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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懂古代在建筑上的地位体现,但无异这座府邸已经超过了一个丞相应当的水平。若是平国皇帝有心,早就该提防着这个狼子野心的人,但……微叹了口气,若是期待每个皇帝都英明,历史哪还会前进呢。而且,像这样一个不知内敛的人,一定会被人推翻的,像自己,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从下了轿子开始,易伦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今天侍月在他身上格外下功夫,头上插了两只珠钗和一只金步摇,又剪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给他插在发上,眉修得细细弯弯的,面施薄粉,连颊上也涂了胭脂,整张脸被衬得更显花容月貌。侍月还给他选了一身月白色的宫装,上面绣着红色山茶花,腰缠缎带,脚下穿一双紫红色花开富贵图案的绣鞋。现在的易伦,无论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活脱脱一个来媚惑人间的大美女。
因此,当黄侍郎领着易伦来给魏怀仁和他夫人道贺时,魏怀仁根本就没听黄侍郎嘴上说的是什么贺词,一双眼直直盯着跟在他身后的易伦。
易伦微抬头观察魏怀仁,是一个大约跟黄中颐差不多年龄的人,但气质可就大不相同,他身材魁梧,显是武将出身,身上也带着惯于征战杀场的嗜血本性,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令易伦轻易就能猜到他脑中一定已经恨不得把自己衣服撕碎压到身下一逞兽欲。幸好他们选择这样的大场面与魏怀仁见面,否则可真保不住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黄侍郎,不知这位是……”
“哦,看我糊涂的,都忘了给大人和夫人介绍。这位是下官的外甥女,今后会长住下官家中,下官也没有子嗣,所以今天领她来见见世面。来,忆痕,快给丞相和丞相夫人行礼。”
“奴家苏忆痕,见过丞相和丞相夫人。祝夫人青春永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易伦微微作福,抬脸看向丞相夫人。
这位夫人不愧是做大房的,一脸富贵气,大约四十岁,但保养得还很得宜。看见易伦这样的美女(?),又见着自己身旁的丈夫一脸欲把人家吞入腹中的样子,居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略略一笑,向易伦还了个礼。
拜过了寿,黄侍郎领着易伦退回到客席处,与席上的大臣们寒暄起来。
易伦见过了魏怀仁,引起了他的注意,此行目的已算达成,不想再听他们这些官家的客套话,也怕一会儿朱晋来了看见他再缠上来,见魏怀仁横竖应付着客人们肯定走不开来找自己麻烦,就向黄中颐说了声,自己溜出了大厅。
魏府的花园虽然花种繁多,但却过于彰显富贵,看着就让人烦。但在这整个府里,也就这地方还能看点儿,易伦往园中亭里一躲,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引得朱晋和魏怀仁反目。
“满园花开,犹有人赏,满腔壮志,又有谁明?”一个沉重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嗯?这园子里还有人啊?那自己可得注意好形态,免得被侍月说中,再漏了馅。易伦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摆好造型,向声音响起处看去,原来是个三十余岁身着官服的男人,虽然分辨不出文武官的衣服,但看他还满威严雄武,应该是个武官。听他刚才的话,看来又是个怀才不遇的。
“不知大人为何有此等感叹?”本来不想管闲事,但看这男的似乎不像个草包,还是多嘴开导他一下,免得他也学屈原去投江什么的。
“啊!”那男人听到身后声响乍然回头,见到竟是位貌美如花的小姐,不由得脸红了红,向易伦行礼道:“在下随口乱说的话,却落到小姐耳中,实在惭愧。”
嗯嗯,这人还不错,居然没被他现在的样子迷倒,眼神还很清澈。易伦对他的印象不错,于是继续说道:“既然听到了,也说明奴家与大人有缘,让奴家来开导大人。敢问大人尊姓大名,是否有志难伸呢?”
“这……”在这丞相府里,本来不该随便说话,但他见到易伦诚恳的目光,竟不由得讲出自己的心事:“在下名叫木子文,是都骑统领,负责掌管城防。当今天下分裂,各国相争,本是大好男儿竞逐沙场,为国效力的时候,可惜在下空有大志,却没能遇上赏识之人,得不到重用,白白浪费时光。”
“大人所指的,可是皇上与魏丞相都看不上大人的才华?”
“这……”木子文犹豫道:“小姐,此等话可不能乱说,在下绝无此意。”
“大人,奴家有两句话相送,‘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在此乱世之中,何为国,何为家?总有一日,天下将被统一,大丈夫应放开眼界,胸怀天下,去寻找能够善用自己才能的君主,辅佐贤明,这才是真正的远大志向,而不应死守一方,白白埋没了自己的才华。”易伦是现代来的人,整个中国在他看来是统一的整体,因此不存在那种小国划分的观念,但这话听到木子文耳中却是震撼之极。
“士为……知己者死……?”木子文喃喃念道,脑中念头纷乱。
“言尽于此,还望大人仔细想想。”易伦话也说到了,见木子文已经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想着待在这里的时间也很久,该回大厅去了,便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人在此继续与各种观念奋战。
九
那日寿宴后,魏怀仁虽然身为丞相,自然不能像朱晋那样老跑到黄府找易伦,但丞相夫人却三两天邀请他到府里一叙,说是几位小姐夫人们联络感情,实际上是受了谁的指使大家都明白。还好像这样有一堆人在场的场合魏怀仁也不能怎么样,而且易伦一去丞相府就肯定把侍月和奉星带在身边,危险当头下,忍受这两个女人倒显得不是那么难了。
丞相府凉厅中,三四位大臣夫人和四五位小姐聚在一起,名义是开诗会,切磋一下。
众位夫人小姐在那边讨论得热闹,易伦却躲闪到一边去,他哪里会作什么诗啊?早知道是诗会,他今天绝对绝对不来,现在可好,一会儿是装哑巴还是丢人?
“那就这样吧,现在已经是五月初,满园花开,咱们就以这花为主题。不过咱们也不是他们大男人,要求不要严格,只要能与花挂上关系就行。”最后,还是丞相夫人发话,订下了规则。
“那由我先献丑了。”一位黄衣小姐先站了出来,“几次花中见,数朝枝上闻。不知鸣鸟意,可是早报春?”
“张小姐的诗真是有趣。”
“是啊,那我来下一首吧。犹记旧日欢,一别相见难。取道英州去,停车闻牡丹。”
“刘小姐这首诗可是有感而发啊?”
“哪里是,胡夫人就不要取笑我了。”
丞相夫人微笑看着自己的诗会办得很成功,突然回头问易伦:“苏小姐想必一定是文采不凡,为何不来让我们赏评一首啊?”
“这个嘛……奴家哪好意思在这么多位才女面前卖弄啊。”易伦心中冷汗直流,来了来了,要命的事果然来了。
“哦,苏小姐很会作诗吗?那还不快作一首,在这里就别谦虚了。”一旁从老早看见易伦美貌就很不顺眼的小姐插话,一心想看他出丑。
易伦闻言暗叹,唉,好歹我现在外貌是个女人,这正应了歌中的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看来今趟丢人是在所难免了。
正在易伦预备顶着头皮上的时候,原本立在他身后的侍月突然站出来,冲大家一福说:“奴婢逾矩,想斗胆代我家小姐作诗一首,不知各位夫人小姐可否允许?”
包括易伦在内,众人明显一愣。易伦立刻明白,是侍月知道自己文才方面不行,想替自己应付过去,心里十分感激,暗叹这个冷面女原来也有好心肠的时候。可其他人听了这话可就觉得不是滋味了,她一个小小婢女,居然代主子来和她们比作诗,若是不答应,显得她们好像怕比不过一个丫环似的,可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要和一个丫环同等地位?
“哦?连苏小姐的婢女也能吟诗?那倒要先听听,然后再听苏小姐的诗也不妨。”
唉,原来还是逃不过一劫啊,易伦希望再次破灭。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给了侍月一个眼神,让她顺着她们的意思。
“那……婢子就献丑了。”侍月见事情已无法转寰,只得微向易伦摇了下头,凝目于百花之上,“深居内宫冷冷清,为博一笑苦凋零。碾碎红尘都作土,一任寂寞掩芳心。”
听到侍月吟出的诗,众女子都惊讶不已。
“不简单不简单,没想到苏小姐身边的一个婢女都能作出如此好诗,将后宫女子比作无人赏玩的花朵,却通篇没有提一个‘花’字,实在很有意境。”
易伦听了这首诗也是心中一震,再看侍月吟诗时的表情,冷冷的,又似在回想些什么,难道她曾经历过什么吗?
“婢女作的诗已是如此好,看来苏小姐的诗是更令我们期待了。”
这句话立刻把易伦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看着众人的目光,心想:按道理说,这时空既然与我那时空有差别,纵然历史相似,也不可能会出同样的诗人同样的诗,我也只能拿背过的唐诗糊弄她们一下了。
“咳咳,”假咳了一下,易伦开始背诵元稹的千古名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诗一出,众人都失去了反应,隔了一下,突然如炸开锅般讨论了起来。
“苏小姐你这首诗实在太有文采太有新意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富于哲理。只不知这巫山是什么地方?”
糟糕!说溜嘴了。易伦赶紧解释说:“巫山就是一位神女出没的山,我在某本神仙传记中看到过,具体的实在不记得了。”
“那苏小姐,你这诗的灵感从何而来?听起来似乎是有感而发啊。”
“这个……”
他哪里能说其实这是人家元稹的有感而发,只不过被他借用过来了,正不知该怎么接话时,奉星突然凑了过来。
“跟各位夫人小姐说哦,其实呐,是我家小姐已经有一位心上人了,所以她想着那位心上人才能作出这首诗来的,那沧海啊什么的指的就是那位公子。不过各位可千万不要问小婢那位公子是谁,那是小姐的秘密,小婢不能随便讲出来的。”
奉星探着小脑袋,好像讲什么机密似的小心翼翼地说,引得众女也凑到她面前探头听,在易伦眼里,这样的场景实在很像……三姑六婆的八卦场面。
于是,这场诗会就以大家一致公推易伦的诗为诗冠而告终,令易伦不由得想,若是元老头泉下有知,不知是会欣慰还是气得再死一次。
诗会结束,众人都各回各家,易伦也想离去时,丞相夫人却叫住他,邀他再聊一下。
果然,戏子来了。易伦一叹,让侍月和奉星在厅里等着,自己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继续逛园子。
“苏小姐刚才那诗……恕我问的冒昧,小姐是否真的已有心上人了?”逛了好久,她才开口问了出来。
装出羞涩却又惆怅的表情,易伦忧郁地看向她:“不瞒夫人,奴家的确……可是,我与那位公子大概也终是有缘无份吧,婚姻大事,怎能容得我们小辈自己作主呢,我也会完全听从舅父的安排。”这么明显的话,该明白了吧?
“那……还真是可惜了。”嘴上说着可惜,她却暗地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被易伦看个正着。
“夫人也不必为奴家伤心,所谓人各有命,也许奴家还能遇到更好的缘份呢。”
“苏小姐,不知你对这相府印象如何?”
哈哈,关键问题终于来了。“当然很好啦,相府既有富贵之气又不乏雅致之风,丞相和夫人人又都好,否则奴家怎么会一接到夫人的邀请就来了呢?”
“那就好。”听了易伦的回答,她显是完全放了心,“今日也占用了苏小姐不少时间,让妾身派府中轿子送小姐回去吧。”
“不必劳烦夫人了,奴家是乘自家轿子来的,打扰夫人多时,忆痕先告辞了。”
带着侍月和奉星赶紧出府,临到门前正好碰到刚回府的魏怀仁,一见到易伦,他那双如恶狼一般的眼珠子狠狠地盯了上去,易伦不想与他多作纠缠,假装含羞带怯地瞟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好容易出了府,易伦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对两个婢女说:“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就等着我引得他们窝里反吧。”
奉星立刻靠了过来,八卦地问:“小姐,刚才丞相夫人跟您谈了些什么,告诉奉星好不好?”
“哼哼,谈了什么?她只不过是问我是否愿意嫁到相府作妾而已,我当然告诉她,我很愿意啦。”
侍月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看着易伦,不知怎的,竟觉得他的笑容跟封昊的笑容有些像,真的,有些像。
十
傍晚时分,黄府花园中有一个人影徘徊不定,似是在等什么人。
“朱晋!”一个柔声呼唤终于止住了那人的动作,人影立刻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满脸期待的朱晋朱将军。
“忆痕!你可终于来了。”朱晋走上前来,一把握住刚刚来到的人的手。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吗?”易伦忍着把他手甩开的冲动,仰头用谦疚的目光看着他。
立时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朱晋柔情似水地说:“怎么会呢?为了你,我等多久也愿意。”
“哦,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易伦感动地说,瞬间,四目交会,浓情蜜意,脉脉无语,胃酸横流。
“对了,这么晚还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总算朱晋还没被电得完全丧失理智,想起了来这儿的原因。
一听他问,易伦刹时作出悲苦无奈的表情,掩面轻泣起来。
“怎么了?你快说话啊?”一见她这样,朱晋惊慌起来。
“晋……晋哥,”易伦忍住反胃继续说,“只怕我们……注定今生无缘,只能来生比翼双飞了。”
“为什么?你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一听这话,朱晋宛如被雷劈一般,震惊当场。
“因为……今日我去丞相府中时,丞相夫人她……她说,希望我能……呜呜……能嫁给魏丞相作妾……呜……”
“什么?干爹他想娶你?不可能!这……你没有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我当然有啊,可是……夫人她暗示我说,若是我不答应,丞相就会对我舅父不利,我……我又能如何呢?”
“那……那你有没有说,说你的心上人就是我啊?”
“连这个我也说了,本以为丞相会看在你是他义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可是……她又说,既然能对我舅父不利,当然也就能够对你……我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呜呜……”
“不……不会的,不行,我要去问义父,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朱晋说着就要走,易伦赶紧一把拉住他,可不能让他去问,会坏事的。
“你千万别去啊,你这一问,岂不就是告诉他我已经全对你说了?要么他就肯定死不承认,要么他就会先下手为强,立刻对付你,再把我强抢过去,那样我们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那该怎么办好?”
易伦努力露出庄重而绝决的表情,说:“晋哥,我今天叫你来,已经作好了决定,为了你和舅父,我会嫁给丞相。只是,有些话请你一定要记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无论我到了哪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这《孔雀东南飞》的诗,果然没有白背,终有用上的一天啊。
朱晋如雷轰顶,心中不断重复着“薄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再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玉容,脑中无数念头闪过,握住易伦的手说:“忆痕,我现在……得回去好好想想,我到底该怎么做。总之你放心,我绝不辜负你的深情厚意!”言罢便掉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待他走远了,易伦从袖中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在手中抛掷着,自言自语道:“嗯嗯没想到,演电视剧时的眼药水原来这么好用啊,又骗倒一个观众。”
不出易伦所料,过了没两天,丞相府就派出人来到黄府提亲。黄侍郎自然配合地点头答应,但也提出由于苏忆痕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