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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知道答案的。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清亮,仿佛平日里彻头彻尾地伪装被我粗暴地剥了下来,陌生而熟悉的仁王雅治,抬眼沉静地一瞥,全宇宙至此剧终。
我松手,什么都没有说,劈手夺下了他的那枚纽扣,转身跑了。
我终于明白了电视剧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有车不坐非跑不可的景象,心脏砰砰地跃动,全身的输氧量开到最大,是太心急,是怕,再也见不到。
可我毕竟不是山下智久。拦了一辆出租车,趴在后座上回头,还能看到那个少年,站在游乐园门口的中心大道上,被阳光渲染得无比温柔。
“师傅,去立海大。麻烦快点儿!”
司机大叔很给面子地一踩油门,仁王雅治的影象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车屁股后边。我倒也没指望他能打了鸡血似的冲上来。真的没有。
“小姑娘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徒劳地抹着眼泪。
“不是的。”
不是的。我不能让你看到啊,仁王雅治,我哭起来太难看了。
☆、'11'有人舍不得
我排出一列硬币冲司机大叔豪气万丈地说了声不用找,在他笑骂着全是小面额找个鬼啊时砰地一声,把车门连带着那声唠叨砸了回去。一路冲进立海,保安见了鬼的眼神下我狂奔着穿越中央大道,三步跃过教学楼台阶,室内鞋也来不及换,啪嗒啪嗒甩下一串儿脏兮兮的脚印。然后爬上楼梯,转弯,冲刺,刹车,撞进办公室大门,势如破竹。
冈本正在冲咖啡,用的是茶杯。看见我时手也没抖一下,打了个招呼说进来吧,自己找备用志愿表,找不到尽量……不要问我。
我连瞪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一把扫开桌上堆成小山状的物理考卷,攥紧了白花花的纸片中,那唯一一张,又轻又薄的志愿表。
像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握笔的手都在抖。
立海大,附属工业高中,建筑科。
我的故事实在乏善可陈,说白了,不过是我有个同桌,我很喜欢他但从没开口。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今毕业在即,保送资格我也拿到,选择哪所高中,答案昭然若揭。
可我舍不得他。
很多人都以为仁王雅治一定对我做过什么,才让我一厢情愿地误会至今。外界一直传闻他擅长暧昧,斡旋感情,却极少承诺,其实他什么都没有说,连那枚纽扣,那张好不容易撕下来的面具,都是我死皮赖脸逼着他的。
他只不过是带我出去玩,给我讲讲题,年复一年极富使命感地邀请我去看比赛。心血来潮时会潜到补课班楼底冒死掐断保险丝,美其名曰英雄救美,好让我早点儿下课。一切如同当年跳下围墙时那轻飘飘地一托,恪守礼仪,毫不冒犯。
可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才坚信有可能。
*
冈本接过那张崭新的志愿书,什么也没有问。他和我一起走出办公室,转身锁门。我瞥了眼走廊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空,说还没五点呢老师你怎么就下班?忒不厚道了,其它想要改志愿的同学怎么办?
哪有的事。他吊儿郎当地把钥匙抛向天空,旋转三周半,没接住。
“你都改志愿了,别人的意向也差不多坚决了。”
我别开头,望着走廊上那串灰扑扑的脚印,忽然觉得很羞愧。假装听不懂他在那儿揶揄什么。
后来才知道,其实上交志愿名单的截止时间是那天中午,下午老师和学生一起放假,何来五点下班之说。冈本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整个国三年级的志愿都因他推迟了一天上报。第二天物理课刚结束,教导主任就冷着脸推开门,说冈本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她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叩击着地砖,雄赳赳气昂昂地,响彻走廊。
我低着头从他们俩身边走过去,昨天校服湿了没有干,今早只披了条外套就匆匆出门,下午很热,我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的花格子衬衫。
她深深瞥了我一眼,皱眉训斥道:“你怎么为人师表的,连个班都带不好?整个神奈川教育机构,只有我们推迟上交,都是因为你!”
其实是因为我。
我站在走廊另一端,注视着好不容易请走教导主任后,靠着墙无奈耸肩的冈本,好像任何一个因考砸了而被训斥地蔫儿吧唧的大男孩。
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又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这个物理老师,这个班主任,这个自己也才毕业没多久的年轻男人,在我任性妄为地放弃录取资格时,眉头都没挑一下。他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想好了吗,不像文理分科时那位建议我趋利避害三思后行、苦口婆心想把我拉回正途的班主任。
他知道我想走哪一条路,也足够信任我。
我当然明白,他总有一天会变,变老,变得成熟世故、熟谙中庸之道,在家长忙着为孩子的自招名额登门拜访亲自送礼时,变得游刃有余,甚至变成教导主任那样业绩不突出却战斗力破表的老顽固。他会结婚生子,会不理解学生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一意孤行,会在乱成一锅粥的课堂上,无奈地放下教案说,你们怎么都不听我的话呀,这么多年,我教过在官场顺风顺水的学生,也有蹲了十几年监狱的学生——也许,他根本不会再次拥有,那种乱成一锅战国时代的课堂。
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一定会为此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也会在如此高压政策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闲暇之余念叨念叨曾经也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学姐学长——可这与我无关。
冈本这个姓氏,在我心里,已经代表了最好的老师。
最好的老师,和最好的青春。
*
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下的立海大暮色四合,电动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仿佛一只吞饱了青春年华的巨兽,餍足地闭上嘴巴。
我一个人往前走着,没带伞,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坐完过山车的后遗症终于逮着了可乘之机,急速泛上来,冒着咕噜咕噜的泡泡。
其实我的意志力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坚定。一腔热血支撑我自顾自地改了志愿,却不打算为我善后。我爸妈要是知道他们的女儿那样任性地挥霍前途,会怎么想?三个月前捧着历年考题熬夜死磕的新垣夏知,会怎么想?仁王雅治……庆祝我叛国通敌,自此老死不相往来的仁王雅治,会怎么想?
童话故事好就好在,它们通常在灰姑娘嫁给王子的刹那戛然而止,Happyly ever after。小孩子不会关心婚后复杂的权力斗争和人心险恶,那是大人的事情。
所以仁王雅治嘲笑我幼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就是做事不经大脑的后果。我忧伤地咬牙,然而此刻再改志愿已然来不及,冈本会怎么想?更来不及的是我左手边这辆开着大灯虎视眈眈的车,司机拍了三下喇叭,啤酒盖眼睛背后射出两道冷冰冰的光。
我从自我埋怨中抽离出来,一个激灵,飞快地冲过斑马线,每一步都啪嗒啪嗒溅起一串水花,仿佛在和信号灯上那个悠哉踱步的绿色小人叫板。
然而雨天路滑,在迈上人行道的刹那,我脚底一滑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狼狈地爬起来,甩甩袖子,我盯着肿成馒头高的脚踝发呆,却挤不出一滴泪。也许是早在出租车上就哭干了库存,也许是雨渐渐大了,我自己都分不清,脸上流下来的究竟是什么。
抬头却看见了仁王雅治。
这个场景在今天出现得太过频繁,频繁到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会忽然露面。只是心安理得地凝视着少年,看他将伞举到我头顶,隔开湿漉漉的空气,遮住头顶那一方灰黑色的、压抑的、和我一样麻木着脸的天空,仿佛摩西分开红海。
然后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背,说:
“上来吧。”
*
我的眼泪几乎流成河,只能用右手徒劳地抹着脸颊,最终湿成了一片,大热天的,趴在十七号背上,哭成了一只融化的雪人。可他只是从容地背着我,步伐平稳,我几次想从他背上退下来,都因为双腿被牢牢钳住而作罢。
“让我下来。我能走。”我说。
“地面上很烫,否则你以为我乐意背着你?!死猪一样沉。”
“你!”我的话卡在半空,才想起他背上的只是手机世界的一副皮囊,胖不胖和真正的我有什么关系?我用这张脸和他说话,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荣辱成败,不过是一段真实性尚未可知的记忆,所以才能不要脸地把小时候那点儿破事全倒给他听。
只是那双在月色下沉静如水的眼睛让我有点儿心慌,难道他认识我?
他知道我是谁?他不知道……他知道了吧?不,不可能,你以为写小说啊,什么细微的小表情和小动作都能推论出blablabla一大堆结论,大脑回路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一样的人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我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面颊,十七号的这身皮囊,就这样保全了我所有的尊严和自在。
走了很长时间,终点还没有到,眼前的道路被骄阳炙烤到变形扭曲,我昏昏沉沉地又想睡觉,突然听到男孩子沉沉的声音:“你刚才,哭什么?”
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这种反应能力,太超群了,反射弧抻出来都能跳绳了。
“也没什么……”
他嘁了一声,就那么短短一个音节,居然让我听出了至少不下十种的不屑与复杂。过了一会儿,他脚步放慢,托着我双腿的手微微施力,好像在克制着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说的那个男生,也背过你吗?”
这哪里是询问。拜托你有点儿诚意好不好,句末的问号能别读得那样肯定,成吗?
“你又说对了。他……的确背过我。”
☆、'12'再和你同桌
多年后我仍然记得这种感觉,什么叫突然间从平凡跌入最悲痛,从最悲痛飙升到最幸福,心潮起伏地仿佛和着瓢泼大雨的节奏。
一路沉默,仁王雅治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体谅到我的脚连在空中摇摆都会痛,于是走得很慢很稳。
我先是把脸贴在他背后,切身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煮熟的番茄,然后因为扭着脖子实在难受,才不得已把下巴抬起来,放到他肩窝里。
他脚步一滞。
“新……夏知,别太难过。”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叫我,也不明白他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难过。”
我慢慢地,把头凑近他耳边,很轻很轻,却又十二分真诚地问他。
“我说如果,如果,如果我后悔了,我还想和你同桌……好吗?”
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湮灭在公交车嘈杂的到站声中。
我的目光近乎仇视地投向那个站台,公交车在雨幕里放出一连串灰烟,摇摇晃晃的背影,像是明目张胆的嘲笑。
倾盆大雨浇灭了我的勇气。一句话不说第二遍,即使第一遍连我自己都没听清楚。仁王雅治喜欢,也格外擅长拐弯抹角。上一秒过去,下一秒,我大概永远也无从得知他对我改志愿者这件事的态度了。
可是……我听到了什么?
漫天雨雾里,少年手中的伞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愣了一下,头深深地埋下去,伏在他背上,不敢哭出声音来,眼泪噼里啪啦地落进他颈窝里。
他停住,问:“女人是水做的吗?这是下雨,还是你哭了?”
“我没有哭……”嗓子像是黏住了,“你就当是我太累了,睡着了……口水,口水……”
“好。”他点点头。
这个回答和刚才的声音汇作一股三年前的巨大轰鸣,越过时空的裂隙,滚滚而来。
——我还想和你同桌……好吗?
——好。
*
那本书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刷牙,满嘴泡泡。白色的牙刷挤在嘴里,右半边脸鼓了起来,像是肉多汁多的小笼包。
突然听到天花板上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抬起头,一只巨型昆虫状的物体在我的头顶上方盘旋,得意洋洋地说:“早上好,十七号,你好像过得挺滋润的?”
我仰头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颔首:“是啊,谢谢关心。”
“哇,好冷淡。难得来探望一下你,居然轰我走。”那种和蔼慈祥的腔调,像是下来走基层的中央领导干部,可下一秒他忽然话锋一转,咄咄逼人地问道,“倒是你们,几天没做过任务了?这种不吃不喝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没有娱乐的日子,你确定你没有腻烦?”
“谁告诉你,我们不吃不喝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没有娱乐了?”我一字一句地把他的话背出来,朝他竖起沾满泡沫的牙刷,“这是什么?”
“好吧,这种起床吃饭打游戏的日子,你确定你没有腻烦?”
“没有。”
我对他说的是实话。
从第四区域回来后十七号向我道了歉,为他自作聪明的一味隐瞒,言辞陈恳,我都挑不出语法毛病,更无权剥开那层彬彬有礼的表皮质疑他的内心动机。我们休整了几天,在第六区域的备忘软件里找到了密码数字,之后达成了不要急于求成的共识,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任务进度慢了下来,我却过得很开心。
我从不做梦,每天按时醒来,醒来的那一刻总是从今天的做饭打扫卫生安排,联系到我还能赖床多久。有时候去任务区域开荒,有时候干脆和十七号并肩而坐,关掉所有灯,拉上窗帘,对着客厅那台液晶电视打红白机——松鼠大战,魂斗罗,坦克大战,反正不管玩什么,我都死得比他早。
那种每天跟着太阳一同作息,每天带着目标醒来,从不悲伤从不感怀甚至从不思考,也许机械化,也许有些无趣,可是疲累的时候靠在餐厅的椅子上,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跟十七号聊些有的没的,单纯而快乐的感觉——是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
至少和他相谈甚欢的时候,不需要分一半心,绞尽脑汁来编造一句足够有趣、深刻、知性,又让对方觉得有台阶下,有新话题可以提及的回答——那样的卑微与期待,是我曾一度想逃也逃不走的怪圈。
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快乐到不想离开。
“我不腻烦,真的。就当这是一次免费的长途旅行,又恰好拥有一个有趣的玩伴。换了你,你会想离开吗?”
“你这样……就像一只死命地把脑袋埋在沙丘中的鸵鸟。”
“我始终觉得死命地把鸵鸟的脑袋往外拔的人更可笑。干卿甚事?”
那本书在空气中微微地抖动,我绷紧了胳膊,怀疑他会一时忍受不了怒火朝我砸过来。
“好,你不腻烦。那你的遗憾呢?呆在这里,就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啊!”
我耸耸肩,“我倒是很奇怪了,当初是谁莫名其妙把我拉进这款手机,现在又来赶我走的?而且,我想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了,我从来都没有遗憾……我能有什么遗憾?”
他的沉默里明明白白激荡着,你撒谎。
“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吗?你说你从来都没有不甘心的时候,那你高二的海原祭……”
我手中的毛巾向下一沉。
镜子里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我仿佛透过那副不太自然的表情看到了那时候天边鱼鳞状铺排得无边无际的云,太阳刚刚落下去,浅紫色的天空仿佛融化成一大滩的提子冰淇淋。穿女网部队服的女孩儿大步冲进组织部办公室,仿佛一阵蹦蹦跳跳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