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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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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先跳起来,喊道:“这是规矩!这规矩你不懂,我三哥好心教你,你却恶毒歹心!”禅景的猫眼直直地看着他,他莫名熄下去了势焰,道:“……看什么看。”
  “你们想如何?”禅景也冷了声:“杀人灭口夺人兵器?”
  公孙温皱皱眉,想说些什么。老者却先行一步,说道:“阿猫阿狗何必让我们动手?你若有些眼色,自行了断去。只是江湖人都知道,到了这,公孙的规矩就是天理。你既然交手败阵,那就老老实实交出刀来!”
  禅景猫眼难得一怒,斩钉截铁道:“做梦!”
  四下风雪一寒,禅景那匀称的身形后赫然笼罩出一袭玄墨。滚银边的袖角高高扬笼住他的肩头,比他高处许多的男人白皙的下颔微扬,睥睨和玩味一同混杂在漆黑的眸睑。
  “阿猫阿狗。”薄冷侵袭唇线,连带着声音也阴冷了几许,“死不足惜。”

  章十二

  公孙温眼睛一亮。
  天下诸般兵器皆有封魂,却唯独有剑冢与机缘才能得到。公孙家横堵此地数年,正是横在了往东去剑冢的途中,为的就是能遇求封魂之器。如今家势庞大,也不过只有一把入风剑而已。况且眼前这封魂不仅形容气势皆具,就连衣角都真实如质,实在是难得珍贵!
  如此宝器,怎能不让人贪念大起?
  禅景手一抬,将潺渊牢牢护在身后,道:“我绝不会将你交托在这里,你快回刀中去。”
  潺渊看不清前面三人,只能看见他仰起的脸。本才阴冷下的声线,忽地又温和起来,徐徐道:“你将如何护我。”
  “一战到底。”禅景咬牙道:“死不足——”被人用掌心不客气的堵住了话,禅景还没说完,有些懊恼的冲潺渊眨眼。潺渊捂着他,不想听他再心直口快的说些不吉利的话。
  “公孙?”潺渊眼转向三人。
  少年有些畏惧,往后退到了公孙温的身边,才鼓起勇气道:“是、是!”
  “谁是公孙阿猫,谁又是公孙阿狗。”
  少年气结,老者也瞪起了眼,喝道:“好大的狗胆!待老夫断了你的刀身好好打磨打磨你这嘴!”
  潺渊另一只轻轻拍在禅景肩头安抚着,垂下头去望着他,唇延讽刺道:“他要打磨我,你怕不怕。”禅景呆呆地摇头,潺渊的指尖就意味暧昧的滑动在他肩颈,低笑起来:“好没良心的家伙。”
  老者被晾了个尴尬,正待出手,公孙温却跨近了几步,十分宽和一笑,道:“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公子从此地过,也是客。规矩虽然定在那里,但人却能酌情思顾。为难江湖兄弟有违公孙家处事之道,只要留下刀,任君来去。”
  禅景被捂着嘴,只能冲对方皱眉,驳论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公孙温揣测着潺渊的心思,却在男人薄讽的唇边看得心下微微一刺,有几分不大好的感觉。
  潺渊没理会他,只问禅景:“即便如此你也要往东去么?”
  禅景点头。
  潺渊指尖滑过他下颔,质地考究的袖角扑风而动。男人渐渐俯身在他肩头,道:“身体给我,我们就走。”
  滚烫的侵占感再一次从脚底猛烈地蹿涌向身体四周,明明是充满危险的黑暗流肆,这一次禅景却没有恐慌感。意识被黑暗包裹稳固在身体的角落,温暖的让他昏昏欲睡。
  公孙温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封魂消失在风中。而禅景微微敛目,像是不习惯突然清晰起来的周围。
  公孙温不禁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禅景手指搭在了刀柄,同一个人气势竟迥然不同。那猫眼半敛之间煞气微泻,让年轻的眉眼凌厉非常。“如何?”重刀单臂而抬,架在了肩头,嗤笑道:“麻利的滚远。”
  不等老者暴怒,禅景的身形已经眨眼到了身前。比其先前简直是天翻地覆,老者的手还未摸到刀柄,腰腹间一阵猛烈的撞痛,身形已经被单单一脚踹跌出去。重刀冲破风声,直直插竖在他头边,鬓边白发迎声而断。禅景踩在他后心,力道之猛竟让他爬不起来。
  公孙温一瞬一息间竟反应不得,看清时叔公已经被踩在脚下。纵是他有怀阴手腕的耐性,现下也该撕破了脸皮。“不知好歹!”
  禅景连头都未回,脚下重力碾压,他低下的脸上是原本绝不会出现的神情,杀气四溢又眉眼带笑。公孙温出刀从后直逼而来,禅景重刀回手隔架,反覆间砰声,公孙温的刀已经脱手而飞。重刀刀脊横撞在公孙温的肩骨,将人狠狠砸撞在地。
  禅景的眼扫向少年,少年已经惊慌失措。他连刀都没了,如何对的上这样的人?
  脚下的老者吃痛出声,公孙温也抱臂翻滚。禅景碾压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对少年道:“滚么?”
  少年腿有些抖,不是被他这一手吓的,而是被他这一眼看的。三叔公和公孙温的痛声就刺激在耳畔,少年比不得其中任何一个。在外跋扈已久的小太爷恐慌的后退,简直不认得这个人和先前是同一个。
  禅景偏头一声嗤笑,他转身就跑。一众下属这次连头都不敢回,一群人跟在后边爬滚着跑。
  禅景将刀收回鞘中,蹲下身,对面色惨白的公孙温道:“公孙耿是你家的人么?”公孙温没回话,他伸手按在已经重伤的肩骨,将人猛力拖拽向自己。猫眼诡谲莫测,道:“是你家人吗。”
  公孙温痛到失声,不断点着头。
  “他在哪。”
  “老、老祖在家、家中园墓。”
  禅景舔了舔唇角,露出个乖张的笑,道:“我是乌有峰以南两千山上的人,励志踏平公孙家,鞭尸公孙耿。我还会来的。”说罢他松开手,抓了把雪仔细擦了擦手,向东头也不回的走。
  乌有峰以南两千山!
  公孙温咬碎了牙吞下这口苦果,心中生恨。
  ——*——*——*——
  晚上又在外野宿。
  禅景醒来时头有些昏沉的闷胀,他在篝火旁温暖的枯草堆上醒来,被火上架烤的野鸡诱惑到。身上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重刀也平平安安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潺渊。”
  他磕绊了半响才叫出这个名字。
  可是一片寂静。
  禅景想,大概是这次帮自己费了神,恐怕要有些时间不能看见他了。
  正想着,从身后忽然横来手臂,将禅景拦腰拥紧怀里,呼吸湿热,从后埋头在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禅景的胸口瞬间密密麻麻的酥甜起来,这种蹦跳快速的感觉让他腾地红了脸。他被抱了个结实,只能轻咳一声,道:“你……还好吗。”
  潺渊眷恋着他的味道,用脸颊懒懒地蹭在他颈窝,嗯了一声。
  禅景觉得,这一次之后……男鬼变得和之前十分不同的样子了……他脸上越发烧的厉害,手放在潺渊环住他的手臂上,轻声道:“多谢。”
  “只靠说的打发我?”潺渊温热的薄唇顺着颈窝来回摩挲,被他的气息牵动的有些神识昏沉。
  禅景抓紧他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潺渊用了些力,将禅景斜压在了枯草上。他顺着颈窝湿密的吻,最后停在禅景闭起的猫眼上,深深呼出口气,抱紧他。有些烦躁的抱怨道:“不要再散发勾引我的气息了,”
  禅景猫眼一睁,奇怪道:“什么气息?”
  “食物的气息。”潺渊贴着他,胸口跳动的欲望却是想将他揉进身体里。已经不再是单单抢占身体的野心,而是由身到心,由内到外,一寸一分,都想占有的野心。
  禅景不知道潺渊的困扰,他听到食物两个字,腹中顿时叫了几声。潺渊的目光看过去,他尴尬的挠挠头。
  “饿了。”

  章十三

  相比饿了就能吃到烤鸡的禅景,公孙一门要肃穆沉重的多。
  已经是半夜了,正堂上通亮一片,上上下下坐满了姓公孙的男人。其中端居最上的老者发须皆白,不怒而威。公孙温是他的外孙,小太爷公孙汶是他的嫡孙,受伤的三叔公也对他言听计从。江湖人称“公孙无风”的公孙风。
  传闻他的入风剑一出,所掠之地风尽绞杀。若不是公孙老祖公孙耿曾经搅动的江湖血雨腥风,说不准公孙风的名字就能代替公孙家的威名。
  “一人折三将,这是公孙家从未有过的事情。不论如何,此事都要在传出去公孙平原前封杀灭口堵个干净,丝毫风声都泄露不得!”在堂中来回踱步的男人看向上座的公孙风,道:“老三都被打成了这样,再派小辈去也难有结果。爹,不若就让我去如何?”
  “区区一个后生小子,轮得着公孙上堂出马吗?这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江湖人的大牙。”一旁坐着的老者一拍桌子,道:“老三平日就没什么正经!此番也是个教训。阿温的肩骨这次多半也是废了,日后该如何是好?这一辈里已经拔不出比阿温更天赋的人了!”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堂中的男人停下步子,道:“公孙家早就不接横路抢器这一套了,他堂堂一个嫡家公子跑去凑什么热闹!”
  原本坐着的老人猛然起身,怒斥道:“那还不是你孙子惹的祸!公孙汶呢?叫他出来自废一臂给阿温赔罪!”
  “好没道理啊六哥,你们阿温自己不成器凭故带上我们汶儿!自废一臂?汶儿要是有个好歹,公孙家以后怎么办!”
  “一个混世小混蛋你还妄想推他当家主?他若能当家主,我第一个分家!”
  双方怒喝和争执声充斥整个大堂,渐渐演变成一触即发的拔刀。上位的剑鞘陡然敲震在地面,大家顿时鸦雀无声。
  公孙风扶着入风剑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威势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堂中踱步的男人身上,沉声道:“叫汶儿过来。”
  男人怕他责备,却又不敢出言违背,只能面色低沉着差人去叫。
  公孙纹在外边听了半响,听到自己名字时也软了软腿。进去后就跪在公孙风脚下,恨不得哭出来。
  “太爷爷——”
  公孙风皱眉,问道:“说清楚。”
  公孙纹怎敢在他面前隐瞒,当下一五一十说了。他说完,四下一片沉默。公孙风一言不发,底下也无人敢喧哗。等了半响,才听公孙风道了句:“都下去吧。”
  众人不敢逆言,一齐退下。
  公孙风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外去。穿过亭廊和后宅,最末端临水而建的木屋古雅朴实。他在篱笆小院外静听了一会,才恭敬的敲门。
  木屋门随风而开。
  公孙风入内,却只站在木门口不敢擅自入内。里边逆光而坐的男人白发从榻上直铺地面,一室雪色恍若隆冬。白袖露出的骨腕正在研磨着草药,未回头,只道:“你倒是拘谨,怕什么,过来坐。”
  公孙风入内后却未真坐,而是站在一边,客客气气的道:“前辈又在制药了?”
  “身上少了这些药总觉得不得劲。你也知道,阿耿他就喜欢同人打架,每每一身伤,我自然要备着些。”男人的侧颜十分细腻,并不是女相,而是偏重塞外风情的细腻。眼眶要比大余人深陷的多,显得风情。
  这是入风剑的魂。
  也是公孙老祖公孙耿的……未亡人。
  公孙风向来不敢接这一面的话,只老实的听着。今日不知怎么,入风竟也没多说,而是问道:“我听见前堂吵闹,是出了什么事。”
  “小辈玩闹。”公孙风淡淡地带过,只道:“倒是遇见了个有趣的人。”
  入风目光移过来。
  公孙风道:“一个年轻人,带着把斑驳锈迹的重刀,要找老祖。”见入风神情不动,才继续道:“年轻人仰慕老祖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听着不像是这年轻人要找,而是他的刀魂,怕是和老祖有些故交。”
  故交这个词触动到了入风,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研磨,转过身来,似是回想。道:“阿耿心好,谁都想做他的朋友。不过封魂却寥寥无几,他叫什么?”
  公孙风摇摇头,道:“不曾留下名字。”
  “那是什么模样?”入风笑道:“若是真认识阿耿,那我便知道是谁。”
  公孙风将公孙温几人的描述说了一遍,他越说,就察觉入风的不大对。虽还在笑,屋外的风声却狂躁凶猛。
  入风将那研磨的草药轻轻一拨,就听那陶器啪的碎开。他笑似非笑,指尖却崩的萧杀。
  “原来是他。”碎开的陶器流泻出草药,入风小指沾点,在口中苦化尽。他眉间一舒,偏是狠杀的滋味,他道:“我当他已经死了,原来是躲去了刀中。”喉中溢出的冷笑,入风道:“好啊,好。他竟敢来这里,我何不去送他一程。这个故交,当年可是情意深重,让我心心念念记了几十年!”
  等到公孙风出了木屋时,院外湖水冰延湖面,整个围院的篱笆已然被吹翻凌乱。可见方才入风心潮起伏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方!就是公孙风也觉得后背一寒,有几分后怕。
  隆冬深夜,寒意爬满。
  刀魂的事情既然有入风,公孙风就不会再插手。但也不会丝毫不作为,他对这个人也同样有些兴趣,于是他差了人去乌有峰以南两千山做打听。最后消息称此处并无奇特,也从来没有什么年轻人。公孙风隐约觉得不大安稳,只能再将注意力转回还在平原上的年轻人身上。
  然而他如何也想不到,公孙家所过乌有峰,率先惊动的是峰顶的刀圣。乌有峰往南去两千里的地方还有一座山,山里有个梨园,住着天下王孙尽退让三分的逍遥道长李瞑云。
  秦太白的信还未到李瞑云的手里,道长人已经往公孙平原来了。他不是来见禅景,只是极其护短,容不得公孙家这样的名头在他记名弟子头顶上蹦哒罢了。
  毕竟逍遥道长在逐欢口中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李任性。李任性不想动手的时候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清冷的眼都不会扫你一下。但是李任性要动手的时候就是把刀穿过了他身体,他的剑也要跟你分个高下。
  公孙家好不巧撞在这个任性上,也许最终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惹怒了道长。如果还有机会,再给公孙汶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拦徒步而来的年轻人。
  而正吃烤鸡的禅景真在夸着潺渊的手艺,唇角油光发亮,道:“今天的烤鸡真是厉害。”他由衷的称赞道:“一点也不比燕娘娘的差。”
  潺渊用拇指抹过他唇边,将秦太白送给他护身的匕首用来割鸡肉。面上笑似非笑道:“有吃的还嘴刁。”
  “香到忍不住。”禅景猫眼享受的微弯,道:“出来一趟也不亏。”
  潺渊低低笑,雾濛的眼半眯,道:“希望明天你能保持这个心情。”
  “明天怎么了?”
  “谁知道。”

  章十四

  “潺渊,终究有一天你也会被今日的刻薄寡恩加倍相待。”
  “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你弄瞎我的眼,可我依然看得清楚。看得见你憎恶嘴脸,看得见你诡谲内心,也看得见你孤独可怜。”
  “你这个人……你算什么人。你只会杀人。”
  “啊,纵我下至黄泉也要诅咒你,诅咒你人伦皆丧,诅咒你叛众亲离,诅咒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禅景被手掌的痛惊醒,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气喘吁吁。正对上一双雾濛探究的眼,又将他惊的胸口一阵闷痛。
  “你梦见了什么?”潺渊随手撩开他被汗打湿的额发。禅景想笑一笑,可是脸上却像被定住一般,丝毫都笑不出来。
  “……没什么。”
  潺渊眉梢微挑,见他猫眼游离飘忽开,嗤笑一声,没有再问。
  禅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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