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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中,庄见那低沉平扳的声音,幽幽讲述着。“……那宁采臣趴在窗子缝隙中,偷偷向外张望着,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大树下,忽的现出两个妇人,正自低笑说着什么。这会儿已是子时过了,这种时间,月夜之下,荒凉的庙中,却突兀的出现这么两个妇人,实是诡异的很,宁采臣暗暗心惊……”
随着庄见的讲述,亭子中渐渐发出了细微的牙齿打颤之声。杨惋儿姐弟三人,早已是浑身直抖,那要求听故事喊得最响的杨萍儿,此时却是抖的最厉害。紧紧抓住姐姐杨惋儿的衣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庄见,决不敢往别处多望一眼的。
她只觉得四周都是鬼影憧憧的,那平日里看惯了的花丛树木深处,似是都蹲着一只只野鬼,伸出红舌,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欲要择人而噬。
老天爷似是也在造势,方才不太响的雷声,此时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似乎就在几人的头顶上一般。闪电更加频繁闪亮,蓝幽幽的银蛇吐着怪信,将四周的一切都带入了一个迷离的世界。杨萍儿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庄见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板呆滞的声音说着,目光低垂,面无表情。这一刻,众人眼中的他,似是被什么鬼怪上了身一般。没有自己的喜怒,没有自己的哀乐。便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这一日,庙中忽的又来了两个人,却是主仆二人。乃是准备进京赶考的。见了宁采臣后,便相商在此借宿一夜。宁采臣又非此地的主人,自是不会拒绝。当下将二人安排在了偏房之中。夜里,宁采臣听的那屋中似是有些奇怪的声音,只是只一会儿,便没了声息,也未在意。
不料,第二天起来看时,那书生却是已然暴毙了。全身没有伤痕,只脚心处一个小孔,似是被簪子扎的,仍有一丝血迹渗出。那书生面颊塌陷,苍白发青,浑身皮肉都紧紧的缩了进去,好像被人将周身精血吸了个干净。众人迷惑不解,便相约报官,只是此地太过偏僻,眼见天色将晚,今日已是不及,便待得第二天早早起来再说。
当晚宁采臣睡梦中,又听到一丝异响,心中疑惑之际,不由爬起,凑到窗缝中看去,却见一个女子身影正往远处走去,看身影,正是那日来寻自己苟且,被自己赶走的那个。低头沉思间,再要看时,却见月明星稀,院中早已是空无一人了。那个女子却是莫名的失了踪迹。
宁采臣既是不得答案,遂又倒头睡了。第二日早上起来,却惊恐的发现,那个仆人也已是死了,死状竟和那书生一模一样……”
杨惋儿、杨萍儿、杨杲三人牙齿上下磕着,一阵阵令人心里发毛的声音,便此传出,应和着庄见呆板的声音,使得三人不由的头皮一阵阵发紧……
“……聂小倩自和宁采臣成亲后,三年无事。这一日,聂小倩却突然问道:那革囊可在?宁采臣疑惑,自道怕她害怕,已是收了起来。小倩叹息道:还是拿出来吧。妾身与生人近的久了,已是不大怕了。这些时日,心中总觉不对,想是当日那庙中的恶鬼,不忿妾身逃离,终要来抓妾身回去的。
宁采臣应了。将燕赤霞所赠的革囊取出,重新挂在窗边。小倩道:这是专门装人头的囊子,看这破的模样,已是不知装了多少人头了。便是如今看来,妾身仍是有些害怕。想来定会保得咱们平安。
夫妻二人心中害怕,当夜便不敢睡得太沉。知道夜半时分,忽听得窗外起的一阵好风。呜呜咽咽之间,一个似哭似笑的声音不断响着,呼喇一声,已是将那窗户吹开。但见一只像鸟一般的东西飞了过来。小倩吓得顿时便躲入了夹幕之中,宁采臣凝目看去,但见那个东西犹如夜叉一般,双目如同闪电……”
庄见说到此处,天上适时的喀喇喇一道电光耀起,亭中蓦地一亮,蓝幽幽的光芒之中,杨氏姐弟忽的发觉,一直面无表情的庄见此时竟是显出一份古怪的笑容,那一直低垂着的眼睛,此时也是发着幽光,不停的睃视着自己。杨惋儿只觉得心脏好像突然不跳了一般,顿了一下之后,又疯狂的跳了起来,直欲要跳出喉咙来,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软软的靠在杨杲身上。
杨杲虽是年纪小,毕竟是个男子。虽是听的浑身大汗,但终是勉强撑着,只是心神不定之际,也未察觉杨惋儿的异状。那边杨萍儿,却已经是双手握成拳头,用力之下,指节处都已发白。
庄见心中得意,继续讲道“那夜叉飞到窗边,望见那个革囊,不停的,不停的徘徊着。似是对那个革囊大是畏惧。绿油油的目光闪烁着,犹疑了半响,方才缓缓的,缓缓的,探出爪子,慢慢的,慢慢的,向那革囊抓去……”
说至此,庄见声音愈发的深沉、低缓。缓缓地转过头来,如同慢动作一般,带着一股的鬼气。目光就那么定定的望向了杨萍儿,嘴角儿一丝极为诡异的笑容渐渐绽开,不断的湮开来。杨萍儿只觉的手脚冰凉,一颗心霎时间,已是忽的提到了嗓子眼,娇躯抖颤着,一双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紧紧的看着他。
“突然!”庄见一直呆板的声音,这会儿蓦地便为异常突兀的一声大喝,随着那喝声,一张满是诡异笑容的脸,已是突地探到杨萍儿面前,离着她的鼻尖不过几寸远,一双眼睛中幽光大盛。
喀喇喇一声震雷响起,杨杲再也受不住了,不由的大叫一声,转头紧紧抱住已经晕了的杨惋儿,姐弟俩紧紧拥着,已是抖做一团。
杨萍儿这儿,面上一僵,似是木了。只觉得心脏忽的停了跳动,耳中一阵长鸣,天地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惊恐到了万分之际,不由的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随即一个身子一晃,顿时就是一声凄凉的叫声响起……
第二十二章 歪打正着
湖心亭中,杨惋儿被杨杲一抱之下,已是醒了。此刻一边搂着杨杲,一边搂着刚刚靠过来的小丫头杨萍儿,姐弟三人惊魂未定的,呆呆的看着对面,面上却是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
三人对面,就在电光闪耀的映照之下,优秀的穿越青年庄见同学,正自双眼含泪,嘴唇颤抖着,一副悲愤欲绝的神情。
细看去,只见他一个鼻孔中鼻血长流,左眼睑下微微发青,简直恍若国宝现世,竟是不知怎的,被人捣了个一比零。
原来杨萍儿虽是女子,却绝不是那种弱质纤纤的。平时虽说只是学了些花拳绣腿,但也是颇有几分力气的。方才正自心中想着可怕处,又被庄见一吓,惊骇中蓦地只看到两只绿光闪闪的眼睛,就在自己咫尺,哪里还有闲暇多想,下意识的就是一声尖叫,随即伴随的就是狠命一拳击出。
这一拳在她心神激荡下发出,距离即近,力量又足。庄见同学满心得意之下,又哪里避的开,眼见一个白玉小馒头,在自己眼前由小变大。砰的一声中,这一拳正中鼻梁骨和左眼之间。
顿时,一种酸酸涩涩,恰如蒙牛优酸乳一般的感觉,随着头部猛然向后一仰的时候,自面上传来。于是乎,眼泪与鼻血齐流,痛苦与哀嚎共响了。
湖心亭中四人相对,一时间都是无语。半响,杨氏姐弟总算定下了心神。杨萍儿眼见自己天马流星拳取得的战果,心虚之下,率先发难。猛地跳了起来,叉腰叫道“喂,这可不怪我啊。谁让你把头伸过来的,我……我是打鬼,又不是打你。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啊。”
啥?打鬼?怒了!庄见觉得此刻自己如果不是头发被束缚住,定然会根根竖起,将拳皇里的二阶堂红丸都羞愧死!太发指了!鬼?有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鬼吗?!喵了个咪的,丫头片子,这笔血债,咱记下了。
杨惋儿面现不忍之色,眼见庄见如丧考妣的样子,暗暗拉了拉杨萍儿,示意她莫要出声了。轻声问道“庄……庄大人,你……你没事吧?大人不堪重击,不如寻御医来看看吧。”
啥?不堪重击?日!老子可是海湾后见哥!人称神拳无敌打不死小霸王的九命神猫呢!还重击!切,要不是这一世附体的这破身子骨太弱,就小丫头的铁丝胳膊绿豆锤的,那一下不过是给老子挠痒痒。
“没事!这点小打击对我来说,跟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区别。多谢公主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庄见同学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在美女面前的英雄铁汉的形象,那是怎么也不能不要滴!
长身而起,脚下不丁不八的立住。一手背后一手横胸,面颊上微微抽搐一下,随即一片视死如归之色。吸了下流到了唇上的红色鼻涕,大小雌雄眼中,涌出一片如海深情,努力的向着南阳公主放着电。其威力之强,连天上的闪电都惭愧的躲了起来,不再出现。
“可是老大,你流鼻血了嗳!”小正太杨杲很担心的在一边说道。
“啊?居然流血了?!喔,没关系,我那是上火!”庄英雄伸手抹了一把,将那即将泛滥成灾的两条晶亮艳红抹去,狠狠的向外一甩。转过头来,挺着如同几道猫胡子般血色印迹的面庞,对小正太正色道“人要经常流流血,有助于血液再生!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方才好了很多?”
小正太呆呆点头受教,呐呐的道“哦,是这样啊。好很多,好很多。只是老大,要流多久才行?好像又开始流了呐。”
“嗯,不用太久。啥?又流?!我靠!”庄英雄手忙脚乱的,赶紧从衣襟上撕下一段布条,紧紧塞住。日了!这小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么个流法,出个好歹咋办?喵了个咪的,现在可是老子住在里面呢。要保护!嗯,要好好保护!
偷眼看看两个小美人儿正在掩袖低笑,庄英雄大感狼狈。嗯,今天不宜相亲,谈婚论嫁。还是赶紧先溜了再说,下次定要选好日子时辰,再来泡她们。
打定主意,这才轻咳一声,努力端起脸色,转头对小正太道“那个……殿下啊。我今天过来呢,本是想与你一起出去微服私访一番,考察一下民情的。皇上既然叫我做舍人,那就是咱们要舍弃自己的享乐,多为民生大事考虑啊。这是多么深切的期望啊!你我可定要好好去做,不能稍有怠慢啊。”
庄英雄摇身一变,顿时变为一个公恤体国、心系百姓的勤政青天大老爷。言语间,那一股为国尽忠、为民造福的深切决心,怕是传说中那位郭靖郭大侠,也要抱拳惭愧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侠也!
旁边杨萍儿小嘴一撇,不屑的暗道:什么微服私访,一大早的紫袍玉带的,穿的比谁都正式,明明是显摆来着,还微服呢!又什么时候舍人成了舍弃自己的享乐了,这小无赖简直就是瞪着眼睛胡说八道。
可怜杨杲小正太一碰上庄大侠,这脑子便实在是有些不够用。听着他洋不洋土不土的一番话,呆愣半天,方才嗫嚅的问道“那个……老大啊,咱们又要去查访什么呢?到哪里去查访?父皇真的允许吗?”
庄见正色道“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首先,殿下身为人子,就当为父母分忧才是。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这些个四处访察民情的小事儿,怎么还要他老人家开口去吩咐呢?咱们当自发自觉的去做嘛!再者说了,殿下身为皇子,当以天下为己任!那个……那个……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才对!”
这句大宋名臣范仲淹的名句一出,杨惋儿和杨萍儿都是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儿异彩。杨萍儿心中惊异,这小无赖竟然还有这等才学?切,肯定是不知从何处剽窃而来的。不过这句话说的真好。
杨杲虽是年幼,但却极有才学,当下点头正要再细问之时,却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附掌之声,一个声音说道“好!好!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庄爱卿果然不负朕的厚望,好的很啊!”
亭中几人闻声脸色同时大变,霍然起身向外看去。只见炀帝杨广身着常服,头戴软幞,满面欣慰之色的已是缓步走来。老太监高德禄身子弓着,在后面亦步亦趋,紧紧相随。
亭中四人中,庄见却最是机灵,当下跪倒,山呼万岁。杨氏姐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齐齐跪倒,见礼迎驾。
杨广哈哈一笑,走进亭中,往上首一坐,这才大袖一挥道“都起来吧。此地不是朝堂,你们都是朕的儿女之辈,也不用讲那些个虚礼了。庄爱卿亦不算外人,也都起来看座吧。”
杨惋儿心中揣揣,不知怎么父皇竟突然来了,偷眼见杨广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和杨萍儿杨杲起身。庄见心中暗美,对对对,咱不是外人不是外人!女婿半个子嘛,内人,都是内人!
屁颠屁颠的爬起来,这才满面承笑的道“皇上,您怎么有闲暇过来了?可是感应到了臣对您的思念?唉,自从臣昨个儿得了皇上您的当面教诲,这一日不听,便是身子有些不适。方才乍闻您的声音,浑身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八万四千个毛孔都是舒服了许多。吾皇真神人啊,万岁万岁万万岁。”口中喊着,竟又是拜了下去。
众人无奈,眼见是歌颂皇上的,自也不能站着,都是跟着再次拜下。二女心中大皱眉头,感觉庄见怎么能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实在是有些那个……呃……恶心!
杨广大笑,摆手令众人起身,也不去问这厮,那人参果是什么东西,话说他听这不学无术的小无赖这种混话多了去了,要是每样都问,估计早晚累死。跟他说话,只要捡着重要的听就行了,这是杨广同志经历了多次魔音贯脑后的经验。
众人起来,杨广这才转头看向两个丫头,笑道“朕听闻她们两个来看杲儿,又听高德禄提醒,记起庄爱卿今天应是正式上任了,心下也想看看爱卿究竟怎么来做这个官儿,不想竟听到爱卿如此心声,好好好。爱卿果不负朕之望啊。”
庄见心中暗惊,喵了个咪的,明明是不放心老子嘛!竟然来偷窥我!高德禄老乌龟提醒?日你个先人板板的,那老乌龟能有好心?定是想偷偷抓老子的把柄,窜动皇上暗查老子,幸亏老子洪福齐天啊,不然岂不是栽倒你手里了。
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片阳光灿烂,先是谢过杨广的夸赞,又转头笑眯眯的高德禄道“高公公对我这般上心,庄某定会谨记在心,总要报答一番的。”
高德禄面上微一抽搐,尖声道“庄大人客气了。老奴只是一句闲话罢了,本就是分内之事,不敢当庄大人报答。”
庄见嘿嘿一笑,道“哎,要的要的,高公公就莫要客气了。”旁边杨萍儿仗着杨广亲近,腻到杨广身边不依道“皇叔,您干吗封这个小……啊,那个庄见仁官儿啊?我也要做个官儿,你给皇姊也封一个,他说要去访察民情,萍儿和皇姊也要去!”
杨广一呆,不由笑叱道“又来胡说!哪有女子封官的。再说,你这郡主的名头难道还小了不成?庄爱卿要杲儿访察民情,乃是正事,你们不可胡闹。”不理杨萍儿噘嘴,却又转向庄见道“庄爱卿,只是你这般模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方才说访察民情,又准备往哪里去啊?”
他见庄见一身仆役服饰,脸上又是污迹斑斑,还以为他是特意化妆的,并未多想其他。要是知道这小子乃是因为调戏自家两个闺女,才落得这般地步,定会第一时间捏死他!
庄见方才一番拍马吹捧,就是分散杨广的精力,怕问起自己的窘相不好解释。此时眼见过了关,心中暗喜。此时闻听杨广问起自己欲要查访的方向,心中忽的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十三章 大隋城管
赵王府中的湖心亭中,杨广问起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