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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隅,你若难消疑虑,我也不妨直言。”
“时至此刻,我仍是意欲求仙。现下飞升不成,我之所以全无怨悔,不是因为我已看淡放下,而是我相信,助你破却心魔一事决不会有错。”
“……即使你因此而身染魔气?”
玄霄点头,夙沧抬眼正迎上他如雪目光,因为在黑白一线间看定了自己真正所求,所以一切恨火浓云都不复存在,前所未有的清透空明。
他道:“这值得。”
——若能保你心魂如旧,失去任何,都是值得。
“……”
一语奠定尘埃,夙沧终于能把悬空的心放回原处,向他绽放开些许释然的笑容。
“怎么说……师弟你真是变了啊。我只道你还似少年,不知不觉间,你也为我打算了这么多,走出了这么远……”
玄霄也稍稍展颜:
“这才是理所当然。既知落后,岂有不奋起直追之理。”
“那、那我们便说好了!飞升之事就此作罢,你随我回地上——”
“————咳咳!!”
眼看这两人唠个没完,顶上旁观的玄女终于耐心告罄,响亮地清咳两声:
“九凤,玄霄。你们能不能听本座把话说完?”
——讲道理,这是她头一次代天授命,结果却被人拿冰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哦你说?”
夙沧这才回神,当即撩起衣袖照脸上一抹,眨眨眼挤去了目中闪烁的泪花。
“……”
玄女暗叹一声,自己也感觉这趟公务很是漏气,“九凤,你对此事有所误解。其一,玄霄无缘仙道只因他心性偏狭,睚眦必报,这一点在你方才心象中尽展无疑,与你身上有无魔息本不相干。况且,若非他秉性便与魔道相近,何以如此轻易沾染?”
夙沧:“…………哦。”
玄女:“……………………”
夙沧:“……………………”
“…………那你倒是早说啊!这他妈很尴尬不是吗?!!”
“…………”
早你们不都在秀恩爱吗!我他妈才比较尴尬好吗?!
成仙不容易,要做一个时刻保持扑克脸的正经神仙更难。倘若世间人人都如夙沧……玄女略一想象,觉得自己搞不好也会起意辞职。
幸好,她下一句话,是夙沧也不能轻佻带过的重于泰山。
“其二。除云天青、夙玉二人能可渡过天光之外,其余诸人——”
“——便随琼华派一同,回往地上去罢。”
“回……也就是说强制遣返?那玉姐姐,咱们便照计划往沙漠迫降……”
“这倒不必。”
玄女冷冷道,“天火即将落下,届时琼华自然坠落大地,无须尔等操烦。”
“…………”
“…………”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边发生点事情,花了一点时间调整情绪才重新开始码字……没能按说好的七月完结实在非常抱歉!!!(土下座)如果不爆字数下章正篇能完结!爆字数就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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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给我总结了一下这个故事:原作琼华抢钱偷渡,结果坠机又判刑,这次靠土豪捐款(……)偷渡,虽然不判刑,但还是要被美帝一炮击坠的,而且美帝不会给你发降落伞包(。
玄霄的确是成长了,但他没改脾气,心不宽脾气爆把权威当笑话,还是跟天界不对付。讲道理我觉得仙四结局他那些话,虽然理不太正,但有条有理自成一家,就算他不入魔多半也会那么说,天界是不会收这种公务员的(x
☆、终章 白鸿贯日
云上,万籁无声。
分明是在举手可摘星辰的万仞之巅,那死寂却有如幽冥地府,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新鲜活气。置身其间,仿佛便能听见天威正昭告不自量力的来人:
此处已非人间地界,如若轻犯,该当有去无回。
“…………玄鸟,你再说一遍。”
在天顶之下,在那如同天塌一般、不由分说朝他们覆盖下来的沉沉死寂之中。
夙沧扬起了她那副自带三分讥诮的细长眉眼,不避不移,双目灼灼地凝视着玄女,等一个她已模糊猜出——同时,也是她最不愿听见的回答。
“……”
九天玄女也凝视着她,面目仍如以往般木无表情,开口时既冷且快,像是断首的铡刀一般不留余地,又像是怕自己还留有余地:“琼华派多行不义,妄想升仙,天帝命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九凤,这次你可听清楚了?”
“清楚——再清楚不过了。谢玄女娘娘提点。这样正气凛然的屁话,我倒也有许久未曾听见。”
最沉重的猜想经这一语落实,夙沧反而出奇地镇静下来,只在唇角淡淡勾了一撇苦笑。
临到头来,她到底还是错算。错在太高看自己,也错在将神界思虑设想得太过单纯。
——他们所忌惮的,哪里就只是玄霄?
说琼华罪孽万般、咎由自取,这不假,但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名目。说白了,神界若真有惩恶扬善的心思,又何必延宕至今?早在当年第一次妖界大战之际,他们就该向琼华派降下天罚,也好免去一番死战,一场她使上了生蛋的劲儿才堪堪挽回的浩劫。
天意不可更改,而天意之所以非要将琼华打落,绝不仅仅是为了还貘妖一个公道。
是为了他们的“规矩”,夙沧想。
神界守护的只是天道,只是规矩,从来就不是天道之下羸弱如同蝼蚁的人命。
这规矩也简单得很:
1、人间事一概不管。琼华要屠戮幻暝掠夺灵力,那便由他们去屠,貘妖灭了门也就是个命该如此,甭指望谁来出头洗冤。因为这是规矩,是公正无为,是天道。
2、搅扰上天门的一定要罚。来者在凡间罪恶滔天也无妨,一旦登门,那便立刻转入秋后清算,该杀杀该判判,哪怕这责罚要伤损千百的无辜,也照办不误。因为这是规矩,是铁面无私,是天道。
——以上仅代表夙沧个人偏见,请勿盲目效仿。
夙沧无法否认,天界所立的“规矩”是正确的。
玄女以及她身后的伏羲,亘古至今,永远都占有道义制高点,永远坚持着他们白璧无瑕的正确,也无愧于替天行道之名。
很正确,很有道理,很大公无私。
但她就是觉得——
“瞎JB扯淡啊你们!!”
“?!”
玄女不料她突然口吐恶言,形状姣好的纤眉一下子斜飞入鬓:“九凤,休得胡言乱语!”
“有何不可?”
玄霄本自出神,经她这一嗓子倒是醒了,上前同她站在一处,抬头时神态张扬,全不见了往昔对仙道的追逐渴慕。
“神界不但要灭琼华一门,还想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成?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既开罪于天,要杀要剐,也只管冲我动手便是,又何须劳动‘天火’这般阵仗!难道山下绿洲,往来过客,都曾与我同谋?”
见玄女只是寒着脸无动于衷,玄霄心火更盛,又回想起当年天灾下神界同样无所作为,不觉便动了真怒愤然数说:
“什么天命,不过是天地不仁、草菅人命——”
“荒谬!”玄女厉声斥道,“天地视众生为平等,死生祸福,皆有因果注定。神界不过顺应天道而行,岂容你这般侮蔑?”
“慢——慢着,照你们这样辩,到饭点上也得不出个说法,我却没那心思等着。”
夙沧眼瞅着玄霄要同整个仙侠世界的宇宙观怼上,唇边苦笑更深,另一面却也有几分欣赏宽慰。“天地不仁”这话虽被他解得偏了些,可玄霄敢向天上喊出来,便已不是寻常人物能比。
……总之那啥眼里出潘安,她瞧他,再尖锐的棱角都顺心适意,都是好的。
于是这一回,也该轮到她为玄霄说点什么,好教他心里舒畅顺遂,不至于被这一丛愤世嫉俗的毒火烧尽了清明神智。
“玄鸟,不如这样。我也没什么好同你争的,你听我提几个问题,你答了,琼华派俯首认罚,绝无怨言。”
“……你问便是。”
玄女一时摸不清夙沧底细,但她处事素无遮掩,更兼信仰坚定,便也果断地一口应答。
夙沧点了点头,一对井水般黑幽幽的眼里含着点笑,这笑意将她整张面庞都照亮了,像落在井中的月亮。
她道:“这神界入口,可曾挂过‘此处不是你想过,想过就能过’的牌子?”
玄女道:“不曾。”
夙沧道:“数百年来,白日飞升之说在修仙门派中流传甚广,无数人为此穷尽心血,虚掷年华。神界知或不知,可曾想过澄清凡间误解?”
玄女道:“不曾。”
夙沧道:“神界可曾昭告天下,为我等妖类洗雪正名,勒令修仙者不得以偏概全,一味屠杀?天下人视妖为十恶不赦,口耳相传,仇恨延及子孙,神界可曾向他们说过一声‘这不对’?”
玄女道:“不曾。”
夙沧又道:“琼华误以为只要抵达天光即可升仙,数代埋首钻营,无计可施之下,终至行差踏错,动了从他处掠夺灵力的左道心思。从头至尾,你身为琼华祖师,可曾提点过他们一声‘别闹了’?”
“……”
玄女哑然一瞬,随即又昂了首义正辞严,“不曾。正邪之道本应自悟,岂能事事仰仗他人提点?”
“说得好,”夙沧拍手,“那琼华行此邪道,若不是今日我助他们升至天光,神界是否打算视而不见,放任自流?”
“是又如何。本座早与你说过,神界循天道而行,不会插手凡尘中事。”
“哈哈哈。”
夙沧发出声自嘲似的干笑,给这段对话做了收尾,“我问完了。”
“……?”
玄女犹自莫名,反是云天青头一个回过味来,难得地抹去笑容整肃了颜色,连往日那道轻佻声线也多了三分凛然:
“玄女娘娘,我觉着吧……这事儿,天庭干得确实有些不地道。”
“怎么?”
这一来玄女也不禁面露诧异,“云天青,莫非连你也——”
“不是,您听我说。”
云天青略向她欠了欠身,姿态不卑不亢,口吻轻松有如闲话家常。
“我呢,从夙琴师姐口中听过几桩异事,也想给您说说。”
“这么说吧,要将这回神界的作为代入,假如把‘道’替换成‘法’,那就相当于神界没立过法,凡人知法守法全得靠蒙;自个儿颁了部恶法承继千年,你们也从没吭过气儿。”
“当然啦,您说了神界不管这个,本来也没人规定神界得管——可你们既不立法,又不取缔犯罪,哪儿来的权力判刑啊?照师姐的说法,像你们这样做上级,在她那年头,是要被人民推翻的。”
“…………”
“…………”
不仅是九天玄女,连夙沧听罢,也有半晌干瞪着眼珠惊愕无言。
“……小青天,你领悟能力可真是太强了……”
“哪里哪里。”云天青像是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这不过就是我一己私心,夙琴师姐懂的,离我再遥远,听上去再荒诞离奇,我都想懂上一点。况且,我听她说的这些就很有道理。”
顿了一顿,他又转向玄霄笑道:“所以师兄你放心,虽然你向来看不上我,我对你和师父他们的做法也不敢苟同,但至少这一回,师弟我还是挺你的。”
“……”
玄霄闻言抽动了一下眼角,阴云密布的面孔放晴几分,口中却道:“一派胡言。我几时看不上你?”
“是吗?那就当没有吧,咱俩一直兄友弟恭,心心相印。哈哈,那敢情好。”
“云天青!!”
“…………”
玄女不置一词,转而向夙玉投注下沉静庄严的视线:“夙玉,你作何想?”
“我……”
夙玉略一沉吟,清淡眼波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不抱希望地抬头道:“山下仍有不少村民眷恋乡土,未肯离去,琼华派如若坠落,难免祸及无辜。玄女娘娘,此事当真毫无转圜?”
玄女摇头:“天意难违。”
“既如此……”
夙玉柔润的嗓音愈发轻了下去,夙沧别过头只见她垂首不语,发丝随风拂动,玉白颈项有着水鸟一样纤美流丽的线条。
但夙沧明白,这女子是个金刚钻一般的人物,看来晶莹易碎,弱质纤纤,其实心内却潜藏着坚不可摧的刚强。
所以当她听见夙玉的回答,并未感到惊讶。
“常言道: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玄女娘娘恕罪。夙玉……不服。”
一语如清泉般洗尽浮尘,夙沧听罢便“噗嗤”笑出声来,随手捏住了玄霄袖口上下摇摆:
“如何?小青天与玉姐姐都表过态了,我是不必说,玄霄师弟,你怎么看?”
“还能如何!”
玄霄冷笑一声,目光流转间似是睥睨不屑,又像自长年的大梦中苏醒一般,有了破晓时分天空那样的神清气爽。
借着这份清爽劲儿他撂了话,话音若能染上颜色,该是像他眉心红莲一样的凄烈决绝:
“玄霄无话可说——如此仙道,不若成魔。”
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原来已称不上年少的胸中还留有如此胆魄,能这般干净果决,似流星一闪,就将经年的憾恨与渴求尽数挥落。
想不到,也不敢想,一旦真正到来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原来——“放下”竟是如此简单。
“…………”
听见他话声落地,夙沧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知晓从今往后,这个人是再不需要她越俎代庖,为他担当些什么了。
因此当她再一次向玄女放言时,笑意便从眉端一直浸透到眼底,先前仅有的些许顾虑也如晨雾般消弭殆尽:
“就是这意思了,老朋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间,千真万确有过……或者说,将会有与你所知的不同的‘道’。”
“你是没错的,玄鸟。”她一字字道,“但我相信,我一定也没有错。”
玄女不答。
云端静寂无声。
天边隐隐有灼热刺眼的光亮浮沉,昭示着天火即将落下。
“……”
最终的最终,玄女伏低了那对灿若星辰、冷若冰霜的眼目,像是诀别般深深地望了夙沧一眼。
“逆天行事,绝无善果。九凤,你当真——”
夙沧明白,这是她对云天青和夙玉、更是对自己,唯一所能赐予的忠言与仁义了。
“可惜啊。”她喃喃叹道,“这年头的天道,太窄了。”
“……什么?”
“没,没什么。”
夙沧闻声收拢了戏谑眼波,想着临别时该留个亮丽形象,于是退步拱手,落落大方地躬了身一揖到地:
“——沧隅一言有项上九头作保,分量非比常人,自是当真。”
那一刻,天风吹起她白发三千,欺霜赛雪般披拂,夙沧面上的表情亦隐没其间,无人得见。
但闻其声清朗激越,如玉碎、如战鼓高鸣,泠泠回响于云端之上。
“苍天不仁,匹夫得以抗之。”
“九凤忝列人皇神农座下,尸位素餐久矣。如今斗胆,以微末草芥之身,要请天皇伏羲收回成命。”
言毕,她既未再向众人看上一眼,也未对玄霄留下只言片语的叮咛。
正因相信他能将一切处置得当,所以她只是伸手在他小指上勾了一勾,接着便长身而起,瞬息间脱去人形,垂天之云似的振翅高高飞去。
“————”
玄霄不过怔忡一秒,旋即领悟她定下了什么主意,回头向云天青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天火落下,剑柱必然崩塌,端看我与夙玉能不能重新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