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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她汪顾本人吗?想着那些个没白没黑的苦日子又要一去而复返,她有那么几秒想要放弃,但不留神瞥见吧台下正面对着自己的阴影里闪着的几盏绿灯,士气瞬时高涨。
她握拳——汪顾!当小职员是没有拉菲特九七喝的!当小职员是没有恒温柜用的!当小职员是只能在图片中见到维咖西西里亚和庞高斯的!
趁年轻,再辛苦几年就能住上温泉别墅了!
搞不好咱一小喽啰也能开上阿斯顿马丁!
再搞不好咱的名字也能出现在胡润富豪榜上!
……
此时的汪顾,并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根本用不着“几年”就能实现。
此时的汪顾,只晓得赶紧处理完手边堆积成山的资料才是真理。
在头昏脑胀的忙碌中,汪顾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师烨裳从容淡漠的笑脸,奋笔疾书的同时,她死活也想不通,像那样一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到底要怎么活在这个竞争残酷的世界里。
整六点,楼内喧嚣骤起,秘书部直接向她负责的小姑娘刘天伊敲了她的门,却没有开门进来,只在门外说,“汪副,我先下班了,呀!”
汪顾本来没觉得有啥不妥,报备而已,早先自己下班前也会向经理报备。
但听到刘天伊呀完后就没声了,她也怕小姑娘真出点什么事倒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于是赶紧放下笔,拉开门去看。
“汪副总,你好。”
汪顾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人伸过来的右手。
说话的是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说来也只能用阴森一词形容的瘦削女子,怀里还坐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黑色例装宽敞地覆在她身上,空荡得像被挂在衣架上。
“我是霍岂萧,请多关照。”
孩子很淘,正张扬了五指去抓那人耳边半长的发丝。
“总裁,”汪顾抖着嗓门道,一天中受太多刺激,任谁都会支不住和她有同样表现,“您怎么来了?”
“旧颜说你答应师古董一起吃晚饭,让我来接你,”说话的人刻意扭了扭腰,名正言顺地带出下文,“顺便运动运动。”
“小小,妈妈说的是让你走动走动。”
15——美——
端竹家只有一个炒锅,煮了粥就炒不了菜。林森柏发现这点时,才算想明白为什么端竹成天只说喝粥。没办法,买锅去吧,一个家里总不能成天连油腥味儿都闻不到。人倒没关系,没油没水也都长那么大了,就算长得像顶在竹签子上的贡丸,怎么说也还看得出人形来。关键是那些古董家具,那些破烂的门板床板,那些原木的梁子,没点儿人油猪油植物油润着,迟早要化了灰,或化了炭。
换了身轻薄的短衫短裤,穿着那双脏兮兮的球鞋,林森柏锁好端竹家的门,踏上了寻锅的旅途。
端竹上学去了,说中午要出板报,不回家吃饭。林森柏知道端竹身上是不会装半毛钱的,午饭肯定没着落,看看表,差不多十二点,小朋友八成又已经捂着肚子趴在课桌上,林森柏半路动了恻隐之心,拐进一家酒店,打包两份看起来还成的菜品,让服务员取来盐盅,闭着眼睛一劲儿狂撒,直到菜面上全均匀地铺好一层白色的氯化钠结晶才算作罢,用筷子绊绊均匀,打完收工。
等她慢蹭蹭地走到端竹学校门口时,已经十二点半,在外用餐的学生手里举着羊肉串冰激淋可乐等深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的传统休闲食品,三三两两,打打闹闹,咿咿呀呀正往校门里走。林森柏挠挠头,觉得自己实在已经脱离校园生活太久,居然忘了小朋友最爱的东西其实还是饭后甜点,于是急忙摆驾校门口旁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一瓶雪碧,一瓶芬达,外加一筒八喜,明里是打算让小朋友饱饱口服,实则是揣了撑死小朋友的谋财害命之心。
“小妹妹,请问,你知道初二年级的华端竹在哪个班吗?”林森柏半路抓了个看起来与端竹年纪相当的小女生,尽量挤出慈眉善目,客气地问。
小女生看见对方是个长得像李嘉欣一样高挑,像张曼玉一样飘渺,像孙燕姿一样可人,像林志玲一样精致的大姐姐,立刻答道:“我是初一的,但我可以帮你问同学,你等等。”
有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几个小女生汇集一处,什么不多,就是八卦多,果然有一个算得博闻强识,她抬起周围打着眉环的铜铃大牛眼,看着林森柏,屌屌地说:“素穷到午饭都吃不起D滑端竹昂?吐楼第丝锐个教室。”说着,她还竖起食中无名三指,从眼角往鼻尖前一划,相当有某脑瘫乐团成员的味道。
二零零五年,非主流教义派已然呈现十字军远征之势,深入幼稚园,小学行为纠正课堂,学习了几乎所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错字写法,大舌头读法,将其二者汇聚为一,形成了非主流教派别开生面,别具一统,别有趣味的独特风格,各种各种字体的火星文和各有千秋的残舌腔一时充斥于正常人生活中,叫闻者扶额,见者扶墙。
林森柏曾经以为自己这一代,拜金虚荣,崇洋媚外,学庞克一个月不洗澡,玩复古把麻袋往自己身上披已经算相当过分,相当低俗,相当不和谐了,但看到人家现在的小朋友,才知道她那一代玩的其实都是高级货。崇洋学庞克的人家能把英文说准,能引入外国文化,拜金玩复古的人家能掀起创业浪潮,能深入探讨古罗马欧罗巴,至少没可劲儿糟践自己家东西。这些小朋友倒好,除了没礼貌,除了会往自己身上打洞,除了能诌那狗屁不通的几个错别字,真连老祖宗的东西都不放过,还滑端竹呢…那字放姓里念huà好不好?念huà!连唐伯虎点秋香都没看过,就开始量产非主牛了,你们算哪门子脑残!
肚子里骂归骂,林森柏却也没打算去帮别人家教育孩子。
养不教父之过,让你爹反省去吧。
“谢谢你们。”她笑眯眯道谢,随即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多待一秒都受不了。
吐楼第丝锐个教室…ONE;TWO…啊呸!TWO毛TWO!
当林森柏反应过来自己的大脑已进入萎缩状态时,立刻用中文传统高阶词汇骂醒自己。
第三个,好,第三个。
“林小姐?”
她刚站到教室门口,正习惯性地举目四望找老师,端竹的小黄鹂嗓子突然在耳边响起。她转过头,这才晓得自己其实早看见了端竹,那颗蹲在走廊里往小黑板上涂涂画画的贡丸。只不过她没想到端竹在下蹲的时候居然能把身子蜷缩到那种地步,那种用个罐子就能装起来的专业杂技演员也难以达到的地步,所以她没当那是个人,只当是根发育不良的盆栽种歪了地方,又不知道是谁把黑板放到了盆栽旁边。
“我路过你们学校,顺便给你带点饭来。”林森柏笑得很干。
听到有饭吃,端竹别提有多高兴了,立刻放下粉笔,站起身。
教室里人吼马嘶地不适合吃饭,林森柏只好将餐盒一只只摆上水泥瓷砖砌成的走廊围栏,“这是蒜蓉油麦菜,这是红烧肉,这是饭,可乐雪碧芬达,还有冰激淋。”
“红烧肉!”端竹亮晶晶的大眼睛华彩骤生,殊不知几日来已经吃了多少鱼肚鲍鱼的嘴张得老大,似乎很识货地发出了赞赏,“好多肉…”
林森柏心目望天,哭笑不得地瞧她开始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肉却百般不舍地每次只咬一小角,忍不住劝她:“吃肉,吃菜,别光吃饭,放到明天会坏的。”
端竹嘴里满满当当全是饭,说起话来吱吱呜呜,林森柏却听得一清二楚,“留给你的,你比我高比我大,肯定要吃更多东西。”
想起平时酒桌上几千几万地浪费掉的饭菜,她自觉罪孽深重。
“我吃过了,你把它们全吃光省得我再拎一大堆垃圾下楼才是疼我的表现。”她拿出在师烨裳那儿练出来的油腔滑调,原以为小姑娘要脸红羞涩一阵,没想端竹听完她的话,立刻将筷子杵向最大的那块肉,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
从端竹学校走出来,林森柏继续寻锅,心里盘算着源通是不是该成立一项助童基金,将每顿社交宴席每个人头的餐饮标准降低百分之五,用来资助贫困儿童…想着想着,路也走出老远去,黑不拉碴黄不拉几的沃尔玛招牌就在眼前,裤兜里的手机嗡然震开,吓了林森柏一跳。
“这俩月找酒友牌友球友都别找我,我还得回家陪小朋友写作业呢。”林森柏刚挂掉,手机已显示有四个未接。
星期三,按照公事提前一天,私事提前三天约的惯例,又到狐朋狗友们勾搭周末玩伴的日子。林森柏的手机从进超市开始就没消过声,一会儿要出海钓鱼的,一会儿要下乡采果的,一会儿要开品鉴会的,一会儿要结婚的,最后连要相亲的都找上门来。林森柏从来不爱凑那热闹,越热闹的她越烦,所以全借着伺候端竹大爷这项“重要工作”打发了,到了货架前,连货比货的心情也缺,随便挑了只马马虎虎贵的,算账走人。
手机又闹,林森柏正打算直接按静音,偏一眼溜到来电人姓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来:“师大小姐,您咋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师烨裳打着哈欠嘤嘤的腔调:“丫头,你不是嚷嚷着要见百文地产的董事长吗?晚饭来不来?”
这下,林森柏拒绝不能地沉默了,想着师烨裳一下戳中别人死穴的功夫又高深了许多,心中不由百般纠结:这座普通到连花园城市都评不上的城市里,如果有神话,那就肯定是、也只能是百文地产——当年地产界的小龙头,不知哪儿来的魄力和财力,竟以蟒蛇吞大象之势,一夜之间不动声色地吞并了霍氏财阀,一跃成为地产界中一枝独大的大龙头,其间既没用到百文国际一分钱,也没从银行借贷,此一桥段之新,在向来陈规墨守的地产界中已实属神话。但对百文地产而言,这还不算改革创新的终点。它兼并霍氏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筹备整体上市,却在后期改组时,改着改着居然连名号也改了,叫啥百文霍氏地产,业内人士刚开始听见这消息时全笑得前仰后合,有回吐论的,有奸情论的,有阴谋论的,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但等百文重新提交上市申请时,几乎所有人都对着那纸更名公告发呆三十秒:上市公司股票代码没变,就是百文地产曾经的那组代码,董事会还是百文地产的原班人马,据说,人家还真的光是改名而已,流动资金,固定资产等等相关企业财务的项目一样没动啊一样没动,连董事长都没变,还是那个文旧颜,可企业名称却变更为霍氏地产!
当时,林大暴发户刚入行不久,听见这个故事,还以为自己在听天书,后来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受,被人压了又压,终于忍不住奋起反攻,中间形成互攻局面,最后小受人品爆发,倾身而上,将总攻大人牢牢压在自己身子底下的白纸线条四格漫画。
几年来,林森柏一直弄不懂这其中奥妙为何,这出金蝉脱壳对百文地产来说毫无好处,甚至还会影响到一向声誉良好的企业形象,但董事长没变,即是企业中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没变,那她又何必为了改个名字如此大费周章,或者说,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一手扶持长大的公司更作他人名?兼并?不是,财务报表在那儿摆着呢。吞并?笑话,你吞我我吞你吞着玩儿的啊?也不怕撑死。联姻?没听说啊,只听说文旧颜原本要结婚,却让对她深怀敌意的霍岂萧战斗直升机一顿猛轰给轰毁了,而且联姻对象姓原,就算要改也改原氏地产吧?抱头…真真死活想不明白。
“还是你那儿?”林森柏最终纠结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拎着锅,站在路旁边等的士边问。
师烨裳还是懒懒的,好像没睡醒一样答着:“嗯…”话到尾声,仿佛已经睡死过去。
16——璧——
汪顾以为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的事,到了眼前,却变了模样。
当她坐在梦寐以求的阿斯顿马丁副驾上,七拐八拐,钻过不计其数的小巷,到达那片古建筑论群算,却个个别有洞天的私人会馆汇集区时,窄小的道路两旁已开起了名车展示会及新车发布会。灰头土脸的阿斯顿马丁开进去,一下被淹没在玛莎拉蒂,布加迪,蓝宝坚尼,莲花等保养一次就能花掉汪顾半年工资的跑车群里,害汪顾连忙掏出包里的纸巾擦口水。
师烨裳不理解汪顾渴望瞻仰名车实物的心情,在扭曲的小路上开得极快,快进会馆时甚至来了个难度颇高的甩尾,将车子直接甩进所剩无几的专用车位中。
“师总,这些酒店生意都很好吧?”汪顾下车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漫漫人生路上所做努力远远不够,距离宝岛台湾的许纯美小姐说的上流社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顿时斗志又燃,热血突突地往头上涌。
师烨裳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朝那边黑色礼宾车队中走出来的人点头示意,没有答话,实则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身又钻进车里,将车后退一些,以使几辆迈巴赫和商用车顺利通过略显狭窄的路面。
她将钥匙丢给闻风赶来的车童,绕过车头,走到汪顾身边,拍拍她的肩,“如果以客流算的话,生意还算不错。汪小姐?”汪顾的眼神正追随几辆正在找车位的法拉利,听见师烨裳叫自己,连忙应:“嗯?”
“走吧?刚你说不敢坐总裁的直升机,这下不会连进去吃饭都不敢了吧?咱们汪副总也至于胆子小得需要吃万艾可来壮壮?”
汪顾本来不怕,不过吃顿饭而已,就算饭菜不够时把她给镗了,她也能当自己是英勇殉国,杀头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好女一条…可现在眼见这般阵仗,她心里难免发怵。没有红地毯,没有闪光灯,没有娱记,但周围负责戒备的墨镜酷哥一点儿不比挡在星光大道两旁的级别低,一个个鸡肉发达的呀,真怀疑他们一动就要把西装给撑破了,这当真是吃饭么?别到头来是群星汇聚一堂特意看她汪顾出丑来了吧?还安排了警卫把门怕她逃掉的。
她想起零四年春节假期里最大的话题人物,许纯美小姐,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鞋,拍拍胸…还好还好,没穿马靴…应该不算。
“师总,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惧高,坐客机都腿软,要是坐直升机,恐怕得爬着下来。”她说得在情在理,心里其实怕的是那架直升飞机被武警的高射炮当不明飞行物打下来。
会馆的院子此时已被各类豪车堵了个结结实实,只剩一条单行车道供应通行,车童明显不够用,只好由各位小姐少爷劳动自己找位泊车,而那些平时看起来张扬跋扈到用鼻子看人的暴发户及暴发户二代们居然也毫无怨言地在会馆警卫的指引下,滴溜溜地满场乱转,一个赛一个乖巧。
谁说咱中国穷啊,谁说的啊。
汪顾努力矫正自己弯腰驼背的行姿,力图能像师烨裳一样从容淡定地路过一辆又一辆豪车,和颜悦色地应付一个又一个暴发户。
咱中国有钱人都放着五六七星级酒店不去,光到这种连车都停不下的地方吃饭,瞧见没?
那些说中国穷的人,你们都是蹲点蹲错地儿的,你地明白?
汪顾终于知道为啥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而街上却连一辆法拉利都见不到了,原来是因为有钱人都住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都钻小胡同吃饭,都买些你无论用A眼还是B眼都瞧不出值钱,其实搞不好一张破了几个洞还沾着许多毛球的披肩就能花掉几万块,一个连摄像功能也没有的手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