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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嘟囔了一通没人能听懂的鬼话,夙琴这才换上副肃然脸孔,明确向夙玉道出了自己留她独处的真意:
“——夙玉,你能不能帮我见到沧沧?我知道这有违门规,不想拖累天青和静静师兄,只能拜托你了。”
“……”
夙玉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
这分明就是在说“我不care你所以拖你下水我放心”啊,她还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拜托……
但这份诧异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夙玉从夙琴脸上读出了山雨欲来的凝重,于是她坚定点头,双瞳粲亮如星:
“好。”
“……即使这有违你师父的命令?”
夙琴左右端详着她,心里还有点儿不敢置信。
夙玉不避不闪扬眸一笑,淡淡的,像古镜通明,镜面上映出温润的光。
“但却不与我心意相违。”
——沧沧在女性缘这方面可真是玛丽苏到不行啊,夙琴想。
——也许将来她可以开创一个新品种的苏文女主分类,叫百合酥。听着还挺好吃的……
……
是夜。
被百合酥沧沧攻略过的夙玉十分靠谱,果真如约引开了思返谷前的看守弟子,为夙琴创造出秘密潜入的良好环境。
而夙沧彼时正扑在草地上辗转反侧,冷不丁看见夙琴活生生地从谷口窜进来,欢喜得差点一拳把山壁轰塌。夙琴也顾不得与小姊妹叙旧,上去就一把拽了她两手握在掌心,单刀直入逼向主题:
“沧沧,你得赶紧逃出琼华去!”
“…………啥?”
夙沧顺手抹去嘴角粘上的草叶,一脸茫然地将头颈倾斜了45度。
她这种全然不在状态的反应,为两人之后的对话奠定了一个极其脱线的开端。
按理说吧,夙琴穿越前是个饱读诗(网)书(文)之人,在春心勃发过程中也积累了深厚的文字功底,其复述还原能力绝对算不上差。但无论她如何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乡村爱情故事,在夙沧听来,那也仅仅是个缠绵凄婉、荡气回肠,唯独与她自己浑不相干的“故事”而已。
而当夙琴沉声敛气向她道出“你姓顾不是你爹的顾而是顾长别的顾”、“那只千年老鸟才是你亲娘”,随后忐忑地抬头窥视她表情时,夙沧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翻动了一下架在篝火上的烤羊肉串儿——那是云天青死缠烂打央着玄霄带给她的慰问品。
然后她说:
“糟了,那我岂不是拆了亲娘的骨头去讨好男人,我简直就是禽兽啊。”
“……是啦你本来就是个禽兽没错啦!我都急出一身冷汗快要脱水了,你就不能配合着紧张一点,谁要听你快乐吐槽自己的前世今生啊?!你是不是被关久了听不懂中国话??”
夙沧很无奈:“我听了也懂了,可你说我娘是篁山的神仙……那鸡架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妈,我叫不出口啊。话说琴姐你也冷静点,你的日系腔都出来了,会暴露出身的。”
“爱暴不暴,我穿越有什么错,每年从晋江穿来的夙字辈女弟子都能绕琼华三圈!总之沧沧我跟你讲,不吹不黑,琼华这地方绝对比那什么鬼扯岭危险多了。”
夙琴眼见一时半刻讲不清因果,索性放弃了赶在看守折返前全身而退的打算,提起衣摆就在夙沧面前席地坐下。
而她之后娓娓道来的话语,虽是不如先前激奋,却染上了一丝夏夜怪谈般阴森悄怆的味道。
“沧沧,其实呢,不光是你的事……关于琼华派将来要发生的事情,我也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接下来所讲的故事,也的确是很阴森的。
她说,琼华派为求飞升已入魔障,不惜动用了极为霸道的“以人养剑”之法,铸造出一阴(望舒)一阳(羲和)两柄旷世神兵,分别以夙玉与玄霄为其宿主,激发双剑灵力。
她说,琼华派唆使两人修炼双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以双剑之力网缚一处名为“幻瞑”的妖界,汲取妖界灵力作为琼华飞升的动力源。换句话说,他们是要抢夺隔壁人家的燃料来驱动自家的高达。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说,幻瞑界的梦貘一族不肯束手待毙,倾巢反击,人妖双方皆是伤亡惨重。夙玉不忍再战,与坚持“肝正面哪谁怕谁哪”的玄霄意见相左,最终两人大吵一架,夙玉携望舒剑决绝离山,和随她而去的云天青一同远避天涯。
她捶着草地忿忿不平地说,你不觉得天青很惨吗!夙玉的初恋是玄霄,之后嫁天青就嫁了吧,最后居然给儿子取名字叫云天河耶!因为玄霄爱看天悬星河所以叫云天河耶!就连陪葬品都是她和玄霄一人一把的门钥匙!这算什么嘛!就算天青叫做天青,也不代表他头上就非要绿啊!!
夙沧听得入戏,连叼在嘴里的羊肉串都忘了要咀嚼,这时忍不住插嘴道:
“琴姐,你跑题了。而且现在玉姐姐还什么都没干呢。”
“……哦。”
后来怎样了?也没有怎样。
双剑对玄霄与夙玉功体的影响,早已深入脏腑,药石罔效。望舒失却羲和,致夙玉寒气侵体;羲和离了望舒,引玄霄阳炎噬心。离开琼华的夙玉从此体虚畏寒,甫一产下幼子便香消玉殒;云天青同样为夙玉体内的望舒寒气所侵蚀,很快也在两人隐居之地抱憾而终。
而玄霄日夜受心火焚烧,神智丧失清明,性情渐趋于乖张凶戾,最终狂暴难抑将同门弟子打成重伤,被太清死后继任掌门的夙瑶下令速冻……不是,冰封于后山禁地,形同永囚。师兄妹三人至死不再相见,两处同悲。
玄霄这一冻,就是足足一十九年。
十九年是什么概念?再好的花都要谢了,再嫩的小鲜肉都该长绿毛了。
十九年,足以让昔日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直接步入饱受啤酒肚、地中海、大龄剩男等头衔折磨的更年期。
当然,玄霄并没有变成啤酒肚或者地中海。业火焚心加上十九年的孤冷寂寞,把他一颗钢化玻璃心啃噬得千疮百孔,唯独放过了他的容貌。
——大龄剩男倒是真的。
“呜呜呜太可怜了……师弟太可怜了……他这么可怜,我竟然还欺负他,我真是个禽兽……”
夙沧伏在夙琴背上夸张地抽动肩膀,同时不忘揪着她衣领去擤鼻涕。
夙琴的神色越发生无可恋了:“原来你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他。太不要脸了,不愧是禽兽。”
“呜呜,玄霄师弟命好苦………………话说,我是不是也跑题了。”
“……对哦。”
夙琴最后告诉夙沧,自己如今所笃定预言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名为《仙剑奇侠传四》的国产单机游戏。
事实上她不但已经通关,而且回收了所有支线,还在此基础上重温了一二三四不知多少个周目,几乎对每个NPC的对话都能倒背如流。但当她穿越成这个世界的“琴姐”之际,记忆却被悄悄拨回到了第一次打开仙四之前。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下了盗版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兜兜转转踏破千山,走过多少弯路,她终于还是回到这里,爱上同一个人。
所谓本命,就是无论时间倒流多少次,她在人丛中一眼看见他,心头都会有同样温柔静默的欢喜浮现,隔着千山万水的光阴泛起涟漪。
就如多年前在街头听过一曲虏获耳朵的歌,即便将歌名歌词歌手都忘了,却还能自然哼唱出熟悉的旋律,还记得初听那一刻心弦震颤的惊喜。
她爱云天青,戏外是,戏里更是。
夙琴低下头抹了抹眼角,又张开双臂把夙沧猴儿一样瘦小的身子揽到怀里,感受着她鲜活生动的心跳与体温,胸中便生出种磅礴的责任感来:
“天青是我穿越之前,在这个世界里最喜欢的人。沧沧,你是我穿越后最喜欢的人……鸟……哎呀管你是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这个剧情挂在,一定能保你们两人平安!”
夙沧将额头抵在琴姐柔软的C罩杯上,心神荡漾如临天国,语声也透着些醉酒般的恍惚:
“可是按照剧本,接下来小青天要和玉姐姐私奔然后生个孩子叫云天河,你真的不介意吗?”
“咳……!!”
天真直率而又十分现实的疑问,像枝利箭从后背直透到前心,几乎震出喉头三升老血。夙琴对官配CP隐秘的郁结被她看破,哑口无言。
夙沧接着说道:“琴姐要保我,那我当然也要帮琴姐。这样吧,等我出了这鬼地方,就下山打两斤好酒,咱俩联手把小青天灌个稀巴烂。”
“……”
夙琴脑海中翻涌过一阵不翔预感,提心吊胆地追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把他办了。”
夙沧坦坦荡荡地昂起头来,她眼底映着满天星河灿烂,整张面孔都被镀上了一层勇于向命运挑战的无畏光辉。
“小青天生了你的孩子,就没法再给玉姐姐生孩子了,否则他就是不守夫道,没有男德。咱们把这么关键的剧情都改了,还愁其他悲剧扭转不回来吗?”
“…………真是个好办法。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琴姐:我错了!我不该给沧沧灌输那么多女尊文的!是我错了!!
琴姐对天青是真爱,夏莉对鲁鲁修那样的真爱。
照顾说没打过的小伙伴,又把仙四背景故事罗里吧嗦吐槽了一遍。结果就算沧沧知道了剧情也没有什么正经想法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之后她会认真想办法的……
沧沧对身世不是不在意,但她觉得自己是人是妖都无所谓,反正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往事她也不怎么care……沧沧一个人真是要多豁达有多豁达,如果以后她不豁达了,那全都是玄霄的错。
这周末有更新,之后周更,更新时间一般固定在每周六下午到晚上。
新坑已有预定,主综黑篮家教的轻微猎奇向灵异文《无词歌》,完结这个之后开,有兴趣可以先跳我专栏戳文案收藏……
☆、勇敢的穿越者啊快去创造奇迹
草长莺飞二月天,蓝田日暖玉生烟。
蒌蒿满地芦芽短,又摘桃花换酒钱。
用这首诗(……)来形容夙沧的春天,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经过琼华高层反复的检讨与盘问,夙沧终于在为期一个月又八天的冗长幽禁之后离开思返谷,重新沐浴在了自由的阳光之下。
正好38天啊这是,故意损我呢吧。
这是她劫后余生的第一句话。
“噤声!”玄霄横眉冷目地警告她,“还想多待几日吗?”
夙沧当然不想,于是她就识相地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在这一个月期间,她与夙琴也不仅仅是做着广播体操虚度光阴。夙琴苦于人力不足,终究还是将云天青、玄靖和夙玉一并拖下水来,发动大家没日没夜地去泡图书馆,在琼华典籍中查阅有关篁山与顾长别之事。
既然管事的没心思调查夙沧来历,那她就帮他们查。否则夙沧离开琼华就成了无源之水,人不成人妖不像妖,余生又该往哪里去?
而这次大规模文献检索的结果,恰好完美印证了夙琴梦中目睹的景致。“顾长别”正是琼华派第八代执剑长老的俗家名姓,他于暮年拜入琼华,精心筛选派中有为弟子,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后旋即长逝,仿佛早已预知了自己死期。而他临终遗言,便是要求门下弟子不得踏入篁山一步,以免惊动了故人。
所谓故人,大约就是今日鬼车岭中的鸡架与活尸,也就是夙沧的“母亲”与乡邻吧。
“可惜他的徒弟却没将这训诫流传下去。”夙琴看到此处,不禁扼腕,“话说顾长别是第八代长老,那现在的掌门又是几代啊?”
“第二十四代。”云天青隔着几乎将他淹没的书山答道。
“我靠这也差太远了!”
夙琴大受打击,逮着机会就咋咋呼呼地跑去告诉夙沧:“沧沧你说我俩得是有多老啊!多老的牛在吃多嫩的草啊!我都没有脸对天青告白了!”
夙沧闻言波澜不惊,眉目安详有如高僧坐禅:“琴姐你文雅些,这叫一树梨花压海棠。听上去是不是唯美了不少?”
“哦好有道理……不对这有屁区别啊!!”
而夙沧坐禅之余也没闲着,她正在一刻不停地盘算将琼华拨乱反正的法子。有时思虑过度,甚至已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某日看守弟子入谷给她送饭,只见夙沧把自己揉成个大团子闷头熟睡,毛笔杆一枝别在耳后一枝插进了脑袋,手边白花花堆起一摞小团子,尽是被她撕碎揉皱的纸张。那弟子便起了少年人常有的好奇心思,俯身拣了枚纸团展开,做贼似的压着嗓子念出上头字句:
策二十七:赶在双剑铸成前炸掉承天剑台——技术条件不够,否。
“…………”呃这啥。
再看其他,内容大多类似:
策十八:给铸剑的宗炼长老下泻药——什么泻药能让人泻三年啊?否。
策十九:给练剑的玄霄师弟下泻药——咦,话说我好像是要救师弟来着。否。
策三十一:提前让馍搬出幻瞑界——幻瞑界在哪儿?保留。
策三十五……
无辜的龙套小弟子冷汗涔涔,深觉自己手贱毁一生,一不留神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所幸这倒霉孩子心思单纯又软弱怕事,也没将夙沧这些胆大包天的谋划说与人听,只当是学渣又在变着法子恶作剧了——总之别作到自己头上就好。
夙沧为了最大化利用剧透外挂而殚精竭虑,平日里花样骚扰玄霄的次数也就自然而然地少了下来。玄霄得此清闲,方才意识到往日身边的空气虽然聒噪不已,却是格外的轻松畅快,很适合安抚他疲于追逐师父背影而日夜紧绷的神经。但若要他主动去找夙沧或云天青聊天消遣,那就未免太难为他的自尊心了。
所以即使在夙沧最忙碌的那段时日,也仍然是她忙里偷闲去见玄霄。
玄霄却没有余暇理会她,他在剑术和火系法术上的造诣都已不浅,如今他开始尝试将自身灵力注入剑中,正值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时刻。夙沧只是从旁观看,便觉得他剑风中挟了股灼烫逼人的炎浪,剑路更是霸道刚烈,每一挥都在皮肤上留下热辣辣的麻痹感触。她晓得其中利害,在玄霄潜心练剑时从不出声惊扰,只有当他收剑回鞘、周身凛冽的气势放松那一刻,才会笑吟吟地拊掌唤他:
“师弟真厉害!我看你方才那一招上清破云剑使出来,约摸已得七八分掌门师伯的神韵了。”
玄霄就匀一线余光扫向她,缓缓道:“师姐不会使剑,却会看剑?”
语气平淡,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可见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确是一条经过历史检验的牢固真理。
夙沧热烈点头,马屁拍得更响了:“当然!我敢保证,你纵不成仙,将来也定是一代宗师。”
这一下却是拍到了马腿上,玄霄面色一沉,语声骤然跌落到冰点:
“……纵不成仙?”
“啊哟。”夙沧自觉失言,带着露骨的尴尬神情将视线撇向一边,言不由衷地纠正道,“好罢,我说错了,师弟你天纵英才,飞升指日可待。”
玄霄倒也不与她动怒,只不疾不徐地长出一口气,以略带些责备意味的眼光俯视着她道:
“师姐是当真如此以为,抑或只是在敷衍我?”
口吻意外认真,仿佛已洞悉了她内心辗转翻腾的纠结。
玄霄原本就自视颇高,如今他的才华经过一番砥砺后越发光彩夺目地喷薄出来,比起同为天才儿童的云天青和夙玉更有过之。那一段埋在骨子里的傲气,便随着他才能的涌现与日俱增,芝麻开花般地节节生长。
而夙沧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信任,无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