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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鸢……”北堂朝缓缓走近去,伸出手,抚上季华鸢在冰凉雨水的冲刷下依旧滚烫的脸,低声呢喃道:“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嬖宠吗?你以后,就留在我府上,乖乖地做一个嬖chong好了。”他说着,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声音大了许多:“就像你说的,我喜欢你,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你死,更舍不得你离开。不如你就留下来,每日伺候得我舒坦了,就有好吃好穿,有好日子过。我找最有经验的嬷嬷好好调jiao你,将你那一身的傲骨一根一根拔去,兴许有一日,你变得和那妓馆里的其他娼妓一样谄媚低贱,我就会真的忘了你……到那时,我再杀你。”
北堂朝话音落,天边又滚过一道闪电,像是从季华鸢和北堂朝隔雨对视的双眼中间劈过一般,照亮了北堂朝的面如死灰,也照亮了季华鸢愈发苍凉、带着诡异笑意的脸庞。
季华鸢背后的伤疼得像是要烂了一样,暴雨好像冲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看着北堂朝,觉得有一点点逐渐放大的晕眩。白天,那人还说着要等他把心里话说出来,要和他一起面对。那人还告诉他不要怕,那人还说要和他抛却过往,一直走下去。而现在,那人就站在对面,口口声声要将他调jiao成娼妓,要毁了他!
季华鸢知道这都是自己做的孽,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竟是那么的心寒。季华鸢扶着膝在雨中一点一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冻僵的双腿,只是低声道:“好。”
这一个字话音刚落,天边的雷就彻底轰轰烈烈地滚了起来,狂风卷着暴雨像是要把人挟走一般。满世界的雷声整整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远去,暴雨如来时一般毫无预兆地停了。云寄头上一直撑着伞,却还是早已湿透,他干脆丢开伞走上前来,路过地上的秋雨来,站定在北堂朝身边,柔声劝道:“王爷,别为了一时气恼,犯下大错。”
北堂朝没有回应云寄,只是定定地看着季华鸢,一字一字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这一次,本王不会给你离开帝都的选择。季华鸢,你这一生的好日子,就此结束了。”
季华鸢不知是不是被他言语中的冰冷狠厉震慑住了,闻言竟真的轻颤了一下,心中种种酸楚和委屈似乎已经冲到了喉头,带着腥甜的血腥味。他用力地吞了一口吐沫,却是抬头对云寄淡淡一笑:“云公子,你来的好快。”
云寄面上惯是那副彬彬而疏远的微笑,他看着季华鸢,回道:“才要睡下,就听说主院出了事,连忙带人来看看。华鸢公子当日答应我要善待王爷,终归还是一句谎言。”
季华鸢看着膝下冰冷的地板,低低一笑:“我没有答应过你要善待北堂朝,我对北堂朝如何,从不需要向任何人承诺。但是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还是会做到。”
即使你算计我。
云寄,你真的好聪明。你拿准了我不忍心向北堂朝揭穿你,所以你反过头来收拾我。这一局,不仅帮你换走晏存继的眼线秋雨来,还让你再次成为北堂朝眼中第一人。晏存继少了秋雨来,只能更加信你。北堂朝恨了我,也只能更疼你。世间只有我一人知道,你才是那两次行刺背后指使的人,只要我说上一句,他们谁都不会饶你。可是,偏偏我,有口不能说!云寄,这一局,你真的摆的太漂亮。
季华鸢睁眼看着地面,张口道:“季华鸢技不如人,认栽便是。”
北堂朝听着两人说这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心中疲累,不想再猜。他睁眼看着身边的云寄,只见云寄依旧是那一脸的柔和温顺,即使季华鸢做下如此令人发指的事,他还是如往昔般温温柔柔地说着话、温温柔柔地劝他放过季华鸢。
恍惚间,北堂朝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他从重伤昏迷中醒来,心空身软,睁眼只看见云寄端着药碗,对他淡淡地笑。
兜兜转转,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的起点。北堂朝曾以为这场噩梦醒了,原来终不过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欺欺人。
“王爷,秋雨来要怎么处置?”云寄低声问道。
北堂朝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一个狗急跳墙的秋雨来,他沉寂的目光扫过去,片刻,沉声道:“他是晏存继的眼线,我们不能声张,就移送到东门密牢吧。”
翟墨闻言,像是终于活了过来,迈开已经站得木了的双腿,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北堂朝伸掌拦住他,眼睛却是看着季华鸢,说道:“不用你去。先把他关在王府里,明天一早,叫侍卫押送他过去就好。”
“王爷?”翟墨诧异,其实他是真心恨不得快点离开这儿,北堂朝和季华鸢每次翻脸,都像是要天地决裂一般,吓得他腿软。
北堂朝的目光已经彻底沉寂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华鸢,思索着蹙起眉,片刻,缓缓道:“这人以后就是我北堂王府的又一个有姿有色的嬖宠了,本王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在他身上玩些新花样才好。”
翟墨闻言大惊,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北堂朝看似平静的面容下隐隐与平时有些不同,他看了半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无端地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北堂朝又低头想了想,像是终于拿定了主意,他拍拍掌,指着季华鸢对翟墨说道:“天太晚了,本王要睡了。这样,你先找个绳子来,把他吊在院里的树上,就……”北堂朝说着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正对自己床前窗子的那颗大槐树,说道:“就吊在这树上,别吊得太高,让他的脚尖和地面若即若离,便刚刚好。这样,本王明早睡个好觉起来,睁眼就能看见他在树上阵阵挣扎的痛苦模样,想来也是畅快事。”
作者有话要说:
☆、雷霆之怒(二)
翟墨听着北堂朝转眼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折磨人又羞辱人的法子,竟是听得呆了,不由得道:“王爷,您是认真的么?”
北堂朝蹙起眉,带着些怒色看着翟墨,说道:“本王何时儿戏过?你不要找粗麻绳,免得割破了他的手,留下疤就丑了。你就找一段结实的绸子来就好……要红色的,配上他这惨白的面色,好看一些。”
季华鸢在不远处站着,淡然地听北堂朝想出的折辱自己的好法子,神色淡漠,似乎即将被吊起来羞辱一番的不是他一样。他一直耐着性子听到这,张口打断北堂朝道:“北堂朝,我身后还有刀伤。你可以折腾我,但你要是真的吊我一夜,我会死的。”
北堂朝被他打断,慢慢走到季华鸢身前,轻轻一笑,却是反手又一个响亮的耳光劈过去。季华鸢又一次被打得几乎站立不住,他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这才将将站得稳,却又被北堂朝提着衣领一把拽起来。
北堂朝阴沉地笑着,看着季华鸢一脸的痛苦,狠狠道:“季华鸢,你还是没有适应你的新角色。你是本王的一个嬖宠,本王要怎么处置你,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他说着忽然一笑,眼中尽是狠厉之色:“你在晏存继面前,也是这般没有高低贵贱吗?西亭王褚的黄金床,有没有北堂王府的床好爬!”
季华鸢闻言身子骤然一僵,他缓缓停止挣扎,睁开已经快要合上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北堂朝:“我,不是晏存继的人。”
北堂朝大笑一声,道:“你不是晏存继的人!你不是晏存继的人!你还口口声声拿着身上的伤来要挟我,真当本王还会吃你这一套苦肉计吗!不如你来告诉本王,你身上这伤,是不是也在你算计本王的宏图大计中!”
季华鸢笑得呛了声,生生呛红了眼眶:“北堂朝,你把我的算计想得太高深了。我算计你,不过也只是贪恋你的温柔,总是想要更多一点罢了。”他说着体内气息紊乱,随着剧烈的咳嗽一口一口的呛出血沫来。季华鸢脸上的笑绽开,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他轻轻道:“我在那电光石火间扑过去救你,自己中刀,你在我背后看得清清楚楚。我问你,我当时的身影,从背后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按照剧本演戏吗!”
不知是季华鸢这虚弱的一声问得太有力,还是他呛出的血真的吓到了北堂朝,北堂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颤抖。他缓缓松开手,季华鸢沉闷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他撑着地大声喘息了一会,将喉间的血一口一口悉数咽下去,低低笑了几声,提着气高声道:“翟墨,你家王爷要你把我吊到树上去挣扎给他看呢!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趁着我还有挣扎的力气,快点动手!”
一直冷眼旁观的云寄这时突然走到北堂朝身边来,顺着他的背,轻声道:“王爷息怒,这深秋雨夜,这么大的寒。王爷忘了自己肺底的旧伤吗?回头咳起来又要撕心裂肺的。您放不下华鸢公子,又何苦和他彼此折磨?不如让华鸢公子先回房去睡,您今夜宿在我那里,我给您泡上一杯川贝生姜暖心茶,您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和公子心平气和地谈。”
季华鸢听见云寄这暖心暖肺的一句,冷冷道:“云公子真是好生善良温暾,一边求着王爷原谅我,一边还不忘提醒王爷一句,他肺底的伤,也是我两年前害他的!”
北堂朝回了神,看季华鸢那尖酸刻薄的面孔,只觉得心底更厌恶。他握紧云寄的手,低声道:“是啊,两年前本王回帝都,就已和今天一样发了誓再不对他有一点挂怀。只是本王这几日被他算计、被他蛊惑,竟将昔日之痛尽数忘了!”他说着转头去看云寄,只见那人脸上真真切切的关怀,一时间,他想到了今天殿上的北堂治,他对皇兄说起自己要与季华鸢重归于好的时候,北堂治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带着叹息,带着不忍,却又带着妥协。
看啊,这世上不是没有人真心为他好的。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季华鸢是在利用他的痴,而只有他自己,看不清!
北堂朝的心一寸一寸地烧成了灰烬,三落在地上。他淡漠地开口,道:“翟墨,将他吊起来。今天本王叫你找来王府的那两个太医,就留在偏屋里看着他,他要是快死了,就那些好参好药来把他的命吊住……本王就是要看他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的狼狈样!”他说着,冰冷的眼神淡淡扫过季华鸢,轻声说道:“季华鸢,一直都是你拿捏着我。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冷清高傲的样子,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你在我面前应该是何等的狼狈和卑微!本王,等着你一路跪行过来求死!”
他说着,一把牵起云寄的手,将那人拉入怀中,转身大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高声道:“备暖汤,本王要和王妃共浴!”
深更半夜,北堂朝带着云寄在卧房中沐浴,灯火将卧房照得通亮,隐隐有戏水声传出,更有云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满院潮湿的泥土味一起刺激着季华鸢。太阳穴里像是有人擂起了鼓,咚咚咚咚跳得要炸开了一样。季华鸢浑身冻得打颤,看着翟墨拿着一股红绸子犹豫着站在身前,干脆自己痛痛快快地伸出两只洁白如藕的手腕,举到他面前,道:“绑吧,绑紧些,别让我摔下来。”
季华鸢只说完这一句就立刻住了嘴,他本是想要用轻松欢快一点的语调调侃这一句,却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真的发出来竟是那样湿软、打着颤。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快些吧,叫他看见了,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我。”
翟墨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忍着些。”说罢便极为娴熟地将季华鸢的手腕用红绸绕了几圈死死地绑在一起,一伸手,将红绸另一头抛到树干分岔处垂下,翟墨心一横,一咬牙,手上骤然用力,季华鸢瞬间就离了地。
“呃……”背上袭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迫使季华鸢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他疼得眼前一黑,许久才渐渐找回模糊的视线。季华鸢轻轻动了动脚,咬牙道:“放下来些,北堂王说了,要我脚尖和地面若即若离,挣扎起来才好看。”
翟墨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却不敢违抗北堂朝命令,只能将绸子又向下放了几寸,让季华鸢的脚尖搭了地。
“公子,您……又是何苦!”
“翟墨,”季华鸢闭着眼,气若游丝,低声道:“秋雨来说的话,你信不信。”
翟墨一愣,似是没想到季华鸢此时会向他问起这个,他低着头看着季华鸢的身子,轻声道:“我相信他说的事实,却不相信他加给你的动机。”
季华鸢用最后的力气勾了勾嘴角,只发出了气音:“那你觉得,我的动机是什么。”
“我不知道。”翟墨叹口气,轻声道:“我只是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更愿意相信你——相信你绝不会和晏存继勾结起来害王爷!”
季华鸢闭着眼笑,声音低沉轻缓,似在对着翟墨,却又似自言自语道:“是啊,你都信我,为什么,他不信。”
“你心中若真有千般苦楚,为何不肯跟王爷解释一句!”翟墨闻言急道,眼看着季华鸢气息愈发虚弱,心里真是恨死了这人倔强的脾气。季华鸢存了存力气,低低冷笑一声,一字一字道:“无论是今天,还是两年前,季华鸢何时解释过一句!”他说着,敛了面上最后一丝表情,空洞的眼睛看着那明亮的窗纸背后透过的两人嬉闹缠绵的身影,缓缓合上眼:“若是连这点信任都要自己巴巴地求来,季华鸢才真正是可悲了吧。”
翟墨闻言愣住了,看着眼前半吊在树上,面白如纸的季华鸢,又怔怔地回过头看那隔着一道门后淫靡的影子,一时间,竟觉得冷风穿心过,霎时只余下空荡和清冷。
北堂朝卧房大床上,云寄早已被剥光了衣服,肤白胜雪,又如脂般滑腻。云寄素来清淡,今日竟是少有的放荡。他伏在床上,双腿大开,青丝一缕一缕掉落在背上,云寄将胯抬高,上身却紧贴在床上,扭过头来,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北堂朝。
北堂朝的眼睛里有欲在燃烧,可那欲的后面,却又像死那样冰冷。
北堂朝看着云寄妩媚妖娆的神态,心里无半分兴味,只是配合着说了一句:“妖精,存心勾本王。”便略显粗暴地将云寄压在身下。
云寄焉能感受不到身后人的漫不经心,他忍住痛呼,心中凭空多出几分凄凉来。
季华鸢,我费尽心机,只能让他恨你,却不能让他爱我!而你,什么也不用做,虽然中了我的圈套,却能让他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
季华鸢,到底还是你,技高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
☆、熬鹰(一)
到了后半夜,北堂朝和云寄终于熄了灯睡下了。漆黑的院子里,只剩下季华鸢还被吊在树上,那丝绸颇有弹性,只要他轻轻一动,就要上上下下地抻悠上好一会。那脚尖一会够在地上,一会又被提起,再加上他早就淋了雨受了凉,只吊了一会就从脚底抽了筋,渐渐的浑身都痉挛起来。
他被吊在半空中,整个身子都没了知觉,只能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汇聚在手腕处,后背的伤已经疼得木了,好似能感觉到身后撕扯开的皮肉,就像树上挂着的纸袋一样随着风晃荡。季华鸢迷迷糊糊地想,他还真没看见过自己的骨头长什么样,他练轻功那样天赋异禀,想来自己的骨型应该也是极好看的。
他努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终于还是坳不过身心的疲乏,想道:距离天亮北堂朝起床还有好一会,那,睡一会吧。
可是天意不让季华鸢睡着。只听远处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雷声越来越近,转眼已是到了附近。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近在耳畔的“轰”的一声,一道雷砍下来,大雨瞬间又是倾盆而至。
这是今年第二次被大雨害惨,季华鸢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