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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田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八兵卫明神「碰!碰!」地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说:「来吧!没时间让你发呆了!」然后露出完成一件浩大工程的表情,躺回棉被上。「啊!请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好好地监督你的。」
小和田君凝视着八兵卫明神状似切片年糕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声不吭地放下茶杯,推开周围的纸屑垃圾,一翻身躺了下来,用手撑着头,然后便一动也不动。
八兵卫明神被他搞得失去耐性。
「狸猫假面!我说狸猫假面!」
「什么事?」
「不要偷懒了,赶快开始工作不是很好吗?」
小和田君只回了他一句:「不要。」
※
恩田前辈和桃木小姐在四条乌丸大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京都三井大楼楼下,两个人分享着一碗刨冰,一面抬头仰望其壮观的外墙。「十字路口!」恩田前辈回头用手指确认,桃木小姐也说:「十字路口!」两人把刨冰碗扔进垃圾桶之后,手牵着手走向大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听说只要在这个十字路口的正中央睡上三天三夜,就能变成天狗喔!」
「你又在吹牛了!」
「这可不是吹牛喔!学生时代,宿舍的前辈就有人变成天狗的徒弟了。」
他们站在乌丸通和四条通交会的十字路口上,把四周围看了一遍。
东北角的京都三井大楼、西北角的Urban 四条乌丸大楼、西南角的四条乌丸大楼、东南角的京都钻石大楼有如支撑着天空的柱子似地巍峨高耸,无论往东西南北哪个方向,有如都市丛林的高楼大厦间都充满熙来攘往的游客,摊贩的灯泡光线照亮了黑夜的最底层。长刀鉾矗立在东方、函谷鉾与月鉾矗立在四方,大批的群众不停涌入,祇园囃子响彻云霄。
恩田前辈踮起脚尖,望向十字路口的东边,指着大丸百货公司前。
「那是长刀鉾。」
有座山鉾高高地矗立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宛如一座不可思议的岛屿。从巨大的屋顶上延伸出好几十个驹形灯笼,光芒耀眼。演奏乐器的乐手们坐在扶手上,正在演奏祇园囃子。从巨大的屋顶垂直往前伸展的罗汉松顶端,正是银光闪闪的长刀。
桃木小姐也同样踮起脚尖,望向十字路口的西边。
如同以四条乌丸十字路口为中心点落在对称的两端,西边也有一座巨大的山鉾,从巨大的屋顶垂直往前伸展的罗汉松顶端,有一弯暧暧内含光的新月。
「那个是月鉾。」
桃木小姐说道。
此时此刻,宵山已接近尾声,星期六正准备落幕。充实的星期六正逐渐展现出其全貌。他们扳着手指头,细数今天完成的事。在三条大桥迎接晨光,然后在四条乌丸目送宵山画下句点,写在手册上的计划全都按照原订计划实现了。虽然没能参观到下鸭幽水庄,但是反而因此达成「拯救狸猫假面于危难之中,并且请他在签名板上签名」的壮举。参观祇园祭山鉾巡行的星期日计划也已经完成,这样还能不乐得手舞足蹈的人才真是有问题。
「假设小和田君也在那一带。」恩田前辈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玩了。」
「……才九点多一点,还早嘛!要不要去看一下无间荞麦面大会?」
「好啊好啊!」
于是恩田前辈和桃木小姐边欣赏山鉾边往前走。游客们开始陆续踏上归途,林立着摊贩的羊肠小径也变得好走多了。摊贩中有很多店家因为东西都已经卖光而开始准备打烊。有个把毛巾绑在脖子上的年轻人站在逐渐冷却的铁板前,心不在焉地抬头望着灯泡。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六角荞麦面」前。
暖帘里头暗暗的。
「不知道津田先生怎么样了?」
恩田前辈悄悄地打开大门,才觉得屋子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听得见,就传来「窣!窣!」如同大蛇在榻榻米上爬行,阴森森的声音。踏进去一看,只见阴暗的房间里,结束战争的人们全都四仰八岔地躺在榻榻米上,微弱的灯光令人胆战心惊地摇晃着。满地都是空空如也的竹笼,还有好几个空的胃药袋。
爬上尸横遍野的榻榻米,发现后面的墙壁上映出一道高大的人影,而且还在动,简直就像妖怪一样,令人寒毛倒竖,桃木小姐不禁发出「咿!」的尖叫声。影子的主人是津田氏,只见他一个人弯腰驼背地对着竹笼里堆积如山的荞麦面。与宵山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的荞麦面地狱还在这里继续着,这点令恩田前辈和桃木小姐皆为之惊愕不已。
两人捏着一把冷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一会儿,恩田前辈以嘶哑的嗓音喊出:「津田先生。」
津田氏心头一紧,停下还在打荞麦面的手,回过头来的脸色十分凄怆。
「哦!是恩田啊!」
「……你还在杆面条吗?」
「不过大家都倒下了。坐吧!」
津田氏说完,又转向荞麦面。「在我拜师学艺的信州,无间荞麦面大会最后也是变成这副德性。」他如是说。
※
与此同时,后藤所长还在位于室町通的大楼某个单位的狸猫假面秘密基地里呼呼大睡着。眼角挂着一滴眼泪,嘴角则噙着做了美梦的余韵。在他的眼皮底下,烙印着四条乌丸十字路口笼罩在漫天纸片与欢呼声中的情景。
没有任何前兆,所长突然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闪一闪的日光灯,还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感感的光景啊!那场盛大的嘉年华会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梦与现实的落差令所长呆若木鸡,只能注视着日光灯。现在几点了?自己又在哪里呢……?
「好像有什么事来不及了。」唯有这股确信一下子涌上来。
大家都有这种经验吧!某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特别神清气爽,感觉睡了一场好觉。「好奇怪啊!应该没有睡多久啊!」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时钟,惊觉早已过了上班时间。这种再平常不过的事、避无可避的事,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了。美梦的余韵瞬间烟消云散,连忙拿起行动电话,未接来电全都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基于这种恐怖的经验,我们很容易把神清气爽的起床与不祥的预感画上等号。
下一瞬间,所长回想起一切的状况。
「睡过头了!」他弹跳起来,发现自己躺在薄得可怜的被褥上,斗篷和面具和假发都不在身上。什么时候脱掉的?空调的声响冷清清地回荡在秘密基地里,远处传来祇园囃子的声音,不见小和田君的人影。「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呢!」随着这股愤怒涌上心头,自己大言不惭的声音也同时在脑海中响起:「因为我说我绝对不会睡着!」
所长下意识地抱住他那颗光头。
「怎么会这样……太丢脸了……」
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我到底在干嘛!星期六已经结束了!」
所长从被窝里跳起来,冲向洗脸台洗把脸,把光头擦干净。想要变身为狸猫假面,却遍寻不着明明直到睡前还在缝补的斗篷。所长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光头,心想:「莫非是小和田君拿走了?」他该不会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变成狸猫假面二号吧?谁准许他这么做了?
「大事不妙,没有时间烦恼了!」
所长从日式衣橱里拿出备用的斗篷和假发,抓起小茶几上的面具。
当他冲出秘密基地,飞奔下楼,跑到大楼外面时,宵山的明亮与热气将所长团团包围,几乎令他不能呼吸。感觉就像是从梦中醒来,又跳进另一个梦境里。
游客们看到狸猫假面,纷纷停下脚步。
「是狸猫假面!」
惊喜的叫声传遍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室町通。
难道那个美好的梦还有后续吗?山鉾在蔚蓝的天空下前进,游行队伍歌颂着狸猫假面的功绩,响彻云霄的喝采。当他对聚集在脚下的广大群众大喊:「尽管放马过来吧!」那分足以震撼心灵的喜悦。全世界都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然而,一声「抓住他!」敲碎了他自以为有一条接地线从梦中连过来的日常生活。「你们想干嘛?」当他进入备战状态,甩开蜂拥而上的人潮时,所长看见以为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世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碎裂成两半。
旁观者都是他的敌人。
没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没有人。
※
恩田前辈和津田氏隔着荞麦面的竹笼,聊起十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两人趁着夜色溜出下鸭幽水庄,穿过下鸭神社的糺之森,来到鸭川畔。暖烘烘的晚风吹来,感觉好像狸猫在作祟。在从葵桥往北走的地方,他们将大方巾铺在堤防上,盘腿坐下,干杯互道珍重。那是津田氏偷偷弄到的天狗白兰。「滚石不生苔。」恩田前辈祝福他。「我会滚动到就连苔藓也没时间长出来。」津田氏回答。远离宵山的鸭川堤防上静悄悄的,只能看到对岸住宅区柔和的灯光。
十年后,这两个人又在「六角荞麦面」的店里面对面,耳边传来那一天因为距离太远而听不见的祇园囃子。「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了。」津田氏说道。
离开京都的时候,我以为已经不行了。」
「我也以为津田先生已经不行了呢!」
「小人闲居为不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澈底成为狸猫假面的粉丝罗!再也没有人像他那么伟大了。希望他平安无事。」
恩田前辈和桃木小姐心下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恩田前辈戒慎恐惧地问他:「……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白天那场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时是想要抓住狸猫假面的吧?」
「我也有很多苦衷呢!」
「今天在下鸭幽水庄也发生了类似的骚动喔!」桃木小姐补充。只见津田氏苦笑着说:「我知道。」然后凝视着从筷子上垂下的面条,侧耳倾听外头的喧嚣扰嚷。
「明明我已经改变了……」
津田氏把面条吞下去,开始道起信州时代的回忆。
虽然觉得过去应该不会追他追到这种地方来,依旧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在珍念寺和尚严格的锻链下,这股不安也随时间淡去。和尚对荞麦面很有研究,但是却完全不肯透露一丝一毫,只是神秘兮兮地说:「首先你得摆脱那些无谓的杂念才行。」要他去整理寺庙后面那片恣意生长的竹林、打扫寺庙。由于津田氏每天只能得到一点点食物,所以总是处于饥肠辊辕的状态。说到那个和尚,跟「开悟」这两个字可以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人物,再加上不怀好意的心眼直接表现在脸上,所以出入珍念寺的也净是一些可疑分子,就算认为他只是趁机压榨津田氏,也没有人会反对。然而,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开始对和尚萌生杀意的过程中,津田氏身上背负着的那段不祥的记忆却逐渐烟消云散。然后是那场名为无间荞麦面大会的仪式。他不停地打着荞麦面、吃着荞麦面,直到失去意识为止……。
不知不觉间,竹林恢复明媚的风光,寺庙的走廊和柱子也都擦得一尘不染,身为在无间荞麦面大会中总是能撑到最后一刻的「珍念寺守门员」,津田氏自此声名鹊起。「怎么样?这都是老子的功劳喔!」总是以恩人自居的和尚也越来越厚脸皮,经常要津田氏在正殿里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地阐述着「禅与荞麦面的融合」,自己却因赌博罪遭到起诉,最后甚至还害津田氏流离失所。无论让他做多少杂事,唯有犯罪一事没让他参与这点,可以看出和尚对他的爱,但是另一方面,也不能否认和尚为了尽情享受犯罪的快感而拼命指使津田氏做事。
「无间荞麦面大会到底是什么?」
津田氏凝视着筷子的前端喃喃自语。
「和尚是这么说的:不是你把荞麦面吃掉,就是荞麦面把你吃掉。在荞麦面与人类之间的对立水乳交融的那一刻,你才能超脱受世俗价值观所支配的世界,接触到无限的世界,利用这样来改变自己。」
津田氏的语气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时,桃木小姐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
「你不觉得很吵吗?」她如此说道,屈膝站起。
恩田前辈也放下筷子,竖起耳朵。有股与宵山的喧嚣略有不同的嗓音正逐渐靠近过来。津田氏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恩田前辈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回事?」高八度的叫声:「他逃走罗!」响彻门前的街道。下一瞬间,町屋的门被打开,披着黑色斗篷的怪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紧跟在他背后,打算破门而入的追兵们被荞麦面店内遍地的尸骸吓住,全都在玄关止步,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嚣着。
狸猫假面爬着逃进榻榻米的房间里。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有人在追我……」
当狸猫假面看到津田氏的脸,一时表现出怔仲的样子,绝望地说:「是你啊!」
津田氏将脸凑近桃木小姐耳边,压低声音说:「仓库后面有一堵墙,麻烦你带狸猫假面从那里逃出去。」
桃木小姐小声地说:「请跟我来。」带着狸猫假面往走廊上走。
津田氏对恩田前辈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津田氏双手叉腰地挡在追兵面前,恩田前辈拿起放在缘廊的灭火器,拔开安全栓。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恩田前辈举起灭火器,喃喃低语。
「真是精彩绝伦的星期六啊!」
追兵鱼贯地从荞麦面店大开的门涌入,没多久,有个穿着高级的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拨开厚厚的人墙,不动声色地现身。
戴眼镜的男人举起手来,命身后吵吵闹闹的人闭嘴。「我们是天狗白兰流通机构的人。」男人发出肉麻兮兮的声音。「你们也喝过天狗白兰吧?没喝过吗?」
「喝过又怎样?」津田氏说道。
「喝过就好。感谢您的消费。」男人的眼镜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光芒。「单刀直入地说,我们没有耐心了,快把狸猫假面交出来。」
津田氏和恩田前辈异口同声地说:「不要。」
※
自己应该已经逮到狸猫假面,用轿子将他送到五代目的跟前才对啊!
问题是,狸猫假面竟又出现在四条乌丸。
他是本尊吗?
还是冒牌货呢?
「理应抓住的狸猫假面又出现了」的消息震撼了整个四条乌丸一带,同时也传遍夜晚的大街小巷,将满心以为「事情终于搞定了」而沉醉在宵山喧闹里的人又召唤回来。一度松开的线结又再度系在一起,形成捕捉狸猫假面的包围网。
天狗白兰流通机构的传令兵无法承受闷热的暑气,将西装脱下来揉成一团,夹在腋下,脚步声大作地奔驰在已经熄灯的锦市场商店街上。推开穿着浴衣卿卿我我,手牵着手散步的情侣;踢飞堆放在鱼店前的保丽龙箱子;头也不回地冲过寺町通和新京极,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柳小路「响」的大门,拨开将居酒屋塞得水泄不通的醉汉们。当正坐在星期六俱乐部的末座打瞌睡的五代目听闻这个噩耗时,整张脸都发白了。
五代目对星期六俱乐部的成员说声「我失陪一下。」便离开座位,将传令兵连拖带拽地带到居酒屋的角落交代:「总之先抓住他再说。」
「那我们刚才抓到的狸猫假面又是何方神圣?」
「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
这时,五代目注意到一个人坐在吧台喝着高球的浦本侦探。五代目猛然推开传令兵和几个醉汉,逼问浦本侦探:「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完成一项工作,沉浸在成就感里。」浦本侦探悠哉地回答。五代目抓住他的衣领,死命摇晃。「刚才的狸猫假面是冒牌货吗?」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那是狸猫假面的标准配备不是吗?有面具,也有斗篷……」浦本侦探已经醉到连话都讲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