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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看了看韩擒虎。抢先道:“大和尚。你先前在凉州示警。我也算承你地情。今日你和我们回去说明诸事。我便不来难为你。”这慧可和尚地诸般作为。想想也透着诡秘。在凉州时他突然现身。又丢给自己一块大冢宰府地令牌。现在又因为盗走了宝壶而被宇文护派人追杀。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挽救天下苍生……种种加起来。难道说宇文护有什么重大图谋。能摇动天下。这宝壶则是其中关键?
他如今已经上了天王宇文邕的船,宇文护可算是潜在的敌方,况且这慧可和尚几次三番在他面前露面,可见这图谋必定和他脱不开干系,因此一早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三人品字形将慧可围在当中,金虎见他磨磨蹭蹭地,老大不耐烦,看那炼妖壶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喝道:“和尚,我看你为人还算不错,拿得起放得下,算是个有道之士,怎么不知运数?你孤身一人逃到这里,遇到咱们,便是天意,快快交出宝壶,随我主人去吧。”
慧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韩擒虎鉴貌辨色,大叫不好:“快拿住他,这人要铤而走险!”一面已经合身扑上。
金一反应也是极快,手上铁棒已经挥了出去,直取慧可的手臂,眼看就要砸上了,哪知慧可的手臂外忽然泛起一层金光,犹如实质一般,铁棒砸上去当的一声大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金一虎口巨震,那铁棒竟被弹了回来。
“好厉害!我这铁棒之下,神兵利器也要退避,慧可和尚肉身竟有这样的力道!”金一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神通,慧可和尚怎么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再看时,金一又是一惊,这弹指之间,慧可和尚的形容已然大变,原本瘦小枯干的身躯竟逐渐膨胀起来,脸上和手上的道道皱纹次第抚平,整个人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光润嫩滑,看上去却显得诡异无比,世上哪有这样大身量的婴儿?况且这巨大婴儿还在一个劲地疯长个头……
“慧可,你竟将炼妖壶打开了!”金虎失声惊呼,饶是他千年道行,身经百战,此时也是脸色苍白,这分明是慧可和尚将炼妖壶中的海量精华引入体内,身躯不能承受,才出现如此异象。
慧可艰难无比地转过头来,已经被炼妖壶中的先天精华撑得鼓胀如球的嘴巴里,爆出两个字:“快……走……!”语声一出,两道狂风从鼻孔里直喷出来,韩擒虎首当其冲,来不及闪避,被一卷而起,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风势所及,地面上竟被犁出两条深沟。
金虎一把扯住金一,叫道:“主人,快走!这和尚疯了,将炼妖壶打开,他本人必死无疑,这一方的生灵都要玉石俱焚,再不走,等他爆了体,咱们都要完蛋!”
金一圆睁双目,指着慧可叫道:“那他怎么办?炼妖壶怎么办?”
“全完了!”金虎急得虎目泛黄:“他禅宗讲究即身成佛,即心是佛,这身躯最是厉害不过,故而能承受如许精华,心神也能不乱。可他撑不了多久!他现在苦苦支撑,就是想要咱们逃远些,能少伤些人命!”
“是这样吗?”金一抬起头来看着慧可,此时慧可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象是吹了气一样鼓成一个圆球,头手脚五官无一处不圆,寒毛都根根直竖起来,无数细小的气流从头顶的发孔中喷向天空。
此时的慧可,该是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可是,他的眼睛还在看着金一,眼神中的温润平和,一如往昔。
“走!”金一一顿足,脚下急退,金虎还嫌他太慢,化身一阵狂风,卷起金一便走。没走出多远,身后一声闷响,轰轰发发的气浪爆发开来。
金虎拖着金一,施展法术狂奔数十里,等到身后的威胁减轻了,方才停下。金一站起身来一看四下,立时呆了:只见那道无形的气浪,就好似是地府的冥河水一样,冲到哪里就是一片死亡的气息,花草树木为之枯萎,蝼蚁鼠兔为之朽烂,活生生的牛马和生人被这气浪一冲,立时就象草木在火焰上烘烤过一样,迅速干瘪下去,随即变成一团沙土,被风一吹,散去无痕。
回望来路,干枯大地上再无半点生气,慧可和尚与炼妖壶都是踪迹全无。金一怔在当地,隔了半晌,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几千里之外,嵩山的一个山洞中,墙壁上的一个影子忽然晃了晃……
第二十一章完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富贵逼人
更新时间:2009…9…17 16:28:44 本章字数:3486
被风卷走的韩擒虎,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大活人竟被卷到了三十多里之外。也幸好是卷了这么远,接下来那波及方圆二十里的灾难才没有伤了他。仗着一身的修炼,韩擒虎而已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
不过,韩擒虎的这点小小幸运,与此次造成的巨大动荡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渭水河滨,二十多里方圆的土地被毁的干干净净,地上的花草树木,鼠兔蝼蚁,牛马人畜,统统失去了生命,就连渭水河里的鱼虾龟鳖,都一并化为河底的泥沙,这一段渭水河干脆就没了任何生机。
事后,按照地官府的勘察,再走访了各路高人,得出的结论是:炼妖壶中藏有巨量的先天精华,一经慧可引发之后,先是撑爆了他的金身,随即又向周围扩散。世上任何生灵都无法骤然承受这样浓烈的精气,于是这精华所过之处,当地生灵纷纷步上慧可的后尘,也都一一爆体而亡,直到这股先天精华随着撑爆了各种生灵而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终失去了杀伤力,这才没有继续肆虐下去。
“竟有如此的威力……”看着呈到御前的报告,宇文邕虽然胆大包天,也不禁有些心寒。方圆二十里内,一切生灵尽成齑粉,这一片肥沃的土地从此就成了死地,死人都不能埋的死地!
望着站在面前的金一和韩擒虎二人,宇文邕揉了揉脑门,心说你们两个命倒是够大,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逃出生天。只是,这事闹的这么大,当地死去的可不只是普通百姓,有不少都和权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那是大周境内最肥沃的土地,所有者都是达官显贵,单单这一笔损失就不小。
“大家,此事在小人看来,也是易与。”
宇文邕眼光一转,只见杨素立在身侧,面露一丝微笑,知他多计,便道:“说来。”
“是。”杨素应了,踏上一步道:“大家所忧者,是因为此事闹得大了,须得向各家苦主有个交待,只是那慧可和尚一死,案子成了无头公案。其实以小人之见,无头案有无头案的好处,任凭咱们怎么解释,总之没有人出来反驳。”
宇文邕眼睛一亮:“要如何解释?别忘了,这事可有天官府的人牵涉在内。”
杨素垂手道:“大家,那两个道士是天师道的人,和尚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蜀中华严宗的释清和尚。这两方一南一北,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若说都听命于宇文护,小人是不信的。据金一所言,那辛道士自称是受了宇文护的请托来捉拿人犯,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可信。”
“那便如何?”
“大家。既然不是天官府地差人出手捉人。咱们这边地千牛卫伸手拿人就占住了道理。这一关过了。下面就是一马平川。”杨素脸上地笑意渐渐展开:“人犯慧可本是北齐国人。又有随同兰陵王伏袭我国使团地前例。大可把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盗宝潜逃是他。畏罪自杀也是他。害死了这许多生灵。毁了这许多良田。都是他一人所为。至于背后主使。不是我国大敌北齐。更有何人?”
畏罪自杀?想起慧可临终前地眼神。苦苦忍受着肢体爆裂地巨大痛楚。只为了让自己有机会能逃地远一些。这样地人会畏罪自杀?金一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韩擒虎一把扯住。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官面上地套话。说给不相干地人听地。对你有好处。别出声。”
套话?不用管事实如何地吗?金一大惑不解。不过对于韩擒虎。他却是信得过地。也就忍住了不说话。
宇文邕皱眉道:“这也说地圆。只是千牛卫拿人不成。反而让人犯毁了百姓地身家性命。就算推到北齐头上。也显得咱们地人太也无用吧?”
杨素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大家所虑甚是。不过这事也好办。只要赔他们一笔钱财良田。说明这是大家地恩典。弥补千牛卫捉拿敌国奸细不成而给他们造成地损失。如此一来。咱们既占住了大义。又给了人家实惠。谁还会和大家过不去?”
宇文邕一击掌。道:“杨统军。好本事。这一番解释当真是四平八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不过呢。你说包赔受难各家地损失。这方圆二十里地尽数毁去。所涉及地钱财也不是小数目了。如今我刚刚下令铸行大钱。官府地财用颇有些吃紧。这笔钱要从哪里生出来?”
杨素也笑道:“这事更加易办,钱是现成的。”他一指金一,道:“大家昨日吩咐,要在渭水河滨为金兄弟置一块地安家,小人本已准备下一块良田,并一笔安家钱财,这便拿去填了这个窟窿,官中再贴补些,料想也够了。”
宇文邕一怔,望了望金一,便摇头道:“不妥!我身为天王,当言而有信,这件事上金一又没有犯错,怎能克扣了他的赏赐去填自家的窟窿?”
杨素笑道:“大家休慌,小人自有分教:今次既然是因为炼妖壶中的海量先天精华爆溢而出,成了灾祸,这方圆二十里地说是尽数毁了,其实那些先天精华也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久存,时日一久了自然散去。当地一旦能种庄稼,那些留下的精华渗进庄稼里,定是嘉禾频现,异种纷呈,将成渭水河滨的一大风景也未可知。”
他指了指金一:“既然那赔钱的窟窿是用原该赐给金兄弟的田产来补上了,这块死地也就理当归金兄弟所有,眼下看上去是委屈了金兄弟,其实用不了三年五载,金兄弟不就在渭水河畔有了一大片极好的良田?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也!”
“好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宇文邕大笑起身,走到金一面前,还没等他说话,金一已经点头:“大家,杨统军的计较甚好,就这么办吧,我那些赏赐不着急。”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宇文邕很是满意,拍了拍金一的肩膀,以示嘉许。随即走到杨素的身前,上下看了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卿有长才,在我身边屈居千牛统军,到如今亦有三年整了,觉得委屈么?”
“不委屈。”杨素容色平静,对着本国名义上的第一人宇文邕,口气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在千牛卫,总比到了外面,去帮宇文护做事好。”
听到这里,金一才意识到,杨素提起宇文护的时候,竟然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如此对待当朝的第一权臣,足见他反抗宇文护的意识之强烈,已经无需任何掩饰。
宇文邕凝视着杨素的眼睛,后者的双眼微微下垂,既保住宇文邕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又避免与宇文邕的直接对视。
看了一会,宇文邕才笑了起来,按在杨素肩膀上的手加了一把力:“好,甚好!你放心为我办事,过不了多久,自然富贵加身,不必担忧。”
“小人从不担忧富贵。”杨素嘴角露出笑意:“只要在大家身边忠心办事,小人只会怕富贵逼人,怎会担忧富贵难求?”
“好!好个富贵逼人的杨素!”宇文邕击节叫好,赞叹良久,这才将杨素遣出去办事。
“好吧,刚才是对付外间人的说话,现在该讲讲真相了。”宇文邕重又回到宝座上,皱起眉头道:“这炼妖壶听闻是妖戎一族的至宝,等闲人见也见不到的,这慧可和尚是怎么偷出来的?还有,他偷的是妖戎的宝贝,为何追兵不是妖戎的人,而是道门与佛门,还声称是受了同州霸府的请托?这中间委实有许多难以参详之处。”
韩擒虎看了看金一,他一直留守京城,连跟随宇文邕北上凉州都不曾去过,哪里知道内里的来龙去脉?只得摇头道:“大家,小人正是念及此事蹊跷,才出手拿人,若能捉到慧可和尚回来,让他开口,方能水落石出。如今……”
宇文邕摇手道:“没用的,此人甘愿与炼妖壶一起同归于尽,视死如归,其心志坚逾金石,就算落到了我们手里,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说不定我还得庆幸你没捉到他,万一此人被带到我的宫城里才来个玉石俱焚,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韩擒虎听见这句笑话,却笑不出来,不知道如何接话,憋了一会,就用手肘捅了捅金一。金一被他捅了,却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得道:“大家,这慧可和尚果然诡秘的很,至于究竟背后的来龙去脉如何,我一时也猜不透。我想,韦柱国智绝天人,若是能请他来参详参详,说不定……”
“不用想了。”宇文邕一口否决:“东方前线传来紧急军情,齐将斛律明月率大军犯边,韦柱国已经回转东方去守御边疆去了。”
北齐犯边?怎么这么巧?金一也不知怎地,脑子里忽然像是有一道闪电照过,几个零碎的念头陡然串到了一起,失声道:“难道说,这北齐犯边,也是出于宇文护的图谋?”
第二十二章完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菩提根
更新时间:2009…9…17 16:28:45 本章字数:3794
“你说宇文护和北齐串谋?”宇文邕的反应很奇怪,好象听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失笑道:“金一,你是不知道宇文护的身世遭际,才会有此猜测。擒虎,你来说给他听。”
“宇文护不会和北齐走到一处的。”韩擒虎摇头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我大周的建国之契机,乃是起于元魏末年的西征平乱军,当时统帅是权臣尔朱天光,朝中则是尔朱荣一手遮天,本朝太祖、开国大将赵贵、独孤信等,彼时皆是西征军中小将而已。西征之时不知前途如何,将士们大多将眷属留在晋阳,岂料西征未果,尔朱荣就被北齐开国的神武王高欢所杀,高欢随即便设计害死了当时西征军的主将贺拔岳大都督,若非独孤信力主请太祖接掌兵权,西征军的灭亡是企足可待。”
“不过,这也成了我大周建国的肇基之举。”说起父亲开创基业的历史,宇文邕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此后太祖一统关中,高欢招降不成,便将西征将士留在晋阳的眷属给扣住了,众将士椎心泣血,誓与高欢不共戴天,连番血战胜多败少,加上高欢没多久也病故了,北齐为求喘息之机,便命宇文护的生母写了封信给其子,指望他念在其母年高的份上,罢兵修好。”
“那后来呢?”金一听得入了迷,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然而那乱世之中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情景,却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这封宇文护生母阎氏夫人的亲笔信,由北齐使者在朝堂上当场拆读,当时朝堂上大臣武将百余人,近半数是出身于西征军的,自宇文护以下人人痛哭失声,时任大将军的贺兰祥甚至哭昏在地,不省人事。其时是我大哥为大家,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便答允了北齐讲和之请,不要地也不要钱,只要北齐立刻将仍旧羁留在晋阳的西征军眷属送还便可。”
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宇文邕不胜唏嘘:“军心民意如此,宇文护的生母又在其中,每个人都以为此番和议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连北齐也是如此,痛痛快快地将人都送了回来。哪里知道,宇文护接到了母亲,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之后,第二天就下令征发大军,攻打北齐。”
“啊!”金一叫了一声,怒道:“此人恁地不讲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