已经走到跟前。
“什么时候走?”她问我。
“马上。”
“这么急?”小菲有点意外,但是随即就明白了。“要不,我找个车送你到车站?几点的火车?”
“我爸爸派车来接我。”我说。
小菲点点头:“早走,比晚走好。”
我也不去想她的话里什么意思,我努力不去思想。小菲擦擦眼睛:“小……”她随即就不说小影的名字了,“她,她有东西留给你。”
我没说话,不敢说话,一说话就要哭。
“跟我来吧,我拿给你。”
她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然后,我就看见路上真的有小影……她的黑白遗照,还有黑色纱布、挽联、各个单位部门送的花圈,还有她的很多姐妹写得很整齐的挽诗和散文什么的——部队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我连看都不敢看。低下头,就那么跟着小菲走。在罗大佑沧桑的《你的样子》的歌声中,默默地走。我还是忍着眼泪。就那么默默地跟着小菲走。
军区总院。女兵宿舍的走廊。熟悉的女孩宿舍特有的味道一下子扑面而来,走廊里面还是乱的可以,一点都没有变。我还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我努力不去想往日是如何走入这里的,那时候是带着什么样子的期待和憧憬。我不去想,压制自己不去想。小菲在前面带着我——其实不用她带,我来这里次数不多,但是在梦里,我几乎次次都会来。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小菲走到她们宿舍门口,一推门就开了。然后掀起帘子:“进来吧。”
我就进去。我一下子看见了小影的床——空了。空了。小影的床,真的就空了。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出来了。哗啦啦地流啊,但是无声。小影的床,真的就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屋里还有两个女兵,但是见我进来都站起来不敢多说话。
小菲就说:“你们先出去吧。”
就出去,谁都不敢看我,不敢跟我说话。我就流着眼泪无声地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小影的床。空了,真的空了。小菲把我拉进来,把门关上。
“哭出来就好点了,哭吧。”小菲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哭了。
我流着眼泪慢慢走到小影的床前——她是下铺,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每次都把床收拾得很整齐很温馨;她也是个爱舒服的女孩,每次都把床铺得软绵绵的;她还是个爱香味的女孩,所以她的床上总是香喷喷的。我把手放在空空的床板上,慢慢地跪下,把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床上,脸紧紧地贴着粗糙带着木碴子的床板,贴得紧紧的紧紧的——我知道,这是小影睡过的床。我知道,这是小影睡的床。我知道,这是小影……睡过的床。我流着眼泪闭上自己的眼睛把整个身体和脸贴紧小影睡过的床——去感觉我的小影,我的消失的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小影——她去哪儿了呢?
我不敢再继续想。真的不敢。我就那么闭着眼睛,哭了好一会儿。小菲才慢慢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床板上。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擦去我的泪水。我就那么哭着,我流出多少眼泪她擦去多少。
“这是小影留给你的。”小菲把一个蓝色封皮的日记本轻轻地放在我的眼前——这种笔记本我们都发了一个。我起来把日记本打开,熟悉的芬芳浓郁的芬芳扑面而来——是的,是那束风干的野兰花,它夹在日记本里面,时间越久,它就越香,它的香味,和小影的香味一样。打开,就是那首小诗:
〖JZ(Z〗
〖HTK〗“我呀,我也想
把我的芬芳,留在大地上,
告诉后来的人们,
告诉他们,
我曾经来过这里”
……〖JZ)〗
〖HT〗
我熟悉的细细密密的小影娟秀的笔迹。我不知道她还写诗。真的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日记本里面的内容,我至今也没有看过。我就那么赶紧合上了。小菲拿出那个泥猴子:“这个也是小影的,你如果要带走也可以;不过我希望,你把它留给我,好吗?”
她真诚地说。我点点头——我更不敢看这个泥猴子了。我闭上眼,泪水又刷刷地流。小菲的手在我的眼睛周围擦拭着,也没有劝我。我就那么默默地流泪。她又伸出一只手,颤抖的声音,她也在哭:“你要难受,就让我抱着你吧。”
我一下子扑在她的怀里哇哇大哭,跟个孩子一样。小菲紧紧地抱着我也哭出声音。我哭着没命地哭着我知道自己不是男子汉,但是我的小影消失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哭呢?!凭什么呢?!小菲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我也在哭。
我真的是心如刀割,真的是心如刀绞。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小影了,她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她在军区总院的床都空了,你们说我还到哪儿去找我的小影啊?!——我的小影都消失了,就那么在我的眼前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连我最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我一身武艺有什么用啊?!
我不是铁血战将,我不是,我就是喜欢我的小影!我就是为了她才参军的,我没有那么伟大那么崇高的理想我就是为了爱情参军的!——她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无能为力啊!——我哇哇大哭真的是撕心裂肺。
小菲紧紧地抱着我也在哭。我扑在她的怀里我从来没有告诉别人我有多伤心——我爸爸我妈妈至今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都不认识小影,中学早恋那点子事情谁会跟家长说啊?我退伍以后更不敢提及这些事情了。
我扑在小菲怀里哭——这是小影消失以后我哭得最痛快的一次。她紧紧地抱着我也在哭。我们都不知道没有了小影该怎么活下去。真的不知道,起码我是不知道,当时真的是不知道——我用了很久很久才学会什么叫没心没肺,不然我怎么活下去啊?!
我就那么在小菲的怀里哭,我不知道我还能到哪儿去哭。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哭啊?!你们算个蛋子啊?!你们是人吗?!我就是哭了,而且是在小菲的怀里哭,在一个女兵的怀里哭。我就是哭了,哭得很久很久——你们18岁的时候谁敢说经过我这样的磨难就站出来跟我叫板!
——我就是那么在小菲的怀里哭。
她就紧紧抱着我流泪。都没有语言。我哭得真的是很伤心很伤心。她轻轻地吻我的光头,小心地一点点地,泪水不断地滑落到我的光头上。我就那么哭着,一直哭着。她轻轻地流着眼泪吻我的额头:“好了,别哭了。”
我还是哭。她吻我的眼睛,吻去我18岁的泪水。她吻我的鼻子,吻我的脸。嘴里轻轻地说着:“好了,别哭了。”然后,轻轻地吻我的嘴唇:“别哭了。”她的唇轻轻地在我的唇上点着。
“好了,别哭了……”然后,紧紧地贴在我的唇上,抽泣着,把她的舌头伸进来,还在说着:“好了,别哭了……”我哭着,紧紧地抱着她。我们紧紧地吻在一起。
脸上,还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