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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白梦看见了苏听风;问道:“人呢?”
苏听风说道:“刚才看见他往那边转了。”
景白梦听了,就追了上去。
但是人还是被追丢了。
何路对于宫中地形的熟悉还是超过了景白梦的预料;竟然让他逃到了石林之中。景白梦虽然在石林之中与他对了一掌;把他推下了山崖;但是就地形来说;这一段的山崖并不高,也不算陡峭,总不可能要了何路的命。
众人一路追下陡坡,但是却没有见到何路的身影,似乎是被他逃了。
景白梦的脸色有些难看,吩咐了两位护法并一部分弟子搜索附近山林,寻找何路行迹,自己也顺着坡道一路巡视,试图通过密切巡视发现何路的影踪。
但是知道夜灯初上,也只搜找到些几处折枝的灌木丛和野地,且还不能确认是否是何路留下的踪迹。
最后景白梦只好回返宫中,审讯之前窝藏何路的女弟子。
然而少女抵死也不肯坦白与何路勾搭上的经过,哪怕动了刑之后也依旧咬紧牙关死不松口,只在承受鞭刑的时候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望向景白梦这一边。
她的眼神,与其说是愤恨或者委屈,不如说是楚楚可怜。
苏听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她眼里满满的全是情意。他心头一动,临时转换了右眼的视野,伸出一只手遮住左眼,看向了少女。
然后发现了她身上的因果线和痴情轮。
她的因果线竟然是连向白绝的。
如此说来,痴情轮的对象也应该是白绝了。痴情轮这东西因为是独自一个人的感情,所以不像深情锁,可以轻易找到来源。
少女的痴情轮,头部的小轮线条深且形态简单,显然感情很深,却没有那样复杂。位于五脏的阴轮十分浅淡,显然对五脏的伤害性也有限得很。
痴情轮阳轮为主轮,精神流聚集于大脑,促使五脏生出阴轮。阴轮分布于五脏,令怒喜悲恐思五情各居其位,因为五情无法传递释放,所以会自伤其身。
不过看那少女的阴轮形色都浅淡,显然还没怎么自伤过,可能只是接触不多的单恋。
这情况很是尴尬,目前的环境明显不适合苏听风诱导少女取得痴情轮,但是如果要慢慢来,看这状态也未必就有机会。这令苏听风颇有些纠结。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苏听风也是可以选择强收的。痴情轮不同于深情锁,强收深情锁必造因果,强收痴情轮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感情干涉在他的时代是一个重点讨论的伦理道德问题,苏听风上《法则使职业道德理论》课程时的讲师就是反感情干涉的派别主力,所以让他在这个问题上颇有些犹豫。
犹豫了一阵子,苏听风最后还是决定暂且先静观其变。
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薄情宫中刑罚设置得向来不重,弟子犯了过错也多数就是五到十鞭的例行处罚,且并不伤身。景白梦素来怜贫惜弱,就算是性情大变之后这一点也终究未能大改。宫中女子,多数受她恩情,对她忠心耿耿,如今发生这种事情,还是薄情宫建宫以来第一遭。
重重十余鞭下去,少女的表情也多少有些扭曲,但是还是咬牙死不承认。
景白梦示意弟子暂停惩处,然后矮□半跪在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一时防备不及,低下的头被强行抬起,露出一张泪水模糊的脸与脸上来不及藏起的恨意凛冽的眼神,瞬间陷入了惊慌。
景白梦看了她半晌,却没有对她眼中的恨意做出什么反应。半晌,她笑了起来,然后掐住少女下巴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掐向了对方的脖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一声。
少女的脸上还露着惊愕与不敢置信,但是眼睛却已经无法再自己闭上了。
苏听风吃了一大惊,之间视野中的痴情轮直接开始放光,眼看就要消散,他也顾不得静观其变了,精神触角急速卷出,形成障壁困住了对方的精神体,把痴情轮封印进了多情册。
然后就见少女的身体软倒在了地上。
却听景白梦发出一声叹息,环顾四周说道:“我素来自认待下宽容,却不会容忍有人帮助外人谋夺薄情宫。世道残忍,我对女儿家总是多三分耐性,所以也不会玩什么酷刑,她既不愿意说,我就让她痛快去了,也算全了这三分香火情。”
“回头你们把尸身收拾了,焚成灰撒到江里去。我薄情宫留不得这等忘恩负义之徒。”
苏听风与景白梦一同离开时候,开口说道:“你心变冷了。”
若是五年前,景白梦决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说不出这样的话。
景白梦听了,沉默了一下,然后感叹般说道:“苦难为难时候,最易让人心变冷。我觉得有时候心冷一些,未必有什么不好。”
苏听风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不过他还是转而开口问道:“你杀她时未免太过爽落了一些。为何不先逼迫她说出与何路勾结上的事情经过等情报?”
景白梦叹道:“她不会说。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宫里有小姑娘会被何路利用,说句实话……我并不十分意外。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然后她望着山间的枯枝和各种常青松柏,突然开口道:“此时虽寒,春不远矣。”
苏听风愣了一愣,竟没听懂她这前后话语之间的关联。
景白梦见他神色古怪,突然问道:“你相貌年少,我也没问过你几许年岁。不过见你老成,以为你已经及冠了……你莫不是,性情也如同外貌,其实还是少年?”
苏听风继续不解:“什么意思?”
景白梦叹了一口气,问道:“问你是不是识得男女之情?”
苏听风愣了一愣,却并没有如景白梦预料之中显出羞赧,还是正经说道:“知晓是知晓,但我是不会沾染上的。”
“为何?”景白梦听他这样说,略显出两分意外,“莫非你还是修道者?”
这解释起来就麻烦了,而且还有许多不便说的。苏听风略一犹疑,就放弃了同她解释的想法,说道:“大概就是这样差不多吧。”
景白梦愣愣望了苏听风半晌,神色若有动容。半晌,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人十分惊愕的话:“苏听风,你知道吗?我表哥心悦你。”
苏听风没有想到她会开口说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立当场。
景白梦见他发呆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又可怜,竟然这么多年,还与苏听风在这件事上计较。
她说道:“你若不知道就算了。不用在这件事上多计较,反正也只是他独自心悦而已。”
苏听风听到这句,立刻快速无比应了一声:“嗯!”
那速度之快,回答之爽利,让景白梦几近无语。景白梦从他那一句嗯里面,听出了浓浓的对于麻烦的嫌弃和对于他人爱慕的漠不关心。
她其实本来还有其他话想要询问,但是一时却完全问不出来了。
半晌,她笑了自己。
有什么好问?他来往如风,他人的年华流光对他来说就仿佛只是一瞬间。若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几分情谊,那么也是淡如白水,才是最好。
路上的时候,景白梦与苏听风解释了一下她之前那样做的原因:“宫里年少的弟子,都是买来的穷苦人家的女儿。在各地的铺子教导一年,只有聪明上进,又性情忠善的女儿,才会被挑选到宫里。不过就算如此,她们与那些因得薄情宫救助而得以脱离苦海的女子毕竟有所不同,不少对于外间及俊逸男子仍带有幻想,又是十五六岁,最是春心萌动的年龄,我待她们再好,又怎比得上情郎?”
她这样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了谁,语气中带了几分讽刺。
苏听风静静在一侧看了她两眼,却是若有所思。
不过白梦显然猜错了一些地方。那少女的痴情,怕不是对着何路,而是对着白绝的,从这边推断,少女嫉恨景白梦,对她怀有恶心,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是只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勾结外人来害白梦,却是多少有些令人不齿。
却听景白梦说道:“我旧时也是一样愚昧,所以这些心事我懂。我唯独不能忍耐,就是我薄情宫救她们出火海,免其被人奴役糟践,却换得她们恩将仇报。女儿家可以痴,可以愚,但绝不能善恶不分,失了良知。”
44卷一卅八云瑾失踪
景白梦语气之中颇有感叹;似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事;因而有感而发。
苏听风问道:“你以前遇到过吗?”
景白梦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善恶不分;失了良知的人?”
景白梦笑说道:“是。这江湖行走,总会越到一些品行败坏,没了良知的人,不过与我没什么关系罢了。我倒是遇到好人……只可惜好人终究不长命。”
她说到这里,神色黯淡,颇有感叹。
待到两人走到门口;突然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
一个女弟子开口说道:“宫主!云瑾公子不见了!”
景白梦愣了一愣;问道:“什么意思?他……走了?”
“不;不是!”女弟子解释道;“就是不见了。晚上送过了膳食,就听说了宫主遇刺的事情;我本以为云瑾公子可能是去了主殿。但是方才进屋取回盘盏,才发现夏公子至今不曾回屋……膳食也只用了一半。而且,屋里有个奇怪的血字……好像是‘路’字。”
景白梦心头一震,立刻转身向着夏云瑾的住处疾奔而去。
苏听风便只好也跟上。
等两人赶到了夏云瑾的住处,发现白绝已然到了地头,正在检查房内情况。
那血淋淋的一个路字,在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景白梦细细看过那地上的字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说道:“这是何路的手笔。”
苏听风对何路其人不了解,所以只能听景白梦与白绝在那里讨论。
“除非何路与我交手时藏了功力,否则依他的功夫,要不引起任何动静地抓走云瑾,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他留下血字,应当是为了向宫主示威。”
这话题苏听风插不上嘴,于是他耳边听着,却并不用心。
苏听风的五感灵敏,因而他的鼻翼轻轻动了动,就从房中闻出了似有似无的酒气。但是走近了桌前,却又发现桌上并无酒瓶酒杯一类物品,只有菜肴和茶水。
他低声问女弟子:“给夏云瑾送来的晚膳之中有酒水吗?”
女弟子回答道:“云瑾公子嗜好饮酒,平日自己屋中就放着好几坛子的醇酒,所以我们素来是不送酒的。”
苏听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来送膳食的时候,有见到夏云瑾喝酒吗?”
女弟子顿了一下,然后一边回想一边说道:“记不太得了,因为云瑾公子平日沉默少言,也很少会与弟子们说话。我虽然日常负责给他送饭菜,但与他对话的时候也很少。他开始用膳的时候,往往我就得先退出来了。”
苏听风点了点头,然后在房里转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几个大酒坛子。
有一坛子已经开了,周边溢出淡淡酒气。
看来他闻到的酒气可能是由坛子里溢出来的,并不一定是夏云瑾醉酒才被人抓走。
因这方面的事情难以断定,所以苏听风粗陋的“探案”过程很快就被迫结束了。
这时候景白梦已经做出了决定,说道:“我今夜就出宫,去追查何路的下落,把云瑾救回来。”
白绝听了,顿时吃了一惊,说道:“宫主不可。我觉得何路这样作为,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你若是追上去完全是自投罗网,要是被他设下陷阱,恐怕不堪设想。”
景白梦意志却十分坚决,开口道:“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
她的脸上带了两分坚决。
白绝却突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开口说道:“不要去。”
景白梦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抚,然后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
白绝的眼中明显地带了几分失望。
苏听风却走上前去,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景白梦这次没有拒绝,回答道:“好!”
苏听风的能力宫中弟子都亲眼见识过,景白梦更是再明白不过。他愿意帮忙,景白梦也自觉多了不少胜算,自然不会拒绝。
但是虽说要去追何路,苏听风对于往哪里去却并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景白梦对这方面却十分了解,说道:“去临渊城。”
苏听风露出了三分茫然。
却听景白梦解释道:“那是当年荆长天大本营。他特意留下血字,就是为了引我前去找他,取我首级给荆长天血祭。所以他选定与我一战的地方定然会是临渊城。”
既然景白梦有主意,苏听风觉得自己只要听从就可以了。
但是虽然景白梦急于出发,还是被白绝劝阻了。他开口说道:“夜色已深,就算现在出发,万一何路的计划与宫主预想中有所不同,或者他其实还埋伏在附近,反而会大意放过了。不如今夜我们先派遣弟子前往附近城镇的据点询问调查动向,先确定了何路的行踪,再去追踪也不迟。”
景白梦略作思索,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不少弟子彻夜出了宫,赶往了薄情宫在附近城镇的产业。然后没等到天亮,就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在某个城镇附近出现过与何路形貌近似的男人。
于是天色刚刚露白,景白梦就与苏听风一同出发,由港口乘船下了江口,从一个河港登陆,赶往了何路出没过的城镇。
就方向看来,何路去往的方向果然是临渊城的方向。
景白梦除了苏听风,一路上谁也没带。宫中弟子的功夫都不如她,若是带上不但用处不大,还会拖累她的速度。
即使如此,一路往东南方向追踪,他们还是始终和何路保持了一段难以缩短的距离。
显然不止他们,就连何路也保持了一定的赶路速度。
景白梦毕竟是*凡躯,虽然凭着一股劲,不肯休息,但是还是免不了会有精神疲惫的时候。苏听风体质特殊,倒是还能忍耐,只是还是强迫她休息。
这样两人也常常错过了城镇,就生个火宿在野树林之中。
这过程之中,景白梦一直精神紧张,往往每天只睡个两三个时辰。
这天生了火,吃着干涩冰冷面饼,苏听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也放松一些吧。若是这时遇见了何路,怕是你反而没有一合之力。”
却听景白梦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放松不下来。”
苏听风劝说道:“他既然要用夏云瑾引你送上门去,想来夏云瑾这时候就是安全的,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景白梦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知道。他固然最恨我,但是对云瑾却也绝无好感。我当天杀荆长天……云瑾也曾助我良多。”
苏听风倒是意外了一下。
半晌,他才开口道:“说起来,你建薄情宫也就罢了,收拢那许多美貌男子却是为何?他们……未必有夏云瑾对你情深。”
景白梦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问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说道:“我当年还在京中的时候,父亲逼我嫁与沈泊远时曾说过一句话: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地从于天,乃是天经地义。而世间男子,越是出色,越是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