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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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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子放下,爸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爸,”师烨裳疼得双唇抖若筛糠,脸色白得像多乐士皓白墙面漆,姿态却依旧委婉得像贤良淑德的慈禧太后,咬牙拔出锋利的玻璃瓶身,随手一丢,取过桌上的餐巾捂在伤口上,“我自己去就行,您陪叔叔阿姨们继续吃饭吧。”接着,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周到地朝在座十几位公司内部员工鞠躬致歉,“今天失礼了,改日我作东,请诸位一定赏脸。”说完,她拿起放在玄关处的车钥匙,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那天她差点晕倒在医院急救室门口,师宇翰等人一路尾随,却没有人敢上来扶她一把——人人清楚她是个一口咬断金的性子,强迫她做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对她来说,如果有必要通过伤害或杀害自己来惩罚别人,那她在所不惜。
  要说,这师烨裳其实也不是个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的人。
  她少年丧母,父亲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每有空闲,她总会陪在父亲身旁,与他饮茶听戏打高球。对些左右无伤的事,她大多遵从父亲意见,不愿引起争执。
  但她的原则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正因为孝顺,她才没将手里的酒瓶子丢向父亲,唯有将它戳在自己这个父亲最爱的人身上。
  几天后,林森柏去医院看她时,对她这种很容易被理解为精神病初期症状的行为表示深切的理解:“我是真不懂,你爸怎么就那么看不开呢,一情二仕三后妈,你早跟他约法三章过,上次已经搞得你差点一刀捅死自己,这次还来。下次我看你是打算用板砖拍头了吧?嗯?凶器一次比一次彪悍嘛。”
  林森柏口中的一婚二仕三后妈,指的就是师烨裳禁止师宇翰在自己面前提及的三件事:
  一婚,师烨裳不愿让任何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谁人若敢在她面前提沾点让她结婚这边儿的事,她就敢拿起手边任何具备一般杀伤力,却又不至于一击即死的物品,温柔体贴仪态万千地朝那人丢过去;二仕,她不喜欢与官员打交道,更不喜欢别人摆着伯乐相马的嘴脸劝她去走仕途,每有此时,她偏好飞花走石惊涛拍岸地将那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褒奖一顿,让那人至少兴奋脸红得至少半个月不敢不戴墨镜出门;三后妈,师烨裳的母亲在她十三岁时逝于车祸,她花了足足五个月才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明诉父亲,娶新人没问题,但永远不要在她面前提,要是父亲觉得空房难守,非让后妈搬家里来住,她可以立刻申请寄宿,成人之美。
  “我说你平时就一仙女儿,对啥都爱搭不理的,只差头上顶个环形灯管就能给大圣当师妹去,可怎么尾巴叫人一踩就变狼牙山五壮士了呢?当真淫
  贱不能屈啊?”林森柏不解,“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的52720e00354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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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烨裳啃着林森柏削好的苹果,“你当时不也为了那些股份差点把你爹妈给卖牢里去吗?”
  林森柏无语,看师烨裳苍白失力地坐在病床上,偏还本性毕露地端出一张笑得无比诡诈的狐狸脸,叫她纵是恨得牙根痒痒,也只好隔着腮帮子自己挠挠。
  ……
  “烨裳?”
  席之沐看自己怀里的师烨裳满头大汗痛吟连连的样子,晓得她又因头疼做恶梦了,连忙打开床头灯,将一旁的拜阿司匹林泡腾片丢到睡前预备好的水杯里,回头见师烨裳皱起眉头,就知道她醒了,只是懒得睁眼而已,既然是眼都懒得睁,就更别提张口喝药了,席之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偷偷挂起一丝笑意,于是像往常一样,含了药水在嘴里,一口一口慢慢灌给师烨裳。
  “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五点,你放心睡吧。”
  “嗯…”师烨裳翻了个身,又将半个头埋进被子里。
  其实是还有二十分钟到六点。
  席之沐清楚她有时间强迫症,所以故意说早一小时,让她能安下心来睡觉。
  深蓝色的光线从遮阳帘下的缝隙中滑到红花梨地板上,蓝与红的交界处浮现出一抹淡得像水的紫晕,挺漂亮。它令师烨裳看着看着,一直看到了闹钟响起时。
  盛夏里难得的阴天,鸟不叫,花打蔫,滴漏式浇灌管里放出的水珠好像都被染成了灰色。
  每遇这种天气,大概全民都在喊桑拿无良,空调无用,恨不能人人躺在放满凉水的浴缸里划桨去上班。也大概只有师烨裳还能无怨无尤地泡完温泉,又换起宽袖阔筒的黑色唐装,吃完翻滚着的砂锅状元及第粥,捧着热气腾腾的曼特宁,神清气爽地钻进车里,打开冷气,又降下车窗,像在享受什么秋高气爽的金色十月一样,慢悠悠蹭过伸舌头的狗,磨爪子的猫,吊嗓子的知了,刚睡醒的布谷鸟,一路保持二十五公里每小时的车速,恨得路上好几个司机一脚油门预备朝她撞过去,待到眼前,发现是辆阿斯顿马丁,顿时又踩住刹车,冒着被候车追尾的危险,目送她继续以堪比自行车竞慢赛的速度一路晃到市中心。
  九点,她准时在员工考勤机上刷出自己的指纹,一秒不差地让那台考勤机准确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师总。”
  她在每秒二十四帧录入十二帧输出的影视效果中转过头去,看到正单手叉腰,浑身沐汗,气喘吁吁的汪顾。
  “汪小姐早。”
  这句话听在汪顾耳朵里如何也是刺——她是八点五十九分到的,只因为前面站着的是师烨裳,她没好意思催。她以为一个人刷验证,最多花个十秒了不起了吧?岂料,人家师烨裳是忍者神龟派的,从抖袖子到伸手,从伸手到按指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好看是好看,却是必须站在观摩太极表演的角度上才能欣赏得来的,当师烨裳边抿咖啡边听考勤机喊“早上好,师烨裳”时,机顶那只象征不祥的红灯亮起,得,她汪顾算是这辈子头一次迟到了,还是在正式进入高管层的第一天。
  对付师烨裳这种妖孽,凌迟都会让她有边打太极边回环的机会,唯有斩立决!
  “师总,麻烦您稍微等一下。”汪顾刷着验证,侧头对师烨裳苦涩笑道。
  师烨裳无所谓地袖手,客气应声好。
  “这是昨晚与您通话中说的那箱冰酒,我替您搬到办公室去好吗?”汪顾指着脚边的箱子,其实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交出它…三万块啊三万块!
  但想她汪顾怎么也立马要年收入上百万了,给她往胆子里打一百支玻尿酸她也不敢明着占顶头上司的便宜,否则房贷车贷卡帐通通玩完,刚刚开始的幸福人生也要跌入万劫不复的贫困深渊。
  师烨裳稍有吃惊,心想汪顾住的那地儿是有些居深的联片高档社区,的士一般不往里开,若是不开私车,社区周围能供通勤的就只有几辆巴士。
  “汪小姐是怎么把它运来的?”
  堂堂霍氏国代的汪副总…应该不至于吧…
  汪顾用湿巾按掉额头上即将滴落的汗水,“公车。”
  文小姐的眼光果然毒到能一眼看出人类与非人类的区别,跟黑衣人处于一个层级。师烨裳心里一劲儿猛叹。
  早高峰,身着窄肩细腰质重料硬的BURBERRY,足蹬打脚不息磨跟不已的ARMANI,手拎硬如砧板形如纸盒的LV,怀抱五百毫升装,连瓶重达八百克的冰酒十二支,共计九点六千克,差不多二十斤的一个箱子,挤在人抱人,人抬人,别说转身,就连双脚着地也难的公车上,气温高达在四十二度,湿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车厢里,摇晃二十公里抵达公司…很好,很好…
  师烨裳并不是在同情汪顾的遭遇,她想的其实是:汪顾啊汪顾…你到底有没有常识?那酒都被你晃荡成醋了,还能喝吗?你堂堂霍氏国代的第一副总,不至于笨成这样吧?
  “真是辛苦汪小姐了,那就麻烦你帮我送去办公室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向你请教。”师烨裳嘴里说着客套话,身子却稍息立正向后转,任由汪顾举步维艰地跟在自己身后,竟连搭把手帮一下的觉悟都没有。
  14——忧——
  师烨裳将手里的签字笔真正转出了妙笔生花的效果,好在那笔是油芯的,这才让这间后现代极简风格的灰白色办公室逃脱了满屋挂中国水墨山水画的悲惨命运。汪顾看那支镶钻镀铂的都彭在她五指间转成了风火轮,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边与她鬼扯着尚未上手的工作,边盼望那笔能从她手中掉下来,不凑巧地掉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不凑巧地磕到那些钻石的边缘,更不凑巧地掉下两颗来,最不凑巧地被自己捡到。
  聊完工作,师烨裳合起文件夹,手肘支在大班台上,笔头往入门处的吧台点了点,“酒架下有个恒温柜,你叫个两警卫上来搬你办公室去,晚上你要没事的话就一起吃饭,顺便去取你的车。”
  “师总,这不好吧,有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汪顾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腹中窃喜翻天——恒温柜啊!那种动辄上万的东西!
  跟着暴发户就是好,除了受点无关紧要的小气,奢侈品要啥有啥。
  说不定改天兴致来了,把手里阿斯顿马丁的钥匙一甩,送她了!哇哈哈哈哈哈!
  想她汪顾生来就是个小市民的命,何曾受过别人如此大恩,一时激动得尻尾都不晓得是不是该贴在椅子上了,完全忘记自己在考勤机前差点将师烨裳咒得体无完肤,五雷轰顶这码子事。
  “我要换个大点的,十八瓶容量藏不了多少酒,万一来位贵客,我都不好意思让人看见那东西。”师烨裳站起身,从办公桌后拐出来,走到吧台前,低身去拔电源的时候,顺便拿纸擦了擦脚上的凉拖,其实是平跟小羊皮夹脚凉鞋因为系带被提到鞋背上,变形成的凉拖。
  就是这双凉拖,汪顾莫名亢奋,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师烨裳宽敞裤腿遮蔽着的凉拖,就是这双凉拖从那吧台底下,踢出了那台阿米梨啃产的恒温柜!那台马上就要属于自己的阿米梨啃的恒温柜!
  “这里…”师烨裳看汪顾坐在会议椅上动也不动的样子,便朝她招手道:“你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它。”师烨裳拉开恒温柜门,“文小姐前几天告诉我它不大好用,要调的地方挺多的,别回头把你的酒放坏了。”
  这柜门一开,汪顾就被震了,受过巨大冲击的脑袋昏昏沉沉,向前迈动的脚步虚浮得像刚喝了一斤二锅头。
  “开关不用我说了,关键是这个调湿控温的键盘,你看…”
  我看,汪顾心内直打哆嗦,我、我、我看着呢…上层瓶口打着拉帜圣杯锡标的是西班牙酒王维咖西西里亚,两个圈里布满麻点的是庞高斯,中层打着五角方盾蜡标的是澳洲酒王汉斯克和黑标的新西兰马丁堡阿塔让基,下层有几瓶酒不认识,但就冲着有波尔多龙船庄的海将军,估计已经是这酒柜里最不值钱的酒了…但、但我…我看着,看着您这办公室…怎么就那么像国际奢侈品内览会呢?除了龙船,全、几乎全、全是一级酒庄里出、出品的的酒啊…汪顾脑里结巴,嘴里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什么瑞夫冰酒,什么拉菲特九七,为什么人家师烨裳连醒酒都不用,直接倒杯里喝了。
  COW!人家不直接对瓶吹就已经算给足你汪顾面子了!
  “汪小姐?”
  汪顾对着酒瓶子们发愣的间隙,师烨裳已经介绍完酒柜,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反应,师烨裳只好将手放在她面前晃,“汪小姐——”
  “嗯?”某个准备回家温习时尚杂志的小白领蓦然回神,发现大财主正在不明所以地对她笑着,“师总,什么事?”
  师烨裳摇摇头,关上柜门,用膝盖将恒温柜顶到汪顾脚边,“让警卫替你搬办公室里去吧,或者搬回家也行。”她处理公物的方式,与她处理公务的方式一样漫不经心。
  “这怎么好意思,”汪顾心脏怦怦猛跳,笑得极不自然,“我还是…”
  不等她把客套话说完,师烨裳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挑了一下眉尾,又打开柜门,“对,这瓶不能给你。”
  她从酒柜中抽出一瓶标签陈旧的单标酒,出柜时标签斜对着汪顾。汪顾怎么可能放过这种观赏牛品的机会,贼眼一溜,瞄见主标一排有些发黄的福兰克林印刷字母Châ;teau
  Latour,旁边有行墨迹浓厚的花体手签酒标,再往下,由于酒标过分陈旧,汪顾没看清前两个字母,只看到61字样。
  以四位数的年份推算,前两位不可能是18,也不可能是20,那就只能是1961。
  1961!!!
  拉图庄1961!!!
  汪顾觉得自己快疯了。
  像汪顾这样天天盯着时尚杂志看自己都买得起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1961年是上一个世纪波尔多产地红酒年份最好的一年,非但如此,这瓶居然还是举世瞩目的顶级酒庄拉图出品的1961老酒,是被喻为可以从1986喝到2016的长青酒…所以她唯一不知道的是这瓶酒的确切价格。
  “师、师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在打转,膝盖软得快要站不稳,“您很喜欢红酒吧?”她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个稀松平常得堪称无聊的日子里看到酒王,而且这瓶酒王,听师烨裳那口气,刚差点就送给她了。
  师烨裳不知道她满脑子全是标签价签,并非真心与自己讨论红酒的事,于是伸展了双臂打着哈欠道:“还好,我喜欢稍微老一些的酒,老一些喝起来更有韵味。真不好意思,”她边擦眼泪,边举起手中仿佛一文不名的酒,“这瓶因为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所以不能给你,但剩下的,你都拿走吧,这些酒放在我这里,实在暴殄天物。”
  “师总,您太谦虚了。”汪顾讪笑道,手已经不自觉地朝那酒柜抚去,眼前又开始一个劲儿蹦数字。
  撇撇嘴,师烨裳坐回办公椅,一手打开电脑,一手按下话机免提键,“我喝什么酒都一样的。”电话通了,那头传来秘书部小姑娘程式化的询问,“让两个警卫到我办公室来。”
  撂下电话,她不再言语,室内一时静得出奇,直到键盘噼里啪啦地响起,两个警卫尽职地迅速赶到,这才算解了汪顾的尴尬。
  “别忘了下班后来报到,你的车钥匙还在会馆。”汪顾关门退出前,师烨裳提醒她。
  汪顾乖乖点头,想起自己的C200还在受日晒雨淋之苦,心间顿生酸楚。回到办公室时,已将近十点,负责国际市场业务的一双经理送来好些业务资料,满满当当地堆在办公桌上等她过目。
  今年,霍氏总部交代霍氏国代的利润下限是一亿五千万,按照七比三的进利比,霍氏国代今年至少要接十五个亿的订单。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除了石油电力等垄断性行业,这数额放在任何一个行当里也能让龙头企业把头挠破。
  去年,霍氏国代的经营业绩都很不理想,寥寥三、四个亿的订单,兴许还能与同行二流企业一争高下,但和同属一级的霍氏百文比,那就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也不止。且不论百文内部到底有多少假账,黑账,血腥账,但光看国际货物进出口代理方面,百文一年能做十二亿,国代去年的业绩,差点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过。
  眼看到七月了,上半年的数据汇总出来,国代完成订单二点一个亿,距离十五个亿的目标,唉…汪顾扶额,苦笑着自言自语,任重而道远啊…
  一页页翻着按日期排序从新到旧的业务总结,汪顾突然发现有几页笔迹特别熟悉,仔细一瞧,在右下角签名的不正是她汪顾本人吗?想着那些个没白没黑的苦日子又要一去而复返,她有那么几秒想要放弃,但不留神瞥见吧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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