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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白雪,是在满月皎洁的月色下伴着清冷梅香传出的袅袅琴音。她仿佛就是世间一切最美好、最不染尘埃的东西,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惊心动魄的美丽。当时就有人感叹说,如果森之绿野一族全都是此等容貌,那么他们永远与皇位无缘只能把握内帷也就说得通了。
婚后两人的相处却算不上蜜里调油,只能称一句相敬如宾。青岚少君侯一直很苦恼妻子永远不肯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也为此说过无数遍,阿岚不要自卑,我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吃苦受委屈的,你是我名正言顺、三媒六聘的当家夫人,你完全可以高昂着头把对你不敬的人乱棍打出门去。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了起来。绿野青岚却只是温婉地笑笑,然后继续低垂着眸,安静贤淑地给丈夫洗手作羹汤。
然后,在那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夜晚,一切都变了。所有的政变都是伴随着血与火而生的,唯独这次例外。即将进宫受封的青岚少君侯被一碗*汤灌下去就晕晕乎乎地在密室里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时,肩挂御赐绶带的绿野青岚带着冷淡而疏离的笑容,客客气气地通知他,现在青族的家主,是我。
皇帝来自斯佩多家族,而新任的皇后则是绿野少君侯。绿野绿野,你们下的一手好棋,怪不得“青岚少君侯身体不适由结发妻子为其代领爵位”这么荒谬的决定皇帝也会赞同,原来……原来!青岚抓着头发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暴躁地来回走动,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绿野青岚抬起眼睛,蓝黑色的凤眸里是志得意满的矜傲与笑意,独独没有半分不舍与愧疚,成王败寇青岚阁下,要知道,世间万事万物均只注重结果,而并非过程。
……你未曾爱过我。青岚颓然跌坐于地,心底一片死灰,所以你不看我的眼睛……对么。
他就突然想起了每个法师都知晓的那个铁则——普通人对于法师而言没有秘密,因为眼睛不会说谎。
眼睛不会说谎,所以你不看我。
也不是完全的不爱您呢。绿野青岚吻了吻他的额,轻笑道,您把家主的位置给了我,我自然十分欢喜,又怎么能不喜欢您呢?青族就交给我吧,相信我,这个庞然大物在我的手里比在您手里要好得多。
青歌自记事起,慈祥的母亲与可靠的父亲这两样正常家庭都会有的东西,便从来未曾拥有过。在权力斗争中因疏于防范沉迷美色失败的父亲郁郁不得志,终日借酒消愁,醉醺醺的男人早已不复当年那个年少倜傥的翩翩公子形象,而是一个泡在酒精里要泡烂了的酒鬼。夺/权成功的母亲来去匆匆处理家族上下内外大小事宜,幼小的青歌抱着玩偶来到母亲的书房试图承欢膝下,却惊恐地看到被私刑腰斩了的叛徒两截着被抬出去,大理石的地板上尽是黏哒哒的,深红的血。
稍知人事后,小女孩开始为正统的父亲抱不平,又不敢直接去和父亲说话,只好闯进母亲的书房含/着泪质问她,这个位子上死过好多人啊!那么多的、那么多的血,您睡得安稳,坐的舒坦吗?权力有什么好的,值得您这么……趋之若鹜!
这也是幼小的孩子会的,为数不多的成语之一了。身着华服黑发披散的青岚家主,御封督伊放下笔,怜爱地抱起女儿,制住她挣扎的手脚,满怀柔情地说,我不是贪恋权力,我只有坐在这里才舒坦。
青歌说一不二、铁石心肠的性子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养成的。也难怪会对塔斯克的背叛零容忍。而向来关系不睦的母亲今日突然毫无预兆地到访,着实令青歌吃了一惊。
“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华色替青歌收拾好散落的书本:“但她指明了一定要见到您。”
第8章
“我们好久未见了啊。”青岚督伊摇着头莫名感伤地叹气:“真是的歌儿,你怎么就和我不亲呢?”
青歌沉默着不发一言,她实在搞不懂自己母亲的想法。青族名正言顺的少君侯,理论上来说是应该意欲将篡位者千刀万剐的,可是这个人偏偏又是自己的母亲。像现在这样保持距离和温文克制的态度已经是极限了,她还能要求什么?
“你还是和我比较像……除了这头头发,跟你父亲生的一模一样。”年过三十仍然风华不减当年的女子抬起手来抚了抚青歌那一头张扬而热烈的红发,蓝黑色的眼睛对上了一泓深绿:“还有这双眼睛。”
青歌僵硬地接受着来自母亲的抚摸,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您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呀。”青岚督伊笑了起来,从随身的那个锦缎金绣的小包里拿出个窄窄的卷轴:“——这位姑娘生的真俊俏,刚刚你走的急我都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华色不由得一哂,她跟青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被这么盛赞过,看来这是他们一大家子的通病了,爱夸人:“回督伊,华色。”
“哦,华色。”青岚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我怎么不知道,歌儿已经奢侈到要用一名药剂师作为近侍的地步了?”
仿佛被揭开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般,华色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将青歌摞得高高的那一堆书碰倒的时候,年轻的少君侯发话了:
“我知道的。”
她挑起秀丽的长眉,对着惊慌失措的华色微微一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再怎么骄狂,也不可能将一个完全不明底细的人养在身边。在见到华色的第一眼,她就凭着过人的观察力与嗅觉发现了,华色的困顿完全是因为在熬制沉睡药剂时受了过大影响的后遗症,因此便在第二天查明了华色祖宗三代之后,就以一种接近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姿态,将这个黑发姑娘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华色,你去准备些茶点来。”
华色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退下去之后,青岚缓缓展开手中那个一尺长两寸宽的小卷,雪也似的新白的纸上,赫然是被青歌在入学时亲手撕毁的、与三年前和塔斯克的婚书如出一辙的重版,只不过男方的名字是空着的:“你和马尔斯少君侯的事儿,我听说了。”
青歌一瞬间抛开所有的贵族风度和矜持,低声骂了句粗口:“您可别说是来让我去求和的。”
“当然不是。”青岚爱怜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再怎么权力倾轧,勾心斗角,你毕竟是我生养的女儿,血浓于水啊……我这次来,只是想带给你这个。”
她摊开丰润洁白的手,一枚翠得剔透的扳指静静躺在手心。几经离乱颠沛,战火洗礼,这枚青族当家主母地位与权力的象征经久不坏,完完整整地历经了几十任主人的手传到了现任的少君侯手里。青歌拿起它对着阳光端详,清清楚楚能看到里面的水色流动,在确认了不是赝品之后,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您想干什么直说吧,平白弄这么一出搞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把选择权交付予给你。”青岚放下卷轴起身:“我本来也不赞成联姻马尔斯的这个决定的,可是看着你们那时相处的还算可以,就默许了他们的自作主张。”
“青族的少君侯已经有了太多的不自由,至少有个自由的、属于你自己的婚姻与爱情吧。”青岚督伊推开门,月白色长袍摇曳及地,上面精致的深蓝色刺绣龙的纹样仿佛活过来一样张牙舞爪:“只有一点你要记得,青歌。”
“当你要交付扳指的时候,记得看对方的眼睛。”
那天的谈话并没有很愉快而轻松地结束——即使那是个好消息,这种母慈女孝的气氛也被青歌一句“这是您的经验之谈么”打的粉碎。青歌总是有两种本事,让别人迅速接受她和喜欢她,或者一秒钟让人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
而青歌在拿到了空白婚约书和翠扳指之后,把它们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那个床头柜里,和华色的契约一起压在最底。
多年后青歌身陷囹圄,昏暗的地牢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水珠滴落的清脆响声和不知名小动物的窸窸窣窣。因为是敌国法圣级别的劲敌谁也不敢大意,沉重的镣铐锁住了她的手脚,死板的束缚衣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低垂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银色发丝掩映耳畔。来人伸出手触碰着青歌伤痕累累的脸,眼泪从她紫水晶一样的眼里滴落,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傻。
挚友啊,不也只有你来么,青歌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张网,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虚伪、荒谬又符合情理。她和父亲兜兜转转历经十余载,到头来终是逃不出这个轮回,破不了这个死局。
前因在十年前已深埋,十年后的苦果又该由谁承受。
“我们今天来学习法术里的十大铁则。”咒术课是唯一一门实践理论相结合,横跨法师一至五年级的课程,主讲教师毫无例外地也全都是皇家学院第一法师戈林:“第一条,存在合理。”
“魔法不可能凭空产生和消灭任何事物,你只能对已有的东西进行变形,搬运,分解,隐藏,却永远不可泯灭它们。因而我们称之为,存在合理。”
“谁能给我用手头的东西举个例子。”林顿随手一指点了个学生:“苏珊·斯佩德,你来。”
棕色罗马卷双马尾的少女从从容容起身,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名门的雍容气度:“存在合理,即只可能将已经存在于世的东西进行各种外力作用。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变形,”她细长的法杖木纹华丽,由胡桃木精雕而成,又好看又轻巧,杖头平浮着孔雀尾翎,羽毛轻点之下桌子上的青瓷茶杯就变成了一束含苞欲放的满天星:“或者搬运,”法杖轻轻巧巧一转,那一束满天星便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怀里:“分解——”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原本清淡素雅的花束被分解成了一捧碎瓷沫子随即消失不见:“隐藏。”
“但是永远无法对其泯灭。”话音甫落,那个碎掉的茶杯残骸便从空气中凭空显露,苏珊·斯佩德的法杖在指间轻松倒转,把它放回桌面:“以上。”
“很好。”戈林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我们依据第一铁则把咒术类型分为……”
教室的前后门同时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凯撒从前门推门而入,向学生们点头致歉,然后对着戈林教授说:“导师,学院派发了新的紧急任务,请您过去看一下。”
戈林教授眉头一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对着推开一条小/缝的后门调侃道:“那么,这又是哪一位上课迟到的小家伙,被我吓的都不敢走正门吗?”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布置下了作业:“临时转为自习,预习第二大铁则,并作出相应的咒术演示,下堂课我抽查,成绩按照百分之二十计入年度统考。”然后在一片哀嚎声中跟着凯撒一同消失在门后,两人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走廊里。
苏珊这堂课正好坐在了青歌旁边,终于能跟自己一直崇拜的少君侯坐在一起,这姑娘的演示水平可谓超常发挥,坐下后又因为害羞紧张和高兴,满脸都是微微的粉色。她转过头去看了看从后门进来的是谁后,表情立时变得很微妙:“好像是那一位啊。”
“哦?”青歌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书:“谁?”
“那个仗着自己是二阶法师从一开学就逃课的家伙——我认得那件袍子。”苏珊咂咂嘴,立刻转过头来想跟青歌对此展开一场深入的八卦,结果动作太快,卷卷的发梢直接从青歌白/皙的脸上抽了过去:“少、少君侯!!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
青歌轻轻拍了拍苏珊的手,巧妙地截断话头,她可不想听这个吓的快倒在地上的姑娘道一整天的歉:“二阶?那应该相当不错了。但是如果他是想凭着一己之力摸索,终究还是不如来与人交流学习探讨的……这种做法逊于狂妄,而且委实欠妥。”
苏珊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就您心胸宽大这么说罢,他这个样子藐视权威可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困扰呢!”她还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对这人的不喜,就在此刻,黑发及肩的少年仿佛听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向她们,晶蓝的凤眸上挑出飞扬的弧度,薄薄的、殷/红的唇畔含/着一抹挑衅的笑意。
相比于只是沉默着睁大了眼睛,目光在他和青歌两人间逡巡的华色,苏珊的反应就明显多了,她低低倒抽了一口冷气:“少君侯……我怎么觉着……我觉着……”
青歌的表情冷得能掉下冰碴子:“你觉着什么,嗯?”
第9章
那一声反问里可谓是意味深长怒气满满,苏珊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人蓬勃的怒意。她小小打了个哆嗦,但是还是挡不住心底旺/盛的好奇心生机勃勃地伸出“窥伺”的枝条。太像了,这个不知名的木系法师跟身旁的少君侯太像了。
这种相似存在于他们上挑的双眸与形状完美的薄唇里,存在于他们眉梢眼角极尽妍丽的弧度与工笔刻就似的五官里,七成相似的优雅堂皇的容貌气度,五分相近的隽秀端丽的大好颜色,这种相似除了血缘能带来之外别无他想,也难怪青歌会骤然发怒,眼底汹涌的暗流正欲择人而噬。
不少人也发现了教室里两位容貌最出众的人的相似之处,正在交头接耳:
“是青族的人吗?”
“也可能是绿野……青岚督伊不是原姓绿野吗?”
“看那把龙骨法杖!”
“是那把龙骨法杖啊……应该是青族的人吧?”
苏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少君侯,您看——”
“让他们说去。”青歌冷笑了一声,雪亮的目光却像钢刀一样,将刚刚还在喁喁私语的人们挨个刮了一遍,若那目光是实质性的,那么这些人早就血流成河地躺在地上哀哀叫唤了!
“好你个塔斯克——”青歌咀嚼着这个名字,明明目光里仿佛含着千万把利刃,可是语气却轻柔甜蜜地像是在与爱人诉说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私语,又轻又柔,却又凉意入骨:
“本侯也算是长见识了!”
“远来者,我可否知晓你的姓名。”青歌面无表情地撑到了下课的铃声响起才起身走到黑发及肩的蓝眸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少年歪了歪头看向她,语气万分复杂:“少君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绿野鸿影。”
鸿影,鸿影。青歌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打算一回去就写信给家里的情报系统询问一向深居简出的绿野们本次少君侯的名讳。可是上天从来不肯给她哪怕虚假的三分钟和平,绿野鸿影猛地伸出龙骨法杖,尖利的末端闪着暗绿的光,生生地把正欲抬脚走路的青歌拦了下来:
“少君侯,绿野鸿影敢以同窗身份请您赐教,不知可否?”
青歌怔了怔,随即缓缓笑开,翠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万里的无垠冰原:
“区区二阶,你也配?”
扔下这句话之后她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华色对着被晾在原地的少年匆匆行了个礼,便抱着书本跟在青歌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远了,两人的身影从背后看来,竟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今天的天气很好。大片大片的金黄毫不吝啬地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斑驳的阳光把书页分割得明暗不一。天空是莹莹的蓝,轻薄的几丝白云悠悠掠过,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青歌坐在床边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华色便体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