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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烟一听才又欢喜起来。
饯花之日,昔缘换了新衣,上着一件青色绉纱背心,下束一条红绫裙,岫烟一见,方明白“惊为天人”四字。晴风本穿着常服,又在外头罩了灰袍,轻手轻脚地往前院来,看慈心师父在禅房念经,一蹦三跳地折回,连胡乱穿上的灰袍都晃荡得开了襟,笑道:“小姐,咱们快走吧,师父正念经呢。”几人这才拿了香囊、带了花锄往园子里来。
行到暗香园中见地上散着落花,岫烟蹲下说道:“可惜了的,不等咱们来就被旁人糟践了,踩了这一地。”昔缘道:“正是呢,这里花最多最美,可也人多,既如此,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去,总要找些干净清丽的才好。”说着走过一条小径,没想到这地方的花枝更繁艳些。四人各拿了香囊各采各自的花,昔缘将一个绣玉兰的香囊装满系好递了晴风,一人又往小径深处走去。正要将那紫罗囊掩起来却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叫“姑娘”。却问是谁?且看下回。
☆、娇小姐回首嗅青梅 苦丫头又逢连阴雨
且说昔缘听见有人叫“姑娘”,抬头却见一个约莫十四五,着玄色衣衫、带着软帽、拿着折扇的男子,昔缘忙的起来侧过身去。这男子原本以为蹲在地下的是这园中的小丫头,不想见这丫头一抬头却是惊鸿一瞥,真是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娇羞如碧月,淡雅似轻云,两湾柔情水,回首更动人。
这公子想:如此不俗的样貌必定是位尊贵人了,忙的作了个揖,也不管昔缘看得见看不见,只说:“姑娘莫走,在下有礼了。敢问姑娘可是这府中的人?对这园中路径可熟?”
昔缘侧着身子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这园中?”
那公子只能看见昔缘侧脸,明眸半露,鹅蛋小脸因日光一照,更显得肌肤白皙透亮,烟视媚行,说是画儿里的美人一点不过,公子只觉比刚才所见正脸还要动人,看得险些忘了答话。
昔缘纳闷回头看了一眼他才答道:“在下因见东边角门大开,景色甚好,就信步闯了进来。不想迷了路途,幸得遇见姑娘。”
昔缘道:“你且在这里等着”便往回走,心下想:真正是大胆狂徒,看着是玉树临风灵秀样,却是出东门往西拐的糊涂人。不禁好笑起来,就又回头看了两眼,正是四目相对,心里登时扑通乱跳,忙的回头不想却撞上了邢岫烟。
岫烟拉着昔缘的手道:“姐姐怎的去了这么久?叫人好找。”
昔缘却只管往前走,一晃开身岫烟还没转过来,也正瞧见了立在原地的那位公子,也是连眉目都未看真切便忙转过身来跟在昔缘身后。
晴风若影早将众人的香囊掩在一处,又撒些落花上去,也是个有模有样的香冢了,正收了花锄整衣衫,却见昔缘红着脸走来说:“真正好笑,遇上个不识路的糊涂人,晴风你快叫个小厮把他领出去吧。”又见岫烟跟来,也是红着脸,晴风因笑说:“你们这是祭拜花神得了打赏吗?往后可省了胭脂钱了,我们这些诚心做了香囊又费力埋了的倒没有这好彩头,你们剩的就赏了我们这些没人疼的吧。”边说边刮着自己的脸。
昔缘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烫,一时竟不知怎么回嘴,说道:“你这丫头,嘴越发刁了,看我不打你。”说着走来将手指捏在晴风脸上,才想起刚才抹了两手的泥,已迟了,岫烟和秀春已笑得直不起腰,昔缘拿了晴风的帕子擦起来。岫烟说道:“耽误这些工夫,不是还有人等姐姐引路吗?”昔缘看晴风还是个泥花脸,憋着笑对她说:“正是呢,你快去吧。”
晴风叫了小厮过去引路,几人又在园中逗玩一阵子,日头渐渐毒了,虽则昔缘现在身子强健,晴风只怕她犯了旧疾,因此说道:“玩了这半日,师父该恼了,咱们快回去吧。”昔缘因想起埋了一半的紫罗囊,推说歇歇脚随后跟上,返了原处来,却不见了香囊,只一把折扇留在那里,心下想:“这人不只是糊涂,还是北斗星不见勺子把儿,丢三落四的。”
昔缘俯身捡了那扇子,又想:“既是个过路人,想必是不能再见的,如何还他?也或许他会来找寻,可我若是丢在这里,被下人白白捡了去,岂不可惜?”思来想去,掩于袖中往庙里来。
昔缘回了屋内,拿出折扇搁在案上,又放了些宣纸在上,这才换了衣裳去禅房。坐了半日心神不宁,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会来寻扇。慈心看昔缘神思恍惚,想是遇着了什么人,也不细问,只问她:“你可明白: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昔缘不答,慈心又说:“日后,你只记着就是了。”
当初慈心一见昔缘便知她天分极高,做了数年的师徒更是喜欢,只是明白她还有尘缘,终究不是出家的人,其中坎坷不可点破,只能静观其变,偶尔提点几句。
昔缘正是豆蔻年华,虽能通解佛经,可哪里想得明白慈心的提点?用了晚饭,在房中打开那折扇,扇骨是湘妃竹,扇面是山水画,背面却是空的。因想:不如我在上面写了字,也不辜负这精巧的扇子。提了笔,呆了半日,却写不出一个字来。想着今日的情状,倒是李易安的一首《点绛唇》最合适,不如抄录上来,只是,若是日后能将折扇归还贸然写字似有不妥……罢了,那样的愚人,岂是珍惜这扇子的?只怕也没有机会再见的,哪里能还?不如先抄录上来一看。
昔缘等到抄完,待墨迹干了,又玩赏一番,方才收起睡了。
那紫罗囊现在何处?自然是这公子有意留情!留了扇子拿了香囊。这拿香囊之人正是冉竹生。二人年幼时有过一面之缘,再见时却不识得半分。这园子连个正门都找不见,自己从小巷里进来只见一个庙门,绕出去大街上看,倒似与玉家相邻,冉竹生猜测,今日所见便是沈知愈常挂在嘴上的玉昔缘,果真闻名不如见面,从园子里出来一路上只顾痴笑,不觉走到沈家。难怪沈知愈对她心心念念不忘,自己才刚一见……冉竹生不由得愣住,这可怎么是好?沈知愈玉昔缘算是青梅竹马,自己动了心思似有不堪——大人们早议定了亲事,他们却还都蒙在鼓里,愁肠百结呢。
冉竹生忽又笑了起来,自己明明是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不知,倒在沈家门外犯了难。
“冉兄!”
冉竹生扭头看去,一个俊面小生提着药箱走来。数年未见,那双眼睛分毫不变,沈知愈!他便迎上去,二人互相打量起来。
“你倒是一点儿没变!”冉竹生说道。
沈知愈将药箱轻轻放在阶上,道:“你倒是变了不少,但是我沈知愈是以味识人,你这酸腐书生味更甚从前啊。”说罢哈哈大笑。
他开惯了玩笑,冉竹生无奈,看阶上药箱,黄花梨木,箱角拉手提梁上的如意云头纹白铜都变了色,笑说:“你也算是杏林中人了,我当称你一声‘沈大夫’了吧?”
沈知愈抬手指着门头说道:“我这是子承父业,我家啊,早开医馆了!你没看见门头上的匾?”
“好气派!”冉竹生不觉说道。门头上“宁静致远”原换作了“悬壶济世”。
“我父亲倒不想气派,别人送了来他直说不敢当,这要不是我偷偷挂上的,只怕是要放在院子里化成朽木了,老爷子若不是自己腿脚不便嫌麻烦只怕早换下来了。开医馆嘛,何必怕人家夸赞?”沈知愈骨子里有股不羁的豪放傲气,渗透出来却都换作了嬉皮笑脸。
二人正说着,听得大门“哗啦”一声开了。
“早听见你们叽叽咕咕的,怎么不回家只顾在门外说话?”出来的是沈如盈,只当是沈知愈同郁云苏在外头,话音落了才瞧见没有郁云苏,倒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人面如冠玉,双目如星如水,总似含情脉脉;身材修长,衣衫素净。这人不像哥哥似的,全然是谦谦君子模样,唯有剑眉与笔挺的身子显出几分英气来。这两个人,也不知怎么能说到一处。
沈如盈向来不避讳男女之嫌,如今直盯盯倒看得冉竹生踧踖不安。自己不觉笑了,眼前这人,甚合眼缘,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沈知愈见惯了妹妹胡闹,只当她是憋什么坏主意呢,也不理睬,同冉竹生说道:“也别站着说话了,请吧。”
冉竹生进门见过沈孝慈、沈夫人,随沈知愈进到他房里,知愈又撵了沈如盈出去,二人才细细说起话来。
知愈问:“你怎么来了?令尊可还是在扬州任职?”
“是,不过我可要回来住上一阵子了。先生病了告假了。”冉竹生回说。
在扬州这些年,尽让其父冉儒拘在书房里了,此番回苏州,实则是因为冉儒将任徐州节度使,冉儒双亲年迈,不愿辗转奔波,回到苏州最为便宜,冉夫人又自请回苏侍奉双亲。恰又赶上冉竹生的教书先生告病,一家子便都回了老宅。冉儒住个三五日将双亲家眷安置妥当便要启程赴任。只是冉竹生不愿张扬,随口带过。
沈知愈一听更是欢喜:“甚好,我也有日子没先生教了,可我父亲比先生还盯得紧。如今你回来了,咱们一处看书,我也好偷个懒。你快说说扬州有什么好的?绊住了你这么些年?”
冉竹生想起旧事来,顺口说出:“倒没什么是能绊住我的,不像你有个玉妹妹缘妹妹的。”话出口忽然想起来香囊的事儿,后悔不迭,怎么提了这个茬儿。没等沈知愈说话先坐立不安了,看沈知愈,一对儿月眼还是照常,似有云雾在浮,却也轻快掠过,叹息回说:“哼,她比你还走得干净!”
“这是什么话?”冉竹生惊异问道。
“说是去金陵外祖家养病了。”沈知愈闷声答道。
“什么病?好好儿的怎么非要去金陵养病?何时走的?你听何人说的?”冉竹生心里如山风掠过,一会儿高山一会儿深谷一会儿溪涧的,时而喜时而疑,生出好多问题来。
“谁知道呢?不过是女孩儿家娇弱些罢了。或者金陵有名医,或者外祖膝下孤单疼爱外孙,总之数年未见了。”一提起此事来,沈知愈还忿忿不过,大家相熟一场,走时连个招呼都没打。愣了片刻回过神儿来问:“你几时对昔缘妹妹这么有兴趣了?比我想问的还多。”
冉竹生笑笑,不过掩饰自己尴尬神色,说:“事出意料,我不过随口多问一问。”
可今天遇见的不是玉昔缘还能是谁,也或者,是玉昔缘回到苏州沈知愈还不知情罢了。冉竹生越想越内疚起来,忽又转念觉得即便是玉昔缘,几人当年不过垂髫小童罢了,自己未免思虑太多。
沈知愈全然没有察觉冉竹生的异样,犹自说话,冉竹生想问又不便问,别别扭扭说了会子话便回家了。
各位都是欢欢喜喜,独有邢岫烟回了家中,却被母亲迎头骂了一番。
那邢忠家的正整些衣物,地上开着几个箱子,皆是空着的。见女儿回来正没好气,开口就骂:“怎的现在才回来?成日家就知道跟着小姐们胡闹,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哪能攀得上这侯府千金的?不知道在自己做点儿活计帮着娘老子用度,就知道出去逛。整日往那庙里钻,那庙里是有金子、银子还是汉子?”
邢岫烟向来本是听惯了骂,只好些日子没听得这么不堪的,且又长了几岁,今日遇上一个俊秀小生,正面红耳赤心神不宁,听了这话登时流下泪来,分辨道:“您素日怎么不说这些话,还只管叫我找小姐坐坐去?每每拿些好东西回来你就欢喜得什么似的。我不过去了这半日,又不曾耽误什么。”
岫烟还没停嘴,她母亲已气得瞪圆了眼、掳起了袖子要打过来了:“你这蹄子,还学会跟老娘顶嘴了?这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好,念着佛成日家不干正事,还教坏了你这蹄子,长了小姐脾气。”岫烟淌着泪站在那里,正等着受一顿好打,却听见屋外有声音。
☆、家事纷扰姐妹生嫌隙 亲事已定鸳鸯两不识
这里邢忠家的正要给岫烟好一顿教训,却见孙财家的走进门来,正是邢忠家的同胞妹妹。见外甥女泪水连连的,也不必问了,就知是邢忠家没处撒火,拿姑娘撒了气,便说:“妹子这是何苦?自家做下的好事,拿姑娘撒什么气?”
邢忠家的顿时没了火,只顾赔笑:“姐姐不知道,这蹄子日日不在家,天天念个什么诗(湿)的干的,有事儿没事儿就钻园子里逛。说她几句竟顶撞起来了。”
孙财家的吩咐了岫烟出去,说:“你也别自己摔了跟头拿姑娘撒气了。要怪只怪你们做事不当心,日日开着角门才叫贼人扑了空子。如今缺了这么大的亏空,好在有我们家奶奶,你也不用搬了。”
原是是邢忠管着庙里兼园里的一应杂事,成日家喝酒,出来进去的,总要留着角门,小厮们也摸不着个踪影,又不敢关了,因就酿成大错,园里好些东西不见了踪迹。园里原是没些什么贵重东西的,不过是花花草草、假山流水,有些房屋也不过是些下人住的,那日玉之仕闲来一逛,竟见少了好些石头,原是为装点园子的,专从四处运来,灵璧石、太湖石,更有波斯国运来的啡帝王玉石,这倒在其次,难得的是上面不是有柳逸开的题字就有柏亦轩的作画,这二人,连哪位高官求一幅字、得一张画儿都要磨破鞋。在这玉府中却是稀松平常,旁人拿出去卖了能得不少银两呢。玉之仕本不是雅致之人,文墨功夫上一般,不及祖上,也曾发力认真习了几本书,好不辱没祖先的门楣。
叙了这些闲话,且说玉之仕见少了东西,问跟着的小厮,小厮回说不知,玉之仕回身踹了小厮:“都是些糊涂东西,今日不过丢了石头,只是明日怕要把这宅子丢了去。”
小厮回说:“老爷只把邢忠叫来问问便知。这园子连着蟠香寺,原就是归他们管的。我们过来勤了都要被说上一通,哪里还敢问其他的事呢?”玉之仕当即发落了邢忠,念他拖家带口,结了月钱,也不追究那所丢之物了。只叫他离了这里,眼前干净。不知怎的又转了主意。这里,孙财家的就来传话儿了。
邢忠家的一听,方才生气涨红的一张油光脸瞬间堆起了褶子,又惊又喜:“不用搬了?那,那些亏空……”孙财家的回说:“只这房子不能白住了,你若是有别的去处就搬,若是没有,这房子就暂赁了你。这里的管事,是不能再做了。”
邢忠家的原是欣喜万分,听了这话又觉得凉水从头上盖下来,古瓜脸子吊起来问道:“我们原就是投奔妹妹来的,没了这差事,可怎么活?别说赁房子,只怕是连饭都不用吃了。”这邢忠在蟠香寺中打点一应杂事,本应是进项不少的,却尽花在了胡吃海塞上头。孙财家的说道:“罢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了,一年半载的找了营生再搬出去或是赁了这里。”
邢忠家的连声答应着,心有不快,可好歹还能住在这里,过些时日不愁再揽些差事,笑道:“还是这府里太太大度。”孙财家的说道:“大度不大度的,得看我们奶奶的面儿,有些人不过是占着正房的名,只一个姑娘还得养在庙里,我们奶奶的四岁的公子就顶得这府里一半的威信,哪里就比得上我们奶奶了?”邢忠家的自知失言,忙道了错儿,却也不知道把这些话过过脑子。
一个下人怎么就能左右了府里的规矩?租赁不租赁的岂是她能定的?李灵均原就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知他们有难处,让他们白住个一年半载的找营生找住处罢了。原是这孙财家的要拔这“落水狗”的毛,只是见邢家实在无油可榨,自己又心虚才作罢。
孙财家的打点了这些事情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