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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大路上车水马龙,医院门口的人们更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得到余淮,更不会注意到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他感觉到阳光有些灼人了,这才抬起胳膊看看时间,已经出来1个多小时了。
他已经大概盘算好了,但还是没有最终下定决心。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这是他比别人多浪费一年才得来的结果,为了这个“结果”,他甚至装成缩头乌龟躲了整整一年。
他为这个结果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放弃,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齐琪助攻即将上线,后面的虐中也会有一些像是小粉红的东西,余淮的心态会越来越好,不会总是这么压抑的,啦啦啦
☆、我不去了
回到病房后,余淮整了整衣服,马上换成了那副阳光大男孩儿的模样。余妈妈看到儿子进来,也瞬间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净,笑脸相迎。
我们都擅长在最爱的人面前伪装。
余淮坐到床边,很自然的削起了苹果。
余妈妈看了眼儿子,本想像往常一样闲聊家常,但是余光一扫,刚好看到了余淮鼓起的裤兜,还是忍不住问。
“儿子,后天就填志愿了吧,你想报什么专业?”
余淮并没意识到母亲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头也不抬的笑着说,“当然是物理啊,妈你不知道我喜欢物理吗?”
余妈妈听完只是扬了一下嘴角,又接着说。
“到时候去北京妈就不去送你了。”
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余淮,她知道儿子一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余淮听到北京两个字果然顿了一下,然后接着把剩下的一点儿苹果削好,递到母亲手里。
“这到时候再说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余妈妈还想继续追问,可儿子已经起身帮她塞被角了,这是一个强制停止谈话的信号,她也就没再开口。儿子已经长大了,他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
所有迟迟未下的决心,都需要一个强心剂,或是突然发生一件事,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填报志愿前一天,余淮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今天病房外的气氛有些不对,几个护士在走廊上奔走着,特别匆忙。
余淮有些不解的来到病房,看到旁边空着的病床,走过去问母亲。
“妈,这——”
“隔壁床的那个李阿姨今天凌晨病危了,抢救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余淮不知怎么的,燥热的夏天,他突然感觉一阵寒风袭骨,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是那个齐琪——”
“是,这个姑娘真是可怜,上初中的时候她妈就得这个病了。”说到这,余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齐琪还是为了自己。
“趁这段时间你还没走,多帮衬帮衬她。”
余妈妈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注意到余淮此时突然复杂的神情。
“妈。”
余淮的一声轻唤终于把母亲的视线转回到他身上。
“我不去了。”
余妈妈有些惊讶的看着余淮,试探性的问了句。
“不去,哪了?”
虽然余淮这句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她不至于听不懂儿子省略了的话,但就像是还想拼命抓住水中的浮木一样,她只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我不去清华了。”余淮咬了咬牙,一字一顿的说。
心中的所有防线彻底崩塌,余妈妈的眼圈开始泛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儿子,你——”
她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决堤而出。
“没什么,妈,你儿子那么厉害,在哪上都一样。”
余淮努力冲母亲咧了咧嘴,但这对她来说似乎算不上安慰。
“都是妈拖累你的是不是?我已经拖垮你爸了,你不能再——你以后会后悔的。”
余妈妈情绪特别激动,紧紧的攥住余淮的胳膊,听到儿子愿意为自己牺牲这么多,她当然是欣慰的,但她必须对他负责,对他的未来负责。
其实余妈妈不知道,就刚刚这么短暂的一瞬间,在余淮心里进行了多么复杂的思索与挣扎。在今天以前,生死好像都是别人的事,即使母亲得了这么重的病,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一层,可是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生离死别就离他这么近,好像死神一招手,他们的命运就会完全改变。他真是害怕了,害怕他来不及为母亲做什么,害怕他不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妈,我要是现在走了,那我现在就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别多想,你还是——”
余淮还没说完,话就被门打开的吱呀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发现齐琪有些疲惫的走了进来。
“齐琪。”
余淮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思前想后还是把问话咽下。
齐琪闻声抬起头来,不知是累的还是哭的,反正眼睛红红的。
“阿姨,余淮。哦,我妈抢救过来了,还得观察一下才能转回病房。”
三人同时舒了一口气,然后病房里的空气凝结住了,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齐琪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了句。
“我来那点东西就过去了。”
“我来帮你。”
也许是累了,这次她没有婉言拒绝,而是点了点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补了句“谢谢。”
往重症监护室走的路上,齐琪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余淮。
“对不起,我心情确实不好,也笑不出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余淮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高兴就不要笑了,那样故作开心的太累了。”
余淮这句话像是在说给齐琪,也像是说给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还要佯装微笑,既不会让关心你的人宽慰,也不会让你的悲伤减少一分一毫。
齐琪点了点头,接过余淮手中的东西刚想进去,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余淮说了句。
“你是不是也是明天填志愿啊,你要去清华了,加油。”
齐琪本想得到他的一句回应后赶快进去,却没想到余淮淡淡的说了句。
“我不去了。”
齐琪很震惊,但很快表情变的自然,像是懂了似的点点头,又像是肯定。
“余淮,你真的是很厉害,放弃比考上更难吧。”
这下换成余淮说不出话了。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我相信你。”
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留下了一个坚毅的背影。
齐琪说的对,放弃,比考上难太多了。
但是再难的事也总有一个结果,当志愿书交上的那一刻,余淮像是放下了压在心头很久的石头,轻松了许多。没有太多人去深究余淮这个举动的原因,包括苏毅。
虽说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感觉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心思特别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早就练就了。就像上次因为余淮说话的语气而强行换掉话题,这次他看到余淮的神情,就闭口不问这里面他不愿公之于众的原因。
所有程序都弄完之后,余淮就彻底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家和医院两头跑,齐琪母亲的情况虽然还是不见好,但后来还是转回了普通病房。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天下来也是熟络了很多,后来在一次谈话中偶然间得知两人报的是同一所大学。
“咱俩还真有缘。”
余淮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现实中总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齐琪大方的笑了笑,然后侧过头看了看余淮,眼神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清华开学的那几天是最难熬的,他每天往天台上跑五六次,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不过再难熬的日子都会过去,人生永远都有不期而遇的挑战,不请自来的困难,所以打好精神去迎接,去对抗,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只不过打起精神的是余淮,迎接挑战的却是齐琪。
这些天齐琪母亲的病情越来越糟,肾脏完全衰竭,又出现了无尿的症状,齐琪整夜整夜不能合眼,有时候站在哪靠一下都能睡着。
齐琪从不在余淮面前假装坚强,她会在他面前哭,会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无助,在余淮面前,她可以很自然的卸下所有防备,不需要余淮说什么,做什么,好像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坚持。
其实余淮也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
安慰吗?在现实面前太过苍白。
说让她看开吗?但他自己又看得开吗?
在新生入学的前三天,齐琪的母亲去世了,仿佛这么多年该流的眼泪都流尽了,当迎来这个结果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办完手续准备离院的时候,她喊上余淮最后一次爬上天台,没有给余淮安慰的机会,她开始娓娓道来这些年走过的路,所有的苦楚,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无助,还有此时的迷茫。
“余淮,这些年我觉得我一直在为我妈而奋斗,现在她不在了,我突然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了。”
听她说起这些,余淮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切都还刚刚开始,他的未来又会怎么发展呢?
齐琪因为料理母亲的后事而错过了新生军训。新的人生,新的篇章,所有的新生都收获了一个崭新的未来,而齐琪却失去了长久以来坚持的目标。
要说一开始余淮还心有不甘,但在这呆了大半年后,他也接受了,适应了。所以,谁说时间不是良药。有时候想想,这样的结果也不一定糟,清华,高手云集的象牙塔里,他还有存在感吗?在现在的学校里,他是人尽皆知的学神,一进校,全省第三的身份就给他度了一层24K纯金,此后无论是考试还是竞赛,他永远待在别人企及不到的高度上。
就像当初,谁说待在五班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现在他又可以成为大家艳羡的对象,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飘飘然了,现在的他,要站就站在地上,要拿就拿在手里。
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也不可避免的成为很多同学讨论的对象,不少女生旁敲侧击的打听或是直接递上情书,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余淮身边很少有女生,除了齐琪,所以时间一长,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别人眼中“天才的女友”,女生们眼红的对象。
其实齐琪自己明白她不是,只是她解释不清,或者说她根本不想解释,自欺欺人也罢,她很喜欢被别人这样误解。
大二一开学的那次数模竞赛,让她彻底明白了这些误解不能成真的原因。
☆、原来,是耿耿余淮
国庆节的最后一天,余淮带着齐琪和另一个组员李岩来到清华参加数学建模的国赛。大一的时候他也来了几回,但身份更像是一名游客,而这次,他终于可以作为一名学生,一名考生来到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学校,但这次清华之行让他记忆深刻的原因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耿耿。
这是余淮没有想到的,本想先在学校溜达两圈再去准备比赛,不料想却在路上看到了耿耿。刚开始他也不敢相信,但那个身影他绝对不会看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上了大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感觉成熟内敛了不少。现在她正端着相机四处看,余淮没有告诉她,她举起相机拍照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他有些看呆了,好像已经忘了他现在要去哪,下面要干嘛。
他一直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自从知道母亲生病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打算不再联系了。他为母亲放弃梦想,承担责任,他天经地义,无怨无悔。但耿耿呢,这些都是与她无关的灾难,他不忍心看她经历这些。可是,他真的想让她遇到所谓“更好的人”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几次到他们学校门口又不敢走进去,包括现在。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渴望再次站到她面前,就像以前那样,但偏偏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就像是余淮在欣赏一部话剧,耿耿是幕布前的演员,而他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
慢慢的,当理智压过情感,他才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来这里干什么?
有一瞬间他想过耿耿是来找自己的。虽然他没来清华,但在同学间一直有着他的各种传闻。他不知道耿耿听到的是什么版本,所以任何假设都无从谈起。
他突然意识到,短短两年的分别,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她不再是那个一扭过头就可以看到的女孩了,而他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余淮了,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理智告诉他要赶快离开,但情感却让他一直留在原地,看她转着圈,掂着脚到处拍。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贪恋着可以看到她的一分一秒。这两年他一直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来回抉择,摇摆不定。但是,现在的他还能为她做什么?还能承诺什么?原来他的那些能力离开学校之后全都变得一文不值。
其实他最害怕的是,耿耿真的还关心这些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而是选择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不自信,不满意,这样的他已经配不上她,他现在已经被成山的重担压的抬不起头来,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余淮了。
竞赛持续了三天,也许余淮自己没意识到,但齐琪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认识一年多了,她从没看到过这样的余淮。落寞,不忍,想念,自责,太多的情绪集中在一张脸上。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和余淮那么远,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生疏。
晚上,在回去的火车上,余淮睡在她对面。她看着他翻来覆去,不像来的时候睡的安稳。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默默的忍着。
比赛结束,本应放松的余淮,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开心,几天下来,齐琪每次见到他,他总是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一道很久解不出的物理题。
看着这样陌生的余淮,她忍不住问。
“余淮,这都结束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啊。”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什么,结果没出来,我怕空欢喜一场。”
余淮也不算是搪塞,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接二连三的变故后,他现在只相信抓到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而剩下的原因,他不想说,也不准备说。
晚上原本设定为庆功宴的饭局,被齐琪降成了一场普通的聚餐。
但就是这么一场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的聚会,余淮却喝的酩酊大醉。他先是胡言乱语了一番,然后又趴倒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但又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小。
齐琪凑过去听,现在她不愿忽略任何一点细枝末节,她想知道余淮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你了。”
余淮的一句话让她心头一紧,不敢继续往下听,她害怕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打破她这一年多的所有幻想。
“耿耿,我想你了。”
没来得及等她做出选择,余淮的一句话就宣判了她最终的结局。像是酒后的喃喃自语,在嘈杂的大厅中几乎被淹没,但是有心之人总会听到。
“齐琪,你趴余淮那么近干嘛呢?”
李岩说完不怀好意的笑笑,齐琪赶紧坐正。
“没有,就听他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她努力咧出一个笑脸,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她感觉脸都要僵住了。
李岩识趣的不再追问后,她默默的念了念那个名字。
耿耿。
她的脑子轰的一响,原来如此,耿耿余淮,耿耿于怀。
那一刻她竟想到了,天作之合。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和余淮为什么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