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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感觉有点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严栎沉默了下，解释：“可能因为太久没见了，所以……”
“小北一个人来J市投奔你，身体又不怎么好，你作为哥哥，得多照顾、多关心他一点。”
“……知道了。”严栎说完搞了个突袭，捏了下顾言脖子后面的软肉，“我们回去吧，我今天的药还没吃。”
“啊？！你晚饭的时候忘记吃了吗？严哥，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呢？我一天不提醒你，你就给我闹这出！走了走了，赶紧回去吃药。”
严栎任由顾言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往前急急忙忙地走，心想：果然顾言围着自己转的时候看起来更顺眼一点。
*
楚宁洗漱完换好睡衣躺到了床上，好不容易暂时从追击的紧迫感里逃离出来，他却失眠了，脑子里闪现着过去那段噩梦似的日子。
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就是楚乔精心设好的陷阱。楚乔一步步引诱着他去追查，把编造好的真相双手送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复仇和反击。
在知道被骗前，楚宁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隐蔽足够周全了。他暗地里联系了几位楚家的老人，威逼利诱地说服了他们支持自己代替楚乔掌管楚家，另外楚宁为了暂且转移楚乔的注意力，利用和程嘉炀合作的那家公司私下里给楚家的军火生意上制造了不少乱子。同时，楚宁还跟楚乔的情人俞冬达成了交易，让他在楚乔喝的饮料里下点东西，确保行动那天楚乔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一直计划当天，一切都按照楚宁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顺利的让楚宁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楚宁收到俞冬的短信后，思考了几秒给计划人员外的严栎发了一条短信，万一有什么意外，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他没有直接给老K发短信，是怕莽撞急性子的老K会追过来阻拦他。
当楚乔因为肌肉松弛剂歪在床上不能动弹时，楚宁踏进了楚乔的卧室，咄咄逼人地质问楚乔为什么要勾引叶宸，破坏自己的家，为什么叶宸死了还不肯放过他和他的母亲。
楚乔没回答，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要杀了我吗？”
楚宁沉默了下，即便他恨楚乔恨得要死，却也没想过真的要杀他。
“我会把你囚禁起来，让你亲眼看着我这个外姓人继承楚家。”
楚乔一笑，“这算什么处置？楚家本来就是你的。”
楚宁冷冷的看着楚乔，“等我母亲病好后，我会亲手毁掉楚家，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这样的处置，你满意了吗？”
楚乔的眼神危险地眯起，在楚宁惊变的神色里从从容容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满意，我非常不满意。”
楚宁下意识地往门口跑，却发现原本守在门口的自己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楚宁被黑漆漆的枪口指着，踉跄着退回了卧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乔迈着大步走近楚宁，盯着他白玉般通透的脸庞。
“你猜猜看。”
楚宁别过头，右手缓慢地移向了后腰的位置。
那里别着一把勃朗宁。
楚乔洞悉了楚宁的一切动作，突然搂住他的腰，抢先一步顺走了枪，轻轻往后方一扔。
“不愿意？那我来告诉你吧，我的小阿宁。”
“放开我！”
楚宁挣扎的厉害，楚乔却也没松手，拽着他走进了房间里的暗室。暗室里放着一个木雕案台，案台上赫然摆着那张楚宁见过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叶宸，是他那为了一个男人抛妻弃子的父亲。
“你带我来看他做什么？”
楚乔拿起玻璃相框，细细地看了下照片上笑得张扬的年轻人，像是在对楚宁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
楚宁冷哼一声，“不像的话，你还会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养了九年吗？”
楚乔张了张嘴巴，没说话。一开始他确实是把楚宁这个便宜儿子当做缅怀叶宸的工具，可是后来那份感情慢慢变了味，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欲望和占有。
楚宁刚被接回楚家的时候，只肯靠近楚乔一个人，整天整天地跟在楚乔身后转悠。楚乔忙的时候，楚宁会默默搬个小椅子坐在书房门口等着他。岁岁月月的相处下来，楚乔是真心喜欢并疼爱着这个只黏着自己、给予了自己许多想象不到的惊喜的孩子。
楚宁逐渐长到十六岁，模样越发得像叶宸。可是某天楚乔恍然发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叶宸了。他跟情人上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楚宁的脸……
楚宁看着楚乔对着照片深情伤怀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忍不住刺道：“你知道叶宸为什么会病死吗？那是他活该，是他抛弃我和我母亲的报应！”
楚乔放下相框，“他没有抛弃你和你母亲，他也不是因为生病去世的。阿宁，你调查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我骗你的。”
楚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从你无意中发现那张照片开始，一切都是我为你设计好的。你为了报复我做的那些事，我一直都知道。”
楚宁整个人一震，脑子里叫做理智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就断了，浑浑噩噩地听着楚乔把当年的真相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你父亲的真实身份是警方派到我身边的卧底，原先他只是跟在我下属身边的一个小弟，后来才被迫当了我的情人。”
“我当年是真喜欢他，想着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惜的是，他并不这样想。我们在一起过了一年半，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从我这儿拿到了楚家和美国进行军火交易的证据，带着东西逃回了警局。”
楚乔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后来调查了才知道，他原来是喜欢女人的……而且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等我找到他和那个姓孟的女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订了婚。于是，我跟他做了个交易，只要他跟我一天，我就不会动那个女人。”
“可惜的是……两个月后，警方安插的内应把他们从楚家救了出去。他为了掩护那个女人逃跑，朝我开了一枪。”
楚乔在缓缓升起的烟雾里失了神，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叶宸握着枪时漂亮又绝情的模样。那一枪叶宸开得毫不犹豫，又快又狠，却失了准头，并没有击中楚乔的要害。但是依然在楚乔心里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
“等我的人把码头包围的时候，他对着太阳穴给了自己一枪，跳了海。”
“……我母亲的病是你做的吗？”楚宁的嘴唇颤抖着。
楚乔手中的烟头烫着了食指，“……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
“回答我！”楚宁的情绪蓦然爆发，听起来歇斯底里。
还未燃尽的香烟被楚乔踩在了脚下，碾成了碎屑。
“你母亲被警方带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因为精神异常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七个月后，你出生了。过了几天，你母亲那边的亲戚委托警方把你送去了福利院。至于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楚宁沉寂了好几分钟没说话，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望向楚乔的眼睛赤红一片。
“楚乔，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是想嘲笑我有多愚蠢吗？你又把我当什么？一个耍宝逗笑的宠物吗？你觉得像这样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中很有意思是吗？！
“我只是……”害怕。
没错，是害怕。
每当看见楚宁那张和叶宸相似的脸庞，楚乔都忍不住想起当年叶宸给他的那一枪，心有余悸。
楚宁以后会背叛自己吗？他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拿着枪对着自己吗？
满心满腹的隐忧加上内心深处隐秘自私的欲望，最终促使着楚乔撕开慈爱父亲的面具，亲手毁掉他和楚宁之间九年的感情，为楚宁精心设下一个局。
楚宁情绪激烈地打断，“你收养我就是为了折磨我来报复我父亲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是那么的……爱你。”
说着，楚乔凑近迷恋地摸上了楚宁的脸，却被愤怒的楚宁一巴掌打开。
楚宁厉声道：“楚乔，你看清楚！我不是叶宸！”
楚乔一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的小阿宁。”
那天晚上楚宁一直没睡着。楚乔把他困在了床上，抱着他说了许多话，温情地叙述着他们九年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遍又一遍地楚宁耳边说着“我爱你。”
五十二、
楚宁就这么在小阁楼里住了下来，每天一个人呆在阁楼上，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下来。顾言本来想试着去跟楚宁聊聊天，结果说了几句干巴巴的问好，两人就陷入了尴尬无语的氛围，顾言只好灰溜溜地走了。顾言背地里还忧心忡忡地问过严栎，楚宁老是一个人呆着会不会闷出病，要不要带他出去放放风。严栎找了借口糊弄了过去，让顾言别管楚宁。
老K上次收到严栎的回复后，让严栎负责保护好楚宁，说是楚家那边又增派出了两拨人出来。现在的状况，楚宁还是尽量少出现在别人面前比较好。
顾言做不来跟青春期忧郁少年谈心解闷的活儿，就另辟蹊径，变着花样地给楚宁做了不少好吃的：今天做红烧小黄鱼，明天做土豆炖牛腩，后天做麻辣鸡块。楚宁好吃好喝的，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每天严栎瘫着脸坐在桌边，看着对面色泽浓郁的菜色，闻着香气，吃着碗里的清淡素菜和没味的鸡胸肉，喝着已经腻得不行的鱼汤，心里想把顾言扔床上打屁股的心都有了。
不过在顾言严格的服药督促和饮食调养下，严栎的伤好得挺快，背后伤得比较轻的地方，已经结疤了，胳膊上的伤口看着也不那么吓人了。
因为严栎手不方便，所以这些天基本都是顾言帮他洗的头。某天晚上，顾言在卫生间撸起袖子，弯腰帮严栎搓头发时，严栎冷不丁说道：“言言，我也想吃麻辣小龙虾。”
这个季节正是吃龙虾的好时候，顾言看上次楚宁喜欢吃辣的，昨晚一放学就去水产市场挑了一斤半龙虾做了一大盘，放足了辣椒，他和楚宁两个人吃得嘴巴都红了。没想到，严栎倒惦记上了。
“严哥，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吃辣的么？而且，你的伤……”
“……我喜欢的。”严栎又道：“我胳膊上的伤已经快结疤了。”
昨天严栎看着顾言和楚宁两个人边吃边聊有什么辣菜好吃，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加上小龙虾的味道太勾人，他心里暗暗地较劲。
不就是区区一点辣椒吗？
他也能和顾言一起开心地吃。
他还可以喂给顾言吃。
顾言卷起严栎的袖子，细细看了下伤口恢复的状况，又看了看严栎一头泡沫的可怜样儿，手指理着他硬硬的短发，说：“严哥，我后天给你做行么？”
13号正好是严栎的生日，顾言想着干脆凑那天给严栎做个七八道菜的，好好满足下他。养伤这两个礼拜，严栎嘴巴里估计淡出鸟来了。
严栎敏锐地反应过来后天是什么日子，平淡地应了声“好”，在心里盘算着那天要怎么哄着顾言这样那样地给他庆祝生日。
洗完头发，严栎被赶着坐到了沙发上，顾言站在他面前拿着干毛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顾言一边弄一边犯愁，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了，要给严栎送的生日礼物却依然还没有想好。严栎看起来除了对吃的讲究挑剔点，其他都无所谓的样子，手表不喜欢戴，也不爱用钱包，零钱经常随便往裤兜里一塞。顾言本来想送套外文小说集，可是又担心严栎会不会觉得自己挑礼物不走心。顾言记得上回自己帮许向晚挑礼物的时候，严栎还闹别扭来着。要是自己送的生日礼物不能让严栎满意，他肯定又要不开心了……
没过一会儿，顾言终于忍不住向严栎旁敲侧击地问道：“严哥，你最近喜欢干什么啊？”
严栎心里了然，不假思索：“你。”
“……严哥，我是认真地在问你事情。”请不要随随便便回答听起来有点奇怪的话好吗？
“我也是认真地在回复你。”
顾言咳了声，“……那我换个问题吧，严哥，你最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唔……”严栎故意拖长了语调。
“嗯？”
“这个嘛……”
“严哥，快点说啊。”顾言巴巴地催促道。
严栎装着在思考的样子，吊着顾言的胃口。
过了十几秒，严栎对着顾言期盼的眼神说道：“我也不知道。”
期待了许久结果被答案弄得傻眼的顾言：“……”
严栎是在逗他玩吗？
一定是的吧！
严栎看着顾言像是有点要生气的样子，立马单手搂住顾言，小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顾言怀里。
“言言，我困了。”
“……”
顾言无语地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严栎，心说严哥你转移话题的技能还能再糟糕点吗？
现在才八点半，困什么困啊摔！
*
隔天下午，严栎收到了老K几经辗转送来的一个牛皮纸袋和一个号码前几位是“010”的电话。老K打算今晚十点动手去把楚宁的母亲孟晓楠救出来，袋子里是两张13号晚上九点一刻的船票和一把袖珍的掌心雷。老K对严栎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他们成功与否，他都必须要把楚宁送上开往东南亚的船。
严栎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宁的时候，楚宁正在往玻璃鱼缸里洒鱼食。
圆形玻璃鱼缸底层铺着白色的底砂，漂浮的水草间游动着一红一白两尾接吻鱼。这还是当初严栎买的。那会儿严栎还没来得及送给顾言，顾言就出了事，严栎就把它放在了店里。后来，顾言以为严栎是专门买来放面馆里的，也就没好意思拿回家，直接充当了镇店之宝。楚宁住到了小阁楼后，顾言就把鱼缸抱到了楼上给他解闷。
就讨人喜欢的方面来说，严栎觉得顾言很有天分。楚宁看起来很喜欢这对小鱼，好几次他来找楚宁汇报消息的时候，楚宁不是在喂鱼，就是在盯着鱼发呆。
老K他们这一去有多危险，成功的几率有多小，楚宁心里明白。孟晓楠是楚乔唯一能够威胁楚宁的筹码，楚乔一定会布好局等待躲在暗处的他自投罗网。
即便如此，楚宁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想离开J市，想挣脱楚乔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他想带着母亲一起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严栎晚上估摸着放学的时间，跟顾言打了个电话，说是今晚要带楚宁回趟家看望下奶奶。顾言一听立马同意了。严栎受伤的事，两人一直都没敢告诉严奶奶，严栎借着要专心复习的理由住在了顾言的公寓里养伤，已经快小半个月没跟严奶奶见面了。顾言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嘱咐严栎，回家的时候给奶奶买点补品水果什么的，多陪奶奶说说话。严栎一一都耐心地应了，然后有些犹豫不舍地按下了挂断键。
楚宁目光还盯着鱼，“顾言？”
“嗯。”
楚宁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们看起来……很亲密。”
严栎倒很坦诚，“我们是恋人。”
楚宁愣了一下，“……我能冒昧地问你个问题吗？”
“您说。”
“为什么……”楚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上同性呢？”
“我没办法给您一个很标准的答案。”严栎停顿了下，“就我个人来看，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喜欢一个人的本质是一样的——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相互吸引。”
“是么……”楚宁自嘲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他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吸引楚乔的。楚乔口口声声的爱根本只是他虚伪的谎言。
楚宁没再说话，默默无言地望着鱼缸。
严栎低头解锁手机，里面静静躺着来自顾言的一封短信。
“严哥，你带药了吧？别又忘记吃了啊！”
严栎戳着屏幕，回了个“知道了”，末了又发了条短信过去，问顾言：“明天的小龙虾，别忘了。”
顾言看着严栎发过来的短信笑出了声，没想到严栎对小龙虾的执念这么深……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严栎下楼打包了两份炒面，楚宁没什么时候，拨弄了两口就搁下了一次性筷子。严栎吃惯了顾言特