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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赶上来时见萧商容听琴听得认真,熟悉萧商容的人谁不知道此人爱琴喜琴,他的琴堪比天籁,若非亲近之人,也难闻一曲。云清只听萧商容弹过一次,还是只有云华在的时候,云清闯进去听见的。刚好萧商容琴音收尾,但就这么几个音符,也让人觉得人间难闻。此刻,萧商容听得仔细,云清不服气,道:“这点琴技算什么,比起商容哥哥的差多了,我……我的也比他弹得好。哥哥,看我去赢了他。”云清风风火火说走就走,云华递给萧商容一个无奈的眼神,跟了上去。
琴川每年是有这么个习惯,有人划地拉一个小场子比琴棋书画,四样设四个冠军,萧商容偶尔也会来听听琴但自己从不上场,里面比琴的大多是追逐浮华,为奖品而去,听久了也没意思。这次难得见到一个琴技上佳,只是心境还静不下来的人,萧商容也想见见,到底是谁。
云清云华琴川人大多都认识,县令子女,谁不想争着认识?不知怎的,围着场地的人群有些安静,因而琴声才能传得远,云清拨开人群,见是她,也没人反抗甚至自动让出路来,云华紧紧跟在后面护住妹子,萧商容走在最后。人群围成的圈渐渐散开一条通路,露出弹琴人的身影,正对着云清三人。
那是一个女子,低垂着脸颊,认真抚琴。女子身着一件青色衣裳,看料子应是上品,萧商容眼神闪了一下——那衣裳是他家,今日下午被人拿走的两件衣裳中一件。女子发如黑墨,长发披肩,更显她肤色白皙,身材玲珑纤细,一双游走琴上的手皎若白雪,烟花鸣放下女子的容颜忽明忽暗,活像从画中走下来的人。怪不得今日来观比琴的人比往年多,光是这女子一低头,一抚弦间的风姿,很难不吸引人的眼球。
云华眼睛都盯直了,喃喃道:“抬头,抬头,抬头。”美好的事物是大家所喜爱,追捧的,无关乎俗与不俗,人之天性。同身为女子的云清停下步伐,看见这副美景,愣了一瞬间,被云华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去看萧商容,后者眼睛竟也放在弹琴的女子身上。云清使劲捏了一下哥哥的胳膊,疼得云华嗷嗷叫。
许是被这边的动静惊扰,青衣女子遂云华愿缓缓抬起头来。先见眉毛,秀气而灵动,浓密且纤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生得漆黑澄澈,光彩照人,秋波流转间容光逼人,再是鼻子,嘴唇,女子肤色胜雪,唇上不沾脂粉也红艳夺目。细看之下猜测她年龄大概不过十五六岁,还稍显稚嫩,然她现在已是这般光景,再过些年,不能倾国也能倾城。轻风扬起她的长发,宛如黑夜乍然盛开的花朵,让人恨不得护她在怀里不忍令她受寒风苦楚,天下间所有美好的词语组合起来都不足形容她的慑人之姿。
忽而,青衣少女嘴角扬起,黑眸更是灵动之极,不可逼视,像是对谁笑,凡间精灵,堕世仙子,仅如是尔。
云华激动得揪萧商容的衣袖:“人间绝色!她在对我笑,她在对我笑。”紧接着傻傻的笑出声来。
萧商容轻轻拂开云华爪子,捋顺袖子,向着正前方的女子,回以温文一笑。那少女正是下午不告而别的黄蓉。
有景如画,生平难见。青衣少女灵动婉约,烂漫清丽,倾尽韶华;白衣少年温文尔雅,翩然如玉,遗世独立。相视一笑,含尽世间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云华眼睛胶在黄蓉身上,云清愤愤然大步上前,小女孩心思,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夺了所有人的目光。黄蓉还在继续演奏,云清伸手一掌拍下,云华像才从梦中醒过来忙快步上前,他动作稍慢来不及阻止云清动作,然而,云清这一掌也没有拍下去。云清手掌落在半空,她只觉有气流阻她,使出吃奶的劲也不得移动分毫,像是被谁捆住一样,直到云华拉回她的手,黄蓉暗自收回内力,才能活动自如。要风得风的大小姐何曾吃过这种苦,心中害怕脸上露怯一张嘴仍不饶人,她指着黄蓉骂道:“妖女。”
云华脸一沉:“清儿,怎么说话的?道歉。”
云清不可置信看着云华:“哥哥,你道刚才我怎么没拍下去,这妖女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把我的手挡住了。”
大庭广众谁也没看见黄蓉有过动作,这么一个绝代佳人被人指妖女,大家都觉有些过分。有时候人言是偏向看似弱的一方,纷纷指责云清有些过分。云华道:“清儿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了,女孩子家的名誉是能随便坏的吗?你先找人麻烦,自当道歉。嘶……”云清狠狠捏了下云华胳膊。云华倒抽着气,赔着笑脸对黄蓉道,“姑娘,舍妹得罪姑娘之处,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道歉了。”
黄蓉一心二用边奏边道:“本姑娘不与丑人计较。”她一说话,声音犹如铃铛清脆,又甜又柔,婉转悦耳,不禁让围观的人心驰神往。然则这话有些过了,云清本身也是一个清秀佳人,加之她身份关系,走到哪都有人献殷勤,使之信心倍增。只是黄蓉生得极美,似天山的仙子,云清站在她面前,就像给她陪衬的丫鬟。但虽如此,也称不得丑人。
没有姑娘愿意被比她更漂亮的女子数落,云清气急败坏:“妖女,你说谁是丑人。”
云华提高嗓门:“清儿!你先说这位姑娘的!你在家里面,在爹娘面前的礼节呢?”这种时候就能显出美女的特权了。男人的心大都长偏了。这话好像不对,女人的心也是偏的。
一曲将毕,黄蓉停手站起:“丑人多作怪。”黄蓉嫣然一笑,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人道,“你说呢?商容哥哥。”
云清,云华表情一致转身,愕然看着萧商容,云清气愤道:“妖女不许学我。”顿一顿,迅速摆出委屈的表情,“商容哥哥,你与这妖女认识?你,你看她欺负我!”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萧商容去了,萧商容按了按额头。黄蓉玩着头发,状似漫不经心,萧商容却知道鬼精灵的丫头定是竖着耳朵等回答,颇为无奈道:“云姑娘你哥哥说得不错,妖女不是能够随便叫的。”黄蓉眼睛一亮,挑衅的看云清,那神情就像顽劣不听话的小孩子,萧商容叹气,“蓉儿,你也不对。”
一个云姑娘,一个蓉儿。黄蓉占了便宜,选择忽略萧商容最后一句话,得意道:“听见没有?云姑娘!你若是还要点面皮,这时候就应该转身哭着跑回去啦。”
周围是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云清面上挂不住,偏这种小女儿吵架的场景云华还不放在心上。哥哥不帮自己,喜欢的人胳膊肘也不往这边拐,云清眼睛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终是抹着泪珠嘤嘤嘤哭着跑了。临走前赏了云华一脚。云华吃痛,苦着脸:“商容,你认识这么个绝世大美女怎么也不见你介绍来认识认识,不够意思。我……我们约好,明天!明天我去找你,你……你定要把这蓉姑娘介绍给我认识。”他转向黄蓉嘿嘿一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蓉姑娘,我妹子脾气不好,你不要介意,我代她给你道歉,那个,我们明天再见啊!”说完转身就跑,一路追着云清去。
黄蓉道:“这两兄妹真有意思,一个昨晚凶我,一个今天找我麻烦。”萧商容心道,你若一开始就这副装扮出现,云华岂会凶她,云华性情耿直,对待女性从不露恶;而倘若遇见云清时是小乞丐的打扮,云清大概连眼神都不会给她一个。可见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举办比试的人此时上前,对着黄蓉和萧商容拱手一礼,善意调侃道:“了不得这位姑娘琴艺出众,原是萧公子的红颜知己。姑娘,你赢了。”
萧商容淡淡一笑敛衽回礼,黄蓉脸颊微红,啐道:“谁是他红颜知己,你这人不要乱说。”
那男子笑着说是,道了歉:“姑娘赢了,那把琴便是姑娘的了。”
黄蓉也不客气,抱了琴便招呼萧商容一起离开。他们俩一走,围观的人群也就散开了。
时辰还不算晚,街上人头攒动,俊男美女的组合惹人注目,但凡男子皆目不转睛盯着黄蓉看,反之若是女子时不时瞄上萧商容一眼。黄蓉眼珠子一转,笑道:“商容,你说我美吗?”这个女子婉约、灵动,一颦一笑恰到好处,骨子里又有一种诗韵隽雅清逸。从上古仙人到堕入浊世,萧商容所见美丽女子何其多,九天上的仙子也是见过的,但不能不说黄蓉着实美,美得耀眼璀璨。黄蓉盈盈笑道,“你既然说我美,那又为什么不像其他人,像你的好朋友云华那样,盯我盯得眼睛都直了。莫不是,你见过比我还漂亮的女孩子?说,是谁!”
萧商容啼笑皆非:“那么,蓉儿是乐意我只看到你的表象容颜?”
黄蓉一愣:“那也不是,也不喜欢。”黄蓉嘟着嘴,十分可爱,想了一会儿她点头道,“好吧,放过你。”
怎么说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蓉玲珑心思,岂知萧商容也是聪明绝顶,要真耍起心眼来,黄蓉哪里是对手。萧商容问黄蓉:“可用过晚饭?”
黄蓉抱琴点头:“用过啦,但你若要请我吃饭,我却不介意多吃一餐。”她眼睛眨了眨,精灵般可爱,俏皮又道,“作为报答,我赢的这琴送你好啦。”不由分说,不待萧商容答话黄蓉硬把瑶琴塞到他怀里,少女笑声清脆,背着手面向萧商容倒退着走在他前面,“这琴我试过,固然算不得名琴可比市面上一般的琴好多啦,反正你喜欢琴,不亏吧?”说罢转身小跑着领路,娇小的身躯灵活躲避人流,不一会儿功夫钻进了路边的小摊,独余一句话还来不及说的萧商容。
这女子当真心细,知他喜爱瑶琴,萧商容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千百年来,第一次有女子送他最爱的事物。
将琴放在一边随黄蓉在路边小摊坐下,叫了两碗混沌,趁食物还未上来,两人又随意聊起来。萧商容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黄蓉道:“本来还没细想的,不过你既然问起来了,我无处可去,不如,去你家住好啦。”
“你倒是没一点防人之心。”
黄蓉撅着嘴:“反正你又不会害我。你这么说,不会是想将我拒之门外吧。呜,想我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你就忍心不对我伸出援助之手?”黄蓉抬手掩住眼睛假意哭泣。
萧商容失笑:“随口一说而已,你要来在下自是欢迎之至。”
黄蓉立刻放下手,眼中全无半滴眼泪,黑白分明的眸中绽放着笑意。笑了一会儿,她撑头认真看萧商容:“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答我,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帮她解围付了馒头钱,不追究她拿松果砸他,给她买早餐,收租时别人看不起她这个小乞丐,他便言笑晏晏一番话堵得人家哑口无言,把好吃的移到她面前,送她名贵衣服……黄蓉一一数来,“不许拿能帮就帮的话敷衍我!”现在的黄蓉女装明艳,做小乞丐时凶恶得惹人厌,这时即便面露恶相也是美丽至极。坐在她对面的若非内敛自持的萧商容,早就心神荡漾了。
可是,昨晚出手相助,也真只是一句能帮就帮。萧商容咽下这句话,黄蓉堵死了他的回答,萧商容笑道:“蓉儿不细数,我却不知帮了你这么多。”本是随手之举,他没放在心上,黄蓉却记在心间,这种感觉他倒能体会,萧商容亦表情认真,“我初时受苦,得人恩惠,便记住了人与人间的温暖。你落难,想必受过风霜,自不忍你再受苦楚。”最重要的是刚好黄蓉她撞上来了,否则萧商容也不定会管。他话却没说完,得人恩惠,之后报答,那人当时也是随手之劳,他满心诚恳,那人见他什么都会十分欣喜,刚开始还好后来变着法的压榨他,他初尝人情,不能细细分辨这些,以为那人真心相待,尽全力报答。再后来渡魂换身,不顾身上痛苦一路找回去相认,可那人以为是他鬼魂找来,惧怕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他心灰意冷。这还不算,第二天,那人竟找了得道之人来除他,可恨他魂魄相融并不完全,否则何以束手待擒。烈火焚心,灼得肌肤一寸寸腐烂。渡魂会令记忆减退,这件事,渡魂生涯中的第一次背叛,萧商容却一直记得,历历在目。好在,他最后也烧了回去。
只是,背叛是真,欺骗是真,可……温暖也是真。
萧商容的神情并没有哪里不对,黄蓉张了张嘴又闭上,只觉得现在不该闹他,心里慌慌的。黄蓉勉强道:“好吧,好吧,商容心好。”心里却有疑惑,萧家家世如此好,萧商容哪里来的苦吃?又觉现下不能问,黄蓉只好岔开话题,捡一些路上好玩的事,她口才好说得有趣,肢体语言丰富,终逗得萧商容展颜浅笑。
宵夜混沌上来后萧商容道黄蓉正是长身体之时,多挑了几个到她碗里,黄蓉冲他一笑。
爱逛街是女生的天性,夜宵后黄蓉拉着萧商容闲逛。走过猜灯谜赠花灯的摊位时想起某位女子缠萧商容猜谜的情景,黄蓉故意停在摊位前摆出我很喜欢这些花灯的样子,萧商容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遂她愿随意挑了几个花灯轻轻巧巧破解灯谜。黄蓉却起了好胜的心思,也挑了几个花灯,随口拈来答案。萧商容不与她争,任她去。这一一猜过去,店家苦着张脸,猜不出灯谜罚钱,猜出来免费送花灯,他能不苦脸吗?不过,黄蓉心情极好,不与他为难,择一个最漂亮的花灯拿走了。
赢了花灯,又去买烟花玩,黄蓉一路笑个不停,蹦蹦跳跳,像一只振翅飞翔的美丽蝴蝶,无虑无愁,令人欣羡。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这一逛直逛得人烟散尽后才算尽兴,黄蓉催促萧商容带路回萧家。开门的管家见自家少爷带回一个美艳俏丽的姑娘,直向萧商容打眼色,萧商容按着额头,黄蓉悄悄朝他吐舌头,更觉头疼万分。管家那张大嘴巴,保管明日萧家少爷深夜带回一个姑娘的事传遍全府。
萧商容打发了管家去休息亲自送黄蓉去客房,管家在后面挤眉弄眼。走出几步黄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萧商容不好说她,只管走在前面领路。
送黄蓉到客房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伸手欲抓住正打算回房的萧商容:“你见我女装弹琴时不曾露丝毫错愕惊讶,你该不是一早就看出我是女孩子了吧?”
萧商容抱琴一个转身轻巧躲开黄蓉的手,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好好休息。”
黄蓉手落空跺脚朝萧商容背影喊道:“明日再跟你好好说。……。喂,你也好生休息。”
“好。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夜里无风,明月高悬,黄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她出桃花岛后第一次高床软榻,以往风餐露宿咬着牙忍了,现在不必再受苦却反而睡不着。
她不知道是爹爹的讲诉不对,还是她走错了地方,踏出桃花岛,岛外风俗,朝代,与黄药师讲的无一对得上。才初涉红尘便惊觉再也回不去,黄蓉哭过,心慌恐惧,午夜梦回也会被惊醒。刚开始还会拉着人问他们有没有听过桃花岛,听过黄药师,别人拿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她。终于知道踏出家乡后,来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吃尽辛酸,无可回头。
黄蓉不是没有后悔过,常常夜里一个人抱着膝盖想,要是从来没有和爹爹吵过架,没有出过桃花岛,该有多好。她与黄药师置气逃出岛,但作为黄药师的女儿,她嘴上不承认心底也明白黄药师是肯定会来找她回家的,到时候也许她与他撒撒娇就过去了,有恃无恐。也会发脾气,觉得黄药师不该骂她,不然,她也不会出岛,来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