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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足。不敢多辩,只是躬身赔罪。
庄见却是走到众人面前,将那只手伸出,挨个让众人来看,嘴里尚自嘟嘟囔囔的道“诺诺,大家伙儿都看看,都看看啊,免得万一待会儿我被一刀咔嚓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会儿大家都看看,也都有个数儿。好歹日后还能留个翻案的念想儿。”
这厮口口声声,却是已经将李善衡欲要谋害他的罪名坐实了。李善衡此时简直要郁闷死了。自己一开始喊那一声到底干啥?竟给自己招来这么个无妄之灾。
眼见庄见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围观众官兵也是多有不忍之色。李善衡暗吸口气,知晓再这么下去,定然没完没了了。当下大步走过去,对着庄见躬身道“侯爷,末将知罪了,还请侯爷降罪,打罚俱依侯爷,末将绝无二话。只望侯爷高抬贵手,饶过这遭吧。”说着,一咬牙就要跪下。
庄见见他低头,哪会真让他跪下。若是真个跪下了,这个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他在朝中根基太浅,年龄又小,故而便使劲营造出一份小无赖难缠的局面来,让众人对他又是忌惮,又是不屑,这才便于他从中取事,左右逢源。
当下急忙伸手托住,道“你要敢跪,我就也给你跪下。”李善衡一呆,身子顿时僵住,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响方才苦笑道“侯爷,您就莫要玩了,您到底要怎样,直言好了。善衡俱皆依从就是。”说罢,直起身子,长叹一声。只觉得今晚来这不过半个时辰,简直比在疆场上拼杀一天还要累。
庄见委屈的道“其实,我也没要怎么样啊。只不过是感觉损失太大,想要些补偿而已嘛,将军又是大吼又是捏我的,让我怎么敢说嘛。”
李善衡简直要晕了,心里气道:你要补偿?你要补偿跟我说个屁啊。你要补偿就直接要就是了,跟我罗利八嗦的说什么你老子生孩子干啥?这不是玩人吗这。就为了要点补偿,你就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你个无赖,你……你……唉。
李善衡很无语,只得默然,半响才道“此事如何处理,还请侯爷示下。”庄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想抢我东西的人是谁,总得查一下吧,他们怎么知道我刚得了宝贝的?宇文大人刚刚送我的,就有人来抢,是不是有内奸啊?你们可得查好了。”
李善衡闻听宇文大人四字,眼中蓦地划过一道寒芒,面色凝重的点头道“侯爷说的是,此事善衡当亲自查办,定会给侯爷一个交代的。”
庄见撇撇嘴道“也不要都你们查,我自己也要查,哼,好在还有个活的,等我找人治好了他,肯定会问明白的。这事儿先说到这儿,现在咱们来掰扯掰扯赔偿的事儿吧。”
李善衡闻听还有个活口,不由精神一振,急道“侯爷,既是有活口,不如交给小将,小将定会将他口撬开,问个清清楚楚的。”
庄见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不用不用,你们自去查你们的,这满地的尸首、兵刃的,你们就照着这路子先查吧。那人被我家仆伤的很重,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要找郎中给他好好医治,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呢。这万一到了你们手里,一个不好死了,那时候是说你们杀人灭口呢还是他自己死的啊?则合格不好界定吧。”
李善衡心中打个突儿,这小无赖虽说话糙,这理却不糙。要真在自己手里死了,这还真不好说。他能想到这儿,却不往我这儿栽,看来并不是针对我李阀而来,方才却是小孩子刷无赖,找温暖的招数了。啊,不对,这小无赖一劲儿的说什么赔偿,我明白了,这小子贪财好色,想来是想讹点钱财啊。唉,我今个儿可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了,这么点事儿都想不明白了。这小无赖这张嘴可真够人受的!
李善衡心中忽的想明白了,这心也就立时定了。当下微笑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全,那就这么办吧。小将这就查案去,争取早日给侯爷回报。”说罢,转身就要走。
庄见急忙拉住,嚷道“慢着,还没完呢!这么走了可不行!”李善衡故作一鄂,转身问道“侯爷还有何事?”
庄见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是最最重要的事儿了。我在你们管辖的范围里出了事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的责任吧。那这遭的损失,怎么也该由你们担负吧。你们要是不管,我就找皇上给我做主,让皇上给我要。”
李善衡听着他拿着无耻当理儿说,差点气乐了,当下只得回身无奈的道“侯爷说的在理儿,那您说,这倒是该怎么个赔偿法?又有哪些东西要赔偿?赔偿多少?虽说这事儿是咱们左武卫的事儿,但好歹兄弟们都是跟着善衡混口饭的,侯爷的损失,便由的善衡一力担了就是。侯爷但说个数儿,善衡绝不多言,明日自会遣人送到府上就是。”
他慷慨豪气的说着,一来是为了笼络人心,二来,却也想借此跟这小无赖搞好关系。既是他肯吃,李阀大家世族,平日里为了结交权贵,这些个花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惜他却不知道日间西市发生的事儿,否则,打死他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庄见闻听却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当下就要一一分说一番。
正在此时,却忽见自宫城处,一盏灯火亮起,晃晃悠悠的直往这边而来。看来势,却是一辆马车。只是都这个时间了,突然出现这么一辆马车,委实是太过突兀了些。
众人看到都是一愣,唯有庄见面上忽现一丝诡异,双眼不由的眯了起来,不再说话,静静的等那车驾过来。
不多时,车声粼粼而近。待到近前,庄见眯着的双眼已是豁然睁开,仔细看去。早有军士上前拦住查问。
车帘一搭,一声轻咳,却是探出一个小监,下车之后,径来前面,打躬见礼。尖声问道“咱家奉了高总管令,前来问问,何事闹腾不休。可莫要惊了圣驾,大家谁都吃罪不起的。不知哪位大人能说说,小的也好回去回话呢。”
那边袁文焕偷眼看了一眼庄见,不由的心中暗赞。这里面,官职是他最小,又是他第一个到得现场,自当由他回答。当下咳了一声,已是大步而出。
第四十三章 两帮一庄
袁文焕上前回话,庄见心头却是暗暗大骂。果然又跟那个老乌龟有关系啊,怕惊了圣驾?嘿嘿,这里离着皇宫几里地呢,就算传了进去声响,杨广同志这会儿只怕是趴在哪位娘娘身上忙着嘿咻吧。他能听的到那才是见鬼了呢。
只有你这个老乌龟,难道是长着顺风耳不成,咱们这边有点动静,你就听到了?不过这个老乌龟倒是狡猾的紧啊,也真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左武卫都出动了,这才打发人来探问。
嘿嘿,到时候,只消说是听人来报才来问的,自然也能圆了过去。只是,老乌龟啊,你万万想不到,少爷却是不必你承认,只要确定就好而已。你要是真的缩在乌龟壳中,少爷还真拿你没法子,但你偏偏耍弄聪明,把个龟头露出来了。哼,这次要是抓不住你痛脚,少爷枉自混了那么多年了就。
他自这边思量,那边袁文焕已是按着先前庄见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全盘说了,又引着那小监挨个看了看尸首。
庄见细心看去,只见那小监果然在暗暗点算尸首数量,不由的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不多时,袁文焕已是尽数交代清楚了,那小监对众人施礼后,这才登车而回。
等到那车子走了,李善衡这才笑着对庄见道“侯爷,行了,您说个数吧,说完,这天儿也不早了,您身娇体贵,也不必跟咱这些粗人们一起耗着,还是赶紧回去歇息才是。善衡自会把事儿办妥。”
庄见呵呵一笑,走到众武卫身前看了看,这才一抱拳,朗声道“众家兄弟,这次为了兄弟的事儿,累的诸位奔走,庄某这里给大家赔礼了。”说着,已是抱拳一揖。
众武卫大惊,方才对这位侯爷跟他们要赔偿一事儿大是恼火,但要是让这位侯爷给躬身赔礼,这事儿可不是他们能受的。
连忙齐齐闪开,纷纷说不敢。庄见也不拦阻,等他们说完,这才又道“众家兄弟为了庄某之事奔走,虽是多有辛劳,但毕竟这事儿是与众位兄弟大有干碍。若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个明白来,怕是圣上那儿,各位兄弟也要跟着大受连累。故而,庄某斗胆先罚了诸位,到时候,只怕皇上那儿知晓了,也就不会再来株连各位兄弟的。庄某这番苦心,倒也不愿被人误会,这就直言说给大伙儿。大伙儿若能理解,固然是好。但若理解不了,庄某也不强求就是。今后为敌为友,任凭大伙儿就是。”
说罢,回身对着已经呆在一边的李善衡沉声道“李将军,本侯要求你们左武卫,对本侯此次损失作出赔偿,请李将军交纳一个大钱。赔付本侯的损失。赔付完后,此事再与你左武卫没有任何干系。李将军,你这就请吧!明日午时前,还请将赔款,送至本侯府中,自有人给你出具凭证。告辞!”说罢,不再多言,回身就走。
罗士信不去多想,转身跟着就走。红拂却是心中大起波澜,对这位年轻的主人,此时方始真的开始佩服起来。只看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闹之后,只简单的几句话,一个大钱,怕是以后左武卫的将士,再见着这位忠知侯爷,绝对都要从心底里说声服气和感激了。只这一手,就收买了无数的人心,同时,在这种非常时期,李阀最最低谷的时候,如此不啻于给了李阀一个天大的面子和恩情,必能让李善衡这种汉子感动不已。这一手,当真是高明之极啊。
红拂这般想着,果见李善衡面上忽现潮红,蓦然在后躬身叫道“侯爷大恩,我李家决不敢忘,善衡在此恭送侯爷!”
随着李善衡的话音方落,突听四周甲叶作响,百多左武卫将士,齐齐跪倒,同声喊道“我等恭送庄侯。”
走到了马车旁的庄见,身子微微一顿,却是并未回身,只是伸出手向后摆了两摆,随即便登车而上。罗士信向红拂招呼一声,等红拂飘身而上,这才坐到驭者的位置,扬鞭大喝一声,已是再次启动车驾,直往府中而回。
身后众武卫将士俱皆不动,全都抱拳目送庄见车驾远去,直到看不到了,这才互望一眼,齐齐起身,只是望向满地的尸首的眼神中,已是忽然多了一种叫坚定的东西。若是找不出暗害侯爷的杂碎,自己怕是再没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了。
李善衡望着远去的车架,久久凝立不动,良久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这位小庄侯爷,看似无赖,却是慷慨豪侠,仁义无双之士,此番自己回去,到应该和家主说说,自当好好结交一番才是。
不说众将士心思,却来说在车上的庄侯爷。上车之后,庄见没再说话,见花语和依人偎过来,便轻轻揽住,随即闭上双眼,细细盘算起来。
方才一番总算没有白忙,老乌龟自己最终沉不住气,露了马脚。那么下一步,就该是自己好好的招呼他了。想害我,嘿嘿,我日你个老王八的,咱俩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只不过通过今晚的事儿,却也大大的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啊!若不是今晚误打误撞的得了红拂,怕是那个老王八还真就得了手了。其选择的时机,火候又准又狠,老辣无比。果然是老谋深算。
自己当快速建立班底,不为别的,也应为跟着自己的众人,好好谋划一番,大老爷们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那他妈的还不如自己割了,直接进宫行了。
身前香风飘动,睁开眼一看,却见红拂正自妙目睇着自己,一瞬不瞬的看着。庄见忽的呲牙一笑,戏谑道“咋了丫头?是不是突然发现爱上我了?唉,其实哥也只不过就是个传说,你这么深情让哥很为难啊。”
红拂一心想要正经的问他些话,哪成想方才见他一本正经的,突然就冒出这么一番无耻的言语,顿时羞怒交迸,啐了一口,扭头不再理他。那要问的话头,却是一怒之下,顿时忘了。
心中只是恨恨的大骂自己,为何总是不长记性,一见他那正经样子,就忘了那无赖性子了,徒受其辱。
正自恼怒之际,忽的听到那小贼轻叹口气,那叹息声竟是有着无限的落寞孤寂之意,红拂一时的心中竟然有些刺疼,抬头看去,却见小贼正色的看着自己,轻轻的道“今天,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欠你一条命。”
红拂怔怔不语,心中方才的恼怒愤恨,忽然的又都神奇的不见了。看着这张稚弱的面庞,虽不英俊,倒也清秀,此刻眸正神清,愈发的好似透出一股不凡来。不由下意识的摇摇头,轻轻的道“不用的。”
对面庄大少面色肃穆,摇头沉声道“用的!用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否则,哪还能算大丈夫吗?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报答你,用我仅有的东西报答你!”
红拂见他说的庄重,不敢多说,只是摇头。耳中只听庄见同学用无比虔诚的语气,庄严的宣布道“我决定了,我,要以身相许,终生报答你的大恩。拒绝无用,就这么定了!不要逼我!这可是我们身为君子的原则!”
红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听着,等到蓦然听清他说的什么话后,顿时就是一阵的晕眩袭来。
寂静的街道上,一车疾驰而过。蓦地,一阵得意的大笑声哈哈响起,里面掩饰不住的戏谑调侃之意。只是不过片刻,却戛然而止,犹如突然被人踩住了脖子,随即,就是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响起。随着马车的一路驶过,拉着长音儿,顿时引得各家各户中一阵的骚动,群犬狂吠……
第二日下午,大兴城中突兀的多出了两帮一庄一府。两帮一是众多痞子组成的,为首一人却是个黑汉,唤作尉迟恭,手中使动一杆铁鞭,据说实有万夫不当之勇。整个青帮在他的整顿之下,焕然一新。
帮中之人,俱着青衫,个个衣着整洁,精神抖擞,不复先前泼皮景象。那甘露寺林子中,时时传来众人使动拳脚的声音。往日众泼皮骚扰店家之事,已是不复再出现了。
另一帮,却是大为怪异,号称丐帮。竟然全是由乞丐组成,个个虽是破衣烂衫,但却齐齐在身后背着口袋,自一条到八条不等。每每成群结队而过,倒也不去骚扰他人,仍是安分的沿街乞讨。只是,这会儿,既没了泼皮欺压,众店家也不敢去轻易得罪,只因这帮人的人数,委实是太多了些。
至于那一庄,却是低调的很,叫做集贤庄。庄主也不知姓甚名谁,极少露面。但有人传说,有时候,竟然发现会有些青帮和丐帮的子弟在附近转悠,本以为,怕是要起些冲突,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却始终相安无事,不知何故。
最后一府,就是皇城外的贵族高档住宅区里,新近又搬来了一户人家,看那府上匾额,上面写着的是:忠知侯府。
第四十四章 飘香院疑影
金玉纷呈绣襦前,争把玉手嗅香帕。这句话说的却正是大隋大兴城中,西市最有名的勾栏,飘香院的热闹景象。
自酉时刚过,飘香院门口就已经车马不停,人流如织了。穿紫挂金者、肥马轻裘辈,上至庙堂高官,下到商贾殷实之家,士子文人俱皆蜂拥而至。呼朋唤友的,三三两两的揣着巨资,往这销金窟温柔乡而来。
几个大茶壶满面堆着谄媚的笑容,在门口不停的打躬作揖,迎来送出。口中不歇声的唱着来客的赏,向里面通报姐儿接客。
飘香院老鸨子,四十余岁的成三娘,美滋滋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众多宾客,一张已是大为松弛,拍着厚厚脂粉的脸颊上,笑的如同一朵花儿般。一双风流眼中,金光闪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