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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旬没想到梅林于生死间竟能有如此暴发力,怕眼前困境越拖越久,到时候只怕更收拾不了场面。当机立断,一掌粘住梅林,心光大现,透转与梅林握剑相联的那只手,倾潮而发。
他开始之时,不在这只手上施力,是因为不知富楼那有何法术在梅林身上做怪,怕引火烧身,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心起念动,欲用绝大之力断开一切。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有哥们儿前些日子疑道:“老是看你说心法之类的东东,总觉着这玩意儿好抽象啊,这心法到底是啥?和咱们平时用来想美女的那个心比起来,有啥不同哩?”
哥啊,这种事要说起来……连佛祖都说了四十几年,偶们凡夫弱智的,真要聊下去,这书早晚太监。
但天下所有法,不管如何细分细理,总是会归一个东东上面去,就是会归到一个所有法的根本上面去。这个根本,不管你给它安个啥名,用统一论的说法也罢,或者说这是终极真理也罢,都得安个名吧。佛祖当年把这个能演变一切的东东、和被它演变出来的东东,总称为心。因为你总得起个名字吧,总得起个当时人们能懂的名字吧,如果你起的名是给未来两千年后的人看的,当时的人都看不懂,当时的人谁会在意这样的经,这经书还能留传下来?早被废掉了。没有留传下来的东东,后来人又如何知道?这个被勉强安上一个名字的东东“心”,和咱们平日里面说的心,在具体可见的用途上是有些区别。泛泛而说,咱们想美女、思帅哥的心,被包含在这个总的心的用途里面。
但凡天下生命,不管你身体是什么样子,支配这身体的毕竟是心,不管你修的何种方法,支配这些法门折腾的,还是心。小到健康生病,中到福祸趋避,大到成圣作祖,无非是心。波旬比梅林胜在以心对抗对方,梅林修为再高,却逃不过那万法的根源所在。
那波旬此时事急,专注恒定,心光由指尖一点激射而出,直逼其握剑的手腕。梅林无法撤剑,只好提力遍游腕间,盼着能化解对方力道,减少伤害。谁知他所使的力,乃是心法外化出来的相法,对心法根本没用。波旬一指光茫,竟毫无滞碍透进其腕间。
二力相遇,梅林浑身大震,惨叫一声。但波旬却是“咦”了一下。
那劲光看起来威猛霸道,梅林也确实被击中,而且整个手臂就如烈火灼烧,痛至难以忍耐。可事实上,波旬却看得很仔细,那梅林的腕并没有断。
他大感诧异,不知梅林的身体何以这般坚固,对手心灵已被摧毁,赖以建立身体相的部分观念(身根各肢体间的**关联的见),已经失去原有作用,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观念,就是那已失去部分肢体的观念。
可那手腕本该脱臂而落,依然好好的长着那儿。波旬不及多想,五指齐齐激射,光光竟向梅林那条手臂的五个点位斩去。
梅林刚才已痛得神识恍惚,此时模糊中又见波旬发力,心中已绝望。但波旬的光茫影透其肌体,却依然没能斩下他这握剑的手。这时连梅林都觉着奇怪起来,勉力提起精神,对着波旬骂道:“老贼,怎么样,我的本事超出你的想像吧?想斩断我的手,你还差得远!”
波旬诧异之极,刚才第一下斩击,那梅林痛得惨烈无比,说明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强大震荡。他那心光下去,就算玄金摩宝,也毁了,可梅林这肉质的手臂竟是无比坚强,毫无损伤。
忽听得一侧临将臣在道:“那光影在变了。”
波旬一直忙着折腾梅林,没有注意到那光影的变化,此时被临将臣的话提醒,也跟着转头看去。果见那光影的振动已由开始的单线纹动变成巨幅波浪状了。他反应极快,立刻明了,恍然叫道:“我知道了,我和梅老弟的力道,全被送进了这光影中,加强了这光影的暴发。”他修为奇高,稍一分辨,立刻了然,笑道:“这强度只怕快够打开中阴区了呢。”
但转眼他已发现那光茫的细节有异,嘘声道:“哎哟,这光茫的变化,是直接打开某个空间入口的!并不经过中阴区!”他和梅林修为强于玄穹临将臣等人,对这光茫变化产生的威力,触感不深,但却能分辨得更仔细、更清晰。
而玄穹这边,却也跟着发现那光景莫测如深的变化,已经开始突破自己的禁制,他微微惊道:“这禁制快被那光影击破了,各位当心!”
按理说,以明正天的性格,听到类似于这种“什么当心”的话,要么就是一惊,要么就是逃,逃不了多半也就晕过去了。可如今的明正天,多年的惊吓,已经渐感麻木,虽然心中也有恐惧,但反应已大不如从前了,最多也就是叹口气而已了。
但看到玉灵子一听了玄穹的话,就摆出一股架势,似乎那光影中一旦有人冲出来,玉灵子仙人必是见一个擒一个,见两个捉一双。明正天看得难受,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出来混了这么久,似乎还没玉灵子会享受生活呢。”
袁让因奇道:“老明,你是说咱们要向玉灵老弟学习么?”明正天呆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声长叹:“做我自己呢,我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学做玉灵子呢,我又没那么厚的脸皮。要说修到佛祖菩萨的地位,我又没这份信心,可要说回到从前生活的地方,我现在又瞧不上那里的人……那高不成、低不就的说法,好像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呢。”
忽见玉灵子、李照夕和小妲旯同时高声叫起来:“哎呀,好难受!”
众人转头一看,竟是人人惊呼起来。只见这三人的身体上,有大量的极细微的物质,就像沙子被大风吹起来一样,正在向着那光影挥发出去。小旭旯修为最差,身体内挥发出去的物质最猛烈,刹那间整个人就像在分解一样,分解成大量的细沙微粒,突破玄穹的禁制,朝着那光影飞去。
而玉灵子和李照夕虽然修为比小妲旯强,可两人也止不住这分解的速度,玉灵子双手乱舞乱挥,口中“呼儿嗨哟”地哇哇怪叫。那形象诡异之极,在外人看起来,玉灵子不像是在挣扎,倒像是演化无极游魂手升级后的语音版一般。
而李照夕则是嘶哑着高声叫道:“观世音菩萨!该是你老人家救苦救难的时候到了!天啊,我的日记!”
这群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时全都惊呆了,明正天大哭着叫道:“终于……终于到了世界末日了!谁有本事把大哥叫醒啊!”
忽听临将臣叫道:“老子知道这光影对应的空间了!”
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那光影忽然炸开一个空间缺口,掀起一股瞬间峰值极高的引力,不仅轻松地突破了玄穹的禁制,也将这群人一卷而入。那波旬由于自恃修为强悍,根本无所谓这光影的变化,没想到这陡然间的突变竟如此巨烈迅速,他不及防范,“哎”了一声,和着梅林,同时被卷了进去。
众人刹那消失,那光影也因失去了梅林和波旬力道的支撑,转眼不见了。原地只剩下刘迦和那僧人安坐如初。一时间安静起来,了无声息。
过得一会儿,刘迦忽然对那僧人笑道:“你有一个观念在抵抗我,呵呵,这样下去,我没办法让你看到你现在这形象的根源了。”
那僧人睁眼道:“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抵抗你啊。”
刘迦摇头道:“你有一个观念,就是非常认可你现在的修为的观念,这种认可直接承认一切现状都是该有的,由此拒绝一切可能否定这个观念的事发生。刚才咱们坐了半天,每次要深入的时候,你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识结构里树起屏障,咱们没法做下去了。”
那僧人奇道:“你也没办法帮我打开障碍么?”
刘迦笑道:“这种事,外人只能起助力的作用,根本还在自己。我的能力再强,也不过源于心,和你的心本无差别,你自己的心支配你对一件事视而不见,就算别人把东西放在你眼前,你也看不见啊。”
那僧人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拥有的记忆不多,只知道很久以前,有人要吃我,甚至可以说已经把我吃进肚皮里面去了,我当时晕了过去,但我一直没有停止修炼,在一种恍恍惚惚状态下修,最后醒来的时候,已经彻底修成,解脱了。可是……可是我想像中的解脱,好像又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差距挺大的。”
刘迦笑道:“如果你的记忆没有走样变形,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你被人吃了,就算是死了一次了,你还记得当初轮回的事么?是怎样的经过,又重新受身的?”
那僧人摇头道:“菩萨尚有入胎之迷,隔阴之障,我哪还记得起来?”
刘迦站起身来,对他笑道:“不要把这些你不懂的观念硬装在你脑袋里面,你还嫌障碍不够深啊?”
见那僧人有些沮丧,他道:“你能看到的,能到听的,能感触到的,一切的一切……我们暂时把你对世界认知的能力大小,称之为量。这个量,是度量的意思,含盖的意思。你的量有多大,能认识的世界就有多大,包括对你自己的认识程度和深度。”
那僧人道:“你是说,我不了解的内容,在我的量之外?这个量由什么来决定的?”
刘迦道:“由心决定的,心量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心量的内容是什么样子,世界也就是什么样子。这个心量包括了,你对世界的认知、定义、概念等等,还有你对你自己的认知、定义、概念等等。当你认为你是什么的时候,反之,那些你认定你不是什么的内容,就远离你了;当你认为你能知道什么的时候,反之,那些你认为你不能知道的内容,也就被你屏蔽了。”
说着他见那僧人眼中有异光闪过,似乎有所悟入,他笑道:“凡夫喜欢给自己定义优点和缺点,擅长什么或不擅长什么,修行者喜欢给自己定义级别和能力。这些定义本身就是障碍,就是自我约束的框架。想想看,当你认定什么是你的优点时,除此之外的范围内容,就无法成为你的优点了,因为你已经把你的优点局限在了你认定的某某特点上了。修行者一样,所有观念,所有的认定,也同时都是对此认定外的否定和障碍,这种否定就是局限,就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那僧人默然片刻,道:“你是说,我首先需要放下我是什么,放下我能怎么样之类的观念,也就是放下我对我自己的所有定义?可如果放下这些认知,我就什么也不是了,我还找你干嘛?我来找你,就是想通过你,知道我是谁。如果我谁也不是,这个身体是谁的?是谁在说话?是谁坐在这里?就算像佛门常说的解脱,若没有一个主体是谁的观念,又是谁在解脱呢?”
他说着话,忽然注意到四周只有刘迦和他两人,余者众人均不见了,奇道:“其他人在哪里?波旬和梅林呢?你那些朋友呢?”
刘迦笑道:“刚才有一位路过的朋友来助缘,他们顺着这缘,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了。”
那僧人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说的东西,我做不到。起码,让我自己做到很难。”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有办法用暴力摧毁我的障碍么?如果我相信你,任你摆布的话?”
刘迦乐道:“瞧你说的,暴力二字多难听啊,你想表达的意思只怕是,如果你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我,我有没有办法帮你突破障碍,是吧?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你连这点也做不到的,一旦触及你内心深处的东西,你立刻就会反抗,立刻就会主动屏蔽。”
那僧人一想,也确实如此,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多有优柔寡断的犹豫了,不由得苦笑道:“我好像一个婆婆妈妈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大男子汉。”
他越想越窝火,那情绪也开始有些乱了起来,忍不住对刘迦道:“要不,你打我一顿,把我打醒……我绝不还手。”
刘迦苦笑不得,道:“这种事,是能打醒得吗?若真能这样,那佛祖分身亿万,变成一个个暴徒,把众生狂扁一顿,岂不是个个都醒了,个个都成佛了?哎,你现在的思绪全乱了,越来越瞎想了。”
那僧人听了这话,自己也觉着离谱,嘿嘿两声,叹道:“我只是想摆脱现在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整个心很乱,也不知为什么乱,甚至连烦恼出自何处,也不知道。就是想动一动,找个什么事,刺激一下,宣泄一下,大概就对了。”
刘迦笑道:“哦,想找个啥事,刺激一下,是吧?这多简单啊,就怕你受不了。”
那僧人坐在地上,摇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受不了?随便你找个啥事,能刺激一下我就行。”
刘迦点点头,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提过那僧人的胳膊,大叫道:“跟我来吧!”
他动作太快,那僧人忽感肩上有大力助推,整个人猛得向地面撞去,他不及施力反抗,连“啊”的一声也没叫出来,便向地面扑倒。
但这一扑,却没有撞疼,就像撞在空气中似的,人被拉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刚一定神,环顾四周,立刻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空间昏暗幽深,惊声怪叫铺天盖地,震耳欲聋。不远处有一座类似城墙的建筑,又高又大,冷酷压抑。那墙体一字横开,没有尽头。整个城墙尽是被恶火包围,焰影飞逸,四处奔流。那恶火中,偶尔会有一些黑乎乎的怪物,在吼叫声中飞驰而过。
那僧人看得吃惊,忽然觉着身体外一股热浪升起,他立刻用力抵抗,方才勉强震摄住心神,忍不住转头看向刘迦。发现刘迦身边一样有许多恶火飞过,而刘迦却大无所谓,似乎毫无感觉,他心中暗暗惊佩,
他见刘迦一脸淡然地看向四周,不禁问道:“这是哪里,如此恶劣的环境,是哪个世界?”
刘迦脸无表情,道:“这是无间地狱。”
那僧人倒吸一口凉气,低呼道:“真有无间地狱这样的地方?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地方?我一直以为地狱就是……。就是咱们所坐的那些环境,虽然有些差,但也不至于恶劣到这般程度!”
刘迦嘿嘿两声,道:“起心动念,无不是业,而业感成相,有极乐之处,便有极苦之地,万法相对成,万相相对立,有什么不可能的?凡所有相,都是相对观念建立起来的,阴阳相对,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若无相对观念,阴阳相融,有无合一,难易不背,长短无差,高下稀离。无间地狱和庄严刹土,也就没有差别了。”
他见那僧人像在思考他的话,也知道那僧人心中的微有恐惧,当下笑道:“既然到了这里,不如进去看看?”
那僧人见刘迦丝毫不惧,好胜心也起来,不想就此离开,再加上有好奇的**在作怪,便道:“嗯,那你带路。”
刘迦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那看不到城门的墙走去。
第二章 三连更(上)
那僧人见刘迦走在前面,丝毫不惧越来越近的滔天恶火,竟是若无其事地走进火中,直接没入城墙,消失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神通也不小,出入诸界就如到邻居家串门,何以对此恶火的感应却极为强烈。哪怕是稍稍向前多走一步,都能感到从头到脚的震荡感。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能力,在此地狱深处,已暴露出明显的缺陷。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对于世间万法的阴阳相契、五行运转,早已是深入骨髓般了解。但对此地狱恶火却完全无知。那火无根无依,无源无归,不知始从何处,起自哪种境相根源。
他正踌躇间,忽听耳边传来刘迦的声音在笑道:“三界众生,清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