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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你需要我,我需要你。”
奥菲莉亚终于抬起了头直视青歌,带着一丝明澈的笑意:“青歌少君侯呀……我从很多年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青歌苦笑一声:“八成不是什么好话吧?”
“纵使世人皆如此说我,可是我真的……没有阴阳手。”
奥菲莉亚挪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青歌那一头流转着赤金光芒的长发:
“我知道,我知道的。”
华色沉默地将热水和干粮盛到青歌面前,看向她的眼神里是百年不变的朦胧与温柔,好像会说话的眼神在重复着那无声的、坚定的一句——
我们都相信的,毕竟你是……绝对公正。
翌日傍晚他们终于赶到了应该集合的地方,却在退后十里处才看见了一地歪七八糟的残兵。青歌一边草草应付着终于重返故土激动过头的奥菲莉亚,一边随便揪了个士兵问道:“喂,咱们没了戈林法师,就连个主事儿的都没有了?现在咱们学院这边带队的是谁,让他来见我!”
“是我。”一声疲惫嘶哑的低语,金发女子暗黄的脸上尽是麻木的神情:“青歌少君侯,我们有负重托……”
“这是玛丽·布莱特,来的时候跟咱们坐的一辆马车的药剂师。”华色低声为某些方面忘性特别大的青歌解释来人身份,一个不留神却被听见了,憔悴的女子瞬间暴起,就好像一头垂垂老矣的狮子被踩中了尾巴,正在强撑最后一丝力气维护自己的尊严:“少君侯真是贵人多忘事——”
“幸好没忘了你弟。”青歌也没给她好脸色,将艾伦一把从背后扯到她面前:“喏,看看,活的。”
玛丽那一瞬间目瞪口呆,双眼一瞬间连怎样眨动都忘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好几下,最后定格在一个介于狂喜与疯癫之间的表情上面,从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水之后……
扑到了委顿在地的艾伦身上放声大哭。凄厉,狂喜,难以置信,恍如梦里。
在玛丽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中,青歌拍了拍金发女子一抽一抽的肩膀,好心道:“布莱特小姐,缓着点抽搭,别一不小心厥过去啊,我们还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呢。”
——她未曾因一己私欲将艾伦·布莱特置之不理,却丝毫不阻碍她看不惯玛丽·布莱特这样胸无大志、毫无控局能力的小家子气。不会见死不救,可以施以援手,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她占个嘴上便宜。
华色默默后退一步心想,原来少君侯真的有两种本事,让别人迅速接受她、喜欢她,或者一秒钟让人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而现在看来,玛丽·布莱特眼下的想法怕是两者兼具。
“我原来的打算是迂回作战,在避开大绿潮的同时尽力守住边境。”玛丽已经安顿好了艾伦,擦干眼泪带着红肿的眼睛铺开一张大地图:“可是中途与雅克边境军进行了几场遭遇战,他们法师众多,我们打不过……”
“哦,然后你们就跑了。”青歌理解地点点头,华色神色一变,偷偷在她腰上一戳,青歌赶忙改口:“换我我也这么做,然后呢?”
玛丽的神色缓了缓:“然后我们就撤到了这里,正准备今晚向皇后发出求援信,禀报戈林法师与奥罗少君侯失踪一事,并请求增援。”
“哦,那就甭指望了吧。”青歌和奥菲莉亚异口同声:“皇后不会增援的。”
“皇后连怎么遏制大绿潮都不清楚,又怎么能指望她特派精兵前来支援你们?”青歌也不挑,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压住地图边角,纤长的手指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下直指向一个点:“我们得冒犯一下雅克国境,运气好的话可以从这里截回戈林法师……或者更幸运一点的话,还有奥罗少君侯。”
那个小镇的名字赫然在目:真言。
在这个星月黯淡的夜晚,谁也没有预料到,那个缠绕奥斯曼帝国长达数十年、昏庸靡乱黑白颠倒的“绿野乱政”年代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在皇城之外的边境线上拉开了反抗与篡改的序幕。
青歌和奥菲莉亚甫一归队,就好像给这些惶恐不安的学生兵们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无比自然地从这位形容枯槁的姑娘手里接过了这个烂摊子,轻描淡写得就像只是接过一个轻松的活计,干完就能回家吃饭:“总元帅现在是谁?布莱特,兵符给他,请求增援五百精兵保护我们的法师们——”
“他们不听我指挥……”金发女子惭愧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规军早就放话说不管咱们了,少君侯。”
青歌烦躁地抓了一把长发:“总元帅是谁?”
“费南多·斯佩德。”
“啊,费南多?”青歌只听得身旁银发少女轻抽一口冷气:“费南多舅舅他……还活着?”
“等等你叫他什么?”青歌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舅舅?那是你……你认识的……”
奥菲莉亚笑了起来,紫色的眼睛里笑意深深浅浅蔓延成海:“少君侯,感谢诸神吧,你从雅克回来的时候带上了我。”
第20章
“本侯求见斯佩德元帅。”青歌带着裹在斗篷里的奥菲莉亚一路摸黑来到了总将的帐篷前,为了避人耳目连个火都不敢点:“劳您进去通报,顺便说一声,‘一剑割分生死界’的后人随我前来。”
那人带着满脸的不知所云进了帐篷,只是短短几分钟,对于在外等候的两人来说却无比漫长。陡然听见帐中一声脆响,是什么摔裂在地的声音,然后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银发的中年男子从里面疾步走出,掀开帘子的时候,与缓缓抬起头的奥菲莉亚对上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场重逢呢,很久很久之后,青歌如是想。在当时的青族少君侯已经度过的十五载的时光里,从未经历过如此深刻而沉重的别离与相逢,在后来的青族大公荣耀加身高塔耸立的时候,也未能品尝到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与欢喜,惆怅与委屈。
在费南多·斯佩德当年还是奥斯曼帝国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将,率兵在外征战之时,他的长姊娜塔莉亚·斯佩德就已经在宫闱中香消玉殒,连最后一面也未能得见。此后光阴荏苒七载,为了安抚斯佩德一族,被提升为左元帅的费南多再次奉命出征镇守边疆,同年,那唯一的斯佩德纯血,他的长姊唯一的亲生血脉,他遗留在世的最后一位血亲奥菲莉亚·斯佩德连夜出逃,就此死别复生离,天涯海角,音信渺渺。而作为绿野皇后政治上的帮凶的青之一族,就连带着一起被他给记恨上了。
直至今晚,费南多元帅在连年的征战里一直努力找寻的长姊遗孤,终于跨越了八年的渺无音信,跨越了生离死别的数载时光,在灯火晦暗,风雨飘摇的雅克边境,缓缓摘下兜帽,露出那双与娜塔莉亚如出一辙的紫色双眼——
长久的坚守终于有了结果,天理昭昭之下,所有的公正与委屈都会得到应有的回应。那是尚在宫中锦衣玉食的苏珊公主也应承担的责任与义务,那是斯佩德传承百年的骄傲与执着,今次却尽数加于这年轻的刀客一人之身。
出逃数载的斯佩德纯血终于肩负长刀重返奥斯曼,带着独属于玫瑰骑士那无论什么都无法磨灭的英姿凛冽与风骨刚介。
“是这位少君侯带我回来的。”奥菲莉亚带着青歌一起进了帐篷,对着面露不赞同之色的费南多元帅解释道:“我相信她。”
费南多元帅有着与奥菲莉亚十成相似的银色短发,灰色的双眼就像善于捕食的鹰隼一样犀利、冷酷,整个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四个大字,不近人情:“青族少君侯,斯佩德一族在此谢过您的帮助。”
“生离复死别,他乡遇故人,我就不在此打扰了。”青歌轻轻巧巧地提起被撕得毛毛糙糙的法袍行了个礼,得体从容的就好像身着华服:“元帅,还请将皇家学院的学生们重新纳入军队编制,青歌立即就此离去。”
“这可不好说。”银发的元帅短促冷笑一声:“简直添乱——”
“费南多舅舅!”奥菲莉亚向前迈了几步,注视着那位面无表情的元帅低声恳求:“青歌救了我……在我和雅克的一个叫初原的统领对峙的时候将我带了出来,她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您看看,您看看啊——”
费南多元帅疲惫地呼出口气:“奥菲,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您看清楚——我不是母亲,她也不是绿野长秋!”
“呵。青族的少君侯,你也会救人么?”
“我不会救人。”青歌抬起眼睛,毫不退缩地对上那双银灰的眼:“我只不过答应了当时的‘莉亚’同进同退,我可是一族的少君侯,我得说话算话啊。”
银发元帅的瞳孔猛然一缩,陈年的伤疤在此以一种十足狼狈的姿态被猝不及防地撕开,他的脸上那种钢铁一样坚固无情的神色在一瞬间动摇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银发紫眸的少女牵着黑发姑娘的手言笑晏晏地说,我可是答应过长秋要一直陪着她的,我可是一族少君侯,得说话算话啊,费南多费南多,你这傻孩子就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长秋和我这么要好,你且徇个私情又能如何?
“青歌少君侯,我接受你的提议了,带着兵符率军过来吧,我聚齐三军后一起去加强边境防守。”
青歌上前一步:“元帅,您没有听清楚——”
“青歌所求的,不是与您携手互助去固守边疆,而是策马出征,自雅克边境的真言小镇接回我国第一法师戈林!”
费南多元帅乍闻此言,终于肯转过头来,带着不屑的冷笑直视这个心比天高的少君侯。进攻雅克,平定绿潮,谈何容易?连那三位法圣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这个乳臭未干、还在读书的小兔崽子就敢说要将大绿潮平定——等等?
“大绿潮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无迹可寻的。”青歌就这样直直地把费南多的目光给怼了回去:“我只说要出征雅克,接回我国第一法师,可没说要平定大绿潮,那么危险的地方,折上一个半个人我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费南多带着一丝恍然大悟想道,这孩子真真是个十分擅长阳奉阴违的好苗子,这个空子钻的合情又合理,将皇后那“平定大绿潮”的虚伪的表皮一把撕下,却又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让人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来。
他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青歌:“青歌少君侯,以你的家族荣誉发誓,你此生此世都不会对奥菲莉亚有一点不利的行动,我就跟你出征!”
正当奥菲莉亚和费南多都以为青歌会答应的时候,红发少女却用简短有力的一个字,成功地让周围已经缓和了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说,“不。”
费南多眯起了鹰隼般锐利的双目:“少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艰难地嗫嚅着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生生憋了回去:别给脸不要脸!
可问题就在于这里,他不敢说。即使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元帅,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但是奥斯曼帝国的分权制度让统兵权和发兵权完完全全地彻底分离,这让他这个征战多年的元帅想用个兵,还要连夜加急传信给青岚督伊传信,从那个漂亮到让人心寒的女子手里拿到一道暂时的兵符之后,才能调兵作战,别提多憋屈了!
而只要是奥斯曼帝国的人,不管阶级地位,不管年龄大小,只要能记事,能看书,也都会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于数百年前奥斯曼帝国第七任皇帝华莱·奥罗和他的挚友青书大公的辉煌战绩,尤其是那一支“铁甲卫”,拥有着大大小小三十二场著名战役无一落败的骄人战绩的帝国传奇,在帝国人民的心中向来占有相当高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就连现在的军事教科用书,也多半是沿用着这两位杀神撰写的那一版!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红发绿眸,容色昳丽华光天成的小姑娘,不仅仅是青书大公的直系血裔后代,更是现任督伊——绿野青岚的独生女。这一句话就生生地憋在了他的喉咙里,不管是从权术斗争上来说,还是从个人的崇拜方面来讲,他都无法对着这个青族少君侯出口半点不敬之语!
只不过此时青歌还没发展到后来那种我行我素、任意而为的程度,好歹还是会看那么一点人的脸色的,她挑了挑细长的眉,笑道:
“以后的事情,可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青歌自知娜塔莉亚前辈与皇后素有龃龉,凭心推论下,便更不敢在此对元帅和奥菲做什么夸大其词的保证,与几乎没什么可信度的承诺了。”青歌歪了歪头,明明是轻松的动作和调笑的语气,从她口中一字一句说出就带上了莫名的郑重与不可违,掷地有声地向着她面前的两个斯佩德保证道:
“但是青歌可以以性命起誓,凡我存活于世一日,便一日不会加害我的家国,我的挚友。”
第21章
总之,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费南多元帅还是在现实利害和青歌的花言巧语之下,将三军整合在了一起,在原地搭起简陋的帐篷后,将大部分沉重的护甲和干粮放置在了这里,轻装简骑地向着真言镇奔赴而去,力求在两国边境处,将未曾交战就被冲了个人仰马翻的耻辱加倍奉还。
“生息潜藏之处,万象泯灭之处,诸神在上——”青歌将枫木法杖重重顿在地上,仰头对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高喝:
“神灵天降,隐没辉光!”
伴随着一阵柔和的白光浮动,那些体积惊人的辎重和干粮就在隐匿之术下淡化了身形,隐没在了空气里。前排的士兵中间顿时传出一阵倒抽冷气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毕竟很多人在此之前都没能见过一个法师,更别提覆盖面积如此之大、效果如此之好的隐匿术了!
那是经过青歌改良了的隐身术,而从来也只有五阶法师和法圣能任意更改咒术而不遭反噬!费南多元帅目露惊疑,只不过他身为年长者的风度与包容让他继续一瞬间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任由来自皇家学院的法师和药剂师们组成的小队迅速补上后续防护措施,瞬息之间就把一个防御法阵布置得密不透风。
“全军开拨,前往真言镇!”费南多元帅高高举起佩剑怒吼:“雅克贼子趁乱犯我边境,这就让他们——”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青歌沉默地轻轻按下了华色伸过来的手,以一己之力扛起了那面绘着灿金色朝阳与深红色荆棘的战旗。她在高高举起曙光旗的那一瞬间,目光是那么的坚定,又是那么的寒凉,即使华色身为与她最为接近的近侍、同生共死过的人,也在这一刻无法跟她说任何话语。
真言镇。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凯撒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自从数天前的黑夜,他们被夜袭的雅克军队冲散之后,就被一队尽是死尸的小队缠上了。死灵法术向来阴损又容易失控,因此在奥斯曼帝国几乎是等同不祥的存在,无人修习,自然也就很少有人会去演练遇到死灵法师怎么办的这个问题了。
——谁会那么倒霉呢?意气风发的《魔法与根源》理论课主讲教授,凯撒·奥罗漫不经心地笑道,浑不把学生的提问当一回事儿。
然后今年他就遭到了报应,就在这么个月黑风高、安静到吓人的晚上,他的指尖燃着淡淡的照明术的白光,试图找到路,或者和军队会合的时候,猛然间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两起两团绿油油的鬼火,一阵腥风夹杂着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