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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姓,我好再找你赢回来。”
“在下……”冉竹生犯了难,此刻自然不能告了她真名真姓,她若是知道了自己身份,二人见面未免拘谨;再者,二人未成婚便私下相会,传出去恐坏了女儿家清誉。左思右想,因自己名字中有个“竹”字,便想起梅兰竹菊来,边思忖边顺口轻声诹道:“在下梅……兰……。”
岫烟“噗嗤”一声笑出来,昔缘也笑了,说:“公子总不该是叫梅兰竹吧?好好儿的四君子倒便宜了你三个”。
这话说得冉竹生不好意思起来,冉竹生有心问问二位姑娘的名字,忽听得晴风叫“岫烟”,几人便匆匆道别。
冉竹生立在原处纳罕半日:“这位小姐不是昔缘?不对,定是昔缘,岫烟想必是那位姑娘的名字。只是如若是姐妹,为何一个叫昔缘一个叫岫烟,字辈不同呢?”冉竹生思忖半天忽的顿悟,是自己错将二人当作姐妹,这玉家何曾听过有个二小姐?只有一个弟弟罢了。想必那岫烟只是个绝色的丫头。冉竹生看天色已晚恐怕角门要关也便匆匆离去。
☆、丫头执法训主 小姐称病乔装
且说这昔缘回到庙里竟被晴风数落一番,却原来是晴风被李灵均叫回府中,告诉她昔缘已与徐州刺史冉家公子定了婚事。李灵均自知昔缘心性,一向纵容惯了的,自己又不在跟前,只怕年少无知出了什么岔子,便嘱咐晴风好生带着昔缘,别由着性子一味疯玩儿,如今大了做事别失了分寸。
晴风回到庙里却不见了昔缘,若影倒在,忙到园中来找,急得失了方寸四处乱撞,又不敢大喊昔缘的名字以免吵得众人皆知。后来亏得昔缘听见声音才遇着。
晴风将昔缘拉进房里后反倒自己先坐下了,方才急得一头汗现在还未褪去,白嫩的鹅蛋脸变成了红鹅蛋,一本正经地说:“我又不在,小姐自己便去瞎逛,越大越没了规矩。”
昔缘看着她急乎乎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说道:“我倒是要问问你,连个座儿都不给小姐是个什么规矩?”她却挺直了身板跟太太一般的说道:“今儿我就犯上了,不然我一人在这里伺候着你,出了什么岔子老爷不得要我的命?”
昔缘本是当她在玩笑,听她说出这话来才知其认真,只是自己不过在园中逛逛,怎么就论得上要命不要命了呢?便也收了笑脸认真说道:“今日是怎么了?哪里就论到要命不要命的了?”便自去坐下。晴风见她略有怒色,便去倒了茶来,立在她跟前,语气和缓下来,说道:“今日不是我跟小姐使脾气,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昔缘听她说得这般严肃抬头看着,听她又说:“小姐已与冉家定了婚约”。
话未说完昔缘便突然问:“什么冉家?哪个冉家?”
晴风张嘴愣在那里,这世交的冉家小姐能不知?只怕是在庙里呆久了有些忘了,便说:“就是玉家的老世交冉家,公子也不知叫什么生的熟的,只怕明年就八抬大轿来娶小姐了。老爷、太太都让小姐好生在庙里修养,年下便回到府中,现今园里人多眼杂的,又连着府中,有时候老爷带客在园中闲逛,小姐大了,若是遇上多有不便。”
老爷客人不过是个托词,晴风自然知道昔缘的心思,今日李灵均忽然叫她回去嘱咐了好些话,自然也是谁透了风让她知道了一星半点儿,兴许是若影告诉了慈心,慈心又提点了太太,不然还能有谁呢?不过昔缘有了婚约,确不能再胡闹,因此方才找不着她真是急坏了。
晴风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将李灵均所言一字不差地传给昔缘,却见昔缘神色有变,听到这些话既不忙着问冉家如何冉家公子又怎样,也没有含羞回避。
此时此刻昔缘一心只“如何是好?”四字,所谓“缘”字可真是最嘲弄人之物,昔缘认定那人是梅公子,二人见面次数虽少,面儿上也是不冷不淡,但心里从第一面也便认定了他,她也信梅公子心里待她也是一样,不然也不会赢了玉坠要去。如今才刚表露丁点儿心迹,连姓名都未曾问真切,却听得自已已有婚约的消息。这不是造化弄人吗?
晴风心想,小姐必定是想着那一位了。原本以为二人虽然见过几面,却连个名姓都不曾问过,不过当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原先贪玩,没有人来拘束,自己并不曾劝过昔缘,看她如今似乎深陷其中便觉愧疚。不过女孩儿家的心思,嫁了人不就都一样了吗?时常宽慰几句心意就回转了。
“老爷和太太挑下的姑爷必定是极好的,年前就定下了的事。如今那冉大人做徐州节度使,冉家公子大约也在徐州。但冉家老母和大太太在这苏州的旧宅,如今冉家官运亨通,只怕将来高升回到京中,到时全家便一齐回京了。冉家来提亲之时,惠儿姐姐还见过冉家公子,说是小姐必定能中意,除了这位公子只怕再无人能配上小姐了。”晴风又说了这些,昔缘却是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如何是好?从了父母之命嫁与这从未谋面的冉公子?这一世岂不是要比在庙中清修更苦?来这世上一遭已属不易,知己难逢,却连夫君自己都选不得、挑不得。
昔缘支了晴风出去,从箱中翻出那把扇子来——如今成一对儿了,一把有字,一把无字。
这东西是留还是丢?如若留,该如何与父母交代,如若丢,只怕此生再不会相见。昔缘一想到再不能相见,草草嫁与一人,便觉还不如随了师父真正剃度出家来得干净。只是,自己在这里愁肠百结,又不曾明明白白问过他的心思,总要知道他的心意自己才能甘心罢手。
想定了主意,昔缘便将若影叫了过来。若影心里嘀咕:妙尘在跟前妙玉很少叫自己,平日里不过是叫她跑个腿传个话,今日妙尘(晴风)在门外闲着,叫自己来做什么?
若影进了房中,见昔缘已穿了灰袍,案上整整齐齐摆着佛经。听她问道:“师父这几日可要回归禅寺一遭?”
若影答“正是。”只是不知这小姐问这干吗,她素来不留心此事。
昔缘又问“可知是哪日回?”
若影回道:“师父原说是十五回,不知这几日可有变动。”
今日是十三,这样说来后日便是,今日才刚见面,恐怕后日未必能来,也未可知,此事可真是只能交给一个“缘”字了。
昔缘只顾思前想后,若影却是在地上站了半天了,便说道:“可还有事?方才正给师父研磨,只怕这会子师父还在等。”昔缘这才醒悟过来,让若影走了。
这昔缘要见冉竹生为何问慈心师父哪日回寺?原来慈心是玉家从归禅寺请来的,来府中后隔些日子便要回去一遭。如今园子管得紧了,梅公子(冉竹生)过来也未必能进来,以前也不过是碰上角门开着无人看管便进来,角门不开便罢。现在昔缘要去问他些话园中自然多有不便,不如跟着慈心出去,再偷偷溜了,在入园路上等他便可。
昔缘自小娇惯,虽然知礼端庄,却也是个敢作敢为的性子,不屑于以欺瞒之法行事,只是此事若由着性子明目张胆地来,只怕还没出去晴风就把父亲母亲叫出来了。人生在世,总有不便之时,大约都有时使奸耍诈之时,你一次我一次,你来我往,世间便无可信之事可信之人了。
至十五,昔缘一早便束发戴帽穿灰袍,来至慈心房中。慈心纳闷,这姑娘今日真正是难得,说道:“今日为师要回归禅寺,不能讲经与你,你且回去吧,老身回来了再来。”
昔缘说道:“跟着师父清修了这些年,还不曾去归禅寺拜过,再有些日子我便满了七年的清修,师父今日带着我去拜拜,了了我这桩心愿吧。”
慈心想想有理,难为她还有这个心,便又带了若影,三人一同出了门,没走多时,昔缘却说腹痛,慈心摇头叹气:“妙弘,快扶回去罢。”
昔缘低头弯腰托着小腹,以袖拭额,说道:“不碍事。”
慈心知她素有旧疾,怕这路上有个闪失难以交代,便要亲自送她回去。昔缘便说:“既如此有妙弘送我便可,师父在此处等着,妙弘送了我再回来找师父也不耽误工夫。”慈心便应了。
若影将她送至蟠香寺门外,便被撵了走。蟠香寺门前几乎无一外人路过——为清静,东面路口早封死了,街东也只这一个蟠香寺大门。昔缘自己转过园子墙外来,过了穿堂门。路上清静无人,路宽不过三尺。
师父一去便是一日,昔缘想自己只在这里等着便可,若是有人路过,转过脸去便是,穿着灰袍又不会有人细看,就是府里的小厮出来也未必能认得。
就如此,昔缘在外焦心等待,晴风还毫不知情踏踏实实守在庙里呢。
☆、郎情妾意终表意 真真假假误终身
昔缘正想不知今日能否遇上,却听有人在叫“小姐”,朝南看看,并无人过往,细细听了听,似乎是从园子里传来,倒像是晴风若影的声音。若影怎么回来这样早?心里便更加急了起来。
原来还未到归禅寺,慈心忽然觉出蹊跷来,便让若影回来看看,她进门便问晴风,晴风一惊:小姐不是跟着师父去了归禅寺吗?
若影回说:“本是跟着的,半路上小姐忽然腹痛难忍便回来了,我送到了门口便走了。”
晴风这心登时提上来了,怪不得小姐忽然想起去归禅寺呢,原来是心里有个算盘!昨日刚说定亲之事,今日不会是想不开……晴风想到这里吓出汗来,赶紧拉了若影,又叫了几个素日相熟可靠的小厮进园子里来找,只是要悄悄的,先别惊动了李灵均。
园子里的人找得急,园子外的人等得急。过了一会儿,昔缘听着没了声音,转过头来看时却见那人正走来,心里是又惊又喜,这一番周折总算没有白费,只是纵然自己不拘束于世俗规矩,可总归是个女子,该如何开口问他?
冉竹生转至巷中时只看见一个姑子孤单单立在那里,往日此处不过偶有小厮或婆子路过,今日这姑子莫非是前面蟠香寺的?
昔缘此刻已忘了府中焦急,只双眼紧紧看着来人越走越近,即使此刻母亲过来,昔缘也要问个明白,才不负了自己。来人却忽然迟疑了脚步,呆滞了神色。
二人不过隔着几步远,却因一身灰袍隔了万重山。
冉竹生只感觉心里骤冷,玉府小姐怎会如此装束?即使玩闹也不会以此玩笑,莫非真是自己错认了人?把出家的姑娘当玉家的小姐了!自己中意的姑娘原是一位出家人?哪里是玉昔缘?也不对,她素日的谈吐气度装点打扮都该是名门,若是别人家有这样绝色的女子便是自己不留意沈知愈也必能告他一二,可却从未听过。想必今日她是有苦衷才如此装束。冉竹生踌躇不定不敢问话,只怕问了答案非自己所愿。
昔缘见他呆在那里,只当是被自己一身灰袍怔住了,有心要戏弄戏弄便也不开口解释。
终究要问个清楚。冉竹生定了定神问道:“原来姑娘并非这玉家的小姐?”
昔缘听这话是轻看自己的意思,素日的交情原都是冲着一个小姐的名号来的?便问道:“梅公子原是高贵之人,我不是玉家小姐便当不起与梅公子相谈了?”
昔缘说得模棱两可,冉竹生只真真切切听明白了“不是”二字,便觉天昏地暗、心思昏沉,哪里知这其中的原委?满心里只想着不日便要与玉昔缘成婚,槛内槛外一重门,一心盼着的新娘竟不是眼前人!而与眼前之人从此再无缘分,如此,莫不如生死相隔!
昔缘见冉竹生为自己这一句话竟然脸色煞白,薄唇内敛,几欲说话又不开口,额头上竟微微沁出些汗来!心里诧异,悔恨自己方才说话太无礼。
冉竹生依旧心有不甘,便又问:“那为何姑娘常在这园中?”
这人好生愚钝,只顾问些不相干之事!昔缘早又忘了方才的悔意,回说:“那梅公子可是这府中之人?这园你能进得我为何不能进得?”
冉竹生觉出她话里的怒气来,便认真做了个揖说道:“不知姑娘是槛外之人,前些时日多有得罪。”
昔缘听他顿时与自己生分了许多,便赌气说道:“哼,公子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嘲讽我一个出家之人动了凡心私念?当不起别人尊重了可是?我是槛外之人,公子可是说我应潜心修佛,本不应与槛内的公子相识?”
动了凡心私念?冉竹生听这话里有话,便更知昔缘的真心,道:“姑娘差矣,槛内槛外终究不过一道槛,所谓槛外之人不过是因槛内无知己,若有知己,哪里分什么槛内槛外?”
昔缘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问道:“你我不过相识数面,哪里就论上知己了呢?”说完方觉失言,他并未提及是否知己的话,不过打个比方,自己倒先断言,顿时红了脸,只顾朝旁处看去。
冉竹生看到昔缘的神色,眉宇间的愁容早已展开,这样的花容月貌、妙龄少女,怎会真成佛门中人,必定是家里有什么难处罢了。这女子素来有一股傲气,如今知她待自己是知己,便没有什么放心不下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她是否是玉昔缘的烦恼,便问道:“相识许久还不知姑娘名号,姑娘可方便告知?”
昔缘原想将自己本名告知,话未出口便想起自己已有婚约,玉家和冉家都不是小门小户,婚约之事想必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没有不传的,如若表了身份他岂敢再来?便只回了“妙玉”二字。
冉竹生自念了两遍说道:“也只有姑娘当得起这二字。”
昔缘在心里笑他:只这个名字倒不是我的。
既然她不是玉昔缘,二人相见也不必如此拘谨机密了,总要商量个稳妥长久地方才好,冉竹生便先问:“不知玉儿姑娘平日所居何处?可是蟠香寺?这庙跟玉家可有干系?”
这也不好瞒他,终究瞒不住,便说:“这里确是玉家的家庙。”
果然还是玉家的。冉竹生直想问个清楚明白,这妙玉是怎样身世:“玉儿……可是有什么难处?”
昔缘明白他所问为何,只一时不知怎样周全应答,先说:“我与你何曾这样厚密?你直接叫我妙玉便可。”
口是心非,冉竹生不禁笑了,想要说她“出家人也打诳语”,又怕她多心便没敢出口。
昔缘只当他还等着先前的回话,想只怕这个年纪出家的姑娘多是家逢大难父母不全的,自己不能平白咒了自己的双亲,便含糊回答:“家里受些磨难,一时吃紧,听闻玉家小姐身体不好,要建了家庙积德修身,玉家太太又不舍,便要找一个替身儿来出家,我便是那替身儿,得些银钱好补贴家用。”
原是如此!冉竹生听昔缘愿意“如实相告”便赶紧又问:“那玉家小姐呢?”
昔缘迟疑答道:“她……人在金陵外祖家。”编了这些瞎话,心里着实难安,这人却偏偏还要问。
沈知愈果然说得没错,这样一来所有疑虑便都消了,冉竹生顾着思前想后,一时无话。
昔缘见他如此走魂儿失魄的样子,心里诧异又好笑,便问:“你为何对玉家小姐心心念念不忘呢?”
冉竹生自悔失言,自己因心里愧疚几乎句句要问玉昔缘,又不知作何解释,倒一时忘了商量个见面地方的事儿。
二人说话间忽听得墙内吵吵嚷嚷,冉竹生侧耳想听个究竟,却因隔着墙听不真切。
昔缘估摸着府里找不着她早炸了锅,又怕冉竹生听出端倪来便说:“今日出来是趁着我师父不在,如今师父也该回去了,我也不能久留。”冉竹生本想同进园中一看,见昔缘神色匆忙便作罢。
为免一进园中丫头小厮叫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