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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声音传到田腾飞耳中,一清二楚。
“下首歌叫爱情魔力通心粉吧。”
林宇轩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早点休息。”
田腾飞有种错觉——这么简单的话,他竟听出丝丝爱意。
“再聊一会儿。你好不容易打来电话。”
“老板报销也不能太嚣张,好吗?”这人立刻换上了班长的语气,絮絮叨叨讲他自己的节省经,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娶媳妇”。
“你高中的时候就喊娶媳妇……”
林宇轩轻叹:“我还没娶到他。”
“别是我那时候天天扮你媳妇,你真正的那位不敢靠近你了。”田腾飞居然害怕自己预言成真。他自己有点霉运有点不幸就算了,他不愿林宇轩再受伤。
不过是少年时代一段青涩的迷恋,田腾飞总以为讲了这么多次,稍微离过往、离藏在更深处的情绪近些,便能轻而易举地碰触。
会不会是因为当了真,上了心,有些事才敢渐渐看清楚。
他不知自己几时变得瞻前顾后,变得犹豫。
当年决定坚持做歌手,决定出国留学,事业上的生活上的,一次次决定,田腾飞都没类似的感觉。他容易想很多,有些胆怯,想要伸出手,差一点碰触到林宇轩背影时,他却猛地收回手了。
会不会是因为当了真,上了心,有些事才敢渐渐看清楚。
有人羡慕他灵感永不枯竭,但不清楚,他心中真的有一颗豆子。
是被他叫做小豆丁的人,却不止小豆丁那么简单。那是传说中拥有神奇力量的魔豆,浇一点水,便成了通天的高塔。
田腾飞当然知道自己生活中不止恋爱。可他清楚,自己的职业就是给人爱和梦想。如果他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哪还有这种资格?
上天偏偏却跟他作对一样,让他丢了手机,丢了一串电话号码,好不容易和心里的人重逢,却又被误会。
好在他现在伸出手,林宇轩就在他身边。
田腾飞突然想起那时林宇轩递给他蒂凡尼对戒时的眼神。他猜,红掉的眼眶后面,是否不止脚踝那一点疼。
还有更深处、更要命的地方。
“林宇轩,莴苣公主里有真爱之吻。”
“你突然说这干什么?”林宇轩干笑两声。
田腾飞不再用那个含糊不清的“喜欢”,也不再用少年时代假里藏真一次次说过的“喜欢”。
他说:“咱们俩一起演的那部,有真爱之吻。”
“文艺委闹着玩的,加了场亲嘴的戏。他都说了借位就行,谁……谁、谁让你当真的。”
感情真的非常可怕。
窗口刮进来呼啸的风声,电话那头肆意的节拍,都渐渐离他远去。天地间只剩一种声音,是他胸口猛烈跳动的声音。
“因为我爱你。”
电话那端的林宇轩深吸了一口气:“好,好,我知道了。你怎么现在还是爱说这句玩笑话。”
“不是玩笑。我……”
“田腾飞,玩笑别开太过!”
砰。咣当!左耳听筒中一声巨响,右耳卧室里震天动地,回过神来,田腾飞只听得到急促的盲音。林宇轩挂了他的电话,疾风吹闭了他的窗子,他被关在不大不小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静下来,田腾飞耳边就只剩回声。
笑是他一个人的,哭是他一个人的,回忆仿佛也变成了他的独角戏。
俗话说得好:自己刨的坑,跪着也要填上,自己埋的祸根长出苦果,滚个十八弯也要吞下去。
田腾飞不能再清楚这话的意思了。
他打开K歌应用,专捡那些苦情的无情的绝情的情歌,从他记事起就会唱的那首到现在的流行曲目,他低吟浅唱溜了个遍,该痛的回忆,一点都没减轻。
工作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该唱的歌该做的笑脸,一样都没落下。可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时,那句话总像精密的钟,里面的小鸟每小时出来叫一次,提醒他,人生中第一次信心十足又认认真真的告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连脑海里那根尖长的喙,都弯成毫无掩饰的嘲笑。
所以田腾飞只好把自己扔进工作里,不考虑他物,不想某个人。
田腾飞记得,求学期间一个要好的朋友也对他说过,实在太想念某个人,就用想念的十倍精力去做别的事。
而努力工作是治愈一切烦恼的良方。如果治愈不了,那就连轴转工作。
这话说得……田腾飞不得不承认,非常有道理。他把自己关在排练场,关了一个星期。这次个唱他还主动要求跳段舞,联系时唱歌跳舞一起上,间或还要上个通告。一切事物,他全交给几个助理。连手机都塞给了西西里先生。
整整一周过去,田腾飞仿佛被关在高塔上不见天日的囚徒,再多粉也盖不住面色的铁灰。
西西里先生一见到他这样子,又开始哭天抢地求爷爷告奶奶,左一句“小祖宗”右一句“大明星”的,对他说“来日方长,一切不急于一时”。
田腾飞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跟对方说“该记住的都记住了”。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伸手,找西西里要攥在他手里的薄方块。
西西里先生跟了田腾飞几年,很多事情大约比他本人更清楚。他不愿意给,可是拗不过他小祖宗的要求。
因为某个人的晚安短信断在了七天前。那之后,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化作空气,吸不到呼不出,伸手也只能扑到虚空。
西西里先生觉得,如果田腾飞去拍一部戏,演一个希冀一点点被粉碎的角色,配上此刻的表情,说不定能在表演界有所建树。
他在田腾飞眼前摆了摆手,没反应。他又偷偷伸出手指,企图按home键,但也只是被拍开手。
西西里先生看田腾飞指关节发白,皮肤紧绷,暴起的青筋像发怒的龙,说不定几时就会突然抬起头张开嘴,咬得周遭鸡犬不宁。
他小心翼翼抽走田腾飞手里的电子产品,拍了拍对方后背,说:“我送你回家。”
走出门,走下楼,走上车,坐在后排,拆开一包外卖,往嘴里塞了两个肉包子,又嘬了一口紫米粥,田腾飞才喃喃答道:“好。”
究竟怎么了?田腾飞想。
田腾飞又咀嚼两口,嘴里的肉汁和黑米,已不分彼此。就连手里剩饭的颜色,都变成了统一的单调。
他记得大学时和一个身娇体软的金发女郎关系暧昧,暧昧来暧昧去,他赶了一周学期论文,妹子就在别人身旁微笑了。人人都以为他泪水要漫过大西洋,好几拨哥们轮番找他喝酒,要他别太伤感,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能因为一时触礁,而忘记前方的彼岸。
田腾飞自己却浑然不觉。他伤感了几分钟而已,然后笑笑就过去了。
他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只觉没来得及好好说句抱歉,说自己当时没能认真投入这份感情。
可是面对林宇轩,面对林宇轩的拒绝,田腾飞没办法泰然处之。
又不是第一次了,田腾飞想。但他觉得自己上了刀山,下了火海,又掉进万丈深渊里滚了几圈,再次回到人间,才发觉念想中的宝藏,仅剩一捧灰土。
田腾飞不小心把这话说出了口,坐在旁边的西西里先生干笑两声,而后甩给他一条手帕,盖住他的眼睛。
“小伙子,享受你第一次失恋吧。”
原来失恋是这么个感觉。
原来这就是失恋啊。
“其实,也不算第一次。”田腾飞苦涩地扯了扯嘴。只不过都是栽到同一个人身上罢了。
记得第一次对林宇轩说喜欢,田腾飞大半是开玩笑的。
那时候林宇轩是班长,学习不错,浑身写着激灵,在篮球上生龙活虎,简直把求学期间受欢迎男性的要素占了个遍。即便个子小小的,也足够受欢迎。
别说,连学校一年一度最大型的地下活动,又名情人节男士收获巧克力的活动,也是林宇轩的成果最为丰盛。田腾飞虽然知道,自己天天带着眼镜不太修边幅的造型得不到多少青睐,可林宇轩在圣瓦伦丁节前后那几天,天天往寝室里拎几袋子巧克力,对他也算得上小小的打击。
田腾飞气不过,但也没办法,尤其配上林宇轩一句“也没想要,人家硬塞给我也不好拒绝”,简直要气死他了!
毕竟他们处处都爱争高下,唯有这点田腾飞绝对争不过林宇轩,只能用偷吃对方的战利品来抗议。
林宇轩这回倒是不急。田腾飞拆一份,他就把里面写满爱意浓情的卡片拿出来,一边读一边盯着田腾飞看,那兴奋的眼神,简直写着炫耀两个字。
粉红色心形卡片上的字句被林宇轩念出来,带着他独特的声音,清晰地飘近田腾飞的耳中。他听着躁听着烦,嘴里嚼得更起劲。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和他头顶头睡了一个学期的人是多么优秀。
每一时每一刻,田腾飞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服,但从没不认。
田腾飞忿忿地想,眼前的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之前好多女生在背后吐槽他个子太矮,拿了月考第一才纷纷倒戈的啊?
肯定不知道,要不怎么还继续沾沾自喜呢。
吃完了一床巧克力,林宇轩还在念个不停。田腾飞实在不想继续听了,粗暴地打断对方:“唔……还有吗?”
林宇轩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来一盒,塞给田腾飞。
这盒包装朴素,是普通的藏蓝色,恰好是田腾飞喜欢的颜色。面上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蕾丝缎带和蝴蝶结,田腾飞一看倒是钟意地很。
“这个不错吗……”他喃喃着打开盒,里面的卡片也是打印的,“愿你如同一枚挂在枝顶的树叶,永远傲视前方。”
田腾飞一字一句读得深沉,就像带感情地朗读课文。他抬头瞟了一眼,林宇轩脸涨得红红的,身体前倾,眼睛瞪圆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那个林宇轩。
“被人这么喜欢,你特别高兴?”这话太有林宇轩的风格,听得田腾飞酸溜溜的。
林宇轩瞥了瞥嘴,左顾右盼,经不住田腾飞再三逼问,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这么钟爱被人表白,田腾飞心里突然冒出个馊主意。他冲对面高喊:“我也喜欢你!”
还好寝室里只有他和林宇轩,喊完后田腾飞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哪能想得到说喜欢这么有分量,明明是开玩笑的,也能压得他浑身燥热,心跳直接飙到一百八。
田腾飞简直不敢看对面的人的眼睛,可寝室里异常的寂静缓缓爬到他背上,像一群小蚂蚁,令他坐立不安。
干脆逃吧,田腾飞想,然后祈祷林宇轩大金鱼附身,转瞬忘掉此刻的记忆。
他屁股刚离开椅子,便被强大的力量压回原位。
“再……你……刚才说什么了?”林宇轩声音压低了,有些飘忽,满满都是不确定。
田腾飞不得不抬头,直视林宇轩。
“你再说一遍。”
林宇轩的眼睛像落入滴水的深潭,又像挂在夜幕尽头的极光,令田腾飞根本不懂。他看林宇轩脸涨得通红,从眼角红到耳根,好像一碰就滴得出血。
更要命的是,田腾飞看到林宇轩眼中的自己。两边都是一副折兵损将的狼狈模样,简直是活体的笑话。
不过是句试探性的玩笑,究竟是谁当了真?
“你要干吗?”
“我……就……”
田腾飞甩了甩手,后退几步,特地退到门口:“开玩笑的话啊,你还当真了?”
“快点快点!别停!他说什么了?”
田腾飞深陷情之囹圄,解脱不得。纵观身边,哥们纷纷发来爱的慰问,西西里先生除了让他接受现实好好工作外也没有别的话说。只有看起来感情经验比较丰富的权子涵可以为他助阵了。
没想到自己好好讲完当年第一次告白的前因后果,对方表情反倒有些激动,看不到最初的惋惜。
几个意思?
田腾飞彻底气无奈了,方才有些阴郁的情绪也消去大半。他悻悻地问:“请问这位小姐,您是来听八卦的?”
“特别严肃发短信不加标点说要找我谈谈的人是谁啊?唱自己传唱度最高的歌还唱错好几次歌词的又是谁啊?我今天在片场可是从头到尾一条通过,你呢?嗯?”
对面坐着的人不愧被称作演技派小花旦,尽管说的话很欠扁,但田腾飞丝毫气不起来。
田腾飞无奈地摊摊手,坦白了自己向林宇轩告白失败。他语气没那么沉重,带着点俏皮,带着点试探,就像过往他每次对林宇轩说“我喜欢你”时的语气一样。他记得林宇轩起初每每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拳头捏得紧紧的,就差冲着田腾飞的人中一拳挥过去,让他的脸破相。
可是每次林宇轩拳头离田腾飞很近很近的时候,他就停住了。
久而久之,田腾飞知道林宇轩不会真的打自己。
他也猜到,林宇轩大概总把自己的话当作了玩笑。
“你也知道哦?你自己也想到了哦?你这么说,还指望人家认真?!你知道狼来的故事吗?”
田腾飞捂住脸,像是要摇头,可摆头的幅度太小,最终不得不重重地点头。
经人一点拨,田腾飞才发觉,自己简直和每个人小学时都念过的故事里的那个熊孩子一模一样。
恰在此时,店里刚好放起一首歌。田腾飞仔细一听,心想,自己失恋的事儿,是不是惊动了九重云天之外的神明,播这首歌,简直是天意。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你》,作词、作曲和演唱者,恰好都是田腾飞。
“磨旧的书包带/还挂着你的护腕/洗旧的校服/别着你的胸牌/泛黄的页脚/写着暗恋的公式/我伸向你的手/能否算出爱的真意”
……
田腾飞难得自己写歌词,更难得歌词成为传唱的经典。就算他的粉丝都对他放弃治疗,笑呵呵地打马虎眼,说我家偶像中文水平有限,但英文很不错,还会一些拉丁语,也算多才多艺。
只有这首歌,提起这首歌,歌迷才会纷纷倒戈,承认小歌王不止谱子,词写得也算看得过去。
毕竟听到这歌的人,都会想起高中时下午第一节课炽热的阳光,还有头顶吱呀乱叫的老旧风扇。那个时候有些热,有些困顿,可喜欢的人像蒙上一层圣光,仿佛就这样永驻美梦之中。
每次接受采访被问到“这首歌灵感来自谁”,田腾飞都胡乱打马虎眼过去了。
那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个人明明一直在他心里,在他曲子中,在他歌词的字里行间。
太熟悉了,所以根本不曾注意。
田腾飞长叹一口气,舀了一小勺飘着姜丝和肉末的白粥。他这阵子忙,嘴里一丛丛溃疡开始冒,嗓子也偶尔不适。为了接下来高强度的工作不受影响,他只能舍麻辣而近清淡了。
尤其坐在对面的权子涵独自吃二人份麻辣香锅,毫无顾忌。
田腾飞长叹一口气,看着大瓣的葱姜蒜里,夹出一颗心形的鱼蛋。
心形鱼蛋,是点了麻辣香锅情侣套餐的顾客才能特别享用的一品,随餐附送。店家见来者是常客,特地给他们多送的一份。
鎏金的器皿里一颗颗跳脱的粉红色的心,简直不能再讽刺了。
“你第一次失恋吗?”大快朵颐的女士从饭碗上抬起头,无奈地问唉声叹气的田腾飞。
田腾飞连忙摇了摇头。他掰着手指跟对方数,自己被林宇轩拒绝过一次、两次、三次……
他越想越难过,最后不得不放下手。
“至于吗?”权子涵往多余的汤碗里倒了点热茶,夹了一些田腾飞爱吃的菜,丢到他盘中,“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美食不能解决的,懂吗?如果美食还不能解决,那就准备两份美食。”
“姐姐说得是……”
田腾飞抬了抬眼,不小心看到了权子涵的手机。屏幕上恰好是西西里先生发的短信,二人讨论如何安慰他。
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田腾飞想,还有什么可伤感不满的。
“我去趟洗手间。”
田腾飞扭过身,在包里摸来摸去,准备趁机结账,却不小心摸到一个盒子。
盒子表面软绒绒的,摸起来像缎面,一只手刚好握住,简直像……先前林宇轩塞给他的戒指盒一样。
田腾飞低头一看,手里果然握着林宇轩重金买下的礼物,给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订婚的礼物。他打开盒子,两枚尺寸差不多的戒指安静地交叠在一起。
是时间,是他们错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