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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军,32岁,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集团军某机械化步兵师侦察营少校营长,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保卫战时期某军区侦察大队三中队长,一等功臣,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此人作战勇敢,多次亲自率领侦察分队完成重大任务,无一次失手,敌军特工队对其心惊胆寒。他曾经带领一个15人侦察分队在敌后与绝对优势敌军围剿兵力周旋一个月,歼敌40人而自己无一伤亡,完成任务后顺利撤出,成为保卫战时期我侦察作战的一个典型战例。何志军对敌人造成很大威慑,敌军特工队悬赏50万人民币要他的人头……”
小黑翻出自己当年的日记本,看了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就大黑那个鸟样,当了将军肯定也是老本行,这倒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现在在总参大院里面混,是不是还是一口一个“妈拉个巴子”?总部的首长是怎么忍受的?还是跟军区副司令一样不仅不介意还愿意跟他喷?接见外宾的时候翻译怎么给他翻啊?那些驻华武官可都是懂中国话说的好得不行不行的,肯定听得懂,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真想不出来大黑坐总部机关是个什么样儿——不过依照他的个性,是不会改口的,就是泰山被大海淹了黄河被高原填了,他绝对还是这个样儿!那这帮子总部他手底下的小白脸参谋干事可就是有好日子过了,绝对天天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组织起来早上先跑个10公里越野再说,那辆宝贝迷彩摩托在总参大院里还让不让开得跟黑风怪出山一样?据我所知部队大院都是限速非常严格的,估计是够呛,摩托也不会让少将级别的干部碰的,肯定是出门就是奥迪,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不过有他干这个,总是让中国人民可以放心多了——这是个真爷们真汉子,真的是干特战这个行当干了一辈子的,而且在巴顿面前也能叫上一板的。虽然他不开坦克开突击车,但是绝对是敢跟巴顿亲自开的坦克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主儿!
还有什么呢?
小黑在这段从发黄的军报上面剪下来的简介和照片旁边还看到当年自己写的一句话,绝对的力透纸背:
——“为了他,我们愿意去死!”
都写穿了几张纸,字很大,显然当时的心情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小黑的鼻子就一酸,很多事情就浮现出来。当时小兵们就传说大黑脸的故事,都说那个时候最好看的关于侦察大队的电视剧《黑豹突击队》就是以大黑脸他们中队为原型的。
还有什么呢?
还有就是小黑用红笔在那个剪报上反复画出来的一句话:
“敌军都敬畏的称之为——狼牙。”
还是回到小清河。依稀中我又见到那条哗啦啦流着水的河流一泄千里不知道绵延到哪里。这一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但是我谈兴正浓,因为很久没有这么跟长辈说话了,所以话就不停。倒是大黑脸在我讲完陈排的故事以后久久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两岸掠过的芦苇就是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口气:“真汉子啊!”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不觉得意外,因为所有的人都会觉得我的陈排是真汉子。这一路下来那个士官就不看我了,虽然他一直就没有跟我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明白过来我也是个小鸟人,估计是不敢搭理我了。我心想这才好,也让你们狗头大队见识见识我们小山沟里的小侦察连也不是碴!然后大黑脸一伸手,士官赶紧把那个水壶递给他。大黑脸就拧开水壶,往河里面无言地倒酒。我诧异了:“你这是干什么啊?”
大黑脸低沉地:“我跟你们陈排不认识,但是我敬他一壶酒!下辈子我就跟他做兄弟!”
我反过味道来:“你不是不喝酒吗?那带酒干吗?”
大黑脸还在倒酒:“我是不喝。”
“我不信!”我就说,然后诡笑。“我明白了,你自己偷偷喝的!还不敢跟我说,你怕我给你反应出去!放心吧我小庄不是这种人!”
大黑脸不说话,沉浸在自己那种悲凉的情绪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无可奈何啊……”
我还想说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士官说话了:
“我们大……”他觉得说的不对赶紧改口,“他是不喝酒,他的左腿受过伤,里面还有小鬼子的地雷弹片,一有潮气就疼。这酒是医务所特批的,顶不住的时候擦擦腿去去寒气。”——我后来回味过来,天底下的警卫员都是一样的,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绝对是不笨的,脑子好使得不得了,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知道首长都是难得高兴的,这个时候要是搅了首长的性子挨收拾倒是次要的,但是自己心里就是太难受了,干吗让首长不高兴?首长操心的事情还不多吗?——警卫员跟首长的关系,尤其是时间久了,就跟首长肚子里面的虫子一样,不然怎么可能在首长身边很久呢?
我就笑:“我不信!看你的样子就是馋酒的,带着酒怎么会不喝呢?你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
大黑脸倒完酒就那么一甩,那个士官就赶紧接住熟练的跟狼狗接飞盘似的。大黑脸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了,笑:“我说不喝就是不喝——咱是个爷们,要说话算数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叫特种部队?什么叫快速反应部队?——就是24小时随时待命——在这个地方喝酒,抓住了是要狠狠收拾的!”
我就纳闷:“军工大哥……”
广东士官这回没有管我,因为他这一路看出来我不仅没有威胁还能让大黑脸开心就不管了,就顾着操舟加上观察两边的动静。
“嗯?”大黑脸就笑,“我这年纪做你爹都够格,怎么叫我大哥?叫我大叔才对。”
“那不行!”我认真起来,“战友就是兄弟,哪儿有战友是叔侄的?”
大黑脸笑得哈哈乐:“成成!你小子还真是鸟啊!就叫大哥吧。”
“军工大哥,你们军工还上那么前的前线啊?”我因为听苗连讲过前线的故事,所以多少有点了解。
大黑脸就不说话了,好像很多事情压在心底了,眼睛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是开车还是抬伤员?”我开始卖弄自己知道的那点子知识。
大黑脸想了半天,才低沉的:“抬伤员。”
我就点头,怪不得踩了地雷呢!
他看着我,我看见他的黑脸上有种什么东西很神圣:“你有你的兄弟,我也有我的兄弟。我回头讲给你听吧。”
我就点头,我知道当年在前线军工的伤亡也是很大的。然后我就把话题岔开了,以弥补我给他带来的伤心。我就跟他讲了小影讲了我为什么参军。他听得津津有味还说好好好,护士配侦察兵是最好的组合!你就跟她,别换了,年轻人换来换去等到没有了就后悔了,那也晚了(这句话我至今认为经典得不得了)——后来我知道他的爱人就是当年在前线的护士,他受伤住进野战医院一来二去伤养好了媳妇也娶到手了,大家都说他两不耽误,然后就上前线冲杀,丢下那个才21岁的小护士在后面提心吊胆,但是每次一回来都亲得不行不行的,晚上不敢睡觉就盯着他的大黑脸看,生怕早上一起来又看不见了,又去冲杀了而不告诉自己——确实也是不能告诉,当年的军区侦察大队地位相当于今天的军区特种大队,连出去植个树帮老乡割割麦子都带密级,何况是战争状态下的军事行动。
然后我们就靠岸了,我和大黑脸就上岸,他还扶着我,他的手好大好厚好温暖好有力!真的跟我爸爸一样。那个士官就给橡皮艇放气。
他扶我走上来,我看见河边的树林里停着一辆漆着狗头的小王八迷彩吉普车,没有车牌子,上面还有个警报灯,车窗户上还贴着个通行证,上面也有个狗头写着“001”字样。我再傻也知道这是大队长的车啊!我就呆住了,玩完了,大队长虽然不认识我,但是肯定知道我就是来挨收拾的菜鸟!车在这儿人就在附近,要是看见了这个弊就被抓住了,别说明年再来了,100年也别想再来了,彻底你就不要在狗头大队出现!我就站在那儿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办。
大黑脸就看我:“怎么了?”
我就说:“那狗日的大队长要看见我作弊我不完了吗?”
大黑脸左右看看:“那儿有什么狗日的大队长?”
我说:“那不是他的小王八吉普吗?人肯定在附近,军工大哥我得自己走了,你这么扶我要是被看见了我就彻底歇菜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来了!”
大黑脸恍然大悟:“哦!你说这车啊!我是车辆维修所的,那个狗日的大队长的这辆小王八吉普坏了送我那儿修,我修好了就开出来钓鱼了!”
我就感叹:“你胆子真够大的,大队长的车都敢开出来玩!”
大黑脸挤挤眼:“我不是老军工吗?妈拉个巴子的大队长算个鸟?”
我就附和:“就是就是,那个大队长算个鸟!军工老大哥比他鸟!”
那个士官正在折叠放了气的橡皮艇,一听这个忍不住噗哧就乐了。他抬头看大黑脸,大黑脸跟他挤挤眼,他就忍住笑低头折叠那个橡皮艇。
“走!”大黑脸就扶我走,“我带你坐坐那个狗日的大队长的小王八吉普!”
我正跟他走,突然停下来:“不行不行,我得回去!”
大黑脸有点意外:“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
我急赤白脸的:“兰花丢了!”
大黑脸:“什么兰花?”
我就赶紧解释。大黑脸就点头:“哦,这个啊?那种野兰花这个狗日的地方多的是!我让人给你摘一筐子来!走!”
“不行不行这是我给小影摘的!我就要我自己摘的!军工大哥谢谢你!我就是明年再来我也得把兰花找回来!”我就推开他的手坚持着要自己走。
大黑脸怅然若失:“哎!你站住!你走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站住回头纳闷,“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大黑脸有点着急:“我跟谁说话去?!好不容易今天礼拜天,我还有个人说话,你这走了我跟谁说话去?!”
我就一指那个士官:“他啊!”
“他会说个鸟儿啊他?!他要会说话我能成天闷得要命!他就跟个影子一样就会跟着不会说话!”大黑脸急了,“你不能走!”
“那不行!”我梗着脖子,“花儿是我给小影摘的!我一定要找回来!”
那个士官想说话但是大黑脸一瞪他就不敢说了,低头把橡皮艇最后叠好往自己肩上扛。
“反正你不能走!”大黑脸叉着腰一幅命令的姿态。我还就不吃这套!别看你对我好,但是我就不能让人命令我,我是军人被上级命令那是应该的,但是你是个军工,我怕你个鸟?!再说那是我给小影摘的,就是大灰狼来了我都肯丢命不肯丢花儿,我干吗要因为你不去找花儿?!
我就走。
“哎哎!”大黑脸在后面无奈地喊我,“你怎么去啊?”
“走!”我咬牙走着。
“你这不要走到明天去吗?”
“走到明年我也要走!”我心一横,“我不能把花儿丢下,那是我给小影的!”
“好好你回来,我给你想个办法!”大黑脸叫我。
我回头:“你有什么办法?”
大黑脸:“反正就是有办法,你这个样子不能走回去!”
“那你开车送我回去啊?”
“我也不回去了,咱俩开车耍去!这边林子可漂亮了,保证你没有见过!”大黑脸跟哄小孩一样哄我。
“我不耍,我去找花儿。”我掉头就走。
“那行,我给你找!”他喊我。
我回头:“怎么找?你也不肯开车送我,我自己走又不让走,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大黑脸一指那个士官:“他去找!”
那个士官刚刚扛着橡皮艇往车上放,听见了吓了一跳。我看看他:“不合适,干吗要人家跑那么远啊?”
大黑脸就说:“他最近就闲着发毛,想运动运动,业余爱好就是操舟,今天为了救你没有玩爽。让他回去玩玩吧——”他看那个士官,“你说是不是?”
士官为难的:“……是。”大黑脸眼一瞪:“怎么的?!你不乐意啊?”
士官:“不是,这我去了谁开车啊?”
大黑脸手一叉腰:“我不会开啊?”
士官忙解释:“不是,这……阿姨专门叮嘱我你不能开车,最近你心脏不是又不好了吗?”
大黑脸急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死脑筋啊你?!我好不容易开心一次你还跟我过不去啊?!啊?!”
士官忙立正:“我错了!”
大黑脸:“知道错就好,说你也跟说木头似的!钥匙给我!”
士官:“不行!我答应过阿姨的!”
大黑脸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就没见过你什么时候通融我一下!摩托你给我收了不算还说表现不好不还我,现在连车都不能开了?啊?!我还是不是大……大黑脸了?!我鼎鼎有名的大黑就要老是听你的鸟指示?!钥匙给我!”
士官绷着脸:“不给!你打我骂我都成,车不能开!”
大黑脸急得:“这还有没有自由了我?!”
士官:“反正说下来天,你就是枪毙了我也不给你!”
大黑脸没办法了,看见了我在那儿傻了眼地看:“你你你——你会开车吗?”
我急忙点头,我早想过过车瘾了,在侦察连的时候我没事训练完就去车库开我们侦察连的大屁股班用侦察吉普车满操场忽悠。那儿没人训我都疼我,连里车管干部让我随便开不出院就行。来了这个鸟地方什么游戏都没有了。
大黑脸就指我冲着士官:“钥匙给他不给我成了吗?我最后跟路上抓个兵给我开回去成不成?”
士官还在犹豫。大黑脸怒了:“人家军区侦察兵比武出来的你还信不过,怕啥啊?你没考过复杂地形车俩驾驶这一项吗?”
士官想想:“是!”跑步过来钥匙塞到我手上还用力地握握,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握,半天没松开,他才看着我的眼睛说:“小心点儿!出了事儿我一定要收拾你!”
我被吓坏了,拿着钥匙不敢接。
“妈拉个巴子看你把人家孩子吓得?我是纸糊的吗?!”大黑脸怒了,“赶紧滚!去把那什么花儿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就别回来,跟山里喂狼崽子!去!”
士官一敬礼:“是!”马上利落地从车上取下橡皮艇气管船桨什么的开始吭哧吭哧打气。
大黑脸过来扶我:“咱们走!开车耍去!”
我犹豫地看士官:“这合适吗?这个班长……”
“他就想运动运动操舟玩。”大黑脸挤挤眼问士官,“你说是不是?”
士官就立正:“——是!”居然没有任何不愿意!我就纳闷,这两个多小时自己操舟可不是一件很让人享受的事情!屁股坐疼来回换地方都没有用处不说,还一路没人说话呢!
大黑脸就拉我:“这狗日的地方从那个狗日的大队长到下面没一个不是鸟人!走!开车耍去!”
士官突然起身:“等等!”
大黑脸回头:“还想做啥?”
士官摘下腰间的手枪和枪套,甩给大黑脸:“你带着用,你不在我拿着也没有用。”
大黑脸接过来:“这还差不多!——走!汉子,我带你打兔子去!这山里兔子可多了!”
我就跟他走了。我就开车——这车也真是太鸟了!一下子就四轮驱动出去了!别看长得像小王八但是绝对不是小王八的速度是野兔子的速度!我们在林间穿行大声笑着叫着闹着。大黑脸不时喊快点再快点,跟孩子一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