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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茶,李玙自然动也不动。他看着门外,那位陌生男子提着一袋蔬果往厨房走去,不会,又扛着一袋米,往厨房走去。
“这人是?”
“文物普查队的队员,到村里做文物普查,没地方住,暂住我这里。”
龙云沁语速明显比以往快多了,以往他跟李玙说句话,都要先过脑斟酌是否会不恰当。
李玙挑了下眉,他对文物普查队的工作没兴趣,也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人,心里倒是对这个回复比较满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龙云沁手捧着热茶,抬头看向李玙,这人悠然坐着,一手搭在藤椅上,有着反客为主的自若。
“对我而言,找一个人并不难。”
李玙扫视着这不大的客厅,嘴角挂着似轻蔑似不屑的笑。
龙云沁缓缓喝口茶,心里仍是平静。他没想到李玙会找他,所以也就没去想,他确定要找一个人的话,动用手里的资源,总能找到。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找到滇南这种山里的偏僻村子里来,用古人的话说,该是: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吧,呵呵。
李玙正不悦龙云沁无所谓的口吻,抬头却见门外那陌生男子抱着只小狗走来,小狗缩在男子怀里,低声哀叫着。
“黄胖受伤,脚瘸了。”
朱弘摸着黄胖的头,安抚着。
龙云沁看向李玙,目光落在李玙身旁那把登山杖。他知道李玙厌恶狗,而且有洁癖。
“我开门时,它扑过来要咬人,被我抽了一杖。”
李玙摸索登山杖握把,说得云淡风轻。
龙云沁垂下眼睑,低着头似在沉思,他没有走过去朱弘身边,查看黄胖的状况,也没有对李玙的行径有句指摘。
朱弘的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李玙,然后沉默不语,抱着黄胖去一旁检查伤势。
看着朱弘离去,李玙扫了眼外头破败的围墙,说着:“这是你家?”龙云沁好会才回过神,回道:“我外祖母家。”他看着李玙,眼里没有掩饰忧伤与茫然。
忧伤而茫然的龙云沁,李玙很熟悉,在龙云沁离开颐园前的那段时期,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有的人的痛苦会用泪水言语表达,而有的人在痛苦下,只是显得木讷。
“袁晋开了家工作室,你知道吧?”
李玙说这句时,声音冷冰。
在旗服工作室里,袁晋是唯一赏识龙云沁的人,而他和龙云沁一样,都只是个助手。
李玙和袁晋只是认识,连朋友也算不上。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袁晋。
“没有联系。”
龙云沁离开S市时,只和秦启明话别。
“我还以为是你和他合伙开得。”
工作室的装潢风格,主接业务,都让李玙联想到龙云沁。
龙云沁搬离,李玙认为他还会回来,龙云沁极端讨厌城中村那肮脏混乱的地方,而从最初龙云沁跟随他,便是为了想过殷富的生活。人的欲求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以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龙云沁实话实说。他和袁晋甚至商议过在哪里租店,怎么装修,怎么运营。
“那现在呢?”
“不可能了。”S市,龙云沁再也不会回去。
“不可能?龙云沁,你真打算在这鬼村里定居?”
轻嗤,不予置信,还有些许恼火。
“种水稻,吃野菜?自己织染衣物?”
这些讥讽的话语,或许也从侧面吐露了,李玙其实了解本地人的生活,或是他其实去做过了解?
龙云沁没有辩解,李玙咄咄逼人时,龙云沁从来以沉默相待。
“这样的生活过一个月,可能还可以骗自己清新,有情趣,过两个月,便恨不得逃离。”举起桌上那杯没有碰过的冷茶,褪色的塑料杯,暗红的粗茶水,无不是在陈述着“低廉”二字。
李玙起身,抬手看时间,他在不耐烦。
“你车停在哪里?”龙云沁试探的问道。他没看到李玙的交通工具,而进到这村子,让李玙靠走路,根本不可能。
“直升机。龙云沁,我给你二十分钟。”
李玙走动,察看房子的布局与构造,他走至龙云沁的寝室门前,止步了。
“不必的。”
龙云沁挽起珠帘,暗色的珠子碰撞在一起,哗哗响,他领李玙走进寝室。
朱弘不需要去知道他和这位访客的关系,这种关系,总是让人困扰。
珠帘被龙云沁放下,李玙则将门关上,他有时候会像绅士般体贴,只是有时候。
“我来找你,不至于我真得像你那好妹妹说的寡情薄幸。而你回不回去,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强迫你,我也不屑干这种事。”
从李玙的口吻听,看来他是想好好谈一下。
“你愿意在这生活,也是你的个人选择。哪怕其实你内心也不乐意,只是想用这样的生活,让我难堪。”
李玙说到难堪时,坐在龙云沁的老木床上,看着床上乡村风格的被褥枕头。
“我没有想过让谁难堪,这是我熟悉的一种生活。”龙云沁摇着头,他甚至没想过李玙会找来。
“曾送你的织金,不要,随你心意。给你的□□,你可以直接丢在茶几上,和废纸放在一起。”
李玙只顾说自己的,他根本无需去倾听。
“你觉得你不贪不取,其实这些你并不放眼里,人的欲望总在膨胀,贪得无厌。”
龙云沁仍是摇着头,却已不再辩护。
“龙云沁,体肤相亲时,留下的属于对方的气息,很快会散去。”
李玙摸着龙云沁的脸庞,将拇指指腹在龙云沁唇上摩擦。
“我给过你机会,那天,我让你等我回来,没有什么不可谈,是你自己唤秦启明来搬走行囊。今天,我从千里之外前来,你也仍只是说不必。”
李玙从龙云沁的脸庞收回手指,转身将门打开。在房内他说这些话时,始终冷冰冰,但眼底里有愠火。
“李玙。”
龙云沁唤住他,他和李玙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意外,李玙只是过来责备他。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住这里。”这个其他人,指金韫。
李玙没有任何表示,大步走出大门,拨打电话。
直升机很快开来,停在了龙云沁院外空荡的草地上,刮起的大风,把龙云沁家的屋顶吹得抖动。
李玙甚至没有和龙云沁辞别,他登机离去。龙云沁蹲身抚摸黄胖,朱弘则是仰望着天空盘旋而去的直升机,一脸惊愕。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上)
朱弘用细竹板夹住黄胖受伤的狗腿,黄胖嗷嗷直叫,龙云沁按住它,低声问:“能好吗?”朱弘缠着绷条,一圈又一圈,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绑好,他才抬头说:“幼犬的再生能力比较强,会好的。”
这之后两日,黄胖都颓废地斜躺在狗窝里,透过竹框缝隙,看着院中枝头吱吱的鸟儿。龙云沁怕它乱跑动到伤腿,削竹篾编制口竹筐,正好将黄胖罩在里边。
移开竹筐,一只钵放在黄胖跟前,钵内是条烤鱼。黄胖摆动了两下尾巴,却没有动弹的意思。龙云沁摸着黄胖耷拉的耳朵,低喃着什么。
朱弘扛着探铲归来,远远看着这一人一犬。
自从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后,龙云沁便沉默寡言起来,朱弘从来不好打探,也未去问龙云沁这人是谁。不过有私人直升机的人物,非富即贵。何况,光是那人的装束,便知道来头不小。
终于黄胖拖着伤腿爬出狗窝,探下头咬起钵中的烤鱼。
“今天肯吃东西了。”
龙云沁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朱弘。
“希望过两天又能满山跑了。”
龙云沁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午饭,他也准备了朱弘的一份烤鱼。
这些日子,因为多了张嘴,龙云沁会带网去溪边网鱼,收获不错,但也不浪费。小鱼剁成泥浆腌制,大鱼则是烧烤。
朱弘是个不挑食的人,看到桌上一盘烤鱼,他抓起一只便啃,龙云沁咬了一口,哭笑不得说:“忘记加调料,好腥。”抬头,朱弘那尾已啃了五分之一。“抱歉。”赶紧把朱弘口中的鱼拽下。
升起炭火,支起铁架,将鱼贴在上头,熟练涮起调料。朱弘端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着。说:“拍回去馋死队员,原生态烤鱼。”龙云沁莞尔:“不原生,我改良过得。原生的我都吃不惯。”
龙云沁细细涮着调料,他嘴角的笑稍纵即逝,他仍是心事重重。
”你一人住这里,真不打算回城里吗?”
吃着重新烤过得鱼,朱弘问着。
在以往的聊天中,朱弘知道龙云沁在县城里有个兄长,家也在县城。
“也许以后会想去,现在觉得很好。”
夹起烤鱼,熄灭炭火,雾气弥漫中,看不清龙云沁的神情。
“我明天要回去了。”朱弘大口咬着鱼肉。
“嗯。”龙云沁应道。
前天朱弘便说,可能就再住一两天,得走了。
夜里,龙云沁缝纫衣服,朱弘在一旁整理标本,各忙各的。老式的缝纫机发出沉重的声响,它不如现代工业用平车那边轻便。
龙云沁感到手臂酸疼时,回头望见朱弘仍是一脸享受的折腾那些破碎的瓷片。龙云沁伸展肢骨,凑至朱弘跟前探看。朱弘在拼凑瓷片,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却很神奇。在数百破碎瓷片中,朱弘挑出了其中七片,竟拼出了流畅优雅地如意云纹。
“这应该是件青花盘,虽然只有局部却十分精美。”
龙云沁看得目瞪口呆,朱弘这种拼法,真是前所未见。
“你是怎么知道这块和那块有联系?”
“这是个窍门,玩纸拼图时大部分人会挑出近似颜色,它们间总有亲近的关系,而拼瓷片,同类颜色风格总在年代上相似,它们之间也有着联系。明青花呈现的颜色,便足以区分年代。”
很显然朱弘有他的专长,而且可能很出众。即使龙云沁不熟悉他的职业,但直觉这人不是什么普通的文物工作者。
“这是什么风格年代呢?”
龙云沁指着那块拼好的青花局部,上面有着如意云纹。
“有明早期的风格,古朴庄重,且这长脚如意纹,比较典型。从颜色看,这蓝色,轻快明亮,又有深色星点分布其中,这是明早期钴料的特点。”
朱弘用拇指蹭着其中一片破瓷片,他沉思许久,才继续说:
“很奇怪,洪武年间的青花,比元青花还稀罕,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有违常理。”
龙云沁知道比元青花还稀罕是什么概念,只能庆幸,只是些破碎的瓷片,否则,他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安稳。
这番对话完,朱弘继续忙着手头的活。龙云沁去煮上两人的夜宵,几颗炒花生,两碗红米粉。
清早,龙云沁将完工的旗袍熨烫好,挂起。听到院外传来摩托车声,出屋,正见朱弘提着大包小包往厨房里走。
“朱弘?”
他不是要走了,怎么还买这么多食材。
“这些天吃了你不少东西。你出行不便,我帮你买来囤着。”
朱弘将一桶油放在灶头,然后是一袋米,一些干货,都属于易储存的。
看着这些日常食材,如果拿钱给朱弘显得太见外,何况此时龙云沁也有些感动,他时常孤独一人,很少受到关心,这份情谊,他领下。
午时,龙云沁拆解那架古老的织布机,朱弘在旁拍照,以便运回院里能够凭借照片重组。
将肢解的各部位捆系好,牢牢绑在摩托车后座,朱弘启动摩托,回头说:“昨晚拼出的那件青花盘很特别,拿回去想必会引起小轰动,小龙,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
龙云沁挥手话别,笑说:“要过来,记得打我手机!”
朱弘骑车离去,应诺声消失于风中,龙云沁在门口站了许久。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中)
萝卜种子撒下的第二日,下了一场绵长的雨,待龙云沁想起,走到屋前探看,嫩绿的小苗已破土而出。这是龙云沁在这里种活的第一种农作物。
他的族群不擅长种植蔬果,用的是粗放的耕种方式。因为野菜丰富,走进林子,有那么多植物可以采集食用,又何须种植。
富饶而至懒惰,而懒惰的习性一旦养成,便也成了约定习俗的一部分。
甜美的食物,不只人类爱采集,虫子动物也喜爱,那些连虫子都不吃的植物,大多苦涩难入口。然而即使约定习俗,便宁愿吃着苦涩的野菜,也不原花费心思去照料门口的小苗。
朱弘走后的第一周,撒下了萝卜种子,第二周,小苗抽长,杂草竟已相伴期间。龙云沁蹲身拔走草苗,黄胖瘸着脚跟随在身后。
黄胖的狗腿只怕终是没能恢复健康,然而它很快遗忘了自己的伤残,每日仍是四处游荡,又恢复往日的生气。
日子仿佛静止了,唯有田地里的杂草和萝卜苗在提示时间的流逝。拔走再次长满萝卜田的杂草,龙云沁站起身扭动腰肢。云南的雨季还未到来,这小雨已是没完没了的下。
“汪汪。”
黄胖激动地朝长满杂草的路口吠叫,撒脚丫子奔去,它似乎有所发现。龙云沁跟随在身后,未靠近,便看到了一只想逃窜上树的小熊猫。
村子几乎是荒村,也不诧异林中的野生动物会游荡至此。
“黄胖。”
龙云沁唤住欢腾吠叫的狗。一旁小熊猫惶恐地蹦跳,始终跳不上树杈。
小熊猫在没有了犬类的吠叫后,终于跃上树枝,躲在树上,团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藏在树叶后。
野生动物会进入村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受伤;二是挨饿。而往往受伤,便意味着挨饿。动物的世界,弱肉强食,凶残不亚于人类社会。
龙云沁回家,拿竹篮装上两个鸡蛋,几根香蕉。他将黄胖关在院中,独自一人前往小熊猫藏身的树下,将竹篮挂在树枝上。
龙云沁观察着树上的小熊猫,小熊猫也在树上怯怯瞄着竹篮。
这是只小熊猫幼崽,黑黑的两只小眼睛,灵动的耳朵,十分清秀。
即使野生的,自然不会亲近人类,龙云沁转身离去。
鸡蛋前几日在县城里购买,只剩两个,芝麻蕉,本是野生,村后很多,只是长得不好,能吃的不多。
饿死的未必是小熊猫,该是我吧。
龙云沁自嘲着。
仍是雨,不大不小,天上还有太阳。
龙云沁跟村里的留守老人借来雨具,能进博物馆的蓑衣斗笠,穿起实在太过庞大,以致老婆婆在旁呵呵笑,用方言絮絮叨叨说着老伴当年身板高大,别人做一两身的布,只够做他一身,吃得也多。老头任由老婆婆念叨,不愠不恼,只是叮嘱龙云沁;“芝麻蕉地里种不活豆,往旁挪远。要种豆,深翻土,要高畦。”
龙云沁听得一愣一愣,不住点头。
开垦的荒地,就在成片的野生芝麻蕉旁。村中几无住户,荒田无数。龙云沁翻土,分畦。
不大的一片地,从午后忙至天黑。蓑衣重上几斤,脸上有雨水,也有汗水,柱锄停歇,。
雨雾中蒙蒙的山村,远处云绕的山丘,静谧极了。
居住在皖南的秦启明,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只听说他从村民那租了栋三百多平米的房子,租金便宜得吓人,必然也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许多没有秦启明得消息,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他要去旅游,他说周佶来不了。
微信上,周佶开始发一些花花草草的照片,微博上,秦启明发了一幅泰国古典舞者的速写。
龙云沁,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萝卜田的照片,还有一张蓑衣。0浏览,0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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