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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川看到推门进来的常夏手里拎着自己的球鞋,果然皱起了眉头,“常夏,我说过,别再给我刷鞋了。”
常夏却忽略了他的话,径直走到了窗边,把刷干净的球鞋缠了一圈卫生纸,然后放到了窗台上。
干完活转回身,看到沈彦川和石晓峰都盯着自己,常夏转移了一下视线,最后张嘴说:“这个鞋是阿姨新给你买的,我看你之前总刷不干净,反正我也就是顺手。你都说了,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对方的就帮一下,刷鞋、洗衣服什么的,我比你擅长,我帮帮你,也没什么吧?”
石晓峰简直被常夏的逻辑折服了,赶紧说:“小夏子,我也不擅长,你也帮我吧!”
常夏一愣,不过马上就笑着说:“行啊,你把要洗要刷的给我拿来就行,啊,还有莫潇和张松林的,正好你问问他们俩,需不需要我帮忙,嘿嘿。”
石晓峰和沈彦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最后还是石晓峰接话说:“行了,小夏,哥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真想当洗衣机啊。”
“真没什么啊,原来我们家里四口人的衣服也都是我洗的。我技术特别好,绝对洗得比你们省力气,还比你们洗得干净。”常夏有点小得意地说。
石晓峰彻底被他打败了。他冲沈彦川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给了常夏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啊,小傻子,他们欺负你干活,我哪能也欺负你?行了,我回去了,至于川子,你们俩慢慢谈吧。”
常夏愣愣地回抱了一下石晓峰,看着对方关门离开,刚想跟沈彦川继续说话,就见沈彦川的室友李明推门进来了。
“呦,小夏又来了?”李明招呼了一下常夏,然后就开始脱衣服,边脱还边跟沈彦川抱怨,“我跟你说,咱班班主任今天太变态了,占用晚自习不说,竟然还好意思压堂,都快困死小爷我了!”
常夏看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在这儿打扰,说了句:“挺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转身离开了沈彦川的寝室。
沈彦川看着寝室门外的常夏,一格一格地消失,寝室门被小心翼翼地关好。他听着李明絮絮叨叨的抱怨,可心里想着的,还是常夏的话,常夏的眼神,常夏的表情。那样的常夏,让他也想像石晓峰一样,伸出双手,把常夏紧紧地拥进怀里。
☆、爸爸
常夏帮沈彦川洗衣服的习惯,是彻底养成了。偶尔溜达到石晓峰他们寝室,看到他们俩堆着的脏衣服,常夏也会伸出援手。
沈彦川后来也没再刻意拒绝,只是自己平时换下来的衣服,都尽量在第一时间解决,偶尔有漏网之鱼被常夏“缴获”,沈彦川也默许了常夏的行为,只是尽量想用自己的方式道谢。
沈彦川原本就是对礼物比较上心的人,这几年常夏生日,总能收到沈彦川送的既有心意,又很实用的礼物。而且,沈彦川平时也会多买些笔本文具,用买多了为借口,送给常夏。这回,沈彦川更是连护腕、袜子、口罩这类生活用品都开始送常夏了,沈彦川总是很精心地挑常夏缺的东西,送给他。
这些恰到好处的礼物,对于常夏来说,是无法拒绝的心意,他每次都珍而重之地收好,回头就努力思索,自己能给沈彦川回一个什么礼物。
俩人这有点幼稚的互赠礼物,让石晓峰发现了。他哈哈笑着嘲笑两人,像一对弱智情侣,常夏反驳他:“你之前也送过我生日礼物,虽然就那一次。还有,你也总抢莫潇和张松林的东西吃,抢莫潇的东西用啊!我们送给对方,总比你抢要好一点吧!”
石晓峰摇着头表示:“这可不一样,我能从莫潇他们那抢到吃的用的,靠的都是哥哥我的脸皮,他们可没主动给过我。你们俩这自动自发地互相赠送,确实有点不对劲儿嘛!”
沈彦川突然问道:“晓峰,你认识莫潇和张松林这么久,送过他东西吗?”
石晓峰一愣:“你这么一说,还真没有。”
“你看,我和常夏也只是养成习惯了,最开始我们就互送礼物,收到礼物了,礼尚往来自然要回礼,收到回礼,就会再准备礼物。而且有时候,收到礼物真的比自己买要开心一些。这么说吧,去年你过生日,我送你的球衣,你喜不喜欢?”沈彦川笑着说。
“呃,相当喜欢了!你竟然知道我一直想买那款球衣。”石晓峰答道。
“这就对了呗。你想想,莫潇和张松林平时喜欢什么?下次你想请他们吃饭的时候,就把钱省下来,送他们件礼物,回头你告诉我,他们收到之后是什么表情。”沈彦川提议。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我回头试试。”石晓峰点了点头。
暑假来临之前,石晓峰果然精心准备了礼物,不过不是两份,而是四份。沈彦川和常夏对此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石晓峰搂着他们的肩膀说:“你俩这些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除了请吃饭,也从来没表示过啊,这回刚好一起了。嘿嘿,放心,我的性格和钱包都能跟你们保证,短期内绝不会有下次。”
沈彦川和常夏都被他逗笑了,也就收下了礼物。张松林接过礼物更是一脸惊喜,只有莫潇有点愣神,他收到的礼物是一个漂亮的随身听,轻薄的金属外壳上面,显眼的一串英文字母,莫潇一看,就知道这个随身听价值不菲。
石晓峰见他的表情,自己也扭捏了起来,磨蹭了半天才说:“之前我连骗带赖的,从你那抢了挺多东西。我觉得,咱们关系这么好,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可后来仔细想想,你好像真的没用过我什么。所有,这个,嗯,我知道你想换个随身听,就,这个送你,虽然贵了点,但你放心,我肯定还会跟你蹭着用的,你就收下吧,嘿嘿。”
莫潇的脸色还是有点复杂,不过他收下了东西。
石晓峰他们即将升入高三,最后的夏天,他们玩儿得挺开心,莫潇和张松林还去了好几次南平区,几个孩子结伴到南平初中溜达了几圈,看着学校里还在补课的初三生,有了对比,他们才恍恍惚惚地发现,原来一两年的时间里,他们长大了这么多。
沈彦川和常夏成了小饭馆的固定员工,暑假一到,他们俩就收拾上工,有些熟客也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对这两个勤工俭学的孩子,大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临近开学,天气却还是一点转凉的迹象都没有,常夏这天下班回家的时候,格外疲累,大概是因为实在是太热了,谁都不愿意自己在家里做饭,老板店里的生意特别好,一直忙到晚上7点多,老板才好心地放常夏他们俩先走。
一进姥姥家门,常夏就觉出不对,屋里有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常夏径直走进屋里,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对方看到他,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而且表情明显非常复杂。常夏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姥姥,却见姥姥低着头,没有看他。
男人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想碰触一下常夏,僵了一会,他还是攥紧了拳头,收回手,他的嘴张合了数次,终于声音沙哑地说:“常夏,你长大了。”
常夏一震,视线再次移到姥姥身上,这次,姥姥抬起了头,对他招了招手,常夏坐到姥姥身边,视线在男人和姥姥之间游移,姥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夏儿,这是你爸爸。”
爸爸这个词,已经从常夏的生命中,消失很久很久了。他整理自己小时候的东西时,看到过一条小围巾,依稀记得是爸爸给他买的。他也在夏丽云发火儿的时候,无数次听到她咒骂他那个“死爹”。常夏原本就不牢靠的记忆,被夏丽云用一遍遍的咒骂重组,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在大雪夜里把自己丢在门口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男人背弃了这个家庭,抛弃了自己,那个男人能给常夏带来的,除了每个月20块钱的抚养费,就是夏丽云无止境的谩骂和毒打。
常夏看着对面那个神色萎靡,肩背佝偻的男人,一时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爸爸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常卫国看着常夏,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当年离婚的时候,常卫国心里存着这辈子都不再回来的念头,对常夏,也没有几分感情。初到省会,他原本以为,找工作应该没什么困难,然而现实却让他屡屡碰壁。被爸爸宠了一辈子的常卫国,身无长技却眼高于顶,直到眼看着交不起房租,吃不上饭,常卫国才生平第一次拉下来脸,去了街边,给人卖苦力。
这些年,常卫国辗转在各个工地,日复一日的重体力劳动,让他成了一个陀螺,在原地不停打转,停不下来,也看不到出路。他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怀疑过自己的人生,但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往往很快又被紧迫的现实和无边的困意压制,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他也一定会木然地继续投入到漩涡中,身不由己地过下去。直到五六年前,一场事故,将常卫国这样卑微而无望的生活,也彻底打破了。
他从二十米高的脚手架子上摔下来,运气还不算太坏,只是当场摔断了腿。包工头拖拖拉拉,第二天看他疼得受不住了,才带人去医院。
等到三个月后,常卫国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包工头付清了医药费就想跑,常卫国和他那些担心兔死狗烹的工友们一起堵住了人,人多势众,到底是从包工头那要到了三千块钱赔偿金,这事儿就算“两清”了,可常卫国的腿由于医治不及时,落下了病根,从那之后,就瘸了。
病床上的三个月,常卫国头一次有了大把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前尘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的脑袋里过,那些潇洒、肆意的人生,好像一场遥远的梦境,现实是,嘈杂混乱的医院里,没人看望他,没人照顾他,就连每次上厕所都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死了一次。他就像一个被全世界丢弃了的垃圾,在医院的一角苟活着,活着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常夏,却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颜面去面对他。出院之后,他把手里一多半的钱邮给了夏丽云,自己则试着想找一个新工作。只是原本就冷漠的世界,对一个大病初愈行动不便的人,更加的无情。
他苦苦熬了五六年,身体越来越糟,他突然想回到A市,再看看家里的老房子还在不在,看看爸妈的坟头是不是长满了草,看看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常卫国拎着水果去拜访曾经的岳父岳母,却发现,老人的家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门口的小院变成了铺平整的路,老人家里,也只剩下了一个人。他自报家门,姥姥再三辨认,才从他的脸上,找寻到一点过去的模样,相对无言半晌,还是姥姥努力找到了话题,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们聊了很久,常卫国知道了儿子考上重点高中,知道了夏丽云再婚,又有了新的家庭,自己儿子现在是跟面前的老人一起住,知道了儿子相貌堂堂,懂事听话,只是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
常卫国设想过常夏的样子,但真的看到那个清俊的少年,笔直地走过来时,还是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语言。原来这就是他儿子,那个粉雕玉琢的肉团子已经长成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疑惑和警惕,找不到一点点熟悉的影子,常夏完全不记得他了。
☆、补偿
那天之后,常卫国成了姥姥家的常客。他基本每天都会带着点礼物登门,一边和姥姥聊天,一边等待常夏下班回家。
常夏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没能适应,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从天而降的“爸爸”,尽管对方每天都讨好地跟常夏搭话,给常夏买些衣服、书包这类的礼物,但常夏对他还是很难产生亲近感。
姥姥看着他们这个状态,终于挑了一天,等常卫国离开之后,跟常夏谈了一次。姥姥拉住常夏的手,慢慢说道:“夏儿,你爸爸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他当年是对不起你和你妈,但不管怎样,他终归是你爸爸。你妈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姥姥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年,等到我没了,我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关心你,照顾你,所以你爸爸能回来找你,姥姥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常夏握紧姥姥的手,老人的手筋骨分明,手感并不好,但就是这双手,一次次地将常夏从绝望的深渊中挽救回来,常夏紧紧地握着姥姥,不敢想,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失去她。
“姥,你别瞎说,你一定能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我也长大了,我努力挣钱孝敬你,你得等我。至于,至于他,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需要他。”常夏伸手搂住了姥姥。
“傻孩子。姥姥的身体,姥姥自己知道,能看到你考大学,工作结婚,姥姥就心满意足了。活到一百岁,不成了老妖婆了。”姥姥笑着摸了摸常夏的头。“夏儿,你要是真孝敬姥姥,就听姥姥的话,多跟你爸聊聊,他想带你出去,你就跟他出去。到什么时候,父子亲情,都是割不断的。”
常夏心里还是不情愿,但怕姥姥不开心,从这天开始,他终于主动跟常卫国搭话了。
听到儿子终于喊了自己一声“爸”,常卫国没控制住,当初哭了出来。他突然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过日子,不好好孝敬爸爸,不好好对待儿子。可后悔是最没用的,他心里清楚,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现在能听到常夏喊他一声爸,都是老天善待他,是孩子的姥姥叶淑珍善待他。
常卫国心里五味杂陈,他最后半跪到姥姥面前,哭着说:“妈,您让我喊一声妈吧!过去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常夏。”姥姥也掉了眼泪,她招呼常夏扶他爸起来,常卫国被常夏搀扶起来。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儿子,常卫国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了常夏:“儿子,爸对不起你。爸当初不该抛下你,你原谅爸爸!”
温热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常夏的衣服。常夏一直木然的心,好像终于松动了一点。他看着怀里这个瘦弱的男人,终于伸手,轻轻地回抱了一下。
这之后,常卫国开始约常夏出去。他带着常夏逛商场,给常夏买衣服,买日用品。常夏跟在常卫国的身后,忍不住盯着他的瘸腿看。常卫国回头发现常夏的眼神,也开口给儿子讲了自己的经历,讲找工作的四处碰壁,讲那场可怕的事故,讲那些日子吃的苦,讲孤立无援躺在医院里的心情,这么多年,原来寥寥数语,也就都讲完了。
他带着常夏去逛公园,俩人坐在摩天轮上,相对无言。常夏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每次班级游园,他都特别想去,可夏丽云根本不会给他出钱,他只能看着同学们兴高采烈地交换零食,自己坐在一边傻看。
常夏只去过一次公园,那天是周斌的生日,夏丽云和周荣强心情不错,就把常夏也带了去。常夏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特别好,周斌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一家三口人,热热闹闹地在前面走,而他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那三口人一起坐上了摩天轮,而常夏好像是透明的,直接被遗忘了,他只能坐在下面抬着头张望。他当时觉得那摩天轮好高,转一圈的时间漫长得不得了,可这回真的自己坐进来了,才发现,也并没有多高,转完那一圈,更没有多长时间。
常卫国仿佛想把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似的,每天都往姥姥家跑,终于这天,他碰上了夏丽云。
当初的一对璧人,现如今,一个成了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一个成了瘸了条腿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